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爱儿听得似懂非懂。
蒋与榕又问:“你觉得我在说废话?”
“不,您说得挺有道理的。”她笑,“可是,有什么用呢?被欺负了,受委屈了,也得先从低头做事学起。”
蒋与榕头一回听一个小姑娘说起这样的话,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你想的比杜可多多了。”
“不,不,我可不敢比杜可姐。”宋爱儿笑了笑,正想在说一点什么,蒋与榕已踩下刹车:“到了。”
一打开车门,蒋与榕的秘书就走了过来。秘书四十出头,穿得十分精致得体。相比之下蒋与榕显得随意了许多,简直不像个老板。那人撑着一柄遮阳伞走到他们面前:“蒋先生,宋小姐。”
宋爱儿有些吃惊,向身旁人投去一个无声的眼神:“他认识我?”
蒋与榕问那秘书:“他们到了吗?”
“早就到了,正等着呢。”
蒋与榕是知道那人脾气的,最没有耐性,所以加快脚步向那头走去。不过短短十余步,她一边向空旷无比的四周好奇地打量着,一边快步地跟上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那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远处的年轻男人站在阳光下伞的阴影里,缓缓地摘下墨镜,似乎是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挑起似笑非笑的唇角。“宋爱儿,好久不见了。”
她呆了片刻,勉力维持住,笑容很僵。反应过来,她轻轻地问:“蒋先生,这是我们巴厘岛的同性?”
蒋与榕将两人的神色收在眼底,面上仍有淡淡的笑意。他不出声,她于是又问了一句。
“姐夫,她是你的谁呀?”王邈打断她的话。
宋爱儿还没缓过来的思维立即又被震飞到了几十米外。他叫蒋与榕什么?她没听错的话,是……姐……夫?
蒋与榕没有直接回答:“这儿这么热,都到伞底下去吧。”
四人一一打过照面,分别各自介绍。王邈带来的女友个子很高,穿上高跟鞋,大长腿格外显眼。他的个子本来就高,这女人竟不输半分气势。宋爱儿打量着对方微笑时不多不少露出的七颗牙,白森森得亮眼。
蒋与榕和她微微握了一下手,随口介绍了一句身边的宋爱儿:“这是宋小姐,这次巴厘岛旅行的导游。”
“哦,宋导游。”那女人又伸手过来,指尖微凉,“我是景思思。”
景这个姓很少见,宋爱儿稍稍分神,对方已经不露痕迹地收回了手。
蒋与榕继续为她介绍:“这位是这次的同行,王总。”
“我叫王邈。”他笑了一笑,脸上的嘲讽已遮不住。
宋爱儿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了神,只是十分客气地淡淡一笑:“哦,王总。我是宋爱儿。”
王邈不笑了,看着小姑娘镇定自若的样子,有点吃味。景思思比她大了几岁,换着嘴甜的时候,宋爱儿已经姐姐长姐姐短地叫开了。可不知为什么,对着这个女人她忽然就不愿这样低声下气地讨好。
趁着景思思转身的空当,蒋与榕忽然低声打趣了一句:“王邈,怎么每次见你身边总换一个女朋友?”俨然是长辈的谆谆教诲的口气。宋爱儿落在他们后头,耳里听得清楚,步子不知怎么便慢了一拍。
只听王邈十分夸张地笑了一声,又无比认真地放慢语速:“那是因为——天底下又不是人人都是你这样的情圣,姐夫。”
蒋与榕风华正茂,却对续弦只字不提。就算有一个女友杜可,却也被严密地隐藏着,从没放在身边公开露面过。能做到这样,在那个人人身家不菲的圈中自然算得上情圣了。只是这话从王邈这样的人嘴里吐出,怎么听都不是个滋味。
宋爱儿听得心乱,想,这都什么跟什么。
蒋与榕的私人飞机是商务机,很有种舒适的生活气息。
飞机上,王邈亲自来了一瓶红酒,倒给宋爱儿时,蒋与榕忽然出声:“宋小姐不喝酒。”
“哦,宋导游不喝酒?”
宋爱儿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的眼睛:“红酒还是可以的。”
“爽快。”
“你把宋小姐灌醉了,等飞机落了地,谁给我们做向导?”
“这么大一个巴厘岛难道还找不着中文导游?”王邈不以为然,顿了顿,“姐夫,你这是心疼红酒,还是心疼我们宋导游?”
“酒和人我都心疼。”蒋与榕的微笑加深,“你今天怎么了,这是要和谁杠上?”
景思思伸过雪藕似的小臂取走他的酒杯,果冻似的唇印在杯沿,留下一个小小的红痕,一饮而尽。
王邈说:“别介啊,这红酒贵着呢,你这不是成心让咱们姐夫肉痛么?”
宋爱儿的手一抖,杯中的大半红酒全洒在了裙角,她站起身:“我去洗一洗。”
王邈连眼睛也没朝她身上瞥一瞥,继续拿景思思逗着乐。宋爱儿听着那哈哈大笑的声音,心里有些空空的,有点麻木不堪。
她有点不明白自己心底在想什么了。喜欢王邈,肯定不会,他那么羞辱过自己。害怕王邈,倒有那么一点点。她是真的怕他,因为在一起待过,她知道他是个什么人。王邈骨子里的那点疯劲,要是真上来,离出大事也就不远了。
她甚至还想到了更久远的一点事,她那么忍着他,宠着他,因为一言不合,有那么一点事不顺他的心意,就被抛弃得干脆彻底。那不甘心仿佛是积满了尘埃的旧窗棂上爬过的灰蚁,六脚并动,缓缓地排成一条湿漉漉的踪迹,勾得人心底发痒。
他那么快就有了新欢,像遗忘一件不喜欢的旧衣服那样忘记了她。
宋爱儿咬咬牙,用清水搓着被红酒沾染的裙角的手下更用力了。水声“哗哗”作响,冲淡了外头的一切声响。冷水扑上脸颊,她的脸颊红扑扑的。
妆花了,不要紧,还可以再补。她只想看一眼自己原本的样子,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回来了?”蒋与榕看着她脸上湿湿的痕迹,不动声色。
宋爱儿吸了吸鼻子:“回来了。”
一直和景思思说话的王邈终于扭过头,打量了她一眼。宋爱儿落坐在他的对面,不偏不倚,正脸对着他。前任如世仇,仇人见面,哪能不暗里眼红的。他的视线从她湿透的裙角缓缓上移,落在了她随着姿势摆动轻摇的宝塔耳坠时顿了一顿,再移到她的额头上,往下,便是记忆里十分甜美的笑脸。
宋爱儿恍若不觉,只是微微地笑着,保持着一个陪导最基本的职业素质。
“刚才一定扫兴了吧?光喝红酒多无聊,我来给你们讲讲巴厘岛的风俗,一落地就可以去海神庙看看呢。”
蒋与榕的私人飞机是商务机,很有种舒适的生活气息。
飞机上,王邈亲自来了一瓶红酒,倒给宋爱儿时,蒋与榕忽然出声:“宋小姐不喝酒。”
“哦,宋导游不喝酒?”
宋爱儿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的眼睛:“红酒还是可以的。”
“爽快。”
“你把宋小姐灌醉了,等飞机落了地,谁给我们做向导?”
“这么大一个巴厘岛难道还找不着中文导游?”王邈不以为然,顿了顿,“姐夫,你这是心疼红酒,还是心疼我们宋导游?”
“酒和人我都心疼。”蒋与榕的微笑加深,“你今天怎么了,这是要和谁杠上?”
景思思伸过雪藕似的小臂取走他的酒杯,果冻似的唇印在杯沿,留下一个小小的红痕,一饮而尽。
王邈说:“别介啊,这红酒贵着呢,你这不是成心让咱们姐夫肉痛么?”
宋爱儿的手一抖,杯中的大半红酒全洒在了裙角,她站起身:“我去洗一洗。”
王邈连眼睛也没朝她身上瞥一瞥,继续拿景思思逗着乐。宋爱儿听着那哈哈大笑的声音,心里有些空空的,有点麻木不堪。
她有点不明白自己心底在想什么了。喜欢王邈,肯定不会,他那么羞辱过自己。害怕王邈,倒有那么一点点。她是真的怕他,因为在一起待过,她知道他是个什么人。王邈骨子里的那点疯劲,要是真上来,离出大事也就不远了。
她甚至还想到了更久远的一点事,她那么忍着他,宠着他,因为一言不合,有那么一点事不顺他的心意,就被抛弃得干脆彻底。那不甘心仿佛是积满了尘埃的旧窗棂上爬过的灰蚁,六脚并动,缓缓地排成一条湿漉漉的踪迹,勾得人心底发痒。
他那么快就有了新欢,像遗忘一件不喜欢的旧衣服那样忘记了她。
宋爱儿咬咬牙,用清水搓着被红酒沾染的裙角的手下更用力了。水声“哗哗”作响,冲淡了外头的一切声响。冷水扑上脸颊,她的脸颊红扑扑的。
妆花了,不要紧,还可以再补。她只想看一眼自己原本的样子,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回来了?”蒋与榕看着她脸上湿湿的痕迹,不动声色。
宋爱儿吸了吸鼻子:“回来了。”
一直和景思思说话的王邈终于扭过头,打量了她一眼。宋爱儿落坐在他的对面,不偏不倚,正脸对着他。前任如世仇,仇人见面,哪能不暗里眼红的。他的视线从她湿透的裙角缓缓上移,落在了她随着姿势摆动轻摇的宝塔耳坠时顿了一顿,再移到她的额头上,往下,便是记忆里十分甜美的笑脸。
宋爱儿恍若不觉,只是微微地笑着,保持着一个陪导最基本的职业素质。
“刚才一定扫兴了吧?光喝红酒多无聊,我来给你们讲讲巴厘岛的风俗,一落地就可以去海神庙看看呢。”
第四章 日落下的吻
一落地他们最先去的是酒店,Royal Pita Maha的Pool Villa.坐落在乌布的山谷之中。到达之前景思思一直以为订的是海边的房子,在Facebook上提前预发了消息。可宋爱儿却说:“Royal Pita Maha坐拥一座山,风景是六星级。”
蒋与榕没有拂她的面子:“都听宋小姐的安排。”
景思思面露不快:“为什么不住海边?”
宋爱儿向王邈看了一眼,一直仰头佯寐的王邈摘下耳机,搂着景思思的肩膀:“乖,不喜欢再换。”
他们从Villa入口的小石阶往里走,草木里隐约有蚊虫,转过一个弯,却可以看见大片大片的山景。山谷底有瀑布,隐约有声音传来。宋爱儿顿了一顿,扭头说:“山谷里开设瑜伽课,专业的老师授课。清晨时有风声鸟鸣,视野格外开阔。景小姐有没有兴趣?”
景思思动了心思,面上却只淡淡的,把伞压得低了些,几乎遮住了整个额头:“到时再让服务生带路吧。”
宋爱儿一笑,这是和解的标志。把景思思弄得不开心了,对她没有半点好处。更何况,她的对手不是景思思,而是王邈。王邈的耳机只是虚戴,因此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将下巴微微抬高,朝宋爱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她却已扭过头微笑着和蒋与榕说起话来。
“蒋先生,我听杜可姐说您的生意都在东南亚?”
“差不多。”
她笑了,从脖子上摘下一串项链似的东西,放平摊在掌心:“我有一个朋友在沙巴学潜水,他给我采集过一颗鲨鱼牙,据说能辟邪。您看,就是这个。”
“真的能辟邪?”景思思好奇地接过话。
“我很多年没做过噩梦了。”她话刚一落音,王邈就“噗”地笑出声。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眼角饱满,显得那漆黑的眼珠子也十分有神。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宋爱儿,不说话。
宋爱儿面不改色地补上一句:“哦,也许有过那么一两次。”
蒋与榕抬手替她系上鲨鱼牙项链,她的颈曲线柔美,低垂着,让人想起日本古典小说里描写的美人,未曾抬头已动人。
王邈不解风情地呛了一句:“你昨晚落枕了,导游小姐?”
等真见到了酒店,由人一路引向房间,连一直面有不豫之色的景思思都不再吭声了。而王邈早看惯了这格外淡美的风景,一手半插入裤袋,静静地立在窗前。
宋爱儿问蒋与榕:“蒋先生,您看还满意吗?”
蒋与榕有一个私人的小岛,大马等地又多置办物产,对于这样的风景并不怎么上心。只是宋爱儿站得这般近,轻轻地问着他,仿佛是咬着耳朵的私语。蒋与榕于是微微一笑,点点头。
宋爱儿这才长吁一口气,既然满意,回头报价时他一定不会看得太认真。
说来有些可笑,宋爱儿在巴厘岛当过那么几年的导游,却从来没真正住进过这样的Villa。她给当地的旅行社老板打工,负责接待华人,旅行社走的是中低端路线,很多年轻夫妇为了省钱会提前在网上订好房间。她只负责带队参观。
最窘迫的时候,她连带客人的参观车也是借钱租来的。车行的租金不低,老板又不愿多开支,所以最后压减的永远是宋爱儿的钱包。气急了真是不想干,可是晚上回到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再摸一摸肚子。不干这份活,明天早起就没饭吃。何况,有一个当地老板的好处远远不止开出薪水那么简单。
分了房,景思思和王邈住一间,宋爱儿住一间,蒋与榕住一间。
她才收拾了一小会儿,景思思已裹着浴巾换了比基尼出来,一跃而入私人泳池。换上泳裤的王邈坐在一旁,上身赤裸着,也不用浴巾遮拦一下,就这么看着景思思在泳池里来回地折腾。水很清,景思思在水底的动作一望可见。
蒋与榕仍是一身休闲打扮,已经快走到泳池边了,却又走到一旁接起电话。宋爱儿只是觉得饿,想在房里搜罗一点吃的。房间里只有水果的矿泉水,水填不饱肚子。她又翻了翻冰箱,竟然发现了一罐花生,味道还不错。
过了一会儿,下午茶时间就到了。三明治和红茶,其他三人谁也没动。宋爱儿成了唯一一个在吃的人。王邈微微偏过头,压低声音,似是嘲讽:“宋导游,你出门没吃早饭?”
她也知道自己一直在不停地吃啊吃的,和这气定神闲的公子哥儿比起来实在丢人。可见到这人一副嘲讽嘴脸却又咽不下这口气,咬紧了珠贝似的牙齿,慢慢地一笑:“我可没有王总公寓里那么大一个食柜,可以塞一柜子的速冻水饺,饿了就煎着吃。”
王邈维持着微笑,转过头,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转过头:“你从前没这么能说,不过——”顿了顿,他又说,“那煎饺子的味道确实不错。”
“噗”的一声,景思思忽然从水底钻出,乌黑的长发紧紧地贴住脖子,微卷的发柔柔地簇成一小团,像《青蛇》里张曼玉和王祖贤的贴片子头。角色太白,透出两团扑扑的红晕。
王邈的视线移开,盯着宋爱儿一动不动的脸。
“是你喜欢的D杯。”她说。
“怎么认识的蒋与榕?”
“游程从明天开始,皇家Pita Maha有接送车,去市区很方便。”
“你勾引他,还是他先看上了你?”
“可能先去乌布的艺术村,不过大多数人会选择作为标志性建筑的皇宫。”
“看来是他先找上的你。”他笑,“你们在哪里遇到的?party,酒店,还是你那个干姐姐牵的线?”
“皇宫就在Lotus cafe的旁边,大市场的对面,不用门票。据说还有皇族的后裔们居住。”宋爱儿不受打扰地顿了顿,“王总,你见过皇族吗?”
这场鸡同鸭讲的对话奇异地交汇在了一个终结点上。王邈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望着她:“见过,我奶奶就是皇族。”
宋爱儿被噎住。
他的薄唇悄无声息地张合着:“叶赫那拉氏。”
这算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和她聊起自己的家世,这么的突如其来,宋爱儿几乎是微微一愣,随即王邈却哈哈大笑起来:“骗你的都信?”她还来不及懊悔,从泳池边扶着栏杆站起身的景思思已经朝他们走来。另一边,蒋与榕也已收了电话。
说来有些可笑,宋爱儿在巴厘岛当过那么几年的导游,却从来没真正住进过这样的Villa。她给当地的旅行社老板打工,负责接待华人,旅行社走的是中低端路线,很多年轻夫妇为了省钱会提前在网上订好房间。她只负责带队参观。
最窘迫的时候,她连带客人的参观车也是借钱租来的。车行的租金不低,老板又不愿多开支,所以最后压减的永远是宋爱儿的钱包。气急了真是不想干,可是晚上回到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再摸一摸肚子。不干这份活,明天早起就没饭吃。何况,有一个当地老板的好处远远不止开出薪水那么简单。
分了房,景思思和王邈住一间,宋爱儿住一间,蒋与榕住一间。
她才收拾了一小会儿,景思思已裹着浴巾换了比基尼出来,一跃而入私人泳池。换上泳裤的王邈坐在一旁,上身赤裸着,也不用浴巾遮拦一下,就这么看着景思思在泳池里来回地折腾。水很清,景思思在水底的动作一望可见。
蒋与榕仍是一身休闲打扮,已经快走到泳池边了,却又走到一旁接起电话。宋爱儿只是觉得饿,想在房里搜罗一点吃的。房间里只有水果的矿泉水,水填不饱肚子。她又翻了翻冰箱,竟然发现了一罐花生,味道还不错。
过了一会儿,下午茶时间就到了。三明治和红茶,其他三人谁也没动。宋爱儿成了唯一一个在吃的人。王邈微微偏过头,压低声音,似是嘲讽:“宋导游,你出门没吃早饭?”
她也知道自己一直在不停地吃啊吃的,和这气定神闲的公子哥儿比起来实在丢人。可见到这人一副嘲讽嘴脸却又咽不下这口气,咬紧了珠贝似的牙齿,慢慢地一笑:“我可没有王总公寓里那么大一个食柜,可以塞一柜子的速冻水饺,饿了就煎着吃。”
王邈维持着微笑,转过头,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转过头:“你从前没这么能说,不过——”顿了顿,他又说,“那煎饺子的味道确实不错。”
“噗”的一声,景思思忽然从水底钻出,乌黑的长发紧紧地贴住脖子,微卷的发柔柔地簇成一小团,像《青蛇》里张曼玉和王祖贤的贴片子头。角色太白,透出两团扑扑的红晕。
王邈的视线移开,盯着宋爱儿一动不动的脸。
“是你喜欢的D杯。”她说。
“怎么认识的蒋与榕?”
“游程从明天开始,皇家Pita Maha有接送车,去市区很方便。”
“你勾引他,还是他先看上了你?”
“可能先去乌布的艺术村,不过大多数人会选择作为标志性建筑的皇宫。”
“看来是他先找上的你。”他笑,“你们在哪里遇到的?party,酒店,还是你那个干姐姐牵的线?”
“皇宫就在Lotus cafe的旁边,大市场的对面,不用门票。据说还有皇族的后裔们居住。”宋爱儿不受打扰地顿了顿,“王总,你见过皇族吗?”
这场鸡同鸭讲的对话奇异地交汇在了一个终结点上。王邈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望着她:“见过,我奶奶就是皇族。”
宋爱儿被噎住。
他的薄唇悄无声息地张合着:“叶赫那拉氏。”
这算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和她聊起自己的家世,这么的突如其来,宋爱儿几乎是微微一愣,随即王邈却哈哈大笑起来:“骗你的都信?”她还来不及懊悔,从泳池边扶着栏杆站起身的景思思已经朝他们走来。另一边,蒋与榕也已收了电话。
“笑什么,这么开心?”景思思笑意盈盈地问他。
宋爱儿站起身:“我回房间有点事。”话未落音,手腕却被那人顺势一把抓住:“走这么急做什么?”
“太累了,补觉。”
“飞机上就见你一直睡。”
飞机上他明明一直在和景思思说话说话,要不就是戴上耳机佯寐,连头也没往她这边扭过来。难不成眼睛长后脑勺上了?宋爱儿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是笑眯眯的,因为蒋与榕已经看见了他们:“昨晚睡得太迟。”
“为什么睡得太迟?”他追根究底,“第一次来巴厘岛?不该啊。我听说宋导游在大马留过学——”有意地顿了顿,王邈一副兴致勃勃的神色,“是有什么非见不可的故人?还是重回故地勾起了许多已经忘记的事?”
“王总,您说笑了。”
“不,我可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想问一问宋导游呢。”
“我——”宋爱儿毫不犹豫地开口,却在说出第一个字后出现了习惯性的大脑空白。就在她瞳孔微张有些惊慌失措的瞬间,他已如低低盘旋于空中的大鹰捕捉到了猎物时猛扣上爪般敏锐:“这可不是为了我自己的一己私欲,你知道,宋导游。毕竟我们请你来,不是吃白饭的。该做的功课,是不是要替客人先做好。”
她的确有失导游的操守了,陪吃、陪玩,陪着客人一起傻乐,这样的事从前每天都做,现在却耍起小性子。王邈抬了抬下巴,示意着她才起身的地方:“坐。”
一个字撂下,不冷不淡,有千斤重。
气氛一时绷得简直令人背后发麻,景思思看了一眼宋爱儿,又看了一眼王邈。
这时,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怎么了?”
宋爱儿回过头:“蒋先生。”他见到了她眼里一刹那的示弱,有点像小动物似的可怜巴巴。
“姐夫,宋导游可能是累了吧。”
“不,我只是……”宋爱儿淡淡打断他,扭头向蒋与榕微微一笑,“只是想回房收拾一下东西。蒋先生,不如现在就出发,我们去海神庙看日落。”
“好。”蒋与榕点点头。
两个大男人动作很快,景思思稍慢,还要冲个凉,换上新买的裙子。宋爱儿既没下过水,也没有要换的衣服,因此只是抱着膝坐在房间的窗边出了一会儿神。
“要带相机吗?”宋爱儿见三人都空着手,一副无所谓的闲散游人模样,多嘴问了一句。
景思思说:“太阳晒,就这样去吧。”
其实夕阳一点儿也不晒,,何况来巴厘岛,哪有不晒太阳的。宋爱儿点点头,没有多说:“好,出发吧。”
没用酒店的接送车,宋爱儿直接联系了当地车行的一辆车。等王邈见了那辆小家子气的路有接送车,忍不住笑了一下。也许这辈子都没坐过这样小巧的车子,蒋与榕艰难地弯下身,挤进了车子里。宋爱儿没想到车行会给她这样一辆车,只能一次次说抱歉:“不好意思,一定是他们弄错了。等明天我们换辆大一点的。”
蒋与榕笑了笑:“偶尔这样也不错。”
话音未落,就被伸长胳膊故作不堪忍受状的王邈打断:“你很缺钱吗?宋导游。”
“明天我就去换一辆。”
“不必等明天了,做这样的车让人没兴致!”
他打开车门就要下去,万万没想到景思思会在这当口帮她的忙。她一把挽住他的手臂,放软声音:“就这样吧,王邈,忍一忍。我想看海神庙的日落。”
王邈没办法,伸出的腿又放回了狭窄的车厢里。
宋爱儿长吁一口气,看了一眼车镜,调整了一下脸上僵硬的表情,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好了,下面我们去巴厘岛之行的第一站,海神庙。”
“Tanah Lot盖在海边的一块巨岩上,涨潮时海水会把整个岩石包围。所以看上去就像孤零零地伫立在海之中。它是巴厘岛最著名的寺庙之一……”
“你这是按百度念呢?”她还没介绍完,就被后座那人冷冷一声嗤笑打断。
王邈没有开一点玩笑,车内空间狭小,偏偏他的个子又高。一双大长腿为着舒服伸到了车座与副驾驶座的空隙,踢了踢她的胳膊:“过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