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校庆表演的节目都是录了视频， 放在学校官网上的。
只不过中艺的官网平时并不怎么有人看， 大家也根本不会特意去看演出视频。直到微博的热度起来以后，大批的网友奔涌而至， 直接让学校的官网……瘫痪了。
纪染坐在教室里， 陈玲玲就坐在她旁边看手机。
大五上半学期课不多，下午两个人从图书馆借了书，就坐在自习室里， 准备在这里待到晚上， 再去舞蹈教室练舞。
然而刚在这坐下，陈玲玲就一直翻着手机看个不停。
“染染，有人拍了你的生活照发到网上了……就是这抓拍技术，真的太一般了！”
“染染，这个人把你拒绝过的男生名单列出来了！哇， 原来你大学以来拒绝过这么多男生了，有些我都没印象了……”
“染染……”
在陈玲玲第无数次把学校论坛上的议论给纪染实时播报时，纪染轻轻抬眼，小声提醒她：“玲玲， 现在已经四点半了，再过一个多小时我们就该去练舞了。可是你的书才刚看到第五页呢……”
陈玲玲眉头紧锁， 视线落在教室窗户的位置，低声说：“染染，刚刚那里好像有人在偷拍你！”
纪染一怔，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可那里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染染，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陈玲玲看着纪染，有些担忧地说。
随着网络上的热度，同学们对纪染的关注好像过高了一些。
她们现在都还是学生，平时教室、宿舍这些固定的地点是躲不开的。那些人对纪染的关注已经有些超过寻常范畴了，就像刚刚那个偷拍她的人那样，再这样下去会干扰到她的正常生活，甚至可能还会影响到她的安全。
纪染也有些忧虑，但还是安抚地对陈玲玲笑了一下：“嗯，我会小心的。”
虽然纪染心里也清楚，再怎么小心，似乎也无济于事。
那些人简直无孔不入。纪染长得好看，原本就在学校里出挑，现在这一波热度起来了，甚至有人在学校的论坛里开了帖子，每天更新一些跟纪染“偶遇”的照片，从舞蹈系的早功开始，到晚上纪染回宿舍，只要是公共区域，几乎总有照片会被人拍到传上去。
直到周末的时候，纪染戴着口罩和帽子偷偷溜出校门，去了学校外面的公寓，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其实她是非常不喜欢被关注的性格。小时候身份给她带来的负面影响太多，每每被人关注，最后的结果总是被骂和受伤。除了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纪染都恨不得能每天把自己藏起来才好。
现在这种被格外关注的感觉，几乎要让她窒息了。
***
齐宏到家的时候，小姑娘正在厨房里忙活着。
纪染暑假的时候，一日三餐几乎都由他包揽了，今天难得回来得早，她特意去超市买了食材回来，给男人准备了三菜一汤，算是好好报答他。
“这么丰盛？”齐宏脱了外套，走到厨房站在小姑娘身后。
纪染有些不好意思，抬眸看了他一眼：“我手艺一般，你可不要嫌弃啊。”
齐宏轻轻笑了一下，揶揄道：“我就这么不知好歹？”小姑娘亲手给他做的东西，再怎么难吃，他也绝不会说一个“不好”。
更何况，小姑娘手艺其实很不错。
牛肉粉丝、蒜蓉虾、麻婆豆腐，再加上一个紫菜蛋花汤，虽然比不上饭店大厨，但色香味俱全，看着很有食欲。
男人吃得很满足，最后几乎盘盘见底，让小姑娘都担心他会不会吃太撑了。
等锅碗全部收拾好，男人牵着她的手下了楼，在花园里散步。
“听说你现在是名人了？”齐宏低头看着她，笑容里有些打趣的意味。
小姑娘立刻脸红了，小手被他揉在掌心里，不自在地动了动。
“我哪有，只是他们新剧要播了，顺便让我受到点关注而已，”她想了想，仰头看着男人，小声说，“但其实，最近学校里的事情，让我觉得有些困扰……”
小姑娘眼睛里有些茫然和困惑，一点点把问题都告诉了男人。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困难以后向他求助。
齐宏听得很仔细。等她说完了，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小姑娘眨了眨眼，疑惑地问他：“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她原本还以为他会给她点什么建议，比如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大家对她的关注度下去，让她恢复原本正常的生活。
齐宏却笑了一下，反问她：“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纪染惊讶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男人拉着她在凉亭里坐下，轻声提点她：“之前白长英不是跟你提过，以后想做演员，他给你投资拍剧吗？你现在所受到的关注，就是将来往这条路上发展的筹码。”
纪染微微顿了顿。她其实并没有想清楚，将来是不是真的要走这条路。
男人看出来她的心思，手绕到她身后，指腹慢慢揉捏着她脖子上的嫩肉。
“即便以后不做演员，你学跳舞这么长时间，难道就没有点梦想？”他耐心地说着，一点点引导她。
纪染思绪一顿，眼眸微微睁大了几分。她学舞蹈的初心，是想让更多的人能接触舞蹈，欣赏舞蹈的美……
“我好像……明白了。”小姑娘轻轻眨了眨，仰头看着男人，眼睛里有着明亮的光。
齐宏淡淡“嗯”了一声，瞧着小姑娘脸上兴奋的跃跃欲试的表情，微微挑了下眉：“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干涉你。不过有一点，必须答应我。”
纪染茫然地看着他。
“不论做什么，一定要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全，”男人顿了顿，沉声道，“现在看来，宿舍就不要住了，搬到公寓来？”
纪染犹豫地“啊”了一声，柔软的小手在他掌心里不安地挪动了一下，搔地男人掌心微痒。
他们现在周末其实已经是住在一起了，只不过她大多数东西还在宿舍，平时也还是回去住的时候居多。虽然已经确定了他的心意，但纪染其实还是不想太倚靠他，尤其是在经济上。搬过来跟他一起住，不就是在依赖他吗？
纪染微微垂眸，漂亮的嘴唇轻轻抿着，没有立刻答应他。
男人清楚她的心思，也不想勉强她。
最后他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大手把人揽进自己怀里，低头咬住她细嫩的唇，慢慢接了个深吻。
“不愿意也随你，只要你照顾好自己，”他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畔，声音很轻，慢慢抛出了个重磅炸弹，“不过有一件事，你也得早做准备了。”
小姑娘被他亲得晕头转向，轻声“嗯？”了一下。
男人淡笑着道：“我爸说，想请你来家里吃顿饭。我们名人染安排一下，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
***
提到齐如海……
纪染心里颤抖地直打鼓，完全就只想逃。
毕竟之前唯一一次见面，就是那次在晚宴外面。纪染觉得自己给他的第一印象一定糟糕透了，红着眼睛跟他儿子在街边接吻什么的，而且他当时的态度也明显对她不满意。这种不安和忐忑，完全不是齐宏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
好在男人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只是提前告诉她一声，并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于是，小姑娘心里头慌乱着，干脆用更加忙碌的生活充实自己。
她现在不仅仅在辅导班做兼职，每周还要抽出时间来录Vlog传到网上。
自从上次被男人提点以后，她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关注度可以让她做很多，她一直想做却没有能力的事。
她开通了微博，偶尔分享自己的日常，更多时候会发布一些自己练习舞蹈的视频，还有在辅导班教小朋友们跳舞的视频。
辅导班的课程是很基础的，网友们看了以后跟着学也没有任何问题。纪染的视频下方，网友们还会就自己的学习情况提出疑问，纪染有时间就给他们一一解答。
时间久了，连纪染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竟然渐渐成为了一名网红，而且还是粉丝数量不小的那种。
或许是因为她在微博上主动的分享，学校论坛上那个偷拍她的帖子热度也渐渐凉了下去。
周一上课的时候，纪染仍旧能感觉到其他人对她的出现格外关注，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担心对方会偷拍自己而不敢打招呼了。
夏玉走进教室的时候，明显心情很好的样子。
“大家现在已经大五了，在这个即将毕业的时间里，希望你们也好好考虑未来的发展方向。另外，今天有位重要的客人，要介绍给你们。”
夏玉说着，走到门口，把站在教室外面的人迎了进来。
对方刚走进教室，几乎所有人都沸腾了。
陈玲玲拽了拽纪染的手，激动道：“天哪，是圆梦舞蹈社的经纪人王佳燕！”
纪染轻轻点了点头，眼睛里也透着几分惊喜。
圆梦舞蹈社是国内最著名的舞蹈社之一。他们在B市有自己的演出场地，每个月都会有两场表演，而且每年还会接到国外的演出邀请，可以说在国际上也相当出名。最重要的是，圆梦舞蹈社是白玉台的御用舞蹈社，白玉台每年的舞蹈盛典都会给圆梦舞蹈社预留两支舞，这是任何其他舞蹈社团都没有的殊荣！
白玉台，那是纪染从小到大最向往的舞台。
夏玉看着学生们激动的样子，笑着让王佳燕跟大家说几句。
王佳燕轻轻笑了一下。
“其实大家都应该清楚，我们舞蹈社招人的标准非常严苛。明年春天，我们舞蹈社在白玉台的两支舞蹈中，会有一支完全由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跳的舞蹈。这次来招人，也就是为了这个节目做准备，”王佳燕说到这，轻轻顿了顿，微笑道，“来之前，你们夏玉老师可在我这夸过你们很多次，所以我非常期待你们的表演。”
她话音刚落，教室里已经响起了一片掌声。
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激动地要沸腾起来了。
夏玉轻笑着交代道：“这次招的人不多，你们要好好把握机会。考核实践在下周，你们准备跳什么曲目，可以找时间来跟我商量。”说完就让大家解散了。
纪染正要离开，就被夏玉叫住了。
她走到两人跟前，才听见王佳燕对她轻笑道：“你就是视频里那个校庆舞蹈里的领舞吧？跳得不错。”
纪染惊讶地眨了眨眼。她没想到，网络的热度竟然让王佳燕都关注到自己。
夏玉却笑了笑：“这丫头用功肯吃苦，人又有灵气。校庆上那节目，要不是有她在，我也不敢排难度这么高的舞。”
纪染脸颊微红，小声道：“是夏老师教得好。”
夏玉和王佳燕对视一眼，眸子里都带着点儿笑意。
几个人没聊太久。
王佳燕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纪染：“这次的舞蹈好好准备，很期待你能加入我们。”
纪染腼腆地冲她笑了笑，认真点头。
等人走了，夏玉才低头，认真跟纪染讨论着她这次参加选拔的舞蹈选择。以纪染的能力，其实难度不是问题，只是要考虑紧迫的时间，还有她脚上的伤。
教室的落地镜旁边，孙倩皱着眉看着纪染的方向，目光中带着不甘。
她已经忍了很久了。
网络上对纪染的吹捧几乎从没停过。刚开始还有些怀疑她是炒作的声音，后来确认了她纯素人的身份，再加上校庆表演上令人惊艳的舞蹈，从微博到论坛，几乎把她捧成了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而眼下……似乎圆梦舞蹈社似乎也要对她敞开大门了？
孙倩咬紧了牙。
她最看不惯纪染这副样子，遇到什么事都刻意表现得云淡风轻，但偏偏想要的东西总是轻而易举地得到手。而她呢？就算再怎么努力，也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她常常想，纪染她有什么本事？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
纪染当然不清楚孙倩的想法。
到了大五，即便是同宿舍，每个人的时间也都很不一样，她已经很久没跟孙倩面对面碰见过了。
她现在每天时间都安排得很满，因为要准备舞蹈社选拔的关系，她把辅导班之前的课程上完以后就辞职了，还介绍了小学妹去那里，顶替她原本的位置。
周末的时候，纪染也留在舞蹈教室里练舞。
夏玉最终给她确定的舞蹈难度很大，是古典舞，还带着点少数民族的风格，她需要不断琢磨，多加练习，才能让动作自然和谐，跟音乐融合在一起。她现在时间很紧张。
然而就在这天下午，她接到了纪晓龙打来的电话。
“晚上家庭聚餐，地址我发给你，你记得准时来。”纪晓龙在电话里沉声吩咐着。
纪染已经很久没跟他联系过了。自从上次他利用她，在晚宴上跟齐宏攀关系之后，纪染就再也没回过纪家。她现在其实已经很独立了，经济上自给自足，跟齐宏结婚以后，法律上她也有了新的家庭，不再像之前那样，有些事情还需要受纪晓龙的约束。
只不过……
纪染想到齐宏之前说的，要找时间带她回齐家吃饭。
有时候，人生真的是很让人无奈。比如血缘关系，是天生注定，无法选择也无法改变的。纪晓龙是她的亲生父亲，永远都是。
如果可以，纪染还是希望自己和齐宏的这段关系是受双方家长祝福的，而将来在她面对齐宏家人的时候，也可以大大方方得，不至于羞于提起自己的家人，更不让他因此而感到难堪。
“是……家庭聚餐吗？”纪染小声开口，跟纪晓龙确认着。有了上次的经历，她对纪晓龙的话其实有一丝的犹疑。
纪晓龙在电话那端冷哼一声：“你是觉得我在骗你吗？”
纪染垂下眸，微微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纪晓龙淡淡道：“地址我发给你，记得准时到场。”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纪染看着手机上的地址，犹豫了一下，给纪宇发了条短信。
“父亲说晚上有家庭聚餐，你会去吗？”
她想了想，又把酒店的地址也给他发了过去。
然而电话那端没有给她丝毫回音。
☆、宠你
第三十章
纪染出门的时候， 其实心里还有些忐忑。
虽然在纪家长大， 但她的身份毕竟尴尬，纪晓龙家里的那些亲戚她其实并不认识多少， 更别说家庭聚餐这样的场合了。她没有打扮得特别隆重， 但也认真挑了条碎花的小裙子，看起来乖巧懂事的风格。家庭聚餐的话，纪家的很多亲戚她也是第一次见， 这样的打扮， 应该会讨长辈们喜欢。
纪染最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气地笑了笑，然后出门打车，一路到了纪晓龙所给的地址。
饭店装修非常豪华，纪染被服务员一路引到了包厢门口，推门的一瞬间心里头还紧张着， 然而等看清楚包厢里坐着的两个人时，她脸上的表情就慢慢僵住了，视线落在纪晓龙身上，最后化作一抹自嘲的笑。
有句俗话说， 蠢驴都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然而她或许连驴都不如。
“小染啊，正等你呢， ”纪晓龙笑着站起来，不顾她瞬间僵硬下来的脸色，拉着纪染的手腕带到桌边，给她介绍道，“这位是白长英白总， 跟你丈夫齐宏是很好的朋友。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白总打声招呼？”
纪染抿着嘴角，抬头看了眼坐在餐桌边的白长英，又很快垂下眸去。
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羞耻，害臊……还有点儿想要立刻夺门而逃的冲动。她简直想象不出，纪晓龙是怎么跟白长英攀上关系的，更不敢想，在自己来之前他会不会还跟对方暗示过自己跟齐宏的关系，以求给纪家带来更大的利益。
纪染闭了闭眼，突然有些无力。
她所期待的那些，可能注定是要落空的。只有她自己，还傻傻的以为一切会有不同。
最后先开口的人反倒是白长英。
他跟上次一样，说话间语气十分温和，笑着对纪晓龙道：“我跟纪染之前就认识。”
纪晓龙一听，脸上的惊讶和错愕一闪而过，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纪染，笑着说：“是吗？小染怎么都没跟我说过呢。那我就不多作介绍了，来来来，我让服务员上菜，咱们先吃着。”
他说着，不容拒绝的把纪染按在自己身边坐下。
服务员把菜品一一端上来，都是些珍稀食材，一看就价格不菲。
纪染看着桌上这些菜，大约也能猜到白长英的态度对纪晓龙的重要性，这次的合作如果能谈妥，估计会给纪晓龙带来不菲的收益。
纪染微微垂着脑袋，目光只默默落在自己跟前的盘子里。耳边不断传来纪晓龙的奉承话，言语间不断证明自己项目靠谱，暗示对方投出资金来稳赚不赔。再好的美味佳肴，此时也味同嚼蜡。
白长英一边应付纪晓龙，一边注意着纪染的方向。
他看见纪染基本上没怎么动筷子，脸色也不太好看，于是没有继续应付纪晓龙，反而低声询问她：“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
纪染正在分神，被纪晓龙拍了下肩膀，微微一惊，抬头对上白长英温和的目光，这才有些堂皇地小声说：“对不起，我可能胃有点不舒服……”
白长英微微蹙眉。他之前就听齐宏提过两句，小姑娘身子娇弱，偏偏性子要强。正准备问她需不需要吃药，却被纪晓龙抢先开了口。
“我这个女儿啊，从小身子骨就娇气，白总不用在意。我们刚刚说到哪了？这个项目啊……”他三言两语，很快又拐回了项目上。仿佛纪染的身体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区区胃疼，根本用不着小题大做。
白长英面上保持着微笑，视线落在纪染微白的脸色上，心里却有了计较。换位思考，如果是他自己的女儿说胃不舒服，就算是再重要的合作他也要暂时搁下，先照顾女儿要紧。看纪晓龙这样的反应，跟纪染简直不像是亲父女，没半点亲情。
白长英正准备提醒纪染，不舒服就先回去，包厢的门突然“砰”地一声一声巨响，几乎是从外面被人撞开的。
巨大的动静打断了里面两个人的谈话，也把正在愣神的纪染吓了一跳。
“纪宇？”纪染惊讶地看着他。
纪宇从外面进来，呼吸都还没喘匀。他脸上脖子上全是汗，身上还穿着被汗浸湿了的运动衫，蹬着双球鞋，显然是刚刚打完球，没来得及换衣服就直接赶过来了。
他目光在席间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纪染脸上，定定地走到她跟前，扣着她手腕把人拉起来了。
纪晓龙从他刚出现脸色就不好看，眼看着他拉着纪染就要走，脸色几乎都有些发绿了，低声呵斥他：“纪宇，你胡闹什么呢！没看见我在这跟人谈正事吗？你快点出去，别在这给我捣乱！”
纪宇原本准备拉着纪染就走，听见这话，脚步慢慢顿住了。
他转头先看了眼白长英，冲对方礼貌地笑了笑：“这位……老总，见笑了。”
下一秒，视线才转向纪晓龙的方向，沉着声开口问道：“爸，你谈你的生意，让纪染来干嘛？”
纪晓龙舌头一僵，脑海里千百种解释还没来得及开口，纪宇又继续道：“哦，您是不是想借纪染的身份，帮您事半功倍啊？那您问过纪染的意见吗，她同意了吗？”
纪宇沉声说完，转头看了眼纪染，又低声补了一句：“您贵人多忘事，怕不是忘记了？当初刚知道小染结婚的时候，您可是重重给了她一巴掌。您忘了不要紧，我们可都记着呢。”
纪宇说完，白长英看着纪染，眉头蹙得更深了。
“你……你……”纪晓龙气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纪宇还当着白长英的面把这些抖落出来。
他大步走到纪宇面前，狠狠地抬手，想给他一巴掌。
白长英却在此时出了声。
“纪总，”白长英神情淡漠，走到纪晓龙跟前，淡淡道，“看来您还有家事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他说完，冲纪染轻轻点了下头，这才抬步往外走。
纪晓龙脸色一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他心里是想拦白长英的，毕竟合同还没谈妥，事情也没定下来，但纪宇刚刚闹得这一出，让他根本没有脸面再去拦对方，最后只能低声说了句：“您慢走。”
等白长英走远了，他一身怒气才几乎喷涌而出，看着眼前自己的亲儿子，怒吼道：“你知道我跟白家接触了多久吗？你知道这个项目我花费了多少心血吗？就被你这个败家子轻轻松松几句话给毁了！”
纪宇脸色沉沉。
他皱着眉，看着纪晓龙，认真道：“爸，我是您儿子，子不言父过。但是您做这件事，有为纪染考虑过吗？”
纪晓龙冷笑一声：“她是我女儿，我……”
纪宇慢慢摇头，低声反问他：“您觉得，您作为她父亲，这近二十年来有尽过半点责任吗？”
纪晓龙等着纪宇。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儿子居然有一天会为了纪染这样跟他说话，而且还是这样毫不留情的，把他这些年来对纪染的亏欠全抖落了出来。
纪宇却还没有说完。
“爸，纪染在我们这个家里没享受过半点恩情，现在有了新家，您真的忍心让她因为您而失去新的幸福吗？”纪宇沉声说完，视线从纪晓龙身上收回来，低头看着纪染。
纪染眼眶早已经红了。
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委屈，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甚至连自己都不敢多想，不敢埋怨命运的不公。直到这一刻被纪宇说了出来她才知道，原来一直是有人心疼她的。除了魏长东以外，她的另一位哥哥，亲哥哥。
“跟我走？”纪宇低头看着纪染，认真问。
纪染鼻子酸酸的，仰头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嗯！”
***
纪宇就这么一路牵着纪染，到了餐厅一楼。
两人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才意识到这个季节天气的多变。
“你怎么突然来了？”纪染仰着脑袋，小声问他。
纪宇这会儿离开了纪晓龙的视线，之前那种别扭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脑袋，解释道：“看见你给我发的消息了，我就知道不对劲。今天哪有什么家庭聚餐啊……不过我打球的时候没看手机，早点回你就好了。”
纪染仰头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你能来已经很好了。”
纪宇听出来小姑娘声音里的感动，浑身不自在。
“肉麻什么呢？下这么大雨，都不知道怎么回去呢。你老公能来接你吗？”纪宇低头问她。
纪染犹豫着掏手机：“他不知道在不在忙……你呢，你要怎么回学校啊？”
纪宇咂了咂舌：“我学校离得近，好打车。”
纪染小声“哦”了一下。
正准备给齐宏发短信，一辆私家车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就在两人跟前。
纪染还没反应过来，纪宇戳了戳她肩膀，问：“这人你认识？”
纪染抬起头，才看见车窗已经降了下来，里面坐着的是白长英。
“白总。”纪染小声说。
白长英笑了笑：“雨大，回学校吗？我送你一程。”
纪宇低头小声问纪染：“你跟他熟吗？靠谱吗？”
纪染想了想，轻声说：“他是齐宏的朋友，好朋友。”
纪宇脑海内把“齐宏”这个名字思索了一遍，跟纪染的“老公”对上了号，点了点头：“行，那你跟他车走吧，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纪染点了点头，临要走的时候，又仰头看着他，认真道：“谢谢哥。”
纪宇赶紧挥了挥手，低头去看手机。
纪染上了车，还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他两眼，也不知道这么大的雨，他能不能顺利打到车回学校。
其实她今天完全没想到纪宇会突然出现，还当着白长英的面那样不留情面的跟纪晓龙吵架。纪宇小时候其实没少挨纪晓龙的打，他那个人的教育方式就是这样，不听话就打一顿，打到服为止。也不知道这次回去，纪宇会不会再挨他的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