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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自己发了什么疯,心烦意乱的,拼命想也想不通,就去了妓院……我想试一试,我以为我可以,可当他们扑上来解我衣服时,我竟恶心地一把推开他们,
夺门逃了出来……”
南襄忽然抬起头,一把扣住晏西的肩头,眸光炙热: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根本不喜欢男人,我只是对你有感觉,只是对你!”
晏西脑子一声嗡,尚未反应过来时,便被南襄猛地扯入怀中,一个灼热的吻迎面而下,带着酒香的少年气息瞬间萦绕全身,吻得她晕晕乎乎,直分不清西东。
她怎么会知道,南襄这段日子快被折磨地发疯了!
天晓得这是个多么大的误会,一个根正苗红、未经情事的大好少年只因闻不惯胭脂水粉的味道,对美娇娘敬而远之,身边从没出现过女人,便被两只艳鬼当成了断袖
,而生平第一次萌发的情意也自以为是对一个“男人”,所以稀里糊涂地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断袖,内心饱受折磨……
天旋地转的拥吻中,南襄忽然睁开眼,一把推开晏西,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畜生!”
他急退几步,颤抖着身子,红了双眼。
“我明明不好男风,却对你生了这样龌龊的念头,你敬我为大哥,我却……我真是禽兽不如,罪该万死!”
南襄满脸通红的,再不敢面对晏西,踉跄着转身掉头,晏西还来不及叫住他,那道身影便风一样地消失不见了。
只留晏西站在原地,张大了嘴,伸出的手像空中飘零的落叶,一张脸欲哭无泪。
(六)
腕上的玉镯在黄昏中泛着月白荧光,晏娘坐在桌前,细细地穿引着针线。
她这段时日做了不少婴孩的衣物鞋袜,等乌衣彻底变成赤红,触体生温,她就能改变至阴的体质,生儿育女了。
心中有了期盼,恬淡的眉眼都仿佛镀上了一层光,在黄昏中显得分外柔美。
南襄便是在这时,出现在了她身前,面无表情:“饿了。”
晏娘倏然抬起头,这才惊觉天色已晚,她太过入神,竟忘了做饭。
平日南襄在林间练完剑回来,都是直接吃热气腾腾的饭菜,今日居然没有,他便提着剑来问晏娘了。
晏娘还不待开口解释,南襄便已看向她手中的绣鞋,问道:“你在做什么?”
晏娘一愣,张口道:“我……”
心头微动,她不觉就放柔了声音,目视着南襄道:“我为你生个孩子,好不好?”
南襄皱眉:“孩子生来做什么用?”
晏娘有些哑然失笑,想了想,道:“若是个男孩,就可以跟着你练剑,学一身本事,若是个女儿,就能叫你宠着,叫你带着四处……”
“哦。”南襄不在意地应了一声,转身又出去练剑了,“饭菜做好再叫我。”
晏娘叹了口气,略带落寞又习以为常地笑了笑,准备去生火做饭。
南襄却忽然折了回来,看了她一眼,伸手摸向她的腹部,一本正经道:“就生三个男孩,一个女孩吧。”
“为什么?”晏娘按捺不住激动,意外又欣喜。
南襄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最近新创了一种阵法,需要四个人。”
晏娘怔住,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脱口而出:“那为何还要个女孩?”
南襄不耐,又皱起了好看的眉眼,似乎嫌晏娘问的问题太笨。
“和你一起给我们做饭啊。”
秋意渐浓,晏娘的身子越发清冷,背上的旧伤隐隐作疼,刻骨的寒意漫布全身,冷得她晚上直往南襄怀里缩。
她身子一年到头都沁凉沁凉的,夏天还好,南襄喜欢搂着她睡,冬天到了,南襄就躲得远远的,她一贴近他就生气,皱着眉孩子气地把她推开。
可这回,南襄却只推了几推,见推不动晏娘,便皱着眉,嘟囔了些什么就作罢了,任由晏娘瑟瑟发抖地抓着他,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黑暗中,晏娘贴在南襄胸口,哆嗦着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好一会儿,南襄才闷闷不乐地道:
“书上说,孕妇不宜多动,不然,会滑胎的。”
晏娘一怔,失声笑出,一股暖流在心头荡漾开去——
一瞬间,背上的那三道伤痕,似乎都没那么冷了。
(七)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萧瑟的秋天。
梨花树下,晏西拉着流瑟的手,满脸绯红地说着她和南襄的喜事。
错有错着,真相大白后皆大欢喜,南襄看到恢复女装后的晏西,眼睛都直了。
啼笑皆非的误会彻底解开,晏西只隐瞒了自己艳鬼的身份,她决定离开百鬼潭,和南襄成亲,远走他乡。
“世间情爱的滋味真的很奇妙,他说要带我去看各地的美景,品尝各地的佳肴……日后我还会回来看望姐姐的……”
落叶纷飞,流瑟煞白了一张脸,还不等晏西说完便甩开她的手,狠狠地道:
“他说你就信,你忘了独不生情的祖训吗?男人都是毒药,你怎么能真的对他动心?”
艳丽的面容失控地颤动着,近乎扭曲,声音又尖又细:
“我不会答应的,我不会让你们走的!你休想抛下我,我们六百年的姐妹情谊还比不上那个臭男人么?”
恨恨拂袖,绝美的身影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只留下晏西,无力地瘫倒在树下,任秋风吹过她的脸颊——
那一年的秋天,真是比往常的都要冷。
晏西到底还是叛出了百鬼潭,她和南襄一人一马,驰骋在星夜下。
她说自己是逃婚出来的,怕被堡主抓回去,南襄握紧她的手,眉眼坚定。
他说别怕,他会带她走,闯荡江湖也好,浪迹天涯也罢,总之会陪在她身边,一生一世都不松开她的手。
风中南襄的话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砸在晏西的心头,化成了无数烟花,如流星飒沓。
他们准备先去塞外,看辽阔的草原,成群的牛羊,一望无际的天空。
美好的憧憬才刚刚出口,劫难却来得那么快。
路的尽头,幽蓝的荧光笼着一道身影,墨发如瀑,清清冷冷,是叫漫天星光也失色的绝代风华。
春妖来了。
晏西瞬间面无人色,不可置信——流瑟竟然背叛了她!
她最后明明答应了,说既然强留不住,还不如放手。
晏西绝望地闭上眼眸,几乎在瞬间明白过来,恐怕她才和流瑟依依惜别过,流瑟转身就去了百鬼潭面见春妖。
这所谓的放手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只等着她自投罗网。
那是晏西永远忘却不了的一夜。
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南襄的身子高高荡起,鲜血四溅。
心像被撕开一样,她血泪满脸,怔怔地眨了眨眼。
耳边是流瑟撕心裂肺的一声“不!”
好吵,好吵。
晏西奋力地向南襄爬去,血泊中的南襄一动不动,像睡着一样,她伸出手,紧紧握住南襄的手,痴痴一笑——
就这样死在一起吧,再也不分开了。
疲倦的眼眸缓缓闭上,脑海里是铺天盖地的梨花,舞剑的身影翩如惊鸿,少年回眸一笑,漆黑的眉目好看极了。
媚者无疆,独不生情。
她在那一刹那忽然明白,为什么褒姒不笑了。
(八)
哀怨的骨笛声整夜整夜地响起,如泣如诉。
晏娘终于忍不住,起身奔了出去。
外面更深露重,她倒吸口冷气,背上的伤痕越发冷得刺骨了。
流瑟坐在树上,脸色苍白,见到晏娘却依旧笑得明艳,伸手掷出一个小瓷瓶。
“寒风渐起,我知道你身上冷,涂上会舒服些。”
晏娘接过,却并不收下,只抬起头,淡淡道:“不劳费心。”
流瑟脸色一变,“你还在怪我?”
晏娘挥手掷回瓷瓶,转身欲走,“岂敢,只请你别再半夜三更地扰人清静,我已和百鬼潭脱离关系,前尘往事不愿纠缠。”
三年前,她生生受了主人春妖三道冰锥,就此叛出百鬼潭。
春妖虽是冷面冷心,却始终不是无情无义,三道冰锥要了她大半条命,叫她修为大损,却也到底给她留了一条生路。
可她如何忘得了,最后拦在他们身前,毫不留情地伤了南襄的,竟是流瑟。
那狠厉的出手,溅了半空鲜血,也打碎了六百年的姐妹情谊。
纵然流瑟后来守在她身边,不眠不休地照顾她,为她疗伤,有些事情也再回不了头。
所幸死里逃生,因祸得福,南襄醒来后,忘记了一切,性情也大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武痴。
忘记也好,忘记了所有快乐的回忆,也忘记了她对他隐瞒的身份和欺骗,他们可以重新开始,过着平静的生活,她不再是百鬼潭的晏西,只是他的晏娘。
竹林做庐,春夏秋冬从此有人相伴,天地间终于有了他们的一个家,她怎么会愿意打破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
晏娘的身影头也不回,决绝地消失在了夜色中,树上的流瑟久久未动,冰冷的手抚上苍白的脸颊,如失了魂般。
呵出的一口气,瞬间结成了一道霜,冷得刻骨。
这些年默默的守护究竟为了什么?连她也不懂的东西,她要怎么告诉阿晏?
立冬那天,竹林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金色的长杖,深邃的五官,是南疆来的戈术法王,千里迢迢来挑战中原武林的第一剑客。
南襄的剑术已臻化境,已是武林榜上兵器类的第一人。
前来挑战他的人越来越少,毕竟名利的诱惑再大,也比不上性命来得珍贵,晏娘手上的玉镯已经很久没有允血了。
戈术法王是个年轻人,碧绿的眼眸望着晏娘,态度恭敬有礼,却叫晏娘心下一颤,无来由地惴惴不安。
(九)
比武之日定在半月后,竹林深处,飞流瀑布下。
那是竹林最冷的地方,在等待的日子中,竹林的第一场雪也不期而至,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
晏娘裹紧了披风,看着窗外飞雪,愁眉不展。
这场对决,她可能无法守在暗处,亲眼目睹了。
背上的冰痕还在隐隐作痛,寒意一波一波席卷开来,提醒着她最好乖乖待在火炉旁,不要轻举妄动。
送南襄出门时,晏娘欲言又止,南襄皱眉不耐,拿过长剑转身便走,晏娘追到门口,一声叫住:
“早点回来……年关将至,我为你做了一身新衣裳……”
声音飘在风中,隔着纷飞白雪,南襄面容模糊地点了点头。
南襄赶到瀑布下时,戈术法王手持金杖,已等候多时,碧绿的眼眸望向他,扬眉一笑。
屋里的火炉暖烟缭绕,熏着晏娘昏昏欲睡,手上的玉镯莹白透亮,流光微转。
一片寂静中,一阵尖锐的骨笛声突兀响起,急促传来。
晏娘猛地抬起头,脸色大变,来不及多想便夺门而出。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不安了,因为在骨笛声传来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在哪里见过那双碧绿眼眸了——
一年前,五华山的湖底,她九死一生得到乌衣后,气力耗尽,昏昏沉沉地荡在冰冷的湖水中,像一株柔软的水草。
模糊的意识中,湖底深处似乎有一双眼眸,在无尽的黑暗中,泛着碧绿的幽光,诡异地注视着她。
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注入她的体内,湖水波动下,仿佛有一只手将她推了出去……
醒来时,她已躺在湖畔,乌衣贴着胸口,在湿透的衣裳下泛着森冷的寒芒。
湖底的经历如梦一般,她扶着额头,脑中混沌一片,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从林间传来的骨笛声越发急促,晏娘身形如风,心跳如雷,脑海中那双碧绿的眼眸越来越清晰,春妖曾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一点点印证了她心中那个骇然不已的猜
想。
她知道戈术法王是个什么东西了!
寒风烈烈,长发飞扬,晏娘浑身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枚鲛珠,射向空中,一朵幽莲瞬间凛冽绽放,呼唤着千里之外的百鬼潭主人,春妖。
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
(十)
“住手!”
一声凄唤划破天际,晏娘飞身上前,凌空接过了被戈术法王一掌击出的流瑟。
流瑟口吐鲜血,抓住晏娘的衣袖,奋力道:
“快走,他夺了我的骨笛,想引你出来,阿晏快走……”
瀑布下,戈术法王碧眼幽深,身后结成了一个巨大的金丝蛛网,南襄被牢牢缚在网中央,已经昏迷过去。
戈术法王手上用力,就要捏碎流瑟的骨笛,流瑟痛得惨呼出声,晏娘呼吸一窒,霍然举起手上的玉镯,对着戈术法王厉声道:
“住手,你若敢毁掉她的骨笛,我就用十分力震碎你的乌衣。”
戈术法王一怔,眸光几个变幻后,终是松了手,望着晏娘诡谲一笑:
“夫人别来无恙。”
晏娘浑身颤抖:“天煞奴,你果然是湖底囚禁的那只天煞奴!”
天煞奴,传说里佛祖殿中的一只碧眼金蛛,悟性奇高,得西天如来赏识,位列仙班,却于一千年前与东海龙公主悔婚,带着一尾红鲤精逃了出来,搅得东海天翻地覆
,最终被如来镇压在了湖底,红鲤精也魂飞魄散。
“没想到过了一千年还有人记得我。”天煞奴哈哈大笑,眸中精光一闪而过:“既然如此,夫人就赶快交出乌衣吧。”
那日晏娘探入湖底,无意闯到了封印天煞奴的结界,黑暗中,巨大的蜘蛛被锁链层层缚住,只有一双碧眼泛着幽光。
晏娘取走了乌衣,给了天煞奴一线生机,所谓仙石妖性,纯粹是掩人耳目的说法,乌衣的真正身份其实是天煞奴凝结的一颗元神石。
取走了这颗元神石,就等于解除了一半的封印,天煞奴把晏娘送出湖面,就是想借她之手挣脱封印。
乌衣经鲜血浸润,转为了月白色,天煞奴的元神日益强大起来,终于能分出一丝神识逃出湖底,化作了戈术法王。
他追踪晏娘的气息而来,处心积虑地设下了这出比武之局,静等瓮中捉鳖。
只可惜等晏娘反应过来时已经太晚,她悄然握紧手心,尽量平复下紊乱的心跳:
“若我没猜错,你的真身还困在湖底,你只是其中万千分身的一个,单打独斗怎么可能打得过六百年修为的流瑟?”
这是晏娘在故意拖延时间,却也的确是她心中的疑问。
天煞奴得意一笑:“我有备而来,自是探清一切才设的局,你不觉得这里格外冷吗?我费尽心思将你引到这里,此刻怕你已是强弩之末,更何况她?”
晏娘身子一震,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猛地掀开流瑟的衣裳,看向她的后背,顿时倒吸口冷气——
雪白的背上赫然现着四道冰痕!
流瑟在晏娘怀中一声苦笑,闭上了眼眸。
春妖虽然念情,叛离百鬼潭该受的七道冰锥却少不了,流瑟苦苦哀求,替晏西受了四道,从此日夜忍受冰寒之苦。
这漫天飘雪的寒冬,她本该回百鬼潭休养,却到底放心不下阿晏,知道她忧心忡忡,便忍受彻骨寒意替她来观战。
却没想到变故陡生,她不及多想便挡在了南襄身前,受了戈术法王一掌。
“当日我打了南襄一掌,今日总算还清了,你也不要再对我绷着一张脸了……”
流瑟伸出手,抚去晏娘的泪水,故作玩笑道。
晏娘心头起伏,声音哽咽:“为什么?”
流瑟笑了笑,明艳的面容苍白如雪,气若游丝。
“时过境迁,你我之间早已物是人非,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为我伤心,但我知道,如果他有事,你一定会痛不欲生。”
眸光渐渐涣散中,流瑟道出了深藏的一件事。
人本有三魂六魄,她收了南襄一缕情魄,才致使他性情大变,对晏娘不闻不问,成了一个武痴。
“我去之后,就能还你一个完整的南襄……世上最苦求不得,到底是我执念太深……”
晏娘颤抖着身子,摇头间泪如雨下,流瑟艰难地凑到她耳边,最后轻声说了一句话。
晏娘怔住,满心悲痛还未回过神时,怀中人抬起的手便倏然垂下,含笑而去。
一片雪花悠悠落下,盖住了流瑟的眉头,转瞬即逝,一声切呼忽然响彻天地,撕心裂肺。
“姐姐——”
晏娘失声恸哭,伏在流瑟冰冷的身上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的世界像轰然坍塌了,那么多话还来不及说出口,那么多曾经在意或不在意的画面闪过脑海,伴着那张盈盈笑脸不断回旋着,回旋着……
天昏地暗下,晏娘没有注意到,天煞奴转着碧绿的眼眸,冷笑着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十一)
门前若无东西南北路,此生可免悲欢离合情。
又是一年寒冬时节,竹屋外银雪飘飘,屋内暖烟缭绕,天地之间,一片安谧静好。
晏西躺在长椅上,宽大的狐裘盖在身上,却掩不住那拱起的腹部。
她近日口中总是索然无味,南襄便变着法儿做各种好吃的,天天堆着笑哄她喂她。
都说孕妇喜怒无常,南襄可算深有体会,这不,热气腾腾的面才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晏西红着眼睛瞪他。
南襄不由头疼:“姑奶奶,又怎么了?”
晏西伸出手掐他:“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若我生下男孩还好,若是个女儿,还指不定要被你怎么嫌弃,只有做饭给你吃的用处,是不是?”
南襄欲哭无泪,心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脸上却堆着笑,哈着腰,一脸讨好:“怎么会呢,我做饭,我做饭,一定好好伺候你们娘俩。”
晏西这才破涕为笑,舒舒服服地倚在南襄怀里,闭眸睡去。
眼眶却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了。
梦里又是一年前的那场变故,漫天纷飞的白雪,似在奏一曲哀乐。
在千钧一发之际,是春妖及时赶到,收服了天煞奴,救下她和南襄,可流瑟却无力还天了。
南襄的那缕情魄被释放出来,总算变回了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而她也如愿以偿地怀上了南襄的孩子,实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愿望。
一切都再圆满不过,可心里总像空了一块,晏西时不时会想起流瑟对她说过的话。
那日,流瑟在她耳边最后说的是——
媚者无疆,独不生情。
其实祖训下还有一句,生情者,虽万劫不复,却不枉矣。
她对她生了情,求而不得,却不悔不枉。
屋里响起了悠长的乐声,那是流瑟的骨笛,被晏西挂在了脖颈上,不时拿出来摩挲几遍。
故人不再,烟水茫茫。
哀婉的笛声飘出窗外,消散在了风中,长长久久,和白雪一起融入大地。
天地浩大,岁月漫漫,所幸,她还有他,还有对她的回忆。
还有一个代表着生机与希望的新生命。
一声“哎哟”,屋里忽然传来了南襄手忙脚乱的声音——
“姑奶奶,你怎么又哭了?”
(完)
第7章 茧儿
楔子
古木参天,水雾缭绕,直入云霄。
树上结满了五光十色的灵茧,灵茧有大有小,个个散发着柔和的荧光,风一吹,便轻轻摇曳起来,发出飒飒清响,远远望去,如梦如幻。
少年跪在树下,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仰头望向树间的一张脸却是眉目俊秀,带着按捺不住的欣喜:
“俗子碧丞,千辛万苦才来到这福泽之地,求仙人成全!”
坐在树上的仙人拿着本书,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月白的苏带飘在发间,看起来就像凡间长得好看些的纨绔子弟。
他悠悠打了个呵欠:“等了百来年,总不见人来,好不容易才等来你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真是快无聊死了,难道这里藏得太隐蔽了?”
少年一愣,不知该怎么接仙人这番牢骚,还好仙人打完呵欠,想起了正事,伸出手闲闲拨着树上的灵茧,问道:
“说吧,你要什么?”
这里是百鬼潭最隐秘,也是最与世无争的一处——有间泽。
传言有间泽里藏古木,古木身上生灵茧,灵茧里面孕育着各种各样的奇物,人世间所有的欲念都能在这里实现。
少年握紧拳头,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眸光大亮:
“我要泼天的富贵,要至高无上的权力,要所有人都臣服在我脚下!我要做人上人,要封侯拜相,要世上再也没人能够欺侮我!”
仙人点了点头,宽袖一拂,化出一把弓箭,漫不经心地抛了下去。
“那就在树上挑一个灵茧射下来吧,富贵由命,能射下些什么全看你的运气了。”
少年用力拉开弓箭,望着树上层层叠叠随风摇曳的灵茧,又紧张又激动——
命运就在他手上,他不要再做乱世里任人践踏的蝼蚁,他要站在最顶峰,傲视天下,开辟属于他的一片苍穹!
积聚了全身力量的一只羽箭破空而出,满怀希望地射向了树上一个烟粉色的灵茧,仿佛心有灵犀,他几乎一眼就相中了它。
灵茧应声落下,周身萦绕着光晕停在了半空,少年睁大了眼,屏住呼吸,心跳如雷。
仙人也抬起了眼皮,伸长脖子,看着那半空中的灵茧一点点剥落,散发着烟粉色的荧光,一闪一闪,透着说不出来的蛊惑。
片片碎茧迎风消散,在少年与仙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茧中物一点点显现,终于在柔光中露出了真颜——
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小孩童!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把羽扇,两片半透明的薄翼呈烟粉色,扑闪扑闪地飞在空中。
少年震在了原地,如遭五雷。
空中那抹烟粉身影已扇着两片薄翼,飞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奶声奶气道:
“主人射下了奴,奴会一生一世追随主人。”
水色动人的眼眸讨好地望着少年,少年却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嘴角抽搐,一副濒临崩溃之态。
怎么会这样?掉下的竟不是什么开天辟地的神器,不是传说中能够呼风唤雨的宝物,连最不济的金银财宝都不是,竟只是一个还没脱奶的小娃娃!
少年一个激灵,甩开那只胖乎乎的小手,抬头望向仙人,凄楚无比:
“能再换个吗?”
仙人摸了摸下巴,笑得像个奸诈的商人:“买定离手,射定离手,你当我这是卖白菜呢?”
少年欲哭无泪:“可我要的是泼天的富贵,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好了好了,啰哩啰唆的,本大仙累了,带着你射下的女娃娃回去吧,日后一切全凭你自己的造化。”
仙人打了个呵欠,靠着粗壮的树枝躺了下来,将书盖在脸上,再不理会少年,任他在树下闹了半天,最终不甘心地跺跺脚,到底带着半空中可怜兮兮望着他的茧人离
去了。
当四周回复一片寂静后,仙人掀开了脸上的书,坐起身来,望着少年远去的方向啧啧叹道:
“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这傻小子居然射下一个茧人来,本大仙可多少年没见过茧人了,真不知该说他命太好还是命太差,也不知日后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
他话还未完,风中便传来一个声音:
“齐灵子,说人家啰嗦,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喋喋不休。”
空中朵朵幽莲盛开,一道身影踏莲而来,墨发如瀑,衣袂飘飘——
是百鬼潭的主人,春妖来了。
他衣袍拂动,施施然在树上站定,望着齐灵子清浅一笑:
“可敢与我打个赌?”
“赌什么?”齐灵子弯了眉眼,来了兴致:“赌这碧丞能否实现心中所想?获取荣华富贵,成为人上人?”
“不,”春妖摇了摇头,望向远方,眸光绵长,幽幽叹道:“赌他还会不会再回来。”
(一)
平俞三十六年,北陆丹国,相爷府邸。
门前挂着琉璃盏,府中红烛喜字,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这里即将办一场婚事,吹锣打鼓,大摆宴席,为相爷的掌上明珠陆宝筝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