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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璃懊悔得肠子都悔青了——她是不是应该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萧瑟的躲在一旁,脸色煞白,娇喘吁吁?
现在,不仅仅是她的丫鬟们,许公子和他的手下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看着她!
润璃脸上一红,讪讪道:“我只是想卸了下巴就能容易的把毒丸从他牙齿里面取出来了……”
许允炆此时已缓过神来,对着玄武说:“照苏三小姐说的办。”
润璃抱起那束被踩得七零八落的野花:“黛青葱翠我们先带许公子回庄子,吴妈妈你们去那边山间上挖几株木芙蓉回来。”
“玄黄,你去保护着苏三小姐的丫鬟。”许允炆命令道。
玄黄心中狠狠的抽搐了下,他可是未央宫里暗卫的头目啊!他保护的对象是皇后,四皇子,七公主,那都是何等娇贵的人物!看了看陪在苏家三小姐旁边的几个丫鬟,玄黄一脸悲愤:什么时候他竟沦为保护别人丫鬟的角色?
“主子,属下是万万不能离开主子的!”
“咦,你不就是同福客栈的小二哥?”嫣红这时突然认出了眼前的这个腰背挺得笔直的人:“你……会武功?”
玄黄无力生气,懒得搭理这小丫鬟,只是眼睛盯着许允炆。
“我这里还有玄天和玄海他们在,你保护这几位姑娘把苏三小姐交代的事情做好再来找我。”许允炆根本不再看他,摆摆手示意他快快离去。
玄黄极为不甘的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嫣红绒黄她们往旁边小山丘上走过去,手里还拖着吴妈妈毫不客气塞给他的铁铲。
许允炆的伤势并不重,只是被羽箭擦破皮而已,看来他有一群忠心护主的好手下。
润璃就地取材,叫黛青摘了几朵木芙蓉花捣碎帮他敷在伤口上。
其余几个手下伤势比较重,幸亏随身带了药箱,润璃指导黛青和葱翠帮他们简单处理了下,然后吩咐庄子里的管事派马车把他们送去了济世堂。
没多久,就见端着一张臭脸的玄黄,抱了几株木芙蓉,跟在嫣红绒黄身后,怏怏的走进了庄子的大门。
红艳艳的木芙蓉在他怀里开得很是绚烂,衬着那张黑黑的脸,极为不协调。
“姑娘,这花今儿就带回去?”嫣红叫玄黄把木芙蓉放在墙角,那花如云似锦般堆在青砖房间的角上,煞是美丽,那抹红色是如此耀眼,仿佛黄昏时的晚霞满天。
“嗯,叫管事用泥土培好这木芙蓉的根,我要把它植到含芳小筑后院,这可是有大用处的。”润璃喜滋滋的看着那些木芙蓉,忽略了身边许允炆欣赏的目光。
“我的好姑娘哎!”吴妈妈也走进了庄子:“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赶快去换了衣服吧,太太该在家里念着了。”
“吴妈妈,你忘记了?”葱翠挽着黛青的胳膊从侧面厢房里走了出来,身上已经换上了来的时候穿着的衣服,浅绿的衣裙,黛青穿的是雨过天青色的绸衫,两人都罩了件月白的比甲。
“忘记什么了?”吴妈妈茫然的看着葱翠。
“妈妈,你难道忘了?太太可答应了晚上姑娘带我们去风雅楼用饭呢。”葱翠推了推黛青:“上次太太给黛青的打赏就是许了这个!”
“葱翠你这小蹄子就记着吃!”吴妈妈一脸紧张的望着润璃:“还不知道那伙人有没有帮手,会不会再来哇!姑娘,还是赶紧回去罢!”
“妈妈,是祸躲不过。”润璃对吴妈妈笑了笑:“只要回了杭州城,谁还敢在城里行凶不成?妈妈,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搁着罢!嫣红绒黄,我们去里间。”
转头朝着许允炆歉意一笑:“许公子,请稍候。”
什么叫灿若春花?许允炆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第一次对这句话有了如此深刻的体会。
等润璃再出现在他面前时,她已经从那个小村姑变回了苏家三小姐,簪花髻上斜插了一支白玉海棠簪子,穿了一身浅淡的嫩黄色襦裙,配着浅绿色抽纱半臂,显得她皮肤粉白,整个人看起来清新悦目。
“为了感谢三小姐出手相救,今晚就由我在风雅楼做东,不知三小姐可否赏脸?”
“即算我家姑娘没有出手相助,许公子看在你要和我家姑娘合伙开济世堂的份上,也该请我们去风雅楼不是?”葱翠在旁边扑哧一笑。
“葱翠!”吴妈妈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头:“贵客当前,你这小蹄子怎的在这里胡言乱语!”
“葱翠姑娘说的极是,这位妈妈不必教训她。”许允炆看着润璃微微一笑:“不知三小姐意下如何?”
“既然许公子如此诚心,推辞反而不美,润璃自当赴约。”
听到润璃爽快的答允下来,许允炆心中一阵通畅,看着暮春的天色渐渐的暗淡下来,空中已是一片如火如荼的晚霞烧得正艳,如美人腮边的胭脂,一点点的粉色攒成一片艳红,深深浅浅的涂抹在人的心尖上。
作者有话要说:
☆、银瓶乍破水浆迸
晚上的西湖另有一番风情,岸边的各色灯光倒映在水里,与天边的月色忽明忽暗的交织着,显得特别的神秘和凑趣。风雅楼的屋檐下垂着长串的小红灯笼,随着微风不停的摆动摇晃着,好像舞女旋转时衣裙上的亮片,若有若无般勾着客人的视线。
西湖旁边的青石小路上已经没有什么游客,三三两两走过的,都是闲暇之余在湖边漫步的百姓,所以这时迎面而来的几匹马和两辆马车就显得特别打眼了。
几个汉子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了风雅楼迎上来的打杂小厮:“把爷的马好好给栓好了!”然后很恭敬的候在第一辆清油绸布马车前面,拱手道:“主子,到了。”
马车帘子一掀,跳下来一个穿着亮紫长衫的公子,虽没有华丽的装饰,但单单从他领口袖口上简单大气的金丝绣和腰间那条镶白玉的腰带就能看出此人出身不俗。
门口候客的小二哥很有眼风的迎上去,弓着身,堆出一脸的笑:“请问公子几位?”
那公子也不看他,只望着身后缓缓跟来的云锦马车,倒是他的随从发话道:“把最好的包间给腾出一间来,把你们这风雅楼最拿手的菜给端上来。”
小二哥偷眼望了下,后面那辆云锦马车上跳下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然后一个穿着粉红衫子打起门帘,软软的说:“姑娘,下车罢。”
车里先出来一个穿着深蓝竹布阔衫的妈妈,伸手扶出一位苗条纤细的姑娘,戴着帷帽,垂着长长的面纱,看不清她的模样。
“还在这呆头呆脑的看什么,还不快去准备着!”那紫衣公子已转过身来,看着小二哥还在往这边探头探脑,眼神凌厉的一瞪,十分不悦:“这莫非是风雅楼待客之道?”
“小的先带您上了包间!”小二哥看着那眼神,不怒而威,不由得心中打了个寒颤,讨好的一笑,半弓着背领着许允炆他们往风雅楼里面走,进门就吆喝着:“八号包间进客人了,赶紧茶水伺候!”
一边带着许允炆和润璃上楼,店小二一边热心的推荐着:“这位公子有耳福了,今晚有薛秋娘登台献演新出的琵琶行呢!”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似乎已经听到了那优美的曲子而被陶醉。
“哦?可是那教坊司出来的薛秋娘?”许允炆扬起眉,有几分好奇。
“正是!”那小二一脸的惊讶:“公子可是来自京都?怎对薛秋娘如此熟悉?”
“世人谁又不知曹大家和谢秋娘!一个曾是教坊司的左司乐,一个是教坊司里弹琵琶的个中翘楚,想要不知道都难啊!”许允炆哈哈一笑:“不想一个小小的风雅楼,竟然也能有这么大的排场,请得动薛秋娘这位曾经名动京都的乐师!”
跟在后面的润璃听得他们谈论甚欢,心中却在暗自揣测这位许公子的身份。能那么轻易的说出曹大家和谢秋娘的出身,对宫里的教坊司也不陌生,想来定是京都的豪门世家,或者就是皇室宗亲?今天那伙黑衣人对他痛下杀手,看来他是有极厉害的对头,那自己该不该和他合伙在京都开济世堂呢?
走进八号包间,早有小厮沏来上好的龙井茶,打了个千儿就退了出去。
“三小姐,在下想和你细谈关于在京都开设济世堂之事。”甫一入座,许允炆就直入主题。
“姑娘,你可得仔细想想。”吴妈妈抄着手儿站在润璃身后,心里一阵发秫:“这位许公子,不是老奴多嘴,这都还没和你一起开这个济世堂呢,就惹来这样儿的祸事,要是真开了,我们家姑娘的安全你可能保证?”
吴妈妈看了看稳稳坐在软椅里的润璃,忍不住眼泪珠子滚落了下来:“我家姑娘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人长得伶俐,性子一等一的温和,心眼儿谁不说好?她可是我们苏家心尖尖上的宝贝,谁都想看着她好好的,可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把性命给搭进去,许公子你还是找别人吧。”
润璃听了不免也有些感慨,伸出手拍了拍吴妈妈的手背:“妈妈且不用这么着急。”
吴妈妈拿出手帕子擦着眼睛,声音哽咽的说:“我不着急,姑娘你得自己好好儿想清楚,可千万不能出事儿。”
润璃抬起头来朝吴妈妈一笑:“妈妈放心罢,难道我还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只是回府后切勿和太太提起今天这桩事,免得她挂心,又好几天不能睡安稳觉。”
“老奴省得。”吴妈妈擦干了眼泪,闭了嘴巴站在润璃身后,只是拿了一双眼睛很愤懑的看着对面的许允炆。
“许公子,你也听到我家妈妈说的了,这也是我现在心下所担忧的。”润璃顿了顿,又继续说:“虽然我有悬壶济世之志,可拿自己的命去救,究竟不是我想做的事情,若是在京都开办个济世堂竟有这般危险,恕我不能考虑许公子的提议。”
许允炆眉头一皱,这位苏三小姐说的倒也有道理,可他现在却不能一五一十的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以及那些人追杀他的真正缘由,又该如何开口?
“三小姐,今日之祸事绝不是因为开办济世堂而引来的。”站在他身后的玄黄开口了:“你尽管放心就是了,不会因为济世堂连累到苏家。”
“哦?那今日的黑衣人是你们许家仇敌派来的?或者是你们家的内斗?”润璃心中暗自揣测,像许公子这般学识气度,这般举止穿着,应该也是一个大家族的子弟,世仇或者内宅之斗自然是少不了的,只是这种实打实的饮血兵刃还是太猛烈了些。
“三小姐猜测不假。”许允炆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我们许家的内宅之斗确实是厉害了些,却叫三小姐见笑了。”
“原来如此。”润璃点点头,表示了解:“那我们先把你们家宅斗放到一旁,来说说济世堂的开办事宜罢。我有下面几点建议,不知许公子可愿一听?”
“三小姐请说。”
“这开药房第一要紧的是选址,我倒不建议到闹市中心开办,因为济世堂主要是对于那些看不起病的穷苦百姓开办,故我提议在京都贫民聚集的地方开办,这样既可以节约房租,又能方便病患就诊。”
“这个提议甚妙。”许公子一拍手赞道:“三小姐可还有其余提议?”
“你这京都的济世堂需自己去聘坐堂大夫,伙计,我只是出点主意罢了,最多还能给你推介几个好大夫。”
“三小姐自己不就是神医吗?何须再推荐?”许公子含笑看着苏润璃:“三小姐推介旁人,未免有点矫情罢?”
“许公子,我乃一闺阁女子,本不能抛头露面,只是怜惜着这世人受苦受难,遂破了规矩出来给人诊病,可毕竟不能日日出门,只是碰到疑难时方才出手,所以许公子必定得请几个好的坐堂大夫才是。”
“好的大夫……”许公子沉吟片刻,手指敲了敲桌面:“只能回京慢慢寻访了。”
“姑娘,你师傅现在不是在京都给皇上看病吗?他都不算好大夫,谁还能算?”葱翠最终按捺不住,声音清清脆脆如山间溪水叮咚作响:“姑娘的师傅素来是个心善之人,要不是也不会在济世堂呆那么久,若许公子去请他坐堂,他定是愿意的!”
“葱翠你这小蹄子又多嘴多舌了,姑娘自有主张,何必你来多嘴!”吴妈妈不满意的瞥了下葱翠,自己还想着叫姑娘怎么快点和这个许公子脱身呢,这下倒好,葱翠抖出了姑娘的师傅,那还不是把姑娘给搭进去了?
“妈妈……”葱翠娇嗔的看了吴妈妈一眼:“我们家姑娘不总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而且灵隐寺济世大师也说过,姑娘必须行善积福,否则恐有……”
突然她想到了后面是句不吉利的话,伸手捂住了嘴。
“呸呸呸,瞧你说什么!”吴妈妈啐了她一口:“还不赶紧闭上嘴儿不说话?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葱翠的脸涨得通红,垂手站在吴妈妈身边,也不再回嘴。
“妈妈,你就别说葱翠了,她也是为我在打算不是?”润璃无奈的摇了摇头。
济世大师曾说过,她今生必须学医,而且要为人治病来给自己积福,否则按照自己的命格来说,乃早夭之像,若不行善积福,恐命远多舛,寿之不长。
“许公子,我师傅现在就在京都,他住在武靖侯府上,你可以拿我的信去找他,我师傅是一个心地纯善之人,他必定会答应你。”
“甚好。”虽然对润璃的丫鬟婆子们的对话不是很了解其中缘由,但听到润璃愿意帮忙,许允炆还是大喜,吩咐身边的玄黄:“去问掌柜的取笔墨来。”
“何必如此着急?”润璃看着许允炆的举止,甚是惊诧:“今晚我回家修书一封,明日帮你送过来罢。”
“事情有变,在下准备即刻回京,带累三小姐了。”
看着许允炆略带焦虑的神色,润璃觉得他可能是有要事必须回京处理,也不再坚持。
小二把笔墨纸张送了上来。
许允炆一看那些用具就暗暗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上好的徽墨,端砚,松花笺!
莫非这个风雅楼记账都是用这种高级的笔墨不成?
看到他盯着文房四宝失神的样子,润璃莞尔一笑:“风雅楼不时有文人题诗作画,故备得好笔墨,许公子若有闲情,可去风雅楼走廊里看看那些诗词歌赋,倒也有不少写得极妙的。”
许允炆摆摆手:“不必了,还请三小姐写信给贵师傅罢。”
其实他也见过给父皇治病的那个南山隐叟,老头儿须眉皆白,端的就长成一副老神医的模样,和他说过几句话,觉得倒也不是个俗人。只是自己贸贸然去请他也不太好,南山隐叟一直对宫闱之争很小心,就是给父皇治病期间都是住在武靖侯府,根本不愿意和宫廷有任何关系,而且治病之前还和父皇母后提出要求,病愈以后他绝不进太医院!
现在,有了润璃的信笺他就好开口了。
许允炆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对面的苏三小姐。
穿绿色衫子的丫鬟帮她在磨墨,穿着青色衫子的丫鬟帮她掌灯,她正拿着笔游龙走蛇的写着信。
暖黄的烛光照着她,聪慧灵动的大眼睛,小巧的嘴唇,认真专注的神态,让他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心里有一种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似乎没来由的,他有一种想接近她,了解她的心思。
但是这种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玄黄在他耳边回报的话语所破坏了,他从梦游般的幻觉回到了现实,他想起了他的身份。
大周朝的四皇子,中宫皇后的嫡子,将来要继承九五之尊的那个人。
他不能有儿女情长的这一面,他必须要学会把一切都抛开,一切都要为他的储君大计让路!想到这里,许允炆收回了那欣赏的目光,开始想起了玄黄刚刚传来的信息。
那个被抓住的杀手经不住玄武的折磨,最终还是招供了,原是他们三皇子在江南布下的暗线,接到京里传来的消息他们就开始盘查最近下江南的可疑人物,发现了许允炆和三皇子传信里所写之人极为吻合。
虽然从画像来看两个人长得并不相像,不能确定他是否就是四皇子,可三皇子交代,宁可错杀,不能走脱!所以他们在同福客栈周围布下暗桩,只等他往人少的地方去就开始动手,而今日给了他们最好的时机,只是没想到许允炆带来的人手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结果反而沦为许允炆的阶下囚。
那暗线还交代,这风雅楼其实就是三皇子在江南设的线报中心,掌柜的是毓庆宫里魏贵妃奶娘的儿子,对魏贵妃是最最忠心的。
“原来如此。”许允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对玄黄招了下手,然后细声说:“交代玄武,今晚把
风雅楼给夷为平地,那个掌柜的务必活捉了,不得让他走脱!”
作者有话要说:
☆、苦夏茉莫名遭殃
润璃看着那许允炆和玄黄嘀嘀咕咕一阵,连摆在面前的美味都顾不上,心里感叹:世家子弟真真难为!瞧瞧许允炆就知道了,连吃饭都不能从从容容!
等一切商议妥当,许允炆举起竹箸时,他才发现菜肴有点发凉,润璃正坐在对面微笑的看着他:“许公子,还不快吃,饭菜都凉了!”
许允炆微微一笑:“古人有云:秀色可餐,三小姐明眸皓齿,本人已经觉得饱了,这饭菜倒是可以不用了。”
吴妈妈听他言语有些轻佻,不免恨恨的看了许允炆一眼,以示警告。
许允炆也眼尖,扫到了吴妈妈不虞的神色,突然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举起酒杯向润璃道:“却是我唐突了,自罚酒三杯,请三小姐不要见怪!”
润璃看着他那样子倒也着实真诚,点了点头:“无妨,我并未计较,不论怎样,还是要吃饱肚子才行,许公子慢用,我去前廊听薛秋娘弹琵琶了。”
琵琶声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薛秋娘已经登台了。
就像一股清泉在山涧跳跃,碎琼乱玉般揉碎了一汪春水。时而轻缓,浅吟低唱,时而激昂,铮铮
有声。
一袭鲜艳的红色绡纱衣服裹住她玲珑有致的身躯,数盏明当瓦灯垂在她的四周,灯光打在她脸上,雪白的脸庞上寒潭似的两丸眼睛,朱砂一点的樱唇,她的五官显得分外鲜明,让她的一颦一笑都那么妖娆。
“真是美人儿!”润璃盯着她看,眼睛都不眨。
“姑娘,这种女子,惯会卖弄风情招蜂引蝶的,你还是不要再看她了,我们赶紧回府才是正经事儿。”吴妈妈看着润璃,无奈的搓了搓手,虽说这薛秋娘不是青楼女子,可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下卖艺谋生的,怎能让姑娘看她那低贱的狐媚样子!
“妈妈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嫣红也在一旁劝着,脸上已是粉红一片:“姑娘,那薛秋娘怎么能公开和客人调笑?瞧她那轻狂模样……”说到这里,已是说不下去。
润璃看了看场内的薛秋娘,一曲已毕,正站起身向四周食客答谢,福了个半身,抹胸略低,便看见里面起伏的山峦一抹雪白,她半抬了脸,斜斜儿飞出无数眼风,娇滴滴的周围送了过去,惹得几个汉子大呼小叫:“娘的,薛秋娘在看着我哪!”
旁边有人起哄:“端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薛秋娘何苦看你来着!爷难道就比不得你?论文采论皮相,你不及爷的地方多了去!”
这薛秋娘,空弹了一手好琵琶,怎会如此张狂做致的?在风雅楼这般挑逗食客,看起来恐不是个好女子。润璃看到这里心里也不免有些膈应,对吴妈妈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许公子,天色已晚,请容我先行告退。预祝你返京途中平平安安。”
“借三小姐贵言了。”许公子站了起来,双眼有点不舍的望着面前的润璃:“咱们京都再见面罢!”
“那还得年底了去,父亲那时候该回京述职了。”润璃回眸一笑,梨涡浅浅:“许公子,后会有期!”说罢就转身,扶了嫣红的手,头也不回的,在丫鬟婆子的拥簇下走出了风雅楼。
许允炆苦笑的抽动了一下嘴角:回到京都,他们不一定还有见面的机会呢。毕竟能进宫的京城贵女一般都是宫里妃嫔的亲戚,即算是年关的群芳宴,也是请二品及二品以上大员的女儿们进宫,所以苏家三小姐她几乎没有进宫的可能性,而他,出入皇宫也并不是那么自由,不能总是往宫外跑。
玄黄有点担心的看着许允炆脸上的变化,小声在他耳边提醒:“主子,苏姑娘已经走了,我们这边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动手罢。”许允炆唇边拉出一丝嗜血的冷笑,点了点头。
苏府的马车缓缓的走在杭州的街道上,突然听到后面一阵喧哗声。
葱翠撩起马车的软帘往外面看了看,身后很远的地方,一股浓烟卷着热浪随风往空中扑来,火红的焰火直冲云霄,映得天宇都红了一边。
“姑娘,好像是风雅楼那个方向。”
那个许公子不会那么倒霉吧?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家公子,他家的宅斗竟然如此凶险,他走到哪里人家就追到了哪里。
幸好自己先行一步,否则这次踏青真还真是应了皇历上那句话:今日大凶,不宜破土,出行。
当时吴妈妈翻着皇历劝阻自己带着丫鬟们出门,自己还不屑一顾。现在看来,这个皇历还是有一点可信度,以后出门之前都得好好琢磨下才行。
夜色已晚,苏府的院子一片宁静,有淡淡的青草芳香和细细的春虫嘤咛。
正在二门守夜的袁婆子看见含芳小筑一群人挨挨挤挤的走了过来,脸上展开了一个笑容:“三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刚刚太太身边的水莲还来吩咐过,若是三姑娘回来就先去下牡丹苑。”
“母亲找我有事?”
“这个老婆子也不知道了。”袁婆子折回二门的笑屋子,提出一盏灯笼:“嫣红姑娘提着这个灯笼给三姑娘照着路罢。”
灯笼发出朦朦胧胧的微光,润璃和丫鬟们踩在青石子小径上,沿着鸣翠湖往牡丹苑那边去。
梨香院的二楼东厢,宝珑正服侍着苏润珉梳洗,宝琳趴在走廊上,低低的和西厢的夏茉在说话,这时就看到一行人提着灯笼正往牡丹苑方向过去。
宝琳眼睛里全身羡艳:“嫣红她们可真真儿命好,跟着三姑娘,能经常出门子,今天说是去西郊庄子上踏青去了。”
“有什么办法?”夏茉叹了一口气:“人比人,气死人,人家命好咱们比不了。”
“一样样的都是奴婢,凭什么她们就过得那么快活。”宝琳细细的牙齿咬着嘴唇皮子:“还不是没有跟对主子!大姑娘又怎么能和三姑娘放到一块儿比的?明里见着吃穿用度没有短半分,暗地里就少了不知多少去!”
说罢伸出手来给夏茉看她的手腕,上面光秃秃的的,连个银手镯都没见着。
“你看你看,服侍大姑娘这么多年了,连个银手镯都没能挣上。”宝琳拉起夏茉的手看了看:
“你这个镯子是四姑娘给的?看着怪沉的,花样子也好看。”
夏茉掩嘴一笑:“你以为四姑娘会比大姑娘好?还不一样是姨娘生的!我们家姨娘虽说是个贵妾,可那家境竟是和大姨娘一样儿的。况且这些年要供着她兄弟读书,连老爷给的赏赐都偷偷儿给了娘家兄弟了!”
“那你这镯子?”
夏茉脸上一红,亏得是晚上,便不怎么显颜色:“我自己攒着月钱,上月托长贵帮我在外边的金玉堂打的。”
宝琳笑嘻嘻的按住夏茉的嘴:“还撒谎呢,是不是长贵送你的?”
“哪有……”夏茉吃吃的笑起来,这时就听见苏润珏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夏茉,你在外面和谁闹腾呢?还不快点给我进来!”
夏茉委屈的看了宝琳一眼,提着裙子角悄悄的退回了西厢。
“刚刚你和东边那个不长眼的宝琳在外面说什么呢?”苏润珏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夏茉,灯光映着她的脸,狰狞得有点变形,看到夏茉一阵胆怯。
“奴婢们就是闲聊罢了,没说什么。”夏茉低着头说。
“你竟以为我是聋了不成?”苏润珏向前走了一步,手里握着一支金簪子,面色沉沉的逼了过来:“你们羡慕嫣红运气好,跟了三姑娘。你们嘴里,跟了我和大姐就是运气不好,是也不是?”
夏茉惊骇的退了一步,摇了摇头:“姑娘,那是宝琳说的,奴婢可没这么想。”
“没这么想?哈哈哈……”苏润珏看着已经退到墙角的夏茉,扬起了手里的簪子:“一个奴婢也敢小看了你家姑娘?总有一天我会叫你们这伙子势利眼看到本姑娘扬眉吐气,叫你们后悔没有真心真意服侍本姑娘!”
簪子猛的落了下来,戳在夏茉的手背上,苏润珏再用力把簪子拔了出来,鲜血刹那间就从夏茉的手背上涌了出来,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西厢的木地板上。
“姑娘,饶过我罢!”夏茉吃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右手紧紧握住正在流血的左手,眼泪在脸上纵横:“夏茉一时失言,请姑娘饶了我吧!”
“饶过你?谁叫你心里把本姑娘看得那么低,我就是一顿板子打死了你,也不足以解气!”苏润珏的手再次扬了起来,金色的簪子在烛光的照映下发出幽幽的锋芒。
这时春兰从旁边冲了出来,抓住苏润珏的手:“姑娘,你当心弄伤了自己!夏茉这个没眼色的一时说话没上心,给姑娘添堵了。可姑娘要想着这么多年来,夏茉可是忠心耿耿的在服侍您,您就饶了她这次的无心之失吧!”
毕竟春兰比她大了两岁,又是做惯活儿的,所以苏润珏的手被春兰抓着倒是不能动弹,窗户上隐隐绰绰的有个人影儿,想来是东厢那边派人来看人热闹了。苏润珏也不想闹开给东厢看笑话,扯着嗓子喊了句:“不过是夏茉打了个茶盅,本姑娘教训奴婢而已,什么事情不好做,却鬼鬼祟祟的来听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