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喝醉了!”能感觉到有人的视线灼热的看着自己,突然想到这个春光明媚的下午,想到了马背上拥住自己那双的坚实臂膀,润璃更是觉得如坐针毡。不行,她不能和梁伯韬扯上任何关系,她想要的生活是那种平平淡淡的,要比现在的苏知府府上更平静的家庭生活,她不喜欢宅斗,不喜欢和别的女人来分享自己的丈夫!
“好吧,乖徒弟生气了,师傅不说了,不说了!”南山隐叟哈哈一笑:“璃儿,明天师傅就去京都了,你也该让师傅过过嘴瘾,来给师傅再夹点好吃的菜,这里面的菜你都熟悉,拣着好吃的夹!”
“这才是璃儿的好师傅!”润璃帮他夹起一块银丝八宝鸭:“师傅,你平日里不是老惦记着风雅楼的银丝八宝鸭吗?现在你好好享受吧。”
“丫头,师傅今晚吃得太饱了,这八宝鸭都吃不下了。”南山隐叟看着那肥腻腻的鸭肉,愁眉苦脸。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师傅,好东西可不能就这么糟蹋了,我唤小二过来,包好拿回去给师傅当宵夜罢。”
“行行行,都依你,乖徒弟。”南山隐叟倒也确实有几分醉意,嘟嘟囔囔的说了几句,竟然就开始打盹了。
润璃看着师傅这副样子,向对面的梁伯韬和苏润璋拉长了一张脸:“看你们,把师傅灌醉了!你们得帮我把师傅送回去!”
梁伯韬也喝了些酒,看着灯下的润璃,微微偏着头,圆圆的眼睛瞪着他们,生气的模样娇俏可爱,不由得一时看呆了去。苏润璋在旁边看得分明,心中又好笑又担忧,清了清嗓子:“润璃妹妹,这是当然的!”
梁伯韬打了个手势,暗云和暗雨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扶住南山隐叟,几个人合力把他送回了济世堂。
夜已深,杭州的东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在行走。
轿夫的脚步声和缓慢的马蹄声在这深夜显得十分的响亮,每一步都那么厚实而悠远,在长街上敲响着回家的节奏,同时也一步一步踩在离人的心上。
梁伯韬骑着马慢慢跟在轿子旁边,看着黛青和葱翠不时的对着轿子的软帘说些什么,于是他一直盼望着轿子里的润璃能掀起软帘,希望能看到她那双聪慧的大眼睛——可那软帘始终就没有掀起来过!而且,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苏府那黑瓦粉山墙就已经在眼前。
回苏府的路真是太短,短到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
一脚跨进苏府,那就意味着他不能再和她多说一句话。
烟波阁离内院很近,就在二门外面。
润璃走到二门,看门的袁婆子已经笑着迎了过来:“三姑娘可回来了!老爷刚刚进园子,还问了老婆子三姑娘回来没有呢!”
“父亲刚回来?”润璃挑了下眉毛:“那我不去母亲那边了,不打扰他们。”
“三姑娘好些走,仔细着脚下。”袁婆子阿谀的笑着,从二门旁边那个小房子里拿出一盏小小的明当瓦灯笼:“葱翠姑娘,拿着灯在前面照着些,黛青姑娘扶好你家姑娘了……哎,堂少爷,世子爷,现儿天色已晚,外男不宜进园子里面了!”
苏府的下人倒是不错,连个守夜的婆子都那么忠于职守!梁伯韬心里赞许,可又却因为被袁婆子拦阻而感到气恼。
看着已经走进内院的润璃,此时有一种无言的惆怅浮上心头,望着前面纤细的背影,那种惆怅丝丝缕缕不断的被拉长,直到心里全是一种离别的伤感。
旁边的苏润璋看得真切,瞧着梁伯韬这失神的样子,心中不免暗自叹气。他转脸对着袁婆子和气的说:“这位妈妈,我们明天一早就返京,现在去向苏老爷辞行,顺便送下三姑娘回含芳小筑。”
“哦,如此请便。”袁婆子不再拦在月亮门中间,坐回小杌子上。
苏府的内院很大,青石小径蜿蜒在青草之间,春天的夜晚,空中有下弦月如鈎,静静的挽住飘过月亮边缘的云彩,星辰稀稀疏疏的洒落在天幕上,忽明忽暗,就像心里说不清的情绪,那般捉摸不定。空气里有着微微的甜香,是青草的香味,是鲜花的香气还是少女身上的脂粉香味?
含芳小筑的院子的大门上挂着一串风铃,黛青上前拨弄了下,清脆的铃音在静谧的夜晚格外的清晰。
“姑娘回来了!”门里传来小丫鬟欢快的叫声,一张带着稚气的脸出现在门口:“姑娘,你可回来了!”
“品蓝,去屋子里取盏灯笼过来。”
润璃转向葱翠和黛青吩咐道:“天色儿黑,堂少爷和世子爷恐不大清楚这园子里的路,你们领着堂少爷和世子爷去主院见过老爷再回来,回来时这盏明当瓦灯笼就给堂少爷罢,给他们照着路,到了二门顺便交还给袁妈妈。”
“知道了,姑娘,您就快进屋子歇着罢,都累一天了。”
这时候品蓝已经蹦蹦跳跳的出来了,手里提着一盏莲花形状的小灯笼交给了黛青。
黛青和葱翠打着灯笼领着苏润璋和梁伯韬往前走,梁伯韬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含芳小筑,院子里的灯光朦胧而温柔,映着门口的那两个身影,略微高些的那个是润璃,接着院门关上了,门口的人影也不见了,整个含芳小筑在这春夜里沉静着,没有半点声音,仿佛未曾有人惊醒过那片沉静。
到了主院,苏三老爷尚未歇息,梁伯韬和苏润璋在清远堂向他辞行。
梁伯韬这才注意到润璃其实和苏三老爷长得很像,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苏三老爷今年三十一岁了,可风流倜傥依然不减当年。十三年前,那个御赐锦袍骑着高头大马游街夸官的状元郎,把大周京都少女的芳心掳去大半,就连当时的承平公主都想下嫁于他,只是在朝堂上被苏老太爷推拒了,说苏三老爷早有婚约在身,就等着他殿试后操办大婚事宜了,苏府书香世家,绝不能做出这种与礼仪不合的悔婚之举,为天下人耻笑。皇上无奈,只能加赠封地来安慰哭哭啼啼的承平公主,最终把她嫁予魏国公家的旁支三世孙魏重光。
现在的苏三老爷,一脸的成熟稳重,虽然还是面容俊朗,可十三载宦海沉浮究竟让他的眉眼间染上了世俗的风情,昔日那意气风发英姿勃勃的状元郎已经被湮没在人们的记忆中。
“这次能找到南山隐叟,苏知府也是大功一件!”梁伯韬起身向苏三老爷告辞:“明日我护送老神医返京,定会向皇上奏本为苏知府请功!”
“请功倒不必,只要圣上安康,下官不复再有奢望!”苏三老爷圆滑的说着场面话,心里喜不自胜,璃儿果然是个有造化的,竟然拜了南山隐叟做师傅,这可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南山隐叟治好皇上的病,自己有保举之功,也算大功一件了!
“苏知府就不必推辞了,预祝苏知府步步高升,前程似锦!”梁伯韬哈哈一笑,向苏三老爷一拱手:“这些天打扰府上了,日后回京容我为苏知府一家接风洗尘!伯韬在此别过了!”
苏润璋也跟着站了起来向苏三老爷辞行:“不知三叔可有什么带回京的?”
“一时仓促,倒也没有准备什么,今晚我修书一封,明日帮我带回府上呈老太爷罢。”
“那明日一早请三叔派人把家书送来烟波阁便是。”苏润璋点点头:“三叔,夜深了,容小侄和世子先行告退!”
辞行出来,没走多久他们便远远的看到了二门。
虽然明知道隔得很远,可好像就在眼前。
似乎一步跨出,身后这扇门关闭以后,就便是隔世经年。
心猛的跳得很快,有一丝丝不甘心,还有一点点盼望。
第一次突然有了想要自己能决定亲事的渴望,虽然知道他的亲事很难是自己能做出选择的,可还是希望能再见到她一面,告诉她自己喜欢她。
梁伯韬停住了脚步:“润璋,你先回去。”
苏润璋转过来盯住他的眼睛:“你想做什么?夜探含芳小筑?”
梁伯韬被他看得心虚,低下了头:“我只是想到这园子里面走走。”
“你这样做不妥当。”苏润璋毫不客气的指责他:“虞城,我素日觉得你是个稳重的,怎么这些天看来,你毛躁一如六岁幼童。”
梁伯韬眼睛盯着自己的靴子尖,瓮声瓮气的回答:“我也知道自己孟浪了,可却忍不住想见到她,就是在这园子里走走,和她隔得近些也开心。”
“那我陪你在这个园子里走走如何?”
“不必。”梁伯韬咬牙道,抬脚就向二门走去。
守门的袁婆子揉着眼睛接过明当瓦灯笼帮他们开了二门,梁伯韬一脚就跨了出去。
听到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梁伯韬的脑海深处好像有根弦“铮”的一声断了般,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站在那扇已经关闭的二门面前望着从院墙那边伸出来的槐树枝桠,他一动也不动。
苏润璋伸手推了推他:“虞城,回烟波阁歇息罢。”
突然,梁伯韬纵身一跃,人已经过了院墙。
苏润璋跺了跺脚:“暗云,暗雨,赶紧跟世子爷过去。”
其实不用他说,两道黑影早就随着梁伯韬跃过了那道矮矮的花墙,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为谁风露立中宵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该写点比较萌的话?嗯,说个的哥的故事吧
今天打的去上班,快到目的地了,大概还有10来米的样子,路边有人招手拦的士,我对司机说:“我马上下车,你把他捎上吧!”那位的哥看了那个路人一眼,却没有停车的意思,口里说:“他太胖了,我不爱载他……”
orz,顿时庆幸自己很苗条……
静谧的春夜是如此美好,美得叫人不忍心破坏它的宁静。
可是总有那不识趣的人发出些细碎的声音,让这美好的春夜变得诡异起来。
润璃刚刚吩咐了嫣红去放水,准备沐浴休息,就听到窗棂有细碎的啄啵声,抬头一看,有个暗淡的影子映在窗户上,可以明显的看出他举起手来,正在断断续续的叩击着窗棂。
润璃的心紧张了起来。
前世虽然在谣传人身安全系数很低的美国生活了十年,但她从来没有遇到一点不正常的事情,哪怕是在HIN她一个人熬夜通宵做实验也没有过什么异常情况。来到这个世间九年了,一直都是安安静静,波澜不惊,怎么今晚就出现了这种事情?
身边的绒黄也听到了这声音,看到自家姑娘紧张的神色,她大着胆子走到窗户边上,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谁在窗户外面?”
窗户外的人一愣,然后小声的说:“我是武靖侯世子,有话和你家姑娘说,你叫她出来。”
“姑娘,是世子爷。”绒黄的心放下了一半,走到润璃面前:“世子爷叫你出去,他和你有话说。”
润璃微微一怔,这个梁伯韬,到底准备闹哪样呢?
虽然前世条件所限,自己没有谈过恋爱,但是NIH里面Mr. Anderson和其余几个外国帅哥看她的眼神她都懂!没吃过猪肉也看见过猪跑不是?这两天,在梁伯韬眼里,她也看到了这种久违的目光。
自己还差几天才满十二岁呢!这梁伯韬莫非是有恋童癖不成?况且自己每天梳妆的时候都在打量,也没觉得自己长得有多么漂亮,怎么他就哪根脑神经发生错误,竟然用这种眼光看自己?
窗棂上的敲击声又响起,仿佛外面等的那个人已经有点不耐烦。
想到梁伯韬长大的环境,润璃觉得他肯定是一个被宠坏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孩子,如果自己不出去,恐怕他一个按捺不住,高声叫喊起来,那自己就难堪了。
“绒黄,你在房间里呆着,我出去下就回来。”
润璃拿起一件散花烟罗披纱披在肩膀上,系好丝带,走到房门口,轻轻的打开房门。回头一望,绒黄正皱着眉毛,一脸儿担忧的看着自己。她对着绒黄摆了摆手,叫她不用慌乱,然后才迈步走了出去。
门外的人果然是梁伯韬。
他站在走廊上,淡淡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肩膀上有着闪烁的光芒。
那是夜间的露水吗?他在门外站了多久?
润璃疑惑的看着梁伯韬,想开口问他,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一直在你院子外面的梨花树上看着你。”梁伯韬轻声说:“我看着你在院子里和丫鬟们跳一种奇怪的舞蹈,你们都很开心。我看着教她们学认字儿,我看着你走上绣楼进了房间。因着看不到你了,我没忍住自己的脚步,就站到你窗户外面了。”
润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梁伯韬,前世看的电影里,当男主角说完这些话,女主角的眼睛里会适时的涌上一层水雾,然后扑入男主角的怀里,然后又应景的音乐响起,缠绵悱恻,感动人心。可现在的自己,呆呆的听着梁伯韬说完那段话以后,没有半点感动,反而觉得很忧愁:完了,这世子爷魔障了,怎么办?
梁伯韬见润璃只看着他,没有出言反对,更增加了勇气,他不由自主向前踏了一步。
——他要做什么?
润璃惊骇了。
这该死的世子爷,难道想要用强?
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散花烟罗披纱太长了,拖曳在地上铺出了一朵洁白的蓓蕾。润璃的脚踩在了上面,往后退的时候便被绊住了,往一旁斜斜倒去。
这时,一双手伸了出来,就在电石火光之间,润璃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抬起头来,却看到一张俊朗的脸,月色如水,更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让他眼里的柔情浓得化不开一般,铺天盖地朝润璃袭来。
润璃用手推开他,站直了身体。
“世子爷。”她声音冰冷。
“璃儿……”梁伯韬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个冷得似乎能让人结冰的小女子,心里脉脉的温情已经被她这句冷漠的话惊得荡然无存:“你怎么了?我不是有意冒犯,我只是怕你摔着了。”
“世子爷可是在京城日日在花丛流连,现儿来了这乡野之地,把润璃当成了权且排斥寂寞的女子?”润璃的眼睛里透着寒冷:“如若是这样,杭州府千红院是世子爷应该去的地方,那里莺莺燕燕众多,世子爷总能遇到一个可心的。”
听到这话,梁伯韬突然怒了,他不再畏惧冰冷的润璃,走上前来,捏住润璃的手:“苏润璃,你不要贬低了小爷,也不用贬低了你自己!”低头看着润璃,那一双大眼睛里波光流转,那两片红唇滟滟有光,心里不禁又柔软起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璃儿!”
“可我苏润璃有自知之明,我这样的家世是绝对配不上侯府的,世子爷还是不要平白空抛一片心,到时候反而不美。再说,世子爷只是此时觉得我和平常的大家闺秀不同而已,如若多接触几次,世子爷定也会觉得我不过如此而已,所以世子爷还是放手罢。”润璃看着梁伯韬的眼睛,里面分明看到了坚定,执著,可是她没法做出回应,她想要的是平平淡淡的生活,那是梁伯韬永远也给不了的。
“璃儿,你要相信我。”梁伯韬握紧了润璃的手:“我不会放手的。”
“不放手?”润璃嗤嗤一笑:“你的亲事你自己能做主吗?我不希望到时候因为我,你和侯爷、夫人闹翻了,到时候那可是我的罪过。”
“璃儿,不会的,我母亲从不会拒绝我的要求。即算我父亲有他的考量,我还可以求娶你为平妻。”原来璃儿是为他着想,怕自己和家里人闹翻,梁伯韬心里一阵温暖,用眼睛盯住润璃,手也放松了些,润璃趁机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世子爷,人不能只考虑自己,如若你因为我和你的父亲母亲闹翻,那你置孝顺二字于何处?我也深知以你世子之尊,以后定然是侯爷之贵,绝不会少平妻侧室。而要做我的夫君,却是连纳妾都不会允许的,所以你我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润璃的眼睛轻蔑的扫过梁伯韬那懵懂而惊慌的脸:“世子爷难道以为我很稀罕做你的平妻?”
夜空里的月亮变成了一种奇异的黄色,边缘带着惨淡的暗红,就像一个将好未好的疤痕牢牢的烙印在人的心上,感觉湿嗒嗒的,沉甸甸的压得人心慌。
润璃坚定的眼神清亮亮的,如寒星般盯得他的心里发疼。
梁伯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知道自己有一种从所未有的恐慌。
以前在京城,他从不肯高看那些京城贵女一眼,对于他身后的那些追随者,他也根本懒得对她们假以颜色,他从来没想过她们心里的感受,也不想去知道她们的感觉,而现在他却深深体会到了那种被人拒绝的滋味。
怎么办?感觉那么飘忽,手脚都有点发软。
原来有一个喜欢的人会那么辛苦,就像现在,深夜时分想看到明天金色的阳光似乎是太遥远。
“世子爷,你值得一个更好的女子喜欢,她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你赶快回烟波阁去歇息罢,明日你还得赶路呢。”润璃看到梁伯韬脸上苍白的颜色,突然有点懊悔自己言辞的尖锐,又突然怀念起前世那个百折不挠的Mr. Anderson,要是他在这里,把他那无敌迟钝神功传授给梁伯韬,那该多好。
“璃儿,不管你怎么想,但我还是……喜欢你。”许是听到润璃的声音放柔和了,梁伯韬又回过神来,从自己的腰带上取下一把小匕首塞到润璃手里:“璃儿,这个送给你,从小父亲就给我配在身上了,是把很好防身的武器。”
莫名其妙手里就多了个东西,润璃无意识的举起这把匕首对着月光瞅了下,刀鞘是乌金铸成,镌刻着古朴的花纹和大篆,刀柄上镶嵌着各色宝石,在月光的映衬下发着柔和的光彩。抽出匕首,一道寒光倾泻而出,发出冷冽的气息。
匕首的上面,刻着两个字:虞城。
“虞城?”润璃喃喃念着。
“那是我的字。”梁伯韬听着润璃念出这两个字来,竟如空谷黄莺般动听,心里不胜欢喜:“璃儿,你可有字?”
“怡心。”不自觉的,前世的名字从润璃口里念出——原来自己还记得过去,还记得以前的一切!
“怡心,你要加油哦!”耳畔是母亲温柔的声音。
母亲,我在这里很好,你现在还好吗?泪水不可抑制的流了出来,滴落在披纱上,滴落在少年的手上。
看着她突如其来的柔弱,泪水在睫毛上盈盈欲涕,梁伯韬果断的伸手抱住了润璃,在她耳边轻声说:“怡心,我会尽力说服我父母的,你不用担心什么,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我不会让你难过的!”
听到这句话,润璃突然清醒过来,挣脱了梁伯韬的怀抱:“世子爷,刚刚是我失态了,请勿多想,夜深人静,世子爷该回去歇息了,这把匕首,润璃受之有愧,还请世子爷收回。”
梁伯韬眉毛拧在了一处,猛的瞪大了眼睛,用力把润璃递过来的匕首又塞回她手中:“这是送你的,你就拿着,我不许你把它再还给我!璃儿,你且记着今晚我说的话,不要忘了!我在京城里等着你回来!”
话音刚落,他纵身一跃,身影飘过含芳小筑的院墙,只看见几朵洁白的梨花簌簌从枝头飘零,而斯人已经茫茫,无迹可寻。
润璃对着空空的走廊,一种莫名的虚幻感抓住了她的心,刚刚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只有手里尚有余温的那把匕首提醒着她,梁伯韬确实来过,他送了这把匕首给她,而且还明明白白告诉她,他以后要娶她!


☆、山重水复疑无路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无话可说……
清晨的杭州城,似乎仍未从睡梦里苏醒过来,路边的街道空荡荡的,没有行人,更别说有白天那般繁华的景象。
“吱呀”一声,苏府的大门打开,里面影影绰绰的走出了几个人,薄薄的晨雾即将散去,能够让人看清楚那就是在杭州知府家里住了几日的梁伯韬和苏润璋以及他们的随从。
“老神医可着人去请了?”苏润璋望了望苏府的前街,宁静而安详,没有人的踪迹。
“未曾。”梁伯韬的声音没有了素日的爽朗,眼下的青黑能够让人一眼看出他没有休息好:“暗云,暗雨,你们现在过济世堂去把老神医接过来。”
“虞城,昨晚你似乎失眠了。”苏润璋淡淡的说。
“明知道我失眠,也不会来劝解我一二,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梁伯韬咬牙切齿。
“我劝解可会有用?一切还得你自己想通方才是正理儿。”苏润璋说得风轻云淡,其实心里也颇为焦虑,因为他深知自己的母亲正谋划着把自己的小妹苏润玧嫁给梁伯韬,是以每次梁伯韬来苏府找自己,总是能见到苏润玧。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梁伯韬竟是没有对苏润玧产生丝毫情意,倒是一次杭州之行,让他对苏润璃魂牵梦萦起来。
想到母亲的诸种计划,苏润璋只能在心里叹气,润玧和润璃比,确实是逊色不少,只是她占着苏府长房嫡女的身份,而且自己父亲官拜中书省左丞,乃是当朝二品,和润璃相比,身份确是要高些。可是身份高又有何用?敌不过美人的一个回眸,梁伯韬的一颗心就已经失落在杭州。
“润璋,世子,你们起得倒是早。”身后传来苏三老爷的声音,回头一看,苏三老爷头戴乌纱帽,身着绯色的常服,束镶嵌金荔枝的腰带,常服上绣了云雁团花的补子,正笑吟吟的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封信。
“侄儿不知三叔起这么早,没去主院叨扰,却劳三叔亲自送出来,实是惭愧。”苏润璋脸上满是愧色,上前接过家信,细心收好:“侄儿回京第一件事就会把三叔的信送到老太爷手上。”
苏三老爷点点头:“如此,有劳润璋侄儿了。”
不多时,南山隐叟已经被暗云暗雨接了回来,他和苏三老爷乘马车,梁伯韬苏润璋骑马,一行人迤逦直往杭州府码头而去。
杭州府码头在杭州北郊,隔城比较远,马车走得比较慢,车轮轱辘的声音在清晨的街道上回荡着,拖出悠长的尾音,又袅袅随着晨风消散在那烟青色的空中。
“虞城,回京后定会一切如常,你勿要想得太多。”看着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苏润璋不免还是想安慰他。
“我知道。”梁伯韬闷闷的回答。
钱塘江就在眼前,宽阔的江面上停着一条很气派的官船。
翻身下马,梁伯韬惆怅的回看着来时的道路。
路上有马蹄印,有车轮印,还有一份少年的心思,被不可预知的将来压成扁扁的一片,飘落在杭州的街道上。
“世子,什么时候开拔?”暗云走过来请示。
“一刻钟以后再说。老神医应该也未曾用膳,叫船家做些上来,先用些再走不迟。”知道该早点走,可又下不了决心,就连早膳都拿了做为晚走的借口。
其实,早走又如何,晚走又如何,她的心里似乎根本没有自己的存在。
看着默默无言背水而立的梁伯韬,苏润璋摇了摇头,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或许润璃妹妹已经成为了梁伯韬心尖上的那滴朱砂痣,自己的小妹是没有办法能再走到他的心里去了。
“我吃过早点了,别给我做了!”南山隐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沉思的梁伯韬转过头来。
“老神医,那您稍候片刻,我们用过早点就走。”
“在船上也能吃!”南山隐叟大手一挥:“别在这码头上站着,春天的地上有湿,容易过病气,到船上坐着罢!”
“老神医所言极是,我们上船去罢,叫船开拔,我们在船上吃早点也是两便之事。”
暗云和暗雨站在一旁,眼神里充满了赞成,心里默默点头。
苏三老爷更是一脸“世子爷你快快上船呆着”的表情,看得梁伯韬心里既窝火又惆怅,可是他总不能对着苏三老爷直接说:“还不是你女儿给害的?我想她可能会来给她师傅送行,想等着见她一面!”
可是看着周围人的脸上都一副归心似箭的表情,梁伯韬觉得自己也没有理由再在这里拖拖拉拉不肯上船,况且自己就算不想上船又如何?润璃还不是一样不关注他的行程?更别说想要在送行的队伍里看到她的身影。
“好,那就这样吧,上船!”梁伯韬手一挥,做出了指令。
然而,话音未落,就有马匹奔跑的声音传来,然后见着一个穿着苏府长随服装的人在马上朝苏三老爷大喊:“老爷,太太请世子爷且慢开拔,她即刻便带着少爷姑娘过码头来为堂少爷、世子爷送行。”
因着是僻静的江边,那声音被放大得很响亮。
“璃儿!”梁伯韬心底里暗暗惊喜的叫了一声,不由自主抬头望官方向望去。
虽然还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可心里却有一种轻松,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近。
苏三太太一早起来就觉得心情很复杂。
按理说苏润璋来杭州一趟,做叔母的总归要打发点东西,才不会失了礼数,可是一想到大嫂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心里就怄着气,不愿意给大房长脸。
就在她左右思量的时候,苏三老爷已经出了牡丹苑。
也罢,不给就不给,这个做侄儿的还能说叔母什么不是?
正想着,苏家三位姑娘都来请安了。
苏润珏看着苏三太太一副思量的神情,闪了闪眼睛道:“不知母亲有何事挂心?”
苏三太太看了看立在那里的三个女儿,心里继续在做斗争,也不说话。
润璃心里明白,也不便点破苏三太太那点小心思,心里暗笑着她也有这般小孩子气的时候,于是走了上去,握住苏三太太的手,故作娇嗔道:“母亲,你也该为世子爷添点东西送行吧?四堂兄是自家人可以不计较,可世子爷却是外人,若是让他空手而归,别人少不得说我们苏府没了规矩。”
苏三太太眼睛一亮,抬起头来:“璃儿说得是。”
“母亲!”苏润珉扑了过来:“世子爷要回京了?”
“你且站好!”苏三太太一看苏润珉那副模样,心中不喜:“学了这么久规矩,还这般大呼小叫,不知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