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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春定定地看着他,猛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和牧休言的婚约虽然已经过去,却已成为事实,钉在那儿改变不了。
“我如果没有回来,你会和他离婚吗?”卞和并不在意她的回答,笑意艰难,“看起来,这一切好像都是我造成的。”
这话让时春眉头紧锁,她双手在桌面紧紧扣住,面色平静地回复:“不是的,你不走,我还是会和牧休言结婚,至于离婚,是我自己想要的。”
卞和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掐着时间喝完咖啡,朝时春示意要离开,在站起来的时候,忽然开口:“喜欢牧休言,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时春错愕地看着他离开,忽然想起卞和曾经和她说过,在心理学家面前千万不要刻意隐藏秘密。所以,他一早就知道了她喜欢牧休言的事,甚至连她因为害怕而做出那样的决定也知道。
或许她应该跟卞和说句谢谢,温暖如是的卞和,直到现在还在为她操心。
02
牧爷爷出院的时候,有叫过时春过去,但是时春拒绝了。她觉得这时候她还是不要出现的好,牧爷爷有那么多家人照顾,以她现在和牧家的关系,她已经没有关心的资格。
可是在学校遇见牧休言倒是意外,设计院虽和商学院相邻,却并不表示两个地方就真的挨得很近,何况学校人来人往的,若不是刻意,很少会撞见。
“吃中饭?一起吧。”
牧休言看似礼貌的询问,其实已经给时春定下了回答,可时春并不这么想,虽然下午有一节课,但是和牧老师在食堂吃饭,总归是有压力的。不过,牧休言没有给她思索的机会,径直朝着食堂走去。
对于食堂,牧休言并不陌生,先不说他本来就是桑大商学院毕业的,在刚回国的那段时间,他也是去食堂解决午餐的。
如此,时春便也只能尴尬地跟着,她觉得这时候走掉并不合适。
和牧休言面对面坐着,可能之前有过太多次的原因,她倒没有什么不自在,当然,如果没有遇见于静姝的话……
“时春,你也在?”这间食堂是她们宿舍当时试吃了桑大所有食堂之后,总结出味道最好的,会遇到倒也不稀奇,于静姝在时春旁边坐下,扭头问牧休言,“牧老师,您应该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不会。”牧休言简单回应。
于静姝向来胆子大,对于时春和牧休言的婚姻也好奇已久,她也问过时春,不过时春从来不肯透露半句,现在牧休言就在面前,她又怎么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牧老师,怎么以前不见你和时春来食堂?”于静姝好奇地问。
“以前都是在我办公室。”牧休言坦诚回答。
果然有料,于静姝想。旁边的时春已经在底下扯她衣服,示意她不要再问,她全当不知道:“难怪牧老师回来之后,时春就开始脱离我们,原来是去陪您啊。”
牧休言轻笑一声,算是回答。换作平时别人这么问,他说不定早就不耐烦了,不过今天权当心情好。
于静姝眼珠一转,就开始下套:“牧老师和时春应该从小认识吧,不然时春怎么会在大学守身如玉到从来不和男生玩,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画画。”
“算是吧。”牧休言点了点头,“婚约是很小时就定下的。”
“天啊,娃娃亲。”于静姝惊叹着,“我就说时春眼光不错,看来从小就是啊。”
……
一顿饭下来,时春只觉得自己备受煎熬,要是让于静姝知道她现在已经和牧休言离婚的话,还不知道于静姝会怎么惊讶呢,不过想着也就这一次,她干脆懒得解释了。
饭后,和于静姝分开后,时春才对牧休言说:“牧休言,你刚刚是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说了实话。”
这一点他倒是没有说错,时春被噎得无话可说。她知道和牧休言辩论这些完全没有用,于是借口去画室有事,就自顾自走了。
关于和牧休言离婚的事,时春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和家里说一下,既然牧家已经知道,那也就没有了隐瞒的必要,不说反倒有些说不过去。
这样想着,时春决定这个周末趁着有空回一趟桐湾,这种事情,毕竟还是需要郑重点来说。
但是时春这样不打招呼地忽然一个人回来,宿母自然品出了异常的味道,盯着她看了半天,带着责备地问:“和休言吵架了?”
“算是吧。”因为到的时间正好是早饭后,爷爷已经和奶奶出去了,家里只有宿母一人,倒也不用顾及什么。
“我和他离婚了。”时春说。
“你说什么?!”宿母生怕自己听错,讶然地追问。
时春点了点头:“一个月前的事,一直没说。”
“啪!”宿母的巴掌毫无预兆地落在了时春的脸上,她气得浑身颤抖,难以置信地盯着时春,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从来不说谎,既然时春说了离婚那这个事肯定就已经是事实了。
“牧家和我们家是什么关系,你不是不知道,怎么可以随便说离就离?”宿母显然有些激动。这些年来,牧家的好,她都记着,牧家能娶时春,在宿母看来那是牧家看得起她们,现在时春说离婚了,那就是不识好歹。
时春并没有因此怪罪,脸上火辣辣地疼着,不过她能理解的,一开始就理解,否则也不会毫无怨言地嫁过去。
“可是,牧休言也是被逼的不是吗?他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的,不愿意娶我,不愿意结婚。”
宿母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冲动,心疼地拉过时春抱在怀里,摸着时春的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宿家是配得上牧家的,那两人在一起也好离婚也好都没人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是宿家欠着牧家的,做什么就都是宿家的错啊。
……
宿爷爷一回来就看见了时春脸上的红印,又看了看红着眼眶的母女俩,自然意识到有事:“这是怎么回事?”
时春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宿母开的口:“她和休言背着我们离婚,牧司令因为这个事晕倒进了医院。”
“宿时春!”
时春被爷爷吼得一怔,虽然爷爷向来疼爱她,可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总归是生气的。因为哮喘,宿爷爷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来,拍着胸口直喘粗气,看着时春的眼神满是恨铁不成钢。
“老头子,你先别动气,听听时春怎么说。”宿奶奶倒是很平静,毕竟是自己的孙女,总归是向着时春的。
时春耷拉着头,咬着唇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一会儿,才说:“因为很多事情,我们才决定离婚的,总不能已经互相不喜欢了还这么拖着吧。”她寻了个还算让人接受的理由。
宿爷爷吹着胡子干瞪着宿时春,手上的拐杖举了几下,终究还是舍不得落下去,但心里到底还是气得不轻。
“拿电话来,我给牧司令打电话赔个不是。”宿爷爷叹了口气,年轻一辈的冲动得由长辈来妥善收尾。
时春明白爷爷的用意,咬着唇朝爷爷愧疚地鞠了几个躬。
“对不起。”
吃完晚饭,牧休言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你回桐湾了?”他语气很轻,但其实更多的却是担忧。时春就这样回去,单从宿家的角度出发,必然是免不了要被训一顿的。
时春轻轻地扯了扯悬挂了许多年的窗帘,颜色已经褪了,她这时候不是很想说话,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几天牧休言有空会偶尔打电话过来,倒像真是为了病房里说的重新认识,每次也就几句问候的话,时春也就由着他了。
“你……说了?”牧休言略带试探地问。
虽然没有直接挑明,时春也知道他问什么,毕竟他们之间也就这么几件事:“你那边都知道了,爷爷从别人那儿听说,我怕他更生气,倒不如我坦白。”
“嗯,那早点睡。”
不等时春说话,那边已经挂了电话。时春看了下手机,烦躁地丢在一旁,母亲那一巴掌下手并不轻,现在脸还肿着,碰一下都火辣辣地疼,不过毕竟是自己做错事,倒也没什么怨言。
03
清晨,时春被楼下的吵闹声给弄醒了,没睡醒的她半眯着眼睛下楼,越过客厅的爷爷奶奶,走向屋外,在看到院子里的不速之客后,睡意全无。
“你来这儿干什么?”时春站在门前,怒视着院中的男子。
“这是我家,我有什么不能来的。”那人毫不羞愧像是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好像当年亲口说出再也不回来这样话的并不是他。
时春赶紧挺身挡在母亲身前,瞪着他,生平第一次刻薄地说话:“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你的,你的家在那个为你怀着儿子的女人那里。”
“时春,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爸爸。”男人像是吃定了时春,无比赖皮地看着她,“我这不也是没办法才回来找你们嘛,拿不出五十万,那些人会打死我的。”
时春眼带恨意地盯着眼前这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无耻男人,当年全家人好说歹说,让他不要那么绝情,毕竟家里有老婆又有女儿,可他当时就是什么话都不听,甚至说出断绝关系这样的话。
“你走,没有人要你找回来!”时春用力推着眼前的男子,推搡间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薄薄的睡衣被磨破,一大块被蹭破皮的地方冒出血珠。
“滚!”一旁沉默已久的宿爷爷终于开口,“给我滚出去!”
兴许是太过生气,宿爷爷说完后,剧烈咳嗽着喘不过气来,吓得时春赶紧跑回客厅去拿哮喘药。
“爸,你总不能真看着我被打死吧!”男人可怜兮兮地说,“那些人可都是玩真的。”
时春的爸爸是宿爷爷的小儿子,宿奶奶向来最疼爱这个小儿子,这时候也是最心痛欲裂的,她满含痛苦地望着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热泪盈眶。
宿爷爷被气得直接从轮椅起身,颤颤巍巍地站着,当年受伤的腿因为风湿严重,这几年已经站不起来,今天这样,显然他也是被气急了。
“我没有儿子,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宿爷爷厉声吼道,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爸……”男人并不打算放弃。
宿爷爷痛苦又愤怒地举起手上的拐杖狠狠往下挥去,眼见着手上的拐杖就要落在那人身上,最后却连着宿爷爷一块倒了下去。
“爷爷!”时春吓得赶紧跑过去。
牧休言接到消息到达宿家的时候,宿家简直乱成一团:院子里停着救护车,医护人员正在现场急救宿爷爷,宿奶奶站在一旁紧紧抓着宿母的手束手无策满脸是泪,时春忙着跟上救护车,那个始作俑者正站在一旁没人有空去管。
出于礼貌,牧休言还是和他点了点头,疾步走过去追上时春:“怎么回事?”
“好像在外面欠了好多钱,回来找爷爷要,爷爷气不过晕过去了。”不过是短暂的惊讶,时春很快便反应过来,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缘由。
牧休言没有往下继续问,看情况也能够想到事情的经过。在将宿爷爷送进急救室之后,牧休言决定独自折回宿家,宿父还在,总还是需要一个人去处理的。
“我离开一会儿,回家看看,你先在这儿等着,有事情打我电话。”牧休言摸了摸时春的头,吩咐着。
时春点了点头,现在家里那边恐怕还是乱糟糟的样子,总归要有人来处理。
过了会儿,有护士过来找时春,说刚才离开的那位先生让她过来处理一下她的伤口。时春低头,才注意到自己胳膊上的伤口。
牧休言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宿爷爷已经从急救室出来,问题不大,明天就可以出院。
因为奶奶在,时春并没有直接问牧休言那边是什么情况,奶奶的不忍心她还是能看出来,毕竟是自家子女。
晚上,牧休言主动提出守夜。时春担心他的身体,并不同意,但牧休言说爷爷由他照顾可能会方便些,她也不好再推拒,毕竟她家确实再也找不出别的男人来。
一直留到天全黑下来,时春才从医院离开,明天的课必然是赶不回去的,只得提前告诉班长,明天一早再和班主任请假。
宿母来找时春的时候,时春刚从浴室出来,本以为周末回来将离婚的事情解释清楚,没想到又来这么一件事,也难怪爷爷会气到病倒。
“时春,妈有事和你说。”
看母亲这样,时春多少也能猜到是什么,遂停下手上的事,在一旁坐下。
“我知道那样说你可能不高兴,但他总归还是姓宿,总归是你爸爸,一直这样找上门来,大家看着也不好,要不我们还是让他拿着钱走吧,也好过他一直这样时不时找过来。”宿母犹豫着。
时春不悦地皱起眉头,她知道母亲向来心软,但在这件事情上她不同意:“那关我什么事,他是他,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时春……”宿母神情哀愁地说,“他要是这么天天过来,也不是办法啊。”
“他在外面赌博,欠下一屁股的账就知道来找我们了。这次给了那下次呢,你打算怎么办?”时春气不过地瞪着母亲,“何况我们家有那闲钱吗?爷爷的药钱、家里的开支,不都是钱?”
“可奶奶她……”
“我好累了,妈妈,我要睡了。”时春人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把自己埋在里面。
这些年他从这里离开之后,和那女人好像一直关系挺好,不过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自从他迷上赌博,两人就开始吵架,那女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后来因为赌债干脆把他赶了出来,他这才找到这里来。对于大人的安排,她从来不会去反驳什么,但是唯独这件事不行,关于那个人的不行,她怎么能够去原谅他,原谅当年就那样抛弃她的人?
宿母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时春已经没有心情再听下去。见她一直躲在被子里,宿母叹了口气,沉重地站起来起身离开。
听到房门的轻撞声,确定母亲走了,时春才从被子里爬起来呆坐在床头,却没有开灯的打算。
她知道这件事情早晚是需要处理的,他还会找过来,这次幸好她在,可若是下次她不在,会发生什么后果她根本不敢去想,她当然知道奶奶是顾虑着爷爷才什么都没说,说到底还是自己儿子,看着长大的,又怎么狠得下心?
这样想着,时春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给牧休言发了一条短信:“睡了吗?”
牧休言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回答了时春刚才的问题:“没有。”
“哦。”时春闷闷地应了一声,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她不过是想做点事打发时间,这一点牧休言也知道。
之后是漫长的沉默,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一直到时间不早,牧休言才说:“睡吧。”
“嗯。”
“挂了。”
“嗯。”
虽是这么说,牧休言还是等到时春挂了电话,才收回手机,揉了揉眼睛,走出病房又打了个电话。
04
第二天的中午,宿爷爷才从医院出来,大家一块过去,正好去外面吃饭。车上没有人提昨天的事,这种时候,谁也不想再惹爷爷生气。
宿母好奇时春和牧休言现在的情况,忍不住偷偷问。时春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现在充其量就是个熟识的朋友吧。
从饭店离开,将宿爷爷送回家,牧休言准备回桑中,毕竟工作在身,没理由一直请假,他问时春要不要一起,时春没有拒绝,毕竟有这样的顺风车不坐,自己再去车站瞎折腾有些得不偿失。
临走前,时春告诉母亲她会将事情处理好,如果那个男人再找来,一定不要擅自决定而要给她打电话,更多的,她也就不说了。
车上,时春犹豫着,好几次都在快要说出口时打住,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当初结婚都没脸做的事,离婚后就更别说了。
“有事?”牧休言当然看出了她的心思。
时春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笑着,最终却还是摇头:“没事。”她怎么好意思问牧休言借钱,何况还不少。
既然时春不愿说,牧休言也就没有继续问,倒是将自己想说的说了出来:“叔叔那边,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可以说。”
“谢谢。”时春到底没有说出来。她确实想用钱打发掉那个人,她害怕万一那个人走投无路最后真用什么手段让爷爷和奶奶为他出头了,之后两个老人如何生活,她完全不敢想。
牧休言知道她在顾忌什么,如此,也就不好多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打算。
将时春送到关薇那儿以后,牧休言并没有刻意停留,直接去了另一个地方。
脏乱狭窄的巷子,低矮的房屋,一栋栋破旧的楼房上面印着醒目的“拆”字,地上坑坑洼洼,虽然天气大好,但是这阴暗的巷路依然泥泞不堪,不可避免地溅上一腿泥。
牧休言躬身走进其中一间房子,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搬了,宿父是图着租金便宜不得不栖身此处。
“你就住这儿?”牧休言找了个地方坐下,眉头因为周遭环境皱在一起。
那晚在接完时春的电话之后,牧休言给宿父打了个电话,问他要了这边的地址。
“再过会儿,恐怕连这儿都住不上了。”宿父苦笑着摇头。
牧休言直接切入正题:“那笔钱我可以给你。”
在宿父还未开口感谢之前,他继续道:“但是我有要求。”
“你说。”
宿父多少也想得到牧休言会提要求,虽然当年他和牧父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牧家这小子更像牧司令,该是怎样算得很清楚。
“你不能再回桐湾。”
这个要求让宿父愣了愣,不能再回桐湾是让他再也不能去找宿家,牧休言的意思很清楚,牧休言不会因他和牧父的旧情而有所宽容。
“因为时春?”
“因为我自己。”牧休言答。
大概知道宿父暂时不能决定,牧休言也并不着急这一下,他站起来稍一欠身:“你想好之后打我电话,我先告辞了。”
时春最终还是去找了牧休言。她目前认识的人中,能够一下拿出这么大一笔钱的,恐怕也只有牧休言。就算还有其他人,估计她更开不了口,家丑不外扬,毕竟牧休言是唯一的知情人。
哪怕她之前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母亲说过不愿意帮他,可母亲有一点还是说得对的,总不至于让他一直找去。
“牧休言,我想……”时春欲言又止,终究是开不了口。
“想清楚了?”在她进来时,牧休言就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
时春稍稍迟疑了下,抿了抿唇:“算不上,不是原谅也不是可怜,可总不能真看着他去死吧。”
牧休言在心底笑了笑,如果时春真的放任不管或者装作视而不见,就不是他认识的时春。就像当初履行婚约,她若是想要轻松找个借口脱身,当初就不会勉强自己。
“然后呢?”他问,并没有说他已经将事情处理好。做了什么是他的事,但说出来,倒像是邀功,他不想时春为难。
时春想了想:“至少让他不要再找来,毕竟爷爷那边再受不得气。”
“好,我知道了。”牧休言淡淡地问,“还有别的吗?”
时春摇头,继而轻轻道:“谢谢!”
“等下吃什么?”
牧休言毫无预兆地换话题,让时春一怔,随即接话:“学校附近新开的烤鱼店,于静姝说还不错。”
牧休言倒是没有意见:“那就去吧。”
“嗯?”很少看到挑剔的牧休言这么果断,时春还在迟疑。
牧休言已经起身,低头冲她笑笑:“当作是你来找我帮忙的奖励。”
时春迟疑着,没有往下接话。除了他,她又还能够找谁呢?不善交际的她,哪里还能找到多余的更合适的人?
接到宿父电话后,牧休言同时叫上了时春。
“他住在这儿?”站在破旧、凌乱、污水遍地的街道上,时春已经能够想到里面的情况,心底多少还是泛起些微的酸涩。
牧休言点了点头,领着时春小心地越过一个个水坑往里走。
相比上次,房间整洁了不少,宿父带着谄媚的笑客气地将凳子拿出来让他们坐,他显然没有想到时春会来,脸上多少挂着些尴尬。时春只是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坐,她内心到底是没有办法原谅他的。
“这是协议。”牧休言从文件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协议,既然打算将这件事情处理好,不管时春有没有来找他,他都要做到最好。
时春不解地看向牧休言,虽然在车上休言已经简单地说过这些情况,但并没有和她说过还有协议这回事啊。
宿父接过飞快地在协议上签上名字,牧休言才拿出一张卡递给他:“这是五十万,密码是你手机的后六位数,你收好。”
宿父讨好地举着右手保证说不会有下次,过分讨好的样子落在时春眼里实在是一种折磨。牧休言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是时春的父亲,至于其他与他无关。
“这次是因为看在奶奶的面子上,这种事情,不会有下次。”一直冷眼旁观的时春终于说了一句话,如释重负一般立刻冲出门外,眼底有一丝呼之欲出的晶莹。
“这些钱应该让你不至于这段时间饿着。”牧休言从钱包里又取出一摞钱,放在桌上,“如果诚心找份事做,想好了再来找我。”
宿父痴痴地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脸上的谄媚渐渐散去,愧疚慢慢爬上沧桑的脸。当年是他做错了,现在再求原谅,也于事无补。
时春站在车旁等牧休言,脸上一片木然。
牧休言过去摸摸她的头:“要不要随便走走?”
时春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坐进车里。有时候,心一旦软下来,再想像从前一般,会困难得多,可那些痛终归不是可以轻易原谅的,所以必须时刻警醒着。
“谢谢你。”她确实应该说谢谢,在牧休言拿出协议和银行卡后,时春就看出来,牧休言一开始就打算帮她,不管她会不会开口。
牧休言微微勾起的嘴角,表示他现在的心情还不错:“南城公园怎么样?”
“和他说了什么?”时春没有直接回复,转而问下一个问题。下午的课已经被这件事给耽搁了,顺便走走倒也是个不错的建议。
“真想知道?”牧休言并不打算非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她,他最后提出的帮宿父找份工作和时春无关,不过是出于他是自己相识的叔叔。
时春摇了摇头:“不想说也没事。”
牧休言当然看出时春心底还是在乎宿父的,只是基于过往沉重的恨,才觉得一定不能原谅:“说是给他找份事做,他如果愿意的话。”
时春闷闷地“嗯”了一声,没有往下接话。牧休言这么做,倒是无可厚非,毕竟他若是真有份事做,不管怎么样,也算是给了奶奶一个交代。
南城公园正好在回去的路上,公园中央是一座欧式大教堂,上个世纪建造而成,做过学堂,当过卫生站。新中国成立之后,桑中市政府为了保存它,干脆连着周边建筑一起,改造成了座公园,谈不上多大,景色倒是挺好,桑中市的大部分基督徒会在周日去那里祷告。
时春先前因为专业的原因,倒是来过很多次,但是和牧休言一起,却是第一次。之前没离婚的时候,两人也就是偶尔去趟超市,哪还会特意出门就为了散步。
“牧休言,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恨他。”或许是事情解决后的惆怅,又或许只是想找个人说话,在公园走着的时候,时春忽然开口。
牧休言知道这时候的时春根本不需要他回答什么,所以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表示他有在听。
“在没有离开之前,他对妈妈对我都还是很好的,虽然当年娶妈妈是因为被迫而为之,却还是用了心的。当年山洪,妈妈成了孤女,辗转被爷爷收养,一来二去,自然而然两人也就在了一起。如果事情一开始就不是这样,说不定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