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森……”她呢喃。
腰间的伤口像一把钻头带着十足的电力打进身体,痛得她整个人都抽搐起来,却还是想要伸手把他揽进怀里。
阿森却突然不认识她一般,一边惊恐地往后退,一边害怕地摇着头,双手捂住耳朵,口中喃喃地说:“不要伤害我……不要伤害我……”
于淼疼得耳膜都鼓胀起来,外界的声音嗡嗡的。她看见阿森一步步后退,分明就要退到断崖边上!她赶紧向他奔过去,忍受着他不分轻重的拳打脚踢,抱着他往回走,最后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阿森,冷静一点……是我,我是姐姐啊……”
“不要伤害我!不要!离我远一点!”男孩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声音几乎撕裂了夜晚的寂静。
于淼只能尽量安抚他,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不在乎他激烈的挣扎牵动她身上的伤口,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他:“阿森别怕,姐姐在这里,姐姐在这里……”
阿森却好像根本听不见似的,只是一次次狠狠地打在她身上,嘶吼着,像是被困的野兽一般。
“阿森……”于淼被他压在身下,痛苦地□□了几下,终究不忍心放手,更加铆足了劲把他困在身边,“阿森,不要过去,不要过去。那边是悬崖啊……阿森……”
悬崖边空荡荡的,两个人影扭成一团。
院长等人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那个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于淼浑身是土地跌倒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满脸恐惧的男孩,痛苦却仍坚强地毫不松手,任腰间的鲜血流淌出来,红得刺目。
“院长,麻烦你了……”她只来得及说这一句,就支撑不住先昏了过去,惨白的脸色在月光下格外骇人。
于淼醒来时,周边是刺目的白色。
她不喜欢白色,这样的地方往往带着太多悲伤,一次又一次在她心上刻下深深的创口,逼迫着她越发坚强,也越发伤痛。
于淼隔着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床上的阿森,他睡得安稳,柔软的发丝垂在枕头上。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两个人一起玩耍,她看电视上的结发夫妻把头发结在一起,就把自己和他的也绕成一股。那时候她说,他们一定是世界上最相爱最幸福的姐弟。而事实上,他们确实最相爱,至于最幸福……或许,能这样相互惦念,也是一种幸福吧。
她的目光定格在他平坦的眉间,起码在梦中他是安然的,这样也好。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已经过了午夜。
片场的拍摄还要继续。
跟院长打了声招呼,于淼抬脚离开医院,明亮的灯光被抛在身后,前方是漆黑的小径,只有的士的灯光照亮周边的一小片,是她前进路上唯一的指引。
夜晚总是格外安静。的士内开着暖气,于淼却手脚冰凉。郊区不像繁华的市中心,处处都设有路灯,于淼透过窗子往外望去,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倒影映在黢黑的窗户上。
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的静谧,是陈谨。
“于淼?”他的声音里带着担忧。
于淼调整了一下声线才说话:“陈谨,怎么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平稳的声音才传过来:“没什么,就是跟你说一声,电影的宣传我帮你发了微博,你别发重了。”
于淼“嗯”了一声。
“这两天天气时冷时热的,你穿衣服注意点,别胳膊大腿地往外露,一转凉就要感冒。”
“嗯。”
“木木这两天好像又重了,我一直给你照看着,你回来看到它一定不要太惊讶。”木木是于淼养的田园犬,平时出门就留它看家,很通人性。
“好。”
电话那边突然嘈杂起来,像是有人喊他。
安静了一阵,才听到他沉稳的声音隔着话筒传过来:“你在外面自己照顾好自己。”
于淼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声音带上哽咽:“好,你去忙吧。”
直到耳边响起嘟嘟的忙音,于淼才任由眼泪落下来。碍于司机的存在到底没有放声大哭,只是压抑地吸了吸鼻子,抬起双手把脸埋进去。
第17章 冥冥已心动4
窗外是寂静黑暗的夜色,黎明前的黑暗吞噬一切般压迫着每一个人,她也是其中之一。
她半靠在车窗上,听着外面倒豆子般的雨声,感受着胃里和伤口的疼痛,浅浅入眠。惊醒时的士已经熄火,停靠在半路上。
司机连连抱怨,下着大雨车居然还抛锚了。
于淼还迷糊着,就听到司机喊她:“喂,小姑娘!把车钱结了,赶紧下车吧!我这儿还有事,不往前送了!”
她皱着眉,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原本坑坑洼洼的小路上更是泥泞不堪,她就这么下车?
“师傅,外面雨这么大,能不能让我在车上等会儿……”她还没说完,就被司机打断。
“别说了!快把车钱结了,赶紧下车!真是倒霉……”司机骂骂咧咧地伸手找她要钱,可能是心情不佳,看上去格外凶神恶煞。
她只能妥协,一下车就被大雨浇了个彻底。
她神游似的往前走,除了渐渐沉重的脚步,感受不到其他。耳边只有雨水的声音,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慢慢远离了她。
头很昏,身边的景物越来越模糊。脑海里一幕幕场景闪现飞逝,回忆带着欢笑与泪水越发清晰,阿森那温柔的笑脸好像就在眼前,用清脆的声音叫她姐姐,跟她说生日快乐。
然而唰地一下,一切都消失殆尽,只剩下她腰间那把锋利的匕首,泛着暗红的颜色……
四周像是有无形的屏障把她罩在其中,让她缺氧窒息,让她压抑颤抖,让她无助绝望。
不知哪里跑出来了一只流浪猫,瑟瑟发抖地站在路旁的大树下,瞪着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雨水重重地打在她的身上,身子越发沉重,最后不堪重负地倒在路边。身旁,那只花猫静静地看着她。
就这样睡一下吧……
花猫墨绿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有魔力,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倒映出来,带着一身冷冽的气息,靠近那个昏迷在地的女人。它盯着他,警告似的叫了两声,却连着瓢泼大雨一起完全被男人忽视了。
他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女人身边,倾身触了触她的额头,然后皱眉把她抱回车上。
花猫紧跟过去,迎来男人森寒的目光,吓得它一个奓毛。他却只是看了它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关门的动作迟缓了半分,让它轻松地跳上了车。
明亮的病房内,男人站在床边,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目光注视着床上,愤怒、挣扎、疑惑一点点闪过,最后仅余怜惜。
床上的人儿显然睡得并不好,一双秀眉紧紧蹙着,睫毛不断抖动,大冷天额头上还冒着虚汗,星星点点连成一片。大雨化开了她脸上的妆容,只剩下一张素颜。
房间里光线很暗,是凌晨浅淡的微光,预示着一天的开始,他却不想这一天就这么结束。
他不想否认发现她不见时那种慌乱与担忧,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居然已经有了所谓的爱怜。
是她明明腰酸背痛还要坚持演戏的时候?是她手臂受伤却仍在镜头前完美表现的时候?还是她发现了他眼底的伤痛,在他毫不客气的吻里瑟缩颤抖的时候?
一点点回想,才惊觉与她在一起的点滴细节都铭刻在心里,不去触碰的时候就静静流淌在心底,此时探寻出来才发现,那些早已覆盖了他整个思绪,一发不可收拾。
他凑近她,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水。她紧皱着眉头,满脸痛苦,他也皱起眉,为什么她梦中仍是如此痛苦?
他伸手抚上她眉间,想要化开那些褶皱,却终究是徒劳。他苦笑了一下,想要收回手的动作却顿在原处,细小的泪珠从她闭着的眼睛里流出,透明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埋进黑色的长发里,不见了踪影,却牵动他的心弦……
然后慢慢地,他俯身靠近,吻上她的眼睛,那样轻,生怕惊醒了她。
她动了动,像是渴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刹那间,那两片薄唇现出晶莹透亮的桃红色,仿佛是什么特殊的邀请。
他低叹一声,覆了上去,浅浅品尝,辗转啃噬,再也抽离不开。
浅淡香甜的味道,一点点在唇齿间流转,同其他女星身上浓艳的味道不同,别具一格,独一无二,是她特有的味道。
拍戏的时候他也这样吻过她,却不似现在这样静谧,有的只是一味的凶残和愤恨,把那些剥皮噬骨的恨意全部转嫁在她柔软的双唇上,让她颤抖,让她恐惧。
现在他却有些后悔了,这样的香甜,怎能那样粗鲁地对待?
她轻微地□□出声,却像是紧绷的细线被轻轻弹了一下,把他从沉溺中拉出水面,所有理智都在一瞬间回归,让他整个人一惊。他看清面前这张脸,这容颜并不是他本应思念的那个人!
他赶紧抽回身子,俯瞰她的睡颜。宽大的手掌握成拳放在身侧,眉宇眸间全是挣扎。
他终究转身离开,却在伸手搭上门把的瞬间有了些许迟疑,就是这半分迟疑,让他没有错过她轻启的唇瓣间传出的呢喃:“阿森……”
于淼醒来的时候,窗外还是阴沉沉的。
连绵的大雨下个不停,雨水打在窗檐上发出滴滴答答的闷响,时而密集时而稀疏,终于把她弄醒了。
房间里只有床边一盏夜灯亮着,光线很暗。鼻尖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让她立刻明白身在何处。
她身上只着了贴身的衣物,周身被床铺轻柔地包裹起来,很舒服,却盖不过身上伤口的疼痛。那针扎一样的刺痛遍布全身各处,牵动着每个神经一起折磨着她,迫使她皱起眉头,不满地□□了一声。
昏迷之前的事情一点点回放,她叹了口气,然后啪的一声,房间就亮了。
她皱着眉适应了一下刺眼的光线,直起身。
因为开了暖气的缘故,男人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薄衬衫,斜着身子倚在门边,一双丹凤眼毫不掩饰地观察着她。他姿态随意,手腕上的袖子卷起来,没有了平时冷硬的感觉,看起来亲近了许多。
“醒了?”
她点点头,还有些蒙。这一觉睡得太累,梦一个接一个地缠上来,醒了之后还觉得心跳得咚咚的,嘴巴更是干渴得难受。她四处看了看,想找水喝,目光却落在床边的椅子上。
病房里条件简陋,只有一把椅子靠在窗子旁边,椅背上搭了件黑色大衣,看起来很眼熟。她想到那晚欧广泽借她披过的那件衣服,跟眼前这件极为相似。
她又看了眼欧广泽,果然见他头发湿湿的。
“谢谢欧先生把我送到医院,真是麻烦你了。”她弯着嘴角道谢,很标准的笑,不亲近也不疏远,哪怕是现在面色苍白,看起来也甜美万分。
欧广泽听她嗓子干哑,声音沙沙的,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端了杯水过去:“举手之劳。”
“谢谢。”她有些受宠若惊。
在她的印象里,这位欧先生可从来不是这么好相与的,尤其是对她,难得的和颜悦色往往意味着他在借绯闻的力量把她推上风口浪尖……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时间地点,她一定会仔细找找周围是否有记者的相机。
胡思乱想间,男人已经拿着大衣走到了门口。
“欧先生要走了吗?”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嗯。”他回身看她,手停在门把上没有推开。
她接收到他的目光,赶紧灌下一大口水,然后焦急地掀开被子下床:“我也去。”
“别动!”欧广泽大步走回来,把她按回床上,“你要去哪儿?”
“去片场呀。”她理所当然地回答。按照计划,之前放的一晚上假已经影响了不少进度,接下来的拍摄会更加紧迫,她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欧广泽眉头拧得更深了:“你腰上的伤你不清楚吗?”
“伤?没事,小伤而已。”为了表现这话的真实性,她脸上笑得格外灿烂,却没敢直视欧广泽的眼睛。其实她刚刚下床的动作已经扯到伤口,现在腰上一抽一抽地疼。
“你需要住院。”他斩钉截铁道。
“医生说的吗?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伤口已经不疼了。”她看了看表,刚过七点,“我们快去片场吧,再晚就要迟到了。”
欧广泽看她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也有些怒了,皱着眉开口:“你就这么急着回去拍戏,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
“我只是想做好自己的工作而已。”于淼开口,然后弯腰穿鞋。
欧广泽看她说得坚定,一阵恍惚。多么简单的道理,就算受了这样重的伤也要去拍戏,就因为是工作,因为这样拖下去会影响进度。他看着她,突然觉得尊敬。
他按住她的动作阻止道:“现在是晚上七点,我已经跟导演请过假了。你先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剧组。”
于淼惊讶地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终于相信自己一觉睡过了整个白天。
“你是谁呀?为什么在这里?”门口突然传来护士的声音。
欧广泽赶紧转身追出去,回来的时候面色沉静:“应该是记者。”
于淼低头想了一下:“还是麻烦欧先生送我回片场吧,能拍一点是一点。而且我继续留在医院也不方便,记者已经找到这里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窝蜂涌过来,到时候就真的走不了了。”
“走吧。”欧广泽凝眸看了她一会儿,拿起大衣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回头看她,眸色沉了沉。
于淼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才发现自己穿的V领打底衫往右歪了过去,大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隐约还能看到里面的内衣,半遮半现。
她赶紧收拾好衣服,又套上外套,跟了上去。
第18章 冥冥已心动5
欧广泽在她前面走得很慢,显然是为了照顾她。医生开的药被他拿在手里,塑料袋里的东西满满当当,这样的生活气息跟他身上的高档大衣搭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快走两步要把东西接过来,却被他平淡地拒绝了。
这么一路上了车。
欧广泽拿了根烟夹在手上,却没有点。她想说不用介意她,又担心会多此一举,直到车子走走停停到了目的地,也没能开口。下车前看了一眼窗外,她才发现这里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欧先生,这是……”
“我在这里的房子,你说住医院担心被记者骚扰,所以先住这里。”欧广泽简单地解释,率先下了车给她开门。雨下得不小,之前在医院车子就停在楼下倒没什么,可小区里停车场离他住的那栋楼有些远,她腰上还受着伤……
“为什么不是宾馆?”于淼小声开口。
“宾馆离片场太近。”欧广泽沉声开口。他不觉得把她送回宾馆跟送回片场有什么区别,两个地方离得那么近,她一定会直接过去拍戏。
于淼还来不及再问什么,他已经爽快地脱下大衣挡在她头上:“走吧。”
又是一路无话。于淼看着他不近不远地走在前面带路,洁白的衬衫在夜里亮得显眼,让她想到上次在片场旁迷路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回去。
欧广泽的房子不大,但看起来很舒适,东西配备得很齐全,到处都是生活的气息。她这才想起来,剧组拍摄的这段时间,他都没有住在安排好的宾馆,每天开车来回,应该就是住在这里。
换鞋的时候她肚子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显然是饿了。她查了下附近的外卖,然后礼貌地问他要吃什么。
没想到欧广泽微微皱了皱眉,让她稍等。半个小时后,她在餐厅看到了冒着热气的粥。
“吃吧。”欧广泽盛了两碗出来,自己一碗,另一碗放在她跟前。
“这是……你做的?”于淼有些不敢相信,他这样的大老板,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饭的人。
欧广泽眉毛微挑:“怎么,不敢吃?”
于淼哪敢不吃,赶紧坐过去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陶瓷碗里盛着清淡的素粥,糯糯的白米里掺着青翠的菜叶,翡翠白玉混在一起似的,既好看又美味,她喝得十分满足。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又是负伤又是赶路,来来回回地折腾,她早就元气大伤,这时候美食在口,才总算恢复了几分。
也不好意思白吃,饭后她乖乖地拿了碗去洗。
收拾妥当出来,欧广泽已经洗好澡。
“今晚先住这里,明天送你回片场。”欧广泽指了指旁边的房间。
于淼点点头,从她的位置正好看到他头发上的水一滴滴滑落下来,沾湿了他刚换上的T恤。
这时候的他看上去就像是邻家男孩,没有半点“欧先生”的样子。
“不用担心,我睡隔壁。”欧广泽又指了指旁边的两个卧室对她解释。
于淼微微红了脸,手脚麻利地赶紧去洗澡。
伤口在腰上,不能沾水。她小心地避开,侧身站到莲蓬头下面,原以为万无一失,却很快发现伤口上的纱布被水沾湿,无奈之下只能速战速决。
打仗似的洗完澡,要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腰上的伤药没有带进来。
她小心地挪到门口,附耳上去,外面没有半点声响。
她想了想,套上欧广泽给她准备的家居服,飞快地奔进房间,然后小心地掀起上衣,专心换药。
伤口在腰侧偏后的位置,她整个身子都扭曲着才能勉强上药,十分难受。
咚咚两下敲门声响起,她抹药的手一抖,不小心带倒了旁边的药瓶,赶紧伸手去扶,却牵动了伤口。欧广泽一进来就看到她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一只手扶着药瓶,另一只手还撩着衣摆防止伤口上的药蹭到衣服上,说不出的滑稽。
他走近,拿走她手里摇摇欲坠的药瓶,在她旁边蹲下。
“你……”于淼惊讶。
“不想看你把这瓶药撒了而已。”他让她把衣摆撩好,然后一点点小心地涂抹在伤口上。
确实是伤得不轻。他找到她的时候想都没想,直接送去了医院,这是第一次看见她的伤,比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原本白嫩的腰上皮开肉绽这么一块,突兀且破坏了原本的美感。只是更让他奇怪的是,这伤口分明是刀伤,她怎么会……
她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想到手臂受伤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半蹙着眉头给她抹药,小心仔细得像是在处理什么动辄百亿的大项目,认真专注。
“欧先生,您为什么那么恨我?”她轻轻地问出声。或许是因为安静得太过诡异,她下意识地开口,问出的却是这样的问题。她咬了咬舌头,暗自懊恼,然后屏住呼吸等着男人的回答。
男人沉默了很久,久到让她都后悔发问,她不想破坏两个人稍有缓和的关系。
她干咳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岔开话题,他已经站起身:“上好药了,伤口这两天不要再沾水。”
她松了口气,低头去看,果然已经处理好:“谢谢。”
“于淼,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浑身一僵,低下头去,没有开口。
男人沉稳的脚步移到门口:“晚安。”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欧广泽这么问根本不是想要知道答案,他是在告诉她,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就像她不愿意说一样,他也不愿意回答。
伤口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发作了。她躺好,闭上眼,睡着了就感觉不到疼了。
第二天,半梦半醒间,于淼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蒙蒙眬眬地推开门,正撞见在玄关换鞋的郑烨。
他手里提着外带的早餐,正要进屋,冷不防抬头撞见她,显然被惊到,整个人愣在原地,表情丰富。
两个人就这么傻傻地对视了半晌,还是郑烨先打破了沉默:“咳咳,穿得很……居家!”
于淼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清早这身穿着出现在欧广泽家,实在是引人遐想,张口想要解释:“我……”
“你来了。”欧广泽缓步过来,接过他手里的早餐,到餐桌旁坐下,“过来坐。”
于淼感受着郑烨探索意味十足的眼神,深觉继续留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赶紧开口:“欧先生,我先回去了。”
欧广泽只是看了她一眼:“吃完早饭。”
郑烨也笑道:“别我来了你就走呀,一起吃吧。”
于淼这下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那次酒会门口跟欧广泽聊天的人,声音很好听,慵懒却不轻浮,让人印象深刻。既然欧广泽都信得过,那她留下来吃饭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心思一定,她大方地在旁边坐下。
郑烨带过来的是煎饼、油条一类油炸的东西,油腻腻的。于淼一向不爱吃这些,勉强嚼了几口,大多喝的是欧广泽煮的粥。
郑烨看到粥的时候还笑着打趣:“哟,啥时候开始洗手做羹汤了?之前是谁说的君子远庖厨?”
欧广泽瞪他一眼:“吃完了?”
他立刻消声,埋头吃了一阵又看向于淼:“这粥真好喝,是吧于淼?”
于淼点头,倒不是为了捧场,而是真的美味。
她昨天第一次喝的时候就觉得这粥火候正好,里面放的食材虽不多,却都很有营养,就算是她受伤胃口不好,也愿意多吃几口。放在平时,她绝对想不出欧广泽这样的人能有这种手艺。
第19章 冥冥已心动6
吃完饭,于淼在厨房里洗碗,碗碟碰撞的清脆声里,两个男人压低了声音交谈。
“你和她……”郑烨试探地问。
欧广泽皱眉:“你想多了。”
郑烨难得收敛了平日的慵懒,带上些严肃:“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你也该放下了。”
欧广泽凝着目光看他:“郑烨!”他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气势逼人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是被触了逆鳞的狂躁。迫人的气势散发开来,让人不敢直视。
郑烨看着他,摇头叹息。
厨房的隔门上映出于淼的剪影,她低头清洗碗碟,认真仔细。郑烨半真半假道:“既然不是,那我追她没关系吧?”
欧广泽凝眸看他,像是要探寻他话里的真假。他却已经转了目光去看刚从厨房出来的女人,含笑开口:“走吧,我送你去片场。”
于淼有些戒备地摇头,却听他在她耳边小声说:“上次你偷听我们说话的事,我还没跟欧广泽说。”
她只能无奈地点头:“欧先生,告辞。”
于淼跟着郑烨亦步亦趋地出门,远远看过去,一个高挑甜美,一个帅气十足,倒也十分般配。
欧广泽阴沉着脸,直到两人钻进车里不见了身影才收回目光,因此没有错过郑烨上车前比出的那个满是挑衅的手势。
这个女人,居然就这么走了……
房间里传来轻柔的猫叫声,是那只跟着他回来的花猫,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到欧广泽面前,正对上他一脸阴沉。像是通人性一般,花猫踱了两步就赶紧往回跑,却被男人宽大的手掌一把揽过,在半空中徒劳地挣扎两下。
男人一把抓住它,扬手就要送出门,却在它那双墨绿色眼睛的注视下缓了动作。也许真的是跟她有缘,就连眼神都这么像,透着骨子里的坚强不屈,却又水灵灵地眨巴着眼睛,处处都带着对他的控诉。
他叹了口气,把它放在地上,挠挠它的下巴,听它惬意地喵呜一声,不自觉想到刚刚离开的女人,皱着眉驱散心底的不悦。
极速前行的跑车上,于淼坐在副驾驶位,看着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心里有些焦躁。轿车这样封闭的空间,两个并不亲密的人坐在一起,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但更让她焦躁的,是这个男人的身份。
那次在酒会门口偶然听到欧广泽和他的谈话后,她就有意向陈谨打听过这个男人,但饶是陈谨人脉广博,竟然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这样神秘,未免让人不安。到底是什么身份,才能够和欧广泽那样的人平等相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