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明天说什么了吗?”常欢紧张兮兮地问他。
邓廷歌:“知道。说真话。”
常欢:“说一半真话。”
邓廷歌见她这几天熬得眼睛都红了,忍不住伸手摸摸她脑袋:“好。”
常欢觉得邓廷歌那个动作像在摸狗,很不爽地把他的手打掉了。
邓廷歌继续刮胡子。明天就是《第二王储》的开机仪式,也是他这个新晋视帝在爆发争议之后第一次正面面对媒体。问题无法避免,他只能尽量得体客气地回答,而他又是第一次面对必定会相当直接的诘问,因而要练习。
邓廷歌一个人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演练不休,钟幸每次进来看到他,都一脸生不如死的绝望脸。
钟幸:“你疯了吗?不要在我的办公场所发癫,你拿常欢的小镜子也可以练,锁会议室里,不要让我看到你。我特么已经看腻了。”
邓廷歌从镜子里看他,洗刷干净的脸英俊潇洒:“你肾虚吗?看你来来回回跑几趟了。”
沉默片刻后,邓廷歌被钟幸从洗手间赶了出来。
“你他妈在外面捏着嗓子扮演人格分裂谁尿得出来!!!”
邓廷歌不和他一般见识,跑到助理妹妹跟前继续练习。
《第二王储》的开机仪式上几个主角都会到场。想到能再见到丘阳,邓廷歌其实是有点高兴的。自从那天夜里的一番谈话,他觉得丘阳这人真心不错,而且他还和自己分享了一个重要的秘密,邓廷歌认为两人算是朋友了。
于是他一路揣着紧张不安又略带期待的少女心,坐在常欢的车里往前去。
快到的时候罗恒秋给他打来了电话。
“你一直都没接叔叔阿姨的电话?”罗恒秋劈头第一句就令邓廷歌慌了,“他们现在在华天的楼下。”

  ☆、第52章 摊牌

邓廷歌其实在前两天就已经把爹娘的手机号码从黑名单里释放出来了。他不仅放了出来,还在钟幸和常欢的要求下,给邓啸拨了电话。
只是一开始是他不敢接电话,之后却成了邓啸不愿意接他电话。
他用常欢的手机拨回去,邓啸一听是他的声音,二话不说立刻挂断。
邓廷歌也没法从庞巧云样那里打开突破口,他估计邓啸也学会了黑名单的用法,把儿子的手机号码拉进自己和老婆的黑名单里。他本来想干脆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回去算了;但《第二王储》开机在即,他虽然不用在外面露面,但事情一点不少,本想等开机仪式结束之后就回家,谁料自家爹妈居然跑到华天传媒那边去了。
邓廷歌跟罗恒秋说了事情的始末,罗恒秋十分不忿地骂了他几句。邓廷歌知道这次是自己怂了,乖乖认骂。
他像世界上大多数的孩子一样,最怕自己父母生气。
罗恒秋挂了手机,头疼欲裂。
邓廷歌那边不好过,他这边也一样。董事会的人又开始闹嚷,说他太年轻太浪荡,经不起事,三天两头要召开股东会,罗琼坐在他身边,有时候说话,有时候不吭声,只看着他神秘莫测地笑。他知道自己姐姐一直在看着,看自己能不能将父亲这块江山守稳;他若是守不稳,罗琼自然而然就要站出来接手了。
新来的秘书也见过邓廷歌几面,在邓廷歌跑到华天来取材的时候她还接待过他。她也十分热爱八卦,知道自家老板最近和那个好帅好温柔的小明星闹出的事情。此刻她站在罗恒秋面前,规规矩矩冷冷静静,丝毫看不出内心波澜壮阔的寻求真相之魂。
“要我去打发他们吗?”秘书说,“那两个人一直在一楼等。然后十分钟之后是股东会,罗总。”
罗恒秋呻.吟了一声,按着自己太阳穴。
“你通知楼下一声,我散会之后去接人。”
他站起来,脸色很不好:“你,不能说的不要出去乱说。”
秘书连忙点点头。她挣着不错的工资,老板又帅又正经,她不敢动歪心思。
罗恒秋尽量快地结束了会议,但也消耗了一个多小时。他站在电梯里,把每一个楼层都按了一遍,慢吞吞往下去。让邓廷歌的父母一直晾在楼下是不可能的,但请上来了又怎么样呢?他已经能预见到可能发生的情况。
邓啸和庞巧云找到华天传媒也花了一番力气。邓廷歌说过罗恒秋是在哪里工作的,但俩人都没记清楚,要不是报纸上的八卦挖得越来越清楚,既说到了两人是高中同学,又提到“神秘男子”是华天传媒的高层,两夫妻想找人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去。
说是高层,他们却是到了楼下的接待处报了罗恒秋的名字才知道对方是何许人也。
“你们和罗总有预约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问,两夫妻呆站在哪里,这才意识到自己儿子招惹的这个人是什么角色。
楼里干净透亮,两人穿着普通举止平凡,丝毫没有在这种亮堂地方出入的气质,引来了不少人侧目。漂亮姑娘把他们带到接待室,给两人端了茶和一些点心,让两人先好好等着。邓啸坐着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视,突觉不对,他以前上访过,很懂得这套好吃好喝但不给办事的套路,大口喝尽那茶,拉着庞巧云就往外走。
罗恒秋正好从一旁的电梯里走出来,三人打了个照面。
两夫妻一看,面前人长着一副熟悉模样,但裹着一层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西装,皮鞋亮得刺眼,和在他们家里饭桌上跟邓廷歌抢吃的那个孩子完全不一样。
庞巧云先喊了声“小罗呀”,话音刚落就被邓啸斥了一声。
罗恒秋带着他们上楼,一路无话。他和邓啸夫妻相对站着,谁都不看谁,一个心虚,另两个是理直气壮又色厉内荏地要把气场扯出来。
等三人都在罗恒秋的办公室里坐下了,邓啸一看罗恒秋将门反锁,立刻不愿意了,蹦起来喊:“锁门干什么?干什么?开了开了!把门打开了!你也知道这事情见不得人吗!”
庞巧云尴尬万分,将他扯到沙发上:“你还嫌不够丢人么!”
罗恒秋什么都没说,把锁开了,只将门合上,回头默默给两人沏了茶。他坐在他们对面,隔着一张茶几开口:“阿姨叔叔,这事情是我的错,和邓廷歌没什么关系的。”
他张口先把事情定性,把责任揽下来,反正错在他、错在邓廷歌,现在其实都差不多了。
邓啸又怒了,从沙发上再次一蹦而起。他年轻时也是拿过刀纹过身砍过九条街的人物,那凶狠的气势依稀还在,指着罗恒秋就吼开了:“当然是你的错!我儿子二十几岁人了,一直是个乖仔,是个正常人,怎么一跟你碰上就沾上这种事情了!”
罗恒秋不出声,默默听骂。
吵架这回事是必须有对手的。邓啸今天来,憋着一肚子怒火,但罗恒秋是个不吭声不吭气的货,他气势恢宏地骂了半天,哑火了。
太脏太臭的话他骂不出来。在这栋干干净净的楼房里,在这个乖乖听骂的孩子面前,邓啸有种有力无处使的茫然。
他想就算是他错了又能怎么样?自己儿子已经身败名裂了,揍死他也修补不了了。
这念头一出,他身体里残存的那个流氓的精魂没有了,只剩一个手足无措的父亲。
罗恒秋听他无话可说了,抬头很诚恳地说:“我不是变态,邓廷歌也不是。阿姨叔叔,我非常非常喜欢他,我也可以在事业上帮助他。你们就当做……当做多了个儿子……”
他自己家里的亲子关系也一言难尽,面对罗琼他还能找出些应对办法,但如何应付父母亲,罗恒秋是一点都不懂的。他这些话不说还好,一说就勾起了邓啸和庞巧云的伤心事:他们不要一个便宜儿子,他们想要邓廷歌带回一个好女儿,然后还有子子孙孙,无穷无尽。
罗恒秋说我知道你们恨我,我——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站着的邓啸慢慢跪了下去。
庞巧云一下站了起来,罗恒秋愣了片刻,连忙也朝着邓啸跪了。
邓啸心里难受极了,煎熬一般痛苦。他和庞巧云都知道罗恒秋不是坏孩子,他能在那么小的时候就为邓廷歌挡砖头,那是冒了生命危险的,他们还不了这种恩情。“小罗啊,叔叔求你,你放过邓廷歌吧,好不好?”邓啸没了气势,苍老如世上每一位疲倦的父亲,“他是个死心眼的孩子,认准一条路就不回头,爱钻牛角尖,认真得固执。我和老庞看得到的,你们很好……可是这种好是不对的啊小罗。”
邓啸说得自己都快哭了。
“我和他妈劝不了他回头,我们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行不行?你喜欢他,叔叔现在晓得了,叔叔阿姨对不起你,小罗你听我说……”邓啸说得飞快,生怕被罗恒秋打断,“你是个好孩子,你条件那么好,以后也还会找到别人的,比我们家的混帐好一百倍都不止。你放过他行不行?小罗……”
罗恒秋听不下去了。邓啸亮出一副要跟他打架的架势他还能应付,这样放软姿态他实在对付不了。他也不敢答应那个“行不行”的要求,只一个劲地说“叔叔你先起来,你先起来”。
就在庞巧云和罗恒秋共同把邓啸扶起来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嘭地被打开了。邓廷歌气喘吁吁地冲进来,领口都歪了。
他看看房里的三个人,反手将门掼上,冲到邓啸跟前咚地一声跪下来:“爸是我错,你别怪师兄,要打打我。”
罗恒秋头大如斗。这刚跪完,又来一个。
邓廷歌是从开机仪式上飞奔回来的。
开机仪式按时举行了,丘阳作为《第二王储》的绝对主角,带着一帮子年轻演员在台上亮相。各人纷纷烧香分猪肉,之后就是记招。
没开始记招之前,丘阳在后面主动跟邓廷歌聊天。邓廷歌心里记挂着自己爹妈和罗恒秋,烧猪肉吃得寡淡无味。
“正在努力撑着了。”邓廷歌小声说,“你当时就知道了吗?”
“知道了一些,毕竟我跟玉兰奖组委会还是比较熟悉的,他们还想邀请我作下一届的评委。”丘阳说,“你待会别紧张。哎,世界上天天都有新鲜事,过两天你这些就会被人给忘记了。最近《八卦影视圈》的狗仔在追天后的出轨事件,最迟下周就会爆料,你放心,当时候就没有人记得你这些事情了。”
邓廷歌苦笑了一下。
记招上除了丘阳被疯狂追问之外,邓廷歌的风头大大盖过了其他人。问题大同小异,不是那奖的,就是那“神秘男子”的。邓廷歌来之前心里窝了一堆演练熟悉的台词,对着话筒尽量不紧不慢地说。
他调动了自己的演艺细胞,在台上扮演一个风轻云淡、历尽波折的老戏骨,慢吞吞地说自己和传闻的那位罗总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是自己的良师益友。他其实还想说,罗恒秋一直在鼓励他,没有罗恒秋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位置上。罗恒秋爱他,担心他,希望他平安健康地生活,但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掌控欲,没有左右他的选择。
邓廷歌很希望将来有一天,自己真的能对着面前的话筒和摄像机说出这些话。
他翻来覆去地说良师益友,说做人做事方面罗恒秋都教会自己很多,但绝不正面回答是或者不是。丘阳也在一边分担了他的提问压力,每说几句就扯回《第二王储》上。记者们知道丘阳不太好对付,这人是个老油条,后来终于想起这是剧组开机仪式的记招,总算提了些正常靠谱的问题。
记招结束之后常欢立刻带着他告别了剧组,她一路飞车,总算将邓廷歌送到了父母面前。
邓啸一看到自己儿子,那股火气噌噌噌地往上冒,邓廷歌脑袋的位置又无比合适,他抬手就是一巴掌。
邓廷歌直直跪着,任他爹扇了几下脑袋。力度不重,而且不痛,庞巧云把邓啸拉开,不让他继续动手。
“回家住!别在外面混了!拍什么戏,都给我辞了!”邓啸怒吼,“我就说过这个工作不干净,你看看你都接触的什么人!”
邓廷歌小声说师兄也不是现在才认识的,又被他爸扇了一下。
“先回去吧,我们回去说。”庞巧云小声道,“别在别人办公室里吵,成什么样子了。老邓!”
她扯邓啸,邓啸扯邓廷歌,一家人拉扯着往外走。邓廷歌知道有些话要和父母面对面说清楚,回头匆忙给罗恒秋一个安慰的眼神。罗恒秋冲他摇摇手,心思复杂地与他告别了。
邓廷歌一家人上了常欢的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此时孔郁正在华天的二楼等着跟人谈事情。他看到邓廷歌和两个上了年纪的人离开,脑子里把最近的事情过了一遍,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
经纪人踢踢他:“注意表情。”
孔郁肃容,打开了手机看视频玩儿。他心情确实很好,邓廷歌在事业和生活上受到了双重打击,他觉得这是应该的:他那么嫩,才刚进这个圈子里,真正厉害的事情还没见识过,想就这样一方风顺,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戴了耳机,打开一个电视剧视频看。
下载了一堆胡慕参演的电视剧和电影,发现前几年这人完全就是个跑龙套的,能勉强在人群中认出张脸就不容易了,罔论台词。也不知道百度百科是谁给他编辑的,什么电影都往上放,孔郁花流量下了一大堆,一半都是没意义的。胡慕近两年才开始慢慢接到了有台词的角色,慢慢地把他的作品看过去,有种仿佛看着他慢慢成长的感觉。
当然这感觉只在孔郁心里停了一瞬间。他没什么兴趣看,电视剧也好电影也好,都不是什么精良的制作,于是就挑着,光挑有胡慕出场的剧情。

  ☆、第53章 不听了,我去撒尿

胡慕是那种很打眼的人。他无论演的什么,看上去都是他自己。又因为只演好看的、英俊的角色,而且角色基本都一成不变,不是心地善良就是一往情深,看得孔郁十分乏味。
所以后来他就不看剧情了,胡慕的脸一出现就盯着胡慕看。经纪人见他看了几天了,手机屏幕上全是胡慕晃来晃去的身影,惊得满头是汗:“祖宗啊你千万别玩这个。答应我至少现在别玩。”
孔郁抬头:“为什么?”
经纪人:“那个邓廷歌闹出来的那些事情还不够麻烦么?你又没什么可靠的奖项加身,很容易就被黑得爬不起来的。”
孔郁不由得笑了:“你放心。我就最近和他聊得多了一点,顺便看看他的作品。要玩也不是跟他玩呀,他能有什么?”
经纪人想了想,噗嗤一声笑出声:“对对对,他自己也是个要爬上别人床的货呢。”
孔郁瞅了他一眼。经纪人以为孔郁是想听胡慕的详情,于是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胡慕出道很早,但一直籍籍无名。他刚入行不久就被行内的一个大佬看上,旁敲侧击没有回应之后,大佬干脆直接面对面问他跟不跟自己。胡慕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之后他再没有接过戏,只能演些小龙套小虾米,有时候连正脸都没有。那段日子非常难熬,胡慕甚至成了那大佬逢人就说的一个笑话。然后那笑话来找他了,答应了他的要求。
大佬对他不错,戏也接二连三地来了。可大佬对谁都不错,身边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胡慕很快失宠,又回到无戏可接的困窘之中。
“然后就是包嘉树啦。包嘉树也算是个好靠山,但这人的癖好特别奇怪,我估计胡慕没少被他欺负。”经纪人笑了一阵,想起了别的事情,“包嘉树还是第一次玩男的,特别喜欢跟别人说胡慕床上的那些事情。他说啊胡慕……”
孔郁突然站了起来。他摘了耳机,把手机揣进兜里:“不听了,我去撒尿。”
经纪人有些郁闷:他满腔的八卦还没说出个头,就活活被掐断了。
邓廷歌跟着爸妈回家,常欢照例在楼下等他。常欢在邓廷歌父母面前完全收起了她平时的那套,端出职场精英的范儿,很能唬人。
一回到自己的家,邓啸气足了喉咙也粗了:“跪下!”
邓廷歌看看他,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倒水喝:“累死我了,为了这件事我一周都没睡好觉,让我喝口水。”
邓啸:“……”
邓廷歌喝完了,扑通跪在地上看着他爸。
“……起来吧。”邓啸无话可说,让邓廷歌起来了。
庞巧云开始絮絮叨叨,邓啸坐在一边生闷气,邓廷歌一出声他就立刻怒吼着把他的反驳压下去。庞巧云说了儿子又得转头让他小点儿声,忙忙乱乱,最后自己也一屁股坐在邓啸身边,不吭声了。
邓廷歌知道他们担忧的是什么,但他不可能答应父母的要求。非但不能答应,甚至不能松口。
“仔啊,如果是他带坏你的,你自己心里要有数,不要跟他混了啊。”庞巧云说,“他家大业大,我们惹不起的。我看新闻说,他们那种人最喜欢乱搞,你跟他混在一起没有好结果的,你听听我们的话好不好?”
“妈,我说了几百遍了,真的和师兄没有关系,是我,是我主动的。”
邓啸又嚷了起来:“你主动个屁!你喜欢女人,跟个男人凑什么!”
“你见我交过女朋友你知道我喜欢女人?”邓廷歌也嚷起来。
庞巧云:“小声点小声点,邻居都会听到的。”
邓啸被邓廷歌这句话吓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他确实没见过邓廷歌交女朋友。他和庞巧云对视一眼,突然想起毕业演出时给邓廷歌送花的那姑娘,然而转而想到那女孩子也是娱乐圈里的人,顿时又不提起了。他俩现在觉得这个圈子里水太深,人也太深,个个背后不知道都有着什么样的靠山和力量,让他们这种平头百姓无端端地恐惧起来。
邓廷歌慢慢地、很认真地说:“师兄对我很好,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我想演戏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他没有关系,我想和他在一起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他绝对没有威胁过我。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还不停跟我说要我想清楚,因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也不是一件好事!”庞巧云突然说。
“我知道不是好事。”邓廷歌乖了顺了,声音也放柔下来,“但我就是喜欢我师兄。爸爸,妈妈,我知道你们很难理解我,也不会允许我。但我已经二十多岁了,我知道这件事的影响。”
他看到茶几下堆着几份娱乐刊物,封面都是玉兰奖事件和自己的丑闻。想到是父母买回来的,他这些话说得也很艰难。
“其实我不知道和师兄这样,能维持多久。”他慢慢道,“但我们现在是不能分开的。爸爸妈妈,我不求你们理解,我求你们宽容,行不行?”
邓啸什么都没说,嚯地站起,大步走回了卧室,重重关了门。
庞巧云抬起头,眼泪已经流了一脸。邓廷歌最看不得他妈妈伤心,忙扑过去抱着她。庞巧云把他推开,邓廷歌又抱上去,推了几把推不开,她干脆放弃了,把脸埋在手里哭。
“我不出门了……谁看到我和老邓不是笑?”她其实十分爱面子,儿子演了个电视剧都要出门炫耀,现在反而觉得迈出这道家门是一场难耐的酷刑,“笑我们就算了,我们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有什么可以笑的,我和你爸都不怕。但是他们笑你啊……你还那么年轻,怎么办?仔,你说你怎么办?”
邓廷歌无法回应,只能跪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的母亲。
常欢送他回家的时候,邓廷歌坐在车里一声不吭,扮完金城武扮梁朝伟,很忧郁。
他手机里没被拉进黑名单的那几个号码纷纷给他发短信。胡慕说不要怕我撑你啊,鲁知夏蛮认真地问他要不要选择障眼法先说自己其实有个在交往的异性,她可以帮忙扮演。邓廷歌全都回复了谢谢。刘昊君什么都没说,就约他去家里吃个饭,导师居然也发来了短信,开着玩笑说你还想回来演我的话剧吗?给你留位置。

  ☆、第54章 两个小孩子

邓廷歌很感激他们,虽然对于现在自己的这个情况,这些善意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他回复完信息,又瘫在位置上扮梁朝伟,还是王家卫版本的。
常欢看他心事太重,也不好讽刺或开玩笑了,正正经经地建议他好好梳理一下现在的事情。“再说你着急也没用,放宽心,说不定等过了几天有了别的猛料爆出来,也没谁顾得上你这桩了。”
邓廷歌倒不是心急。他心里已经知道迟早要有和父母摊牌的这一天,只是这一天来得太猛太急,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他和罗恒秋的事情暴露了,别的影响他倒不十分在意,就是爹妈那边令他开怀不起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过庞巧云流眼泪,心里难受又说不出来,只能把额头抵在车窗上扭来扭去,唉声叹气。
回到自己的家里,罗恒秋不知何时已经来了。他拆了邓廷歌买的窗帘,是印着船锚和水纹的,站在椅子上正往窗上挂。邓廷歌走过去,默默抱着他膝盖不说话。
罗恒秋:“……你别抱,我站不稳了。”
邓廷歌深深吸了口气:“师兄。”
罗恒秋被他这种山雨欲来的口吻吓得心都乱跳了:“怎么了?你回家出了什么事?”
他挣开邓廷歌的爪子跳下来,紧张得不行:“你……你爸妈说什么?”
邓廷歌看着罗恒秋不出声,罗恒秋以为是他受不了家里的压力要跟自己分开了,脑内轰轰乱炸,不由得颤抖起来。
“你别想着跟我分手!”他一下子凶悍起来,“我说过的,我不会放开你……”
邓廷歌突然笑了一下,扑过去抱着他就狂亲。罗恒秋推开他他又立刻缠上来,两个人在挂了一半的窗帘里撕扯不清,气喘吁吁。
“说话啊!你狗啊扑上来就舔!”罗恒秋怒道。
邓廷歌抓起窗帘把自己和他裹在里面,亲密地和他脸贴脸:“看他们的态度,应该是不想管我了。”
“……不管你了?”罗恒秋一愣。
邓廷歌告诉他,邓啸这个人的脾气很大,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是一定要骂出来的。但这次他一声不出就回房间了,表示自己和邓廷歌已经无话可说,是冷战的开端。“我高中的时候说要考表演,他也是这样的态度。不过没有多久,一年吧……好像是一年,他就软下来了。”邓廷歌像是跟罗恒秋说,又像是跟自己说,“我爸这个人很硬,但是他特别护短,对家里人都是心软的,上一秒骂你,下一秒就能给你递糖果。我小时候没少被他揍过,每次揍完了他还不是悄悄来敲我房门说对不起……”
罗恒秋抱着他,默默听他讲。
邓廷歌讲了很多事,关于邓啸的,关于庞巧云的。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快把自己的眼泪说下来了。
他在罗恒秋的身边才觉得自己实际上软弱又害怕。他不怕外面的流言,不怕记者尖锐的提问,却唯独害怕邓啸和庞巧云真的不管自己。仿佛在他心底,自己仍是小时候那个将房门反锁、满心期待地等候父亲像平常一样悄悄带着糖果来道歉的孩子。
邓廷歌心里也隐约知道,这一次邓啸不会来敲门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都罕见地失眠了。
平时两个大忙人有时候看着电视歪在沙发上就能睡着,这几天各种休息不足,反而精神奕奕。邓廷歌睡不着,就和罗恒秋小声说话,裹在被子里慢慢地做了几次。
他现在稍稍平静了,才顾得上去思索罗恒秋的心情。罗恒秋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就是更喜欢抓他了,很用力,掐进肉里的那种。
“师兄,我们不会分开的,一定不会。”邓廷歌小声说。
罗恒秋看着他,不像相信也不像不相信,亲了亲他脸颊,起身去洗澡了。
心烦意乱,又知道罗恒秋和自己一样不安,邓廷歌想为他做点事情,于是起床去捣鼓夜宵。
邓廷歌厨艺依旧没什么进展,他也不敢做别的复杂的东西,就煮了碗清汤面。罗恒秋晚上没吃什么饭,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正好也饿了,二话不说就坐下来大嚼。
等吃完了,邓廷歌这才意识到,这次的作品罕见地没有受到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