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啦。”许知洋笑眯眯地说,“快过来,我学到了一些新的按摩方法。”
钟幸一脸不高兴地换了鞋子,脱下外套,转身瞪着他:“不是不回来吗?”
“想见你就回来了。”许知洋很平淡地说,“不欢迎吗?”
“不欢迎。”钟幸在沙发上坐着,扭扭脖子,“累死了,帮我按摩。”
许知洋才按了一会儿,他脑袋一歪,睡着了。
似乎睡了很久,睡得很沉,钟幸醒来的时候看到阳光透过窗帘漫进来,在被子上温暖地摩挲着。
许知洋坐在身边翻书,一只手搁在他脑袋上,揉他的头发。
钟幸恍惚间觉得日子真好,许知洋真好,而自己再也不会被过往的病痛困扰了。重病需要猛药,许知洋就是他的猛药:他矫正了自己对付出和回报之间这个不等式的理解。
钟幸抓住他的手,小声说:“欢迎。”
许知洋没听清楚:“什么?”
钟幸不肯重复,迅速地爬了起来,从包里找出几本笔记本。
“给你的。”他说,“珍藏着,别弄丢了。”
许知洋一头雾水地翻开,才看了几页就笑了。
“……不喜欢吗?”钟幸郁闷地看着他,想要把笔记本抢回来,“不喜欢就还给我,随便一页都可以卖钱的。”
“喜欢喜欢。”许知洋不让他抢回去,“你怎么拿到那么多签名的?后面这几个是谁?写太花了我认不出来。”
“认不出来?许知洋你是叶公好龙吗?”钟幸指给他看,“这个不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好莱坞帅哥,杰斐逊的签名么。还有这个,这是俄语,人用英语和俄语给你签了两个,就上次你看的那部间谍片的主角……”
许知洋一把将他抱住,顺势压在了沙发上。
钟幸:“……不干。”
“你搜集了多久?”许知洋问他,“我认得出来,这么多人呢。”
他亲了亲钟幸的嘴。钟幸盯着他一会,慢吞吞道:“这个你就不用管啦。还有哪个你喜欢的没签上去的,跟我讲啊,下次有机会遇到我就帮你要签名。”
许知洋想了想,问:“你自己签一个上去行吗?”
钟幸:“……”
许知洋:“我喜欢的,又没有签过字的,就你了。”
钟幸:“我操……滚开,你……你太可怕了。”
他心想自己之前怎么会以为这个医生一脸严谨又禁欲的神情,应该是个死板又木讷的人呢?
许知洋:“签不签啊签不签啊?”
钟幸:“……不签!”
(番外一完)

  ☆、第84章 番外:不要怕(上)

红彤彤的横幅挂上去了,黑乎乎的背景板也立了起来。邓廷歌皱着眉头立在烟雾一般的城镇与建筑群之中,细雨一滴滴黏在他脸上,使本来就不太明朗的背景板看上去有点脏,
邓廷歌拍完了照片,眼看仪式也结束了,悄悄跑到背景板边上,擦掉自己那张忧愁脸庞上的雨珠,举起手机拍了个照。
胡慕跟着他过来,没在海报上看到自己,于是顺手把“如烟”两个字擦了擦。
《如烟》的开机仪式进行之前还是晴空万里的,日头明晃晃火辣辣,烤得人脸上一层油一层粉一层水。但钟幸一开始说话,小雨就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媒体记者们都走了,钟幸转头看到男主角和男二号在背景板前勤勤恳恳地擦,心头十分欣慰。
胡慕擦完片名的两个大字,和邓廷歌在海报前合了个影,算是结束了这次简单的开机仪式。
因为《人间蒸发》的票房十分凄惨,钟幸的导演能力受到了很多质疑。这次的开机仪式本以为会搞得热热闹闹,但钟幸坚持能简就简。“钱要花在刀刃上。”他说,“宣传不用怕嘛,有你们两个还怕搞不起来?”
胡慕不知道邓廷歌怎么想,他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号召力,这宣传的重点肯定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女主角是钟幸上一部爱情文艺电影的女一号池溪,知名度和胡慕差不多。胡慕看了看邓廷歌,脸色凝重。
“你怎么了?”邓廷歌问。
“靠你了。”胡慕拍拍他的肩。
邓廷歌:“???”
胡慕跟着邓廷歌的车回去。他说自己会开车,于是常欢十分愉快地占据了副驾驶,把邓廷歌赶到了后座。
“你看看你看看。”常欢说,“你看看小胡!”
“我也会开车,是你不肯让我开。”邓廷歌说,“驾照都考了,没有用武之地。”
“你那次不是开罗恒秋的四个圈,直接开上绿化带了吗?”常欢说,“是我不让你开还是他不肯给你开?”
“……你。”邓廷歌转而小声道,“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
胡慕听这两人聊得开心,一边开车一边想起了自己看到的定妆照。
在《如烟》里他演的是一个在船上和小邮差相识的年轻人。胡慕看到定妆效果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他还是头一次知道,自己原来也可以邋遢到那种程度。
因为长期没有洗过而纠缠成块的头发贴在头皮上,脸和脖子全是黑的,嘴唇干裂发白,唯有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还勉强能看。身上的衣服脏污不堪,裤脚一高一低,挽到膝盖处,还在往下滴水。赤.裸的小腿和手臂上尽是细小伤痕,小腿的伤口被咸涩海水泡得发白,皮肤已经皱起来,伤处隐隐有一条红线,能看出这个受伤的身体仍是活着的。
拍照的时候胡慕感觉有点新奇。即便在《人间蒸发》里,即便他饰演的年轻人也落魄潦倒,却不会透出一种茫然的无望。
今天看到了经过简单修饰的定妆照和角色单人版的海报,胡慕想要珍藏起来。他问发行方的人要了几张小海报自己收着,无他,这个造型虽然难看,但他自己很喜欢。
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拍的都是偶像剧。从《古道热肠》开始慢慢转型,他一度以为自己做演员的可能性会中断——然而世事确实难料。他仍旧是一个演员,而且尝试着不再卖脸,正在磨练自己的技艺。
邓廷歌和常欢聊了一会,看到胡慕一脸认真,凑过来问他:“对了,你那个定妆照啊,你真觉得没问题?”
“没问题。”胡慕说,“挺好的。”
邓廷歌:“别怪我不提醒你,孔郁肯定嫌弃你。他特别喜欢好看的人。等到电影一上映,他看到你那么邋遢难看,啊,忧愁,为你感到忧愁。”
胡慕:“……”
常欢难得扶额,有气无力:“我再说一次啊,你们跟谁谈恋爱我管不了,但绝对不能随便公开,至少要让我知……”
邓廷歌:“明白。”
常欢:“说的就是你!”
两人又开始唠叨,胡慕想了一会,对孔郁会不会嫌弃自己的造型这件事,来了点兴趣。
孔郁也在拍电影。在开机之前他还一直神神秘秘地强调“我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一点口风都不透。
《如烟》开机仪式上新闻的第二天,孔郁的电影也开机了。
爱情片,民国题材,战乱与流离,相识和分别:片名的文艺气息满得要溢出来——《一刻》。
钟幸拿着报纸问他:“你家那位,是不是针对我啊?还是针对你?”
胡慕想了想,说不会的。“谁都拦不了你的路,钟导。说到爱情题材的商业电影,谁能比得过你呢?”
钟幸浑身舒畅,笑意盈盈,心情大好地请整个剧组的人吃了一顿饭。
能顺好钟幸的毛,但胡慕顺不好自己心里的疙瘩。
他签了保密协议,所以不能说。他自己给自己罗列孔郁的理由。他是男主角,我是配角,即便排片冲突,其实关系也不大。钟幸擅长这种片,就算题材撞车也不会有问题的。
《一刻》的男主角是近来知名度越来越高的孔郁,女主是一线明星,几位配角都是可圈可点的新人,除了导演和编剧之外,胡慕自己也知道《如烟》没什么可以与它们比较的资本。邓廷歌的上一部电影是《久远》,也是口碑好票房糟糕,对于他恢复工作、开始拍戏这件事,大众的期待度并没有特别高。
一起吃饭的时候,胡慕忍不住问了孔郁。
“我签了保密协议。”孔郁说,“而且就算题材撞车,但故事不一样,应该没有关系的。邓廷歌刚回来拍戏,你又没有什么票房号召力,除了钟幸这个招牌你们电影还有别的竞争砝码吗?所以也不存在我们抢你们票房的可能性。”
胡慕说哦。
同样的理由和话,自己在心里说出来,和听到孔郁说出来,感受实在太不一样了。
他情绪不高,匆匆结束了约会就要回家。孔郁发现他的不妥,拉着他问:“不开心吗?”
胡慕心想也不是不开心,你说的都是事实,有什么不开心的。
“没有。”他说,“下次再约,我明天早上要拍戏,回去了。”
孔郁盯着他看了一会,问他:是我说错话了吗,对不起。
“不是不是。”胡慕慌忙摆手。
他是觉得孔郁没说错任何话,是自己小气过头了。
感情受到一点点小挫折的胡慕,工作的时候成为整个剧组被钟幸骂得最多的人。
大多数时候钟幸的脾气都是可以控制住的。偶尔有爆发的时候,邓廷歌会嚷嚷一句“呼叫许医生”,第二天也就顺了。但只要一遇上胡慕,钟幸的耐心就会显著下降,暴躁程度持续上升。
“他是心急了。”邓廷歌说,“他希望你演好。”
“嗯。”胡慕点点头,继续闷闷不乐地翻剧本。
在《人间蒸发》的剧组里他跟钟幸相处过一段时间。钟幸虽然严苛,但胡慕知道那都是为自己好,所以他也都按照钟幸的要求去做;这一次钟幸依旧严苛,但胡慕发现他没办法表演出钟幸所期待的程度。这才是钟幸暴躁的真正原因。
他在《如烟》里饰演的是一个躲在船舱底部偷渡到香港的年轻人。小邮差上船的时候坐在他身边,两人年纪相仿,又是同乡,还偷偷交换了半个馒头。这个角色在剧本上的刻画层次并不丰富,但胡慕揣摩和研究了很久。
年轻人虽然和小邮差只有短短几个月的相处时间,却是电影里很重要的一个暗喻。
他身上有愤怒和悲伤,和邮差的茫然、恐惧形成强烈的对比,而年轻人的选择也成为邮差年迈时选择回乡的重要原因。
剧本中有两场重要的戏,要求胡慕爆发出强烈的情绪。
第一场发生在船舱之中。没有食物和饮用水的人们趴在船舱里舔舐海水。小邮差被亲戚带上船的时候在怀里揣了两个干馒头,他偷偷和青年分了半个,剩下的半个给了自己年长的亲人。余下的一个馒头被别人发现了,他们完全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始了抢夺。
年轻人站在邮差面前揍了十几个人,自己的手腕都脱臼了。
第二场则要温和许多,是青年和邮差告别的场景。
已经安定下来的邮差跟青年说他可以帮他找一份工作,青年却告诉邮差他要回去。他的家人给了钱,但最后只有青年搭乘的这艘船开出了港口,其余的都被截留了。青年告诉邮差,他有父母,还有一个妹妹,今年九岁,正是黏着哥哥的爱哭年纪。
邮差无法阻止他,于是掏出身上所有的钱银都塞到他怀里。青年站在码头将要上船的时候突然痛哭出声。他跪在地上朝邮差磕头,说谢谢他,还告诉邮差他的名字和生辰,请他不要忘记自己,逢年过节拜祭的时候,给自己洒一杯水酒。
他跪在码头上大哭,走过他身边的人们有的漠然前行,有的越走越慢,也哭出了声。他们回头,全是九死一生。
第一场胡慕演不好,第二场钟幸跟他谈过之后,断定他也肯定演不好。
“钟幸的意思是,我的愤怒和悲伤都不到位。”胡慕无计可施,只好跟邓廷歌求助。
邓廷歌默默听完,没说话,摸着下巴思考。
“这角色不难,我觉得自己也演出来了,到底是哪里不对?”胡慕蹲在他面前,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邓廷歌扯了扯身上的制服,叹了一口气。
“你在怕什么?”他问,“钟幸说得没错,不到位。你在《人间蒸发》里的那个角色是很压抑的,但这电影里要求你的情绪必须外露,要爆发,要表现出来,狂风烈火一样的。”
邓廷歌左右看了看,指着百货大楼的布景让他看。
“即便是相似的情绪,在不同的环境的情景下也会有不同的表现方式。”邓廷歌说,“外界越是混乱,人的情绪就越难以自我控制。他的高兴、愤怒、悲伤都会以相当直接的方式表现出来。一个合格的演员应该是能做到大开大合的,你现在只能合,却没办法大开。”
“我没有怕什么。”胡慕说,“怎么才算是大开?”
“剧本里说到,你和我告别的时候,一句话没有说完突然就哭了,然后立刻跪了下来。记得吧,剧本里描述的是你的腿软了。我觉得这个就是大开:在那一刻角色没有压抑自己的感情,他的理智和感情都告诉他必须回头去找自己的家里人,但他会恐惧,会悲伤,会畏惧,这种拉扯和矛盾就造成了情绪的不受控。突然就哭出来的人你见过吧?不常见,但很让人印象深刻。这种不受控的情况很少的,所以你的体会也不多,演不出来我能理解。”
胡慕想了又想,他有点明白自己的问题了。
他没办法完全地放开自己,投入一个角色之中。
因为上一次约会的不欢而散,孔郁一逮到休息日,立刻就奔过来找他了。
胡慕仍被钟幸批评,他对于自己到底是哪里没办法放得开,仍旧毫无头绪。这个苦恼远比孔郁说的那些话更让他紧张,所以见到孔郁的时候,之前的一点别扭已经烟消云散。
只是孔郁不知道,见了面就黏得死紧地抱来抱去说要安慰他。两人趁着天色将暮,一起出门爬山运动。
山不高,人也不多。一路走上去,出了一层薄汗,看了满眼翠色。归巢的鸟雀在枝叶间跳来跳去,唧唧乱叫,天地间有难以言明的温柔。
在路边石凳上休息的时候,胡慕跟孔郁说了自己现在的问题。
“跟你说一件事,真事。”孔郁和他并肩坐着,眺望山下被稀落灯光照暖的城市,“我以前也拍了很多偶像剧,后来想要转型,所以去上课,有时候还是蹭的课。邓廷歌跟你说过我和他怎么认识的吗?我当时还跟他请教过台词的问题。不过现在台词的事情你不用问他,问我就行了。”
他在蹭课的时候,在一个阶梯教室里看了一部纪录片。
孔郁现在仍然记得那部纪录片名为《天地玄黄》。没有对白与音乐,全是宇宙洪荒的景致和人类活动的痕迹。蹭课侠孔郁坐在最后一排,教室里窗帘拉得很紧,人人都似乎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一开始看的时候真的很……”孔郁捏住了拳头,苦思着合适的语句,“很震撼,但又不仅仅是震撼。总之是一部很打动人的纪录片,我甚至想哭。片子里能看到时间,也能看到历史,看到愚昧和神圣,很棒。”
“你哭了吗?”胡慕问。
孔郁扭头看着他:“你觉得应该哭吗?”
胡慕想了一会,摇摇头:“不应该。太不礼貌了。你还是去蹭课的呢,而且就你一个人在教室里哭出来,不是会很丢脸么?”
“丢脸吗?”孔郁伸手揉揉他脑袋,亲了那凌乱的头发一下,“有人哭了。”
胡慕笑了一下:“女孩子吧?”
“不是。是那个放纪录片的老师,上那节课的老师。”孔郁说。
年过五十的老师摘了眼镜,坐在讲台边上,大声地哭出来。
整个教室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孔郁原本发现有几个学生也在抽泣,这时仿佛都被老师吓了一跳。
“结束的时候有学生问他怎么了。”孔郁认真看着胡慕,“我以为那个老头子会说些漂亮的话,受到震撼受到感动之类的,但是他说我想哭,所以就哭了。”
胡慕也看着他,眼神有点茫然。
“想哭的时候哭,想笑的时候笑。这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你会考虑这样是不是不礼貌,会想到哭出来就太丢脸了。我也会,但那个老师跟我说,一个能完整表达自己情绪的人,才是正常的人。”
孔郁想了想,继续说:“但是大多数时候是做不到的,我理解。演戏是个很难得的让人可以发泄的机会,不用顾忌丢脸不丢脸,不用考虑什么礼仪,因为做那件事情的不是你,是角色。你要懂得利用角色的情绪去引导自己的情绪。”
胡慕皱起了眉头,但没有发问也没有反驳。
“他害怕,所以腿软。他不舍得,所以哭。那个时候连正常的秩序都没办法维持了,谁还会想到在码头上一边磕头一边哭会不会很丢脸呢?”孔郁继续道,“你会放不开因为你没有彻底融入角色,要记得那个哭得很惨的人并不是你啊。”
他捏捏胡慕的脸:“明白吗?”
“……有点明白了。”胡慕来了点精神,“所有的情绪只要在恰当的时机爆发出来,那它就是合理的。”
“是的。”孔郁碰了一下他的耳朵,“比如现在我很想亲你……”
他说着飞快亲了一下。
胡慕:“……唉,别这样,让我再想想。”
他确实认真地开始思考了。天色越暗,星光和灯光就越盛。胡慕的眼里有隐约的灯光闪动,山道的照明灯灯光落在他脑袋上和肩膀上,整个人都被光笼着。
孔郁凑过去抱着他:“我现在有个情绪想爆发一下,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胡慕:“嗯……嗯?”
孔郁的手在他腰上摸了几下,钻进衣服里:“回家吧,好吗?”
胡慕:“我、我们不是在认真地讨论演戏的事情吗?!”
孔郁:“哎,我就突然有个那个情绪嘛。可以不?”
胡慕:“……”
孔郁知道他不会拒绝,恳求似的在他肩上蹭来蹭去:“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第85章 番外:不要怕(下)

邓廷歌提醒过胡慕,要他硬气一点,不要被孔郁吃得太死,“没前途”。
胡慕不清楚他说的前途是什么意思,不过在孔郁面前没法做到太硬气,这他是知道的。
比如这个人黏上来蹭上来,摸几下说两句让人不好意思的话,他就没办法拒绝他了。
“你为什么用这种充满怀疑的眼神看我?”孔郁问他,“换一个表情啊。”
“怎么换?”胡慕有点无语,“我的演技那么糟糕,你知道的。”
孔郁拉扯他的衣服:“脱了。”
胡慕:“先回房间行不行……”
在客厅里就开始乱扯衣服,他不是很习惯。
或者说虽然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但心境和当时完全不一样。以前当作一个任务,一个来钱的工作,怀着讨好和畏惧的心情演情.色戏份,但现在面对的是自己的恋人,胡慕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合适。
孔郁亲了他一会儿,捏着他耳朵问:“怎么了?”
胡慕心想不能说,说出来太尴尬了。于是主动靠近抱着他,吻得很深。
两人纠纠缠缠,跌跌撞撞,倒在床上仍不放开。
胡慕摸着孔郁因为日夜颠倒地拍戏而瘦下来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孔郁也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些笑意和藏不住的热烈。已经起了反应的器官隔着衣物,亲密地抵在一起。
胡慕被他弄得流出眼泪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抱着孔郁的肩膀,大口喘气。孔郁于是不敢动了,有些慌张地擦他脸上的眼泪。那些液体不像是因为太爽而淌出来的,他听到胡慕压抑着的抽气声音。
“疼、疼吗?”孔郁怕了。
胡慕说不是。他不让孔郁看到自己的表情,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孔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一下下抚摸他的背部。光裸的脊背沁出了汗,很快被手掌擦干。未来得及处理的汗液顺着脊柱的浅沟淌了下去。
孔郁觉得怀中人带着种自己不好理解的惶恐。
他小声地安抚着胡慕,轻吻他的手心。
胡慕:“……你,你要不要先那个……出去?”
孔郁:“不。”
胡慕:“……”
孔郁:“不喜欢吗?”
胡慕的脸又红了一层。
“也不是……”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凑近了和孔郁吻在一起。刚才也不是真的哭了,只是感觉到了,心里又有些没析清楚的情绪,眼泪倒是很自然地就流了出来。
他也是怕丢脸的。但孔郁毫不诧异,反而顺着他的情绪安抚他。胡慕心里觉得有些愧疚,又有些羞涩。
孔郁等他情绪缓和了,舔了舔他的嘴唇:“咸的。”
胡慕心头突然发软,被陌生的甜蜜和唏嘘灌满了,甚至发不出回应的声音,只能抚着对方的头发,急切地亲吻他的眉眼、鼻尖和嘴唇。
感激,或是向自己的神祗无怨地完全奉献。
孔郁也抱着他,身躯密实地结合在一起。他在胡慕耳边轻声说:不要怕,不要怕我。
第二日再回到片场,邓廷歌发现胡慕演得有些不一样了。
依旧是船舱,逼仄、潮湿、阴暗。剧本中写到,年轻人和试图抢夺馒头的人们开始互相殴打的时候,一边怒吼一边狠狠挥拳。
钟幸一直对胡慕的声音感到不满,但今天却十分意外。
胡慕在场边等候布置的时候,在化妆的时候,一直翻看着剧本。他已经将台词背得滚瓜烂熟,甚至连和自己演对手戏的邓廷歌的那部分台词也非常熟悉。他看的不是台词,是试图让自己进入到那个情景之中。
那个时刻,年轻人的确是会愤怒的。在之前的剧本讨论会中,胡慕和邓廷歌就交流过年轻人愤怒的原因:他不是为了一个馒头和蛮横的人们生气,他的怒气爆发得十分突兀,是长久的压抑和环境的急剧改变带来的安全感缺失。
他用愤怒、用吼叫、用拳头来发泄内心的不安和焦躁。这才是他愤怒的真正源头。
胡慕这时才真正理解剧本的意义和孔郁的话。年轻人的不安和焦躁通过更狂躁的方式爆发出来,是那时那刻最恰当也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毕竟——胡慕看着剧本——毕竟除了殴打试图抢夺食物的人们,这个年轻却如无头苍蝇一般绝望的人没有任何别的渠道可以宣泄。
他让自己沉下来,让自己成为一个这样的年轻人。
然后胡慕惊讶地发现,自己其实是可以理解这个角色的。
这种无望、痛苦、不安和恐惧,在根源上可能有所不同,但表现方式其实大同小异。胡慕心想,自己以前也想过揍包嘉树,或是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们的。只是他没有机会,理智压抑了他的本能,而他没有遇上过这样混乱的外部环境。
如果有一天,规则全都不算数,他完全有可能冲着包嘉树和他叫过来那些等待享用自己的猪朋狗友们挥动拳头。
虽然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交易,但胡慕一想到那一天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感到恶心。
他恶心了一阵,想起了孔郁,脸色瞬间柔和。
卸妆的时候他跟孔郁说了今天拍摄很顺利的事情。孔郁没有立刻回复。胡慕知道他也在忙碌,于是收好了手机,很愉快地坐在椅子上卸妆。
邓廷歌凑过来跟他聊天:“你刚刚不错啊。怎么突然开窍了?”
“有人指点了我。”胡慕说,然后把孔郁跟他说的那个老师的故事告诉了邓廷歌。纪录片的名字他还没说,邓廷歌就一脸郁闷地盯着他。
胡慕:“?”
邓廷歌:“纪录片是不是《天地玄黄》啊?老师是不是哭啊哭啊,哭完了跟大家说一个能表达自己情绪的人才是正常人啊?”
胡慕大惊:“你也去蹭了那堂课?”
邓廷歌拧着眉头,笑得特别无奈:“这老师每年都要这样哭一次,你们不知道而已。他演技好得不得了,哭得尤其真,每次都能把大一的新生唬住。”
胡慕:“……”
他立刻决定还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孔郁了。
肩膀突然一沉。邓廷歌把手臂搭了上来:“不管真假,能学到东西就不错。”
胡慕点了点头。
之后的拍摄并没有太大的难度。他被孔郁说的话点醒了,有空也缠着邓廷歌让他带自己去学校蹭课。邓廷歌把他带到礼堂去看自己的师弟师妹排练毕业汇演的话剧,胡慕站在舞台上,感觉很好。
“真有趣。”他说,“难怪你喜欢这里。”
“不觉得我很假吗?”邓廷歌说,“放着挣大钱的机会不要,跑回来演话剧。”
“不假啊。”胡慕说,“反正现在又没有人找你拍戏,挣不到钱。”
邓廷歌:“……你怎么也那么会聊天了?”
两人订了盒饭,坐在礼堂的石阶上吃。
胡慕心里充满了新鲜感,也充满了留恋。他开始想象着如果自己和孔郁能够早一点认识,也许还可以一起来蹭课,一起互相讨论学习。
《如烟》的拍摄顺利完成了。码头分别的那一幕他拍得尤其顺利,第三遍就过了。钟幸很难得地夸了他“不错”。
跪在粗粝的地面上磕头的时候,胡慕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年轻的男人。
他带着简单行李和干粮,与萍水相逢的挚友道别。明知回头九死一生,但不能不回头——孔郁跟他细细地讨论过这个人物的心理,胡慕一天比一天更深入地理解另一个自己。
“人真的太复杂了。”他跟孔郁说,“所以也挺有趣的。”
“拍戏有趣吗?”孔郁问他。
胡慕很肯定地点点头:“有趣。”
他现在才切切实实地窥见了演员的门径,开始明白这个行业的乐趣。胡慕很愉快,孔郁也很愉快。
两人相处得自然也越来越愉快,床下床上都一样。
胡慕偶然想起自己当时好像没有明确地答应孔郁,十分紧张。他立刻认真跟孔郁说我们在一起吧。
孔郁一头雾水,手上不停地剥小龙虾:“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说完往胡慕碗里又扔了一只虾肉。
胡慕吃着小龙虾,想了想。嗯,对的,正在一起。
他立刻释然了。
《如烟》和《一刻》的上映日期相差一周,《一刻》先上映,胡慕被孔郁邀请去看了首映式。
看完之后他给邓廷歌发信息。
【好帅。】
邓廷歌看了一眼立刻将手机搁在旁边,继续和罗恒秋讨论自己腰力和持久性的问题。
得不到回复的胡慕很有些寂寞。他想跟人分享孔郁的帅气,但很快就发现除了自己之外,现场许多的观众都被孔郁饰演的角色迷住了。
《一刻》和《如烟》虽然故事背景相似,但故事内容却大不一样,在男女主角的设置上,《如烟》强*感,《一刻》渲染的是大义。
孔郁在台上接受访问。他话语幽默,气氛活泼,跟胡慕接触到的孔郁有一点不一样。但胡慕仍旧是很喜欢的。
他穿军装的时候很帅,蹲在墙角抽着烟喊自己的时候也很帅。胡慕却始终最难忘自己被孔郁抓回房间淋冷水的那个晚上。
他在不知道这个人的冷漠和倨傲之前,就先看到了他的温柔和细致。
钟幸给他发信息:【电影好不好?比我们的好吗?】
胡慕违心地回复:【不够我们的好。】
钟幸很快就来了新信息:【说假话的话小心我删光你戏份。】
胡慕受了威胁,岿然不动:【真的不够我们的好。】
回家的时候孔郁也问他同样的问题。
胡慕:“很好,都很好。”
孔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真的?”
胡慕:“你看路况!”
孔郁哈哈大笑,自顾自地开车了。
电台的女主播用柔软的声音播放着午夜广播,胡慕听了一会儿,发现说的正是今天上映的《一刻》。她说完了,开始播放《一刻》的主题曲。
“主题曲是方仲意写的。”孔郁说,“也是他唱的。他以前跟你那个钟导不是有点什么吗?”
胡慕认真听歌,一时没反应过来:“嗯?我不知道。”
年轻沉稳的男性声音在车子里回响。
“余生还剩一刻/再见悲欢离合”
“将天地/赠与你/这人间最大快乐”
胡慕扭头看孔郁:“你会唱歌吗?这歌不错。”
孔郁有点骄傲地笑了一声:“我以前还学过声乐呢。”
胡慕:“那唱啊,唱给我听。”
孔郁装咳嗽:“咳,我考虑一下。”
胡慕摇头晃脑地笑着。他知道孔郁答应了。
他不清楚正唱着这首歌的是谁,又和钟幸有过什么纠葛。但他觉得这歌很好。
那人唱着“遇见你/仿似人间最大快乐”的时候,胡慕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是很好的。
(番外二.完)

  ☆、第86章 番外:我们很好

这是一个很明媚的夏日。
天上一丝云都没有,酷烈阳光统辖了整个滚烫发软的城市。
某栋公寓楼的某个公寓里,有两个正在试礼服的男人。
罗恒秋皱着眉头,将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我不穿这个颜色。”
邓廷歌刚给自己打好领带,回头看到他正解开衬衫的扣子,顿时很无奈。
“师兄,这颜色已经定了,不能换。”
罗恒秋满脸“我不管反正就按我说的做”的表情看着他。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阵,这次邓廷歌没有服输,他坚持道:“你必须穿。”
罗恒秋哼地笑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卧室。
邓廷歌穿好了自己的礼服,在镜中打量一下自己,将胸前的一朵白色山茶正了正。很帅,他非常满意。
然后,他开始思考如何说服罗恒秋接受这套黑沉沉的礼服。
说是黑沉沉其实不太准确,礼服是高级手工定制,纤细庄重的灰色细纹在布料上蔓延,合身又舒适,邓廷歌一开始还读不准那一串意大利文的商标。
这是罗恒秋的母亲选定的礼服。她还要求两个人都要出席她的婚礼,穿着她亲自选择的礼服和鞋袜,再三强调一定要好好打扮。
罗恒秋对自己母亲再婚这件事表现得十分平静。他只是在某个晚上看文件的时候突然抬头,问邓廷歌:你想不想结婚?
邓廷歌还没回答,他就低了头慢吞吞说,算了,懒得跟你求婚。
邓廷歌郁闷得直想揍他。
但看到礼服之后,罗恒秋确实不太高兴。他现在品味变了,嫌这礼服颜色太沉,不够活泼也不够精神。邓廷歌说服了几天,好不容易让他穿上了,结果不到三秒立刻变脸。
邓廷歌脱了礼服收好,又把罗恒秋的衣服装好,走出去找他。
罗恒秋开了电脑看文件,戴着眼镜,眉头轻皱。听到邓廷歌走出来,他抬了抬眼:“穿刘昊君结婚时候我们那套不行吗?颜色也差不多。”
邓廷歌:“跟你妈说啊。”
罗恒秋不说话了。
刘昊君半年前结婚,和他终于追到手的女神林念双成了一家人。邓廷歌和罗恒秋一起去参加了婚礼,钟幸知道这件事之后也随了个礼。他始终对刘昊君的编剧能力念念不忘,不断劝刘昊君不要中断这个职业道路。
《深渊凝视》的反响太好了,刘昊君一下子从籍籍无名的二十八线小编剧变成备受关注的新编剧,还在玉兰奖里获得了个最佳编剧奖的提名。虽然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但这一切都令他重新开始审视自己的编剧道路。
他还在婚礼上哭了。罗恒秋说这人不够成熟啊你看还哭呢真是太感性了,结果自己被邓廷歌一句“如果我跟你结婚你激动不激动”给堵了回去。
“其实你穿着特别帅。”邓廷歌搬了椅子坐在罗恒秋的桌子对面认真说,“我也不想你穿,这么帅,出去太打眼了。”
罗恒秋瞥了他一眼。眼神里藏着一句话:你脑子坏了?
“不想别人看见啊。”邓廷歌勾着他手指,摇头晃脑,“喜欢你的人很多,我知道的。个个都是我竞争对手。不能再增加了,可恶。”
他说得十分认真。纵使知道里面有五分是演技,罗恒秋也忍不住笑了。
“反正不想穿。”罗恒秋敛了笑容,强装严肃,“我妈的品味向来堪忧,这衣服贵是贵,可都是四五十、五六十的老头子们穿的,我真的不喜欢这颜色。”
邓廷歌笑着说:“你看阿姨多有远见,她是希望我们可以一直穿到五六十。”
罗恒秋看着他,有一点动摇。
“穿吧。”邓廷歌说,“你没发现我们的礼服款式和颜色都很相衬吗?”
他比划了一下:“是配套的,连胸花也是,一对。”
见罗恒秋愣愣看着自己,没有别的反应,他干脆拉过他的手吻了几下:“去换衣服?我刚刚还没看清楚。”
罗恒秋没吭声,但默默站了起来,走回卧室。
晚上邓廷歌接到了鲁知夏发过来的短信,跟他约采访的时间。
距离《如烟》上映已经过了快一年,邓廷歌只能感叹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他现在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在导师的话剧团中,不久之前将改编的《群魔》搬上舞台,奇迹般地又收获了无数的赞誉。导师更是直接跟他说,这是话剧团成立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能力给大家发奖金。
鲁知夏现在参与着省电视台里两个知名的电视节目,一个是她一直都做的少儿节目,另一个是最近渐渐兴起的零距离访谈类节目。她约了邓廷歌好几次,说要采访他们的话剧团和他的导师,“顺便拍拍你”。邓廷歌给她回了信息,告诉她自己什么时候有空,让她有时间就联系自己。
罗恒秋洗了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他看了看挂着的两套礼服,越看越觉得果然是一对。
他草草擦了头发,拿着手机跟罗琼发信息,说了几句关于礼服的事。
邓廷歌从背后贴上来,手臂环在他腰上,还故意蹭来蹭去:“师兄,好久没运动了。”
罗恒秋放下手机,将毛巾扔在一边,抓住他的手。
“别乱顶。”罗恒秋缓缓说,“今晚换一换吧。”
邓廷歌摸得愉快蹭得开心,闻言立刻兴致勃勃地反问:“换什么?”
罗恒秋:“换我来,你躺着。”
邓廷歌:“……”
罗恒秋:“不行就算了。睡吧。”
邓廷歌看了他一会,开口说话:“谁说不行?”
罗恒秋自己也没想到邓廷歌居然那么快就答应了。
“你不是挺抗拒吗?”他问。
他仍记得当天两人面面相觑,为了谁上谁下差点闹翻的情景。
邓廷歌正好脱了内裤,抬头说没有哇。“我当时是没想到,不是抗拒。”他说,“再说你来和我来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罗恒秋走近他,笑道,“你会爽到死。”
邓廷歌:“……师兄、师兄你冷静点!”
(拉灯。简括如下:一战之后,邓廷歌切身体会到了自己和师兄之间等级的不同。)
消停的时候罗恒秋拍拍邓廷歌的脸。
邓廷歌摸摸自己还在抽搐的腹部,没什么力气地讲了句卧槽就说不出话了。
罗恒秋很满意,笑着吻了吻他嘴角。
浑身是汗,于是又去洗了个澡。邓廷歌关了灯,缩在空调被里揉自己的腰:“你怎么那么厉害。”
罗恒秋笑笑:“实战经验多。”
邓廷歌孜孜以求地问:“所以你平时也会那么爽吗?”
罗恒秋:“……”
邓廷歌:“我明白了。怪不得你有时候爽到动不了呢。”
罗恒秋:“哼。”
他翻个身,也帮邓廷歌按摩腰部。
“你这腰不行。”罗恒秋说,“以后要多练练,柔韧度不够。”
邓廷歌心想师兄还想上我?他默默地思量了片刻,觉得其实感觉也还行,于是没有反对。
两人都有点倦意,但又都精神亢奋,不想睡,于是胡乱地聊天。
邓廷歌想起最近从钟幸那里听来的八卦,于是跟罗恒秋随口说了出来。
钟幸最近跟他商量工作的时候,很偶然地说起了丘阳。他悄悄告诉邓廷歌,丘阳正在学习导演课程,遇到钟幸的时候还跟他请教了一些问题。
“难得啊,他这人挺认真的。”钟幸一脸唏嘘,“而且可谦虚了。家里那么好的资源,但他不用,他偏要自己来。导演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钟幸一面嗤之以鼻,一面却又流露出难得的惜才之心。丘阳跟他请教的问题有很详细的操作疑惑,也有导演工作中常见的困难。他说丘阳还和自己交换了微信号,当天晚上就跟钟幸讨论起了《人间蒸发》的剧情。
“丘阳很喜欢《人间蒸发》,刚好钟幸自己也满意这电影,所以就聊开了。”邓廷歌说,“他很久之前跟我说过,导演这工作挺有意思,他想尝试一下,没想到他还真的开始了。”
罗恒秋嗯了一声。
“跟他哥哥有关吗?”邓廷歌问。
“肯定有关。”罗恒秋说,“他哥那部遗作不是重拍了,还挺轰动的么。不过现在还在学课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作品。他资源确实很多,但应该会更加谨慎。”
他话头一顿,转头问邓廷歌:“想学吗?”
“不想。”邓廷歌坦然回答,“我现在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演戏就已经很好玩。哎,你还记得陆晃吗?他拿了奖啊,就是拍丘阳他哥哥那部电影拿的。”
罗恒秋听得有点糊涂。他对陆晃有点印象,记得是跟邓廷歌一起拍过戏的,而且也有一个同性的圈内伴侣。邓廷歌之前在家里休养的时候,陆晃和他的恋人还来看过邓廷歌几次。
邓廷歌给他理了理这里面的关系。罗恒秋听得心不在焉,等邓廷歌说完了就问:“想拿奖吗?”
“……师兄。”
“好好,不干涉。我就问一问。”罗恒秋连忙辩解,心里却在回忆话剧界有什么闪闪发光的奖项。
他当然不会干涉,但邓廷歌有实力,如果能让邓廷歌开心,他是很愿意动些无伤大雅的小手脚的。
邓廷歌无声勾着他的手指。指节摩擦,指腹轻蹭,罗恒秋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师兄。”邓廷歌说,“我现在很好,那些别的东西都无所谓。”
“嗯。”罗恒秋点头应了。
他突然有点想看到自己和邓廷歌穿着搭配好的礼服站在晴日阳光下的情景。
邓廷歌无需发言,也无需攥着写着讲稿的纸张。他也不会穿着鞋带没系好的鞋子。罗恒秋一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时又觉得这之间的数年实在漫长。
他这个年纪,已经不会祈望世上有永恒不变的事物或感情。
罗恒秋亲了亲邓廷歌的肩膀。邓廷歌疑惑地盯着他。
“晚安。”他说。
他想,好在这世界上,在永不停止的变化之中,始终有一个他爱的人。
(番外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