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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怎么不懂事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给小庄先生添麻烦了?我可是全心全意为小庄先生服务,人家满意得不要不要的!”许欢欢大声抗议。
俞子羡边转动方向盘边打趣道:“欢欢,你这不是自卖自夸吗?满不满意,要问你家先生。”
许欢欢探身用手臂扒住副驾驶的椅背,撒娇似的问:“小庄先生,你说,你对你的‘专属天使’满不满意?满不满意嘛!”
庄怀瑾微微侧脸,语气好似哄孩子:“不是都给你专属特权了吗?”
“对!”许欢欢神气活现地瞪着俞子羡的后脑勺,“俞师傅,小庄先生给我特权了。他说,想用车就给你打电话!”
“哎,你们还真把我当专车司机啊?过分了啊!我大小也是个CEO!CEO!”
庄怀瑾和许欢欢都笑了起来。
而徐乐乐却挠挠头,似乎嗅出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出来。他只知道,在他的印象中,许欢欢一直都跟男生像哥们一样相处,还是头一次见她跟异性撒
娇……
下车后,庄怀瑾戴上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许欢欢才注意到,他应该是怕引人注目,今天一改以往古风的装束,只简单穿了浅灰色的T恤和
浅蓝的牛仔裤。清清爽爽的,就像大学里某个帅气的学长。
徐乐乐领着一行人进入了演出场地。其实就是上次招聘吉他手的地方,只不过这次挤满了人。演出还没开始,大家正在摇曳的灯光里跟随着台上一个热场的
贝斯手举着手,晃动着身体。
而他们几个人则在激烈的音乐中,躲在一个角落里。
庄怀瑾似乎对大家的手势挺感兴趣,也伸出手比了一下。这个动作落在许欢欢眼中,引得她哈哈大笑。
“小庄先生,错啦!你那个是‘666’,正确的手势应该是这样的。”
许欢欢说着,拉过庄怀瑾的右手,将他的拇指按回掌心,又轻轻拉出了食指。她发现庄怀瑾的手也特别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个完美的艺术品。忽
然想起,前几天她还和他牵过手。这么好看的手,她居然牵了那么久……
“是这样吗?”庄怀瑾打断了许欢欢飞到天际的思绪。
她一看,庄怀瑾正竖着食指和小指,比了个羊角样的手势。
“对对对,就是这样!”许欢欢庆幸这里的光线很暗,对面的人看不见她的一脸痴汉相,“这个手势叫作‘金属礼’,是原Black Sabbath的主唱Ronnie
James Dio发明的。你看它形状像山羊,是因为黑山羊是魔鬼的象征。”
说完,她心满意足地看到庄怀瑾那张曳过一道道光影的俊脸上,露出了百年不遇的茫然。
哈哈,就你有文化?成天之乎者也的,听不懂ABCD了吧?
许欢欢越想越得意,还摇头晃脑唱了起来:“没有文化的人不伤心,他不会伤心……”
可她没发现,黑暗中徐乐乐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疑惑地盯着她刚刚和庄怀瑾交握过的手……
忽然,灯光全暗了。
又过了几秒钟,台上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架子鼓声。台下的人开始欢呼,因为演出就要开始了。
随着一阵激越又带着迷幻的电吉他,舞台上打出了一道追光。台下观众的目光都聚焦在追光下的那个窈窕身影上。只见那人染了一头紫色的长鬈发,脸上戴
着个银质面具,只露出涂着黑色唇膏的嘴唇。她身穿一件银色鳞片的紧身连衣裙,在追光下周身散发着清冷的光晕,真好似一条遗世独立的美人鱼。
用力弹拨了几下吉他,小鱼儿用一只手轻握立麦,用清冽又带着一点稚气的声音唱道:“黑夜给不了黑色的眼睛,只能预付明早的黑眼圈。没有播放器的老
唱片,唱不出那一年的花好月圆……”
台下的观众随着她的节奏扭动着身体,沉醉在这迷幻的歌声之中。而角落里的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澄澈,发亮。庄怀瑾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人,眉头微蹙,
嘴唇也在微微翕动。而一旁的俞子羡却一直将目光锁定在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探询,也带着几分紧张。
“看出来了吗?她是你妹妹吗?”没心没肺的许欢欢直接问出了关键。
庄怀瑾似没听见一般,依旧望着台上。五彩斑斓的灯光一道道漫过他清俊的脸庞,也映出了他眼中的疑惑与疼痛……
一个小时后,四个人围坐在酒吧。
小鱼儿到底是不是秦握瑜?庄怀瑾的沉默不语,已经给出了答案。而之前一直负责调节气氛的俞子羡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喝着啤酒。
许欢欢见气氛太过沉闷,忍不住开口:“小庄先生,你们家这书香门第是不是家教太严了呢?就算那位神仙小姐姐业余去做摇滚歌手,这也没什么吧?就组
乐队而已,又没做什么不光彩的事。”
一旁的徐乐乐也跟着解释:“可能大多数人对于玩摇滚的人都有偏见,觉得他们阴暗、消极、叛逆……会做出很多出格,甚至违法的事。不过,据我了解‘
Mask’这支乐队的成员都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就是啊,小庄先生,你不用担心妹妹会误入歧途……”
庄怀瑾望着两个极力安慰自己的小朋友,弯起嘴角露出一抹疲惫的笑。
“小瑜聪明,做事也一直很有分寸,我从来不担心她会误入歧途。至于我们家的家教,也不会严格到不允许孩子有自己的业余爱好。”庄怀瑾双手环着杯子
,声音有些低沉,“可就像你们说的,玩摇滚又不是作奸犯科。她又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呢?”
许欢欢和徐乐乐面面相觑。俞子羡抿了一口啤酒,干脆将目光移到远处,还是一语不发。
庄怀瑾微微叹了口气,说:“我一直觉得我们兄妹之间是无话不谈的,而我居然都不知道她的这些经历。还有,她刚刚唱的那首歌……我能听出,她很不快
乐……而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我这个哥哥太不合格了……”
面对小庄先生的自责,许欢欢词穷了。而徐乐乐忽然瞪大了眼睛:“该不会……真的是双重人格吧?”
话音未落,许欢欢已经一巴掌落在他又圆又大的头上了。
“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添乱!”
徐乐乐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就大两个月,她就是大人了?
庄怀瑾忽然抬眸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俞子羡。俞子羡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皱着眉问了句:“干吗这个眼神看我?”
庄怀瑾轻笑:“没什么,只是觉着你今天话太少,有点反常……”
“我……我担心小瑜嘛……”俞子羡躲避着庄怀瑾的目光,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深夜,月朗星疏。
摘了假发,洗去妆容的女子蜷坐在床上。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似为她披上了一层柔软的轻纱。她就像个孩子一样,一动不动地蜷在那儿,一双澄澈
的眼眸定定望着立在墙角的一架箜篌,而她的身旁则放着一把电吉他。时间仿佛停止了流淌。
不知这样坐了多久,手机的屏幕忽然突兀地亮了起来,随之弹出一条微信。
鱼饵:“今天的演出很成功。你唱得真棒!”
秦握瑜拿起手机,嘴角泛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这是她的一个摇滚乐粉丝。一开始在微博关注她,总是给她发私信,后来又加了微信。这人说话很幽默,总是
能逗她笑。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虽然没见过面,却知道她所有的秘密。而有些话,还真就是对着陌生人才说得出。
小鱼儿:“谢谢。”
鱼饵:“那首新歌,我特别喜欢。叫《失眠》对不对?”
小鱼儿:“是的。就是我失眠时写的,乱七八糟的,自己都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我想,也没人听得懂吧?”
鱼饵:“我懂。别忘了,我是你的知音。”
小鱼儿:“那你说说,你听出了什么?”
鱼饵:“心疼……数星星的孩子,早点睡吧!”
小鱼儿:“可是,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适合思考。”
鱼饵:“那你现在在思考什么呢?”
小鱼儿:“或许,我并不是真的热爱摇滚。组乐队,当主唱,这些不过只是想感受到自己是真实地存在着,而不是作为一个替代品……”
(二)
徐乐乐同学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一时兴起,非磨他爸给他买车。乐乐爸倒是不差钱,但他不想助长儿子这种奢靡之风,于是给许欢欢打了电话,让她好好
劝劝不听话的乐乐。
在肯德基里,许欢欢一边吃着徐乐乐“孝敬”的全家桶,一边像个小大人似的语重心长地教育他:“徐大头,我跟你讲……哎,哎,你别光顾着吃,你看着
我!来,看着我的眼睛!”
徐乐乐非常听话地放下汉堡,直勾勾地盯着许欢欢。
许欢欢则挥舞着鸡腿,继续说教:“你们家是有钱,可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徐叔叔在外面打拼那几年多不容易,现在过上了好日子,你得懂得珍惜!你
说你一个学生,炫什么富呀?是不是有钱烧的?你要知道,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小庄先生身边待久了,欢欢同学现在说话必须引经据典。
“嗯嗯。”徐乐乐点了点又圆又大的头,很是乖巧。
许欢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拿起个鸡块咬了一大口:“好,那你还买不买车了?”
“买。”
“啥?”许欢欢差点噎着,瞪起眼睛,“合着我前面那些都白说了?”
汤水不进的徐乐乐摇摇头,态度极其认真地说:“不是啊,你刚刚说的那些,我都赞同。只不过,我想买车并不是为了炫富,更不是有钱烧的。是……是有
正当用途。”
“你一个学生,能有什么正当用途?”
徐乐乐低下头,脸颊开始泛红,低声哼哼道:“我就是想着……你都毕业实习了,上下班坐公交车、地铁挺不方便的。而且……总麻烦人家小庄先生,好像
不太好……毕竟,他是外人。不如,咱们自己有辆车,比较……比较方便……你想去哪儿,我拉你……”
许欢欢愣住了,鸡块悬在半空中。她怎么也没想到徐乐乐要买车是因为受了庄怀瑾的刺激。这货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喂,徐大头,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许欢欢有点啼笑皆非,“人家小庄先生不过是跟我客气一下,我还真能厚着脸皮天天喊俞师傅,哦不,是俞总裁来
接我啊?”
“你不是什么专属……专属天使……”
“哎呀,那不都是在‘甲方爸爸’面前卖萌吗?”许欢欢用油乎乎的手拍了一下徐乐乐的头,“你还是我的专属大头呢!”
徐乐乐揉揉脑袋,乐了,心里也莫名踏实了。
在录制新一期《中国好诗词》之前,导演刘晶让许欢欢带庄怀瑾去录制片花。
进入一个小演播室后,作为小庄先生的“专属天使”,许欢欢非常尽职地解释给他听:“之前呢,庄先生跟其他两位嘉宾一起拍过这个片花。但现在嘉宾换
成小庄先生你了,所以呢,要请你把庄先生的部分重新拍一下。”
庄怀瑾一脸茫然:“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就对着镜头说四句王维的诗—《山居秋暝》的上半阕。”许欢欢笑着递上了词稿,“其实你肯定会背,稿子都是多余的。”
庄怀瑾接过来,看了一眼:“哦,‘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嗯,应该没什么问题。”
“嘻嘻,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
可当庄怀瑾拿着扇子站到抠像用的绿色背景布前时,眼中却是一片茫然。
摄像机正对着他的脸,红灯亮了。摄像师喊了声:“开始!”
庄怀瑾却只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
就这样漫长的几秒钟过去了。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许欢欢意识到不对劲,赶紧让摄像师停下来,然后快步跑到庄怀瑾跟前。
“小庄先生,你怎么了?”
庄怀瑾转过脸,眉头微蹙:“不知道怎么回事,对着镜头,大脑一片空白。明明是三岁就会背的诗,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欢欢眨眨眼:“不对呀,之前录节目的时候都好好的。”
“可能……是因为录制节目时,摄像机距离比较远吧……那个时候我只当作在聊天,根本没理会镜头。可这次不一样,它……就正对着我……”
许欢欢一拍头:“哎呀,你这是典型的‘晕镜头’呀!”
庄怀瑾眨眨眼,显然没听懂。
“‘晕镜头’是我们这行的俗语,就是指对着摄像机镜头,大脑一片空白,嘴也张不开了,原本要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是不是这个感觉?”
庄怀瑾点点头:“对,一点没错。”
许欢欢安慰他:“没事没事,这个对于没有录像经验的人来说挺正常的。”
这时摄像师开始催促了:“欢欢,怎么回事啊?沟通好了没有?”
“再等两分钟!就两分钟!”许欢欢举手示意。
庄怀瑾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问:“有解决的办法吗?”
许欢欢有点蒙,以前都是她向小庄先生求助的,这次怎么角色转换了?她定定地注视着他,发现那双清澈如水的眸里竟藏着一丝惧怯,不由得心头一颤。而
接下来,一种使命感便油然而生—作为小庄先生的“专属天使”,帮助他渡过难关,是她不可推卸的神圣职责!
“嗯……让我想想……”许欢欢闭上眼,竭力让大脑飞速运转,“我记得,我旁听过电视节目主持课,老师有讲过各种意外的应对方法……其中,就有‘晕
镜头’……嗯……怎么说的来着?对……放松心情,转移注意力……”
她睁开眼,双手抓住庄怀瑾的胳膊,目光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先生,你要放松,不要想着这是在录像。那个摄像机,你就当它不存在好了。”
庄怀瑾抬眸看了一眼摄像机,又无助地摇摇头:“不行,它就在那儿啊!我还要看着它说话,怎么可能当它不存在呢?”
许欢欢走到摄像机前面,皱着眉端详起来,嘴里还嘀咕道:“怎么才能让你变得不那么可怕呢?”
忽然眼睛一亮,她附在摄像师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便半蹲在摄像机镜头下面了。
“小庄先生,看这里!”许欢欢笑嘻嘻地冲庄怀瑾招手,然后双手捧起自己胖嘟嘟的小脸,“看!这就是你一直很想捏的脸。看着我的脸,来,跟我念,空
山新雨后……”
她耐心得像教小朋友念诗。
庄怀瑾一眨不眨地望着许欢欢的笑脸,看见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的真诚,看见那若隐若现的梨窝盛着的笑意,刚刚莫名的紧张感竟一点点消散了
……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CUT!”摄像师喊了一声之后,盯着小屏幕上的回放,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次很好,不但一字不差,表情也很到位。嗯,这笑容太温柔了,电视机前
的女生们看见之后估计心都要化了吧?”
庄怀瑾好奇地凑了过去。画面正好定格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笑脸。他有点惊讶,屏幕上的自己眼中柔情流转,真的笑得特别温柔。
他转过脸望向许欢欢,柔声说道:“欢欢,你真有办法,谢谢你!”
许欢欢则大大咧咧地挥挥小手:“哎呀,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庄怀瑾的嘴角又不自觉上扬了。他又下意识地用手拍拍自己的脸,有点疑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啊?怎么看见这个小女孩就情不自禁想笑?
庄舟出院后拄着拐勉强能下地走路了。可刚回家安顿好,他便想吃许欢欢包的饺子了。
庄怀瑾只得再次请欢欢大厨来家里一展身手,庄舟还特地打电话把秦握瑜也叫回了家。偏巧俞子羡来跟庄怀瑾商议一个新项目,看见了秦握瑜,便一会儿拉
着庄怀瑾谈业务,一会儿又假装陪庄老爷子下棋,就是赖着不肯走。
庄家的厨房,许欢欢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她总感觉秦握瑜看她的眼神有点异样。
而正当许欢欢低头拌着饺子馅时,身后忽然一阵清风徐来,转头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只见庄舟正一手拄着拐,一手拿着把竹扇给她扇风呢。
“哎哟,庄先生,这可使不得!”许欢欢赶紧给老爷子鞠躬,“您怎么能给我扇扇子呢!再说,您现在还行动不便……”
庄舟笑吟吟地说:“大热天的,还把你折腾来干活,扇个扇子算什么?你看看,这孩子都冒汗了。”说着,他挂着一脸慈爱的笑,又挥起了扇子。
忙碌着的秦握瑜和俞子羡都看呆了。而许欢欢简直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都快把饺子馅扬出来了。
最后,在一旁揉面团的庄怀瑾实在看不下去了,抬手一把夺过扇子,无奈道:“我来扇。爸,您腿脚不方便,还是回屋休息吧!等饺子好啦,我叫您。”说
着,这位神仙小哥哥便拿着竹扇毕恭毕敬给许大厨扇起风来。
“不不,我不热,真的不热……小庄先生,求求你可别扇了,我真消受不起啊!”许欢欢一边抢扇子,一边哀求。
“好孩子,踏踏实实的,没什么消受不起的。‘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你到我们家呀,那就是贵客。他给你扇个扇子,应该的。”庄舟笑得满面春风
,“我也没什么事,就在这里看你们包饺子。一群孩子热热闹闹的,看着我心里也舒坦!”
“哎呀,我是为小庄先生服务的。我是什么贵客呀?给大家包饺子,这也是我工作分内的事。”许欢欢边说边躲闪着庄怀瑾扇出来的“春风”。
庄舟却缓缓摇摇头,眸色渐深。
“欢欢,你可能不知道,那天你唱的那首儿歌,对我们父子俩有很特殊的意义。”庄舟深吸一口气,陷入了回忆中,“小瑾的母亲是搞音乐的。她为了哄孩
子,特地研究搜集各地的儿歌。而那首歌,是她最后唱的……可谁知还没唱完……就……”
许欢欢见庄舟的眼睛湿润了,赶忙笑着说:“这个故事小庄先生给我讲过。我说了,我就是‘人肉点唱机’,你们什么时候想听,我就什么时候唱!庄先生
,现在要不要我再唱一遍?”
庄舟没有回答许欢欢,而是转头看向了秦握瑜:“小瑜,想不想听一听,妈妈曾经唱过的歌?”
秦握瑜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淡淡笑着走过来,柔声细语地对许欢欢说:“欢欢,麻烦你了。”
许欢欢似乎明白庄舟特意让她来家里包饺子的用意了。他和庄怀瑾都听过了她唱的儿歌,只差了一个秦握瑜……
“好!”许欢欢放下手上的饺子馅,开口就唱了起来。
唱歌的过程中,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一家三口。庄舟和庄怀瑾都闭上了眼,似在回忆。而秦握瑜却只低垂着眼,始终淡淡的……
热腾腾的饺子上了餐桌,五个人团团围坐,竟有种过年的错觉。庄舟心情果然很好,一直笑呵呵招呼许欢欢。俞子羡更是在一旁插科打诨,只是时不时把目
光往秦握瑜那边飘。秦握瑜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却不怎么说话。而庄怀瑾则不住揉着酸痛的手腕,许欢欢看在眼里都有点心疼了。
“好了,吃饭之前,咱们还是老规矩!”庄舟将筷子往桌上一拍,下达了指令。
许欢欢两眼一瞪,蒙了—什么老规矩?
这时,庄怀瑾已经开口了:“好,那我先来。‘略同汤饼赛新年,荠菜中含著齿鲜。最是上春三五日,盘餐到处定居先。’”
这是干啥?好好吃个饭,怎么又念起诗来了?许欢欢一脸蒙。
俞子羡赶紧笑着给她解释:“欢欢,这是庄家吃饭的规矩。每个人都得说上一句跟桌上的吃食有关的古诗词。”
“哈哈……”许欢欢尬笑,“你们这些文化人,还真是一言不合就念诗啊……那说不上来,就不给吃了吗?”
庄怀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指着对面的秦握瑜,笑道:“是啊,说不上的就只能看着别人吃。你看我们家小瑜这么瘦,就是因为总答不出来,哈哈哈哈……
”
秦握瑜瞋了他一眼,转着一双剪水明眸,含笑道:“‘春前腊后物华催,时伴儿曹把酒杯。蒸饼犹能十字裂,馄饨那得五般来。’陆游的《对食戏作》,答
上来了吧?”
“厉害!厉害!这首诗都能想出来,真是太有学问了!”俞子羡赶紧一波彩虹屁。
秦握瑜却冲他淡淡一笑,似挑衅道:“别贫嘴了,该你了!”
俞子羡挠着头,叹了口气:“唉,在你们家真是‘吃饭难,难于上青天’!”
“那你就别吃了。”秦握瑜又是轻描淡写一句。
“哎呀,也没人心疼我。那我只能自力更生了。”俞子羡晃着筷子,皱着眉,半晌才看着那调料瓶道,“桌上有的就算,不一定非要说饺子,对不对?‘非
仙非佛非鬼神,不识人间盐与醋。’”
庄舟指着俞子羡笑道:“勉强算你过关吧!”
接下来,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许欢欢。
许欢欢小脸涨得通红,心想,这饺子我会包、会吃,可哪里会背诗嘛。吃个饭还得考试,这书香门第的饭,还真不是给我等凡人吃的。这连调料都说完了,
我还能说啥呀?
情急之下,她竟想起了一句顺口溜,于是低下头憋得满脸通红道:“西边来了一群鹅,扑通扑通跳下河,却被拿来端上桌……”
众人都被她可爱的模样给逗笑了。
庄舟赶紧给许欢欢打圆场:“欢欢说得很好嘛。大俗即是大雅。”
看着欢欢红扑扑的小脸,庄怀瑾又有一种想捏一捏的冲动了。可就在她一抬头的瞬间,他却看见那双水灵灵的眼眸中露出一丝羞愧。
他的心倏地一紧。
刚刚大家的笑声虽说没什么恶意,可毕竟还是会让小姑娘难为情的。
想到这里,庄怀瑾淡然一笑,接了庄舟的话茬:“其实啊,那些古诗词我们现在奉为经典,可在当时不就是些顺口溜,或者流行歌曲吗?咱们就拿《诗经》
来说,‘风、雅、颂’里的‘风’,那不就是当时平民百姓间传唱的歌谣吗?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我觉着跟欢欢前几天哼的那个‘我们一起学猫叫,
一起喵喵喵喵喵’没什么不同嘛,都是歌颂爱情的,唯一的区别,不过一个是鸟叫,一个是猫叫而已。”
许欢欢听到这新奇的论调不禁瞪大了眼睛,刚刚的窘迫也是一扫而光,惊呼道:“哈,经小庄先生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道理。有意思,有意思!”
同时,她也对庄怀瑾会记得自己随意哼出来的歌这件事感到吃惊。不过她想既然这位小庄先生能过目成诵,自然也有过耳不忘的本领吧。
而庄怀瑾看见她又露出了没心没肺的笑容,也是会心一笑。他忽然发现,她简单明媚的笑容,在他眼里竟珍贵到想要去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