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牙齿:“他们说要是有三人座的黄包车,上海滩也只有几个敢去租,我就是其中一个!”
他的笑容是那样自信,充满着活力,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舒服。
到了地方,方琮亭没等方琮珠开口,主动多给了黎生几个铜元,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乡,好好干,只要肯出力气,上海滩能混到饭吃的!”
黎生握着那些钱,怔怔的看着方家兄妹走向玛利亚女子学校的大门。
从来没有一个体面人这样和他亲近的说话——方大少爷甚至还亲热的拍着他的肩膀!
他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像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又有几个少爷小姐能看得起他们的?在那些上等人眼里,他们都是猪狗不如的东西,没想到方大少爷和方大小姐对他这样好!
方氏兄妹在校门口遇到了阻拦,因为是女子学校,一般不允许男生入内。
方琮亭拿出了自己复旦大学的学生证扣押在门口修女那里:“我要陪我妹妹进去找校长,还请嬷嬷宽容一二。”
那位穿着黑袍子的修女看了看方琮亭,又看了看方琮珠,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那你们办完事快些出来。”
方琮亭笑着行礼,那修女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口中喃喃不知道念了些什么话,最后伸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十字架:“阿门。”
“大哥,她大概是在帮你驱赶你体内邪恶的魔鬼。”
走进学校,方琮珠取笑方琮亭:“你体内的魔鬼已经被修女看穿了!”
“说什么呢!”方琮亭伸手拧了下方琮珠的耳朵:“你可越发调皮了!”
琮珠自从和林思虞离婚以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多了起来,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方琮亭有些高兴,又有些苦闷。
他当然希望方琮珠幸福快乐,可是一想到因为这事情,自己和最好的朋友林思虞闹崩了,实在是人生憾事。
这所女子学校是一名叫玛利亚的修女创办的,已经有十来年的办学历史,学校的课程丰富,多种多样,除了学习数学、自然科学和英文,还开设有圣经课程,鼓

动学生在周末一定要去做礼拜,亲近上帝。
方琮珠听着玛利亚修女对学校的介绍,心里暗道,这就是所谓的文化侵略吧,在接受者还不知情的时候,潜移默化改造他们的思想意识形态。
“校长,我不是送妹妹过来念书的,我只是……”
方琮亭有些尴尬,这位玛利亚修女太能说了,看到他领着方琮珠进来,一心以为是要来求学的,口若悬河的介绍着学校的历史以及开设的课程等等,完全让他没

有插嘴的机会。
趁着玛利亚修女喝水的时候,方琮亭赶紧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妹妹想要去考复旦大学,因为她只是在家里的私塾念过书,没有像玛利亚女子学校这种正规的证

明,所以只能请玛利亚修女帮个忙,开个证明妹妹有高中的同等学力,能报考复旦。
玛利亚修女听了这个要求有些惊讶:“孩子,我不知道你妹妹的水平就给开了证明,那是造假!不可能的,真的不行!”
方琮亭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支票,默默推到玛利亚修女面前:“这是香油钱。”
方琮珠极力忍住想笑的冲动,踩了方琮亭的皮鞋一脚,又笑着看了玛利亚修女一眼:“这是捐给上帝的,请他替我们去行善。”
玛利亚修女瞥了一眼支票的面额,伸手将那张支票拿在手里:“唔,既然你们兄妹俩对上帝这么诚心,上帝感召我让我给你一个机会。”
她喊了一个修女拿了几张试卷进来:“孩子,你先做一下这些题目,如果你的水平达到了,那我一定给你开这个证明。”
方琮亭额头爆出了汗珠,她都伸手拿了自己的支票,可还是要刁难琮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盯住玛利亚修女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心里有些烦躁,很想要站

起身把那张支票抢回来,可又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做不出来那种事情。
方琮珠看了方琮亭一眼,笑了笑:“大哥,玛利亚修女也是为了对我负责啊,要是我连高中同等学力都没有,那还用谈考复旦大学这回事吗?”
她拿起试卷瞄了一眼,看上去虽然有好几张,可字却刻印得很大,实际上没几道题目。
看到自然科学的试卷,她忍不住想笑,这分明就是小学生的题目,在民国这就有高中生的水平了。
太阳是圆的还是方的?地理方位如何判断?
这些题目实在太容易,方琮珠拿起笔只用了几分钟就把自然科学给解决了,然后拿起第二张数学试卷做。
玛利亚修女拿起她做完的试卷看了一眼,有几分惊讶,脸上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数学试题也很简单,那些应用题只需要一元一次方程式就能解出,还有一些求正方形长方形和三角形的试题,对方琮珠来说都是小儿科。
方琮亭在一旁提心吊胆的看着,只不过见方琮珠下笔很快,没有停歇,悄悄松了一口气,看起来琮珠做得挺顺手,应该没什么问题。
玛利亚修女看过方琮珠完成的试卷,满脸微笑的对她说:“孩子,你太棒了,上帝会保佑你考进复旦的。”
方琮珠笑着点头:“多谢校长。”
拿到同等学力证明书以后,方氏兄妹离开玛利亚修女的房间,这时候学校刚刚好放学了,一群女学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嘻嘻哈哈的朝校门口走过去。
“菀言,菀言!”
有个女生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转头看了看身后,招呼着一个少女:“你快些跟上,咱们先去五芳斋买点新出糕点!”
这名字好像有些熟?方琮珠忍不住朝后边看了一眼,就见一个剪着短头发的圆脸少女朝这边跑了过来,穿着鲜红色的阔袖上衣,一条黑色的过膝百褶裙,下边一

双黑布鞋。
若是一个人潜意识里对某个名字很熟悉,那应该是因为在哪里曾经听到或者见到过。
方琮珠皱了皱眉,努力去想这些日子里,自己可否认识一个叫菀言的人。
她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是了,她知道了这小姑娘是谁。
她就是书里的女主,那位复旦大学唐教授的女儿唐菀言。
在这场爱情角力里,方琮珠被林思虞视为宅斗高人手段老辣,用尽千方百计破坏他和唐菀言的美好爱情。经过一段时间的牵扯之后,作者笔下的痴情男女会在旧

金山相逢,两个人最终得成眷属。
而那个可怜的佛系女配方琮珠,她唯一做错的事情只是用药迷了林思虞,那个晚上的缠绵以后得了个孩子,其余的事情她真的一件都没做,不知道为何林思虞会

这样看待她。
若方琮珠真是一个刁蛮老辣之人,早就没唐菀言什么事情了——她生得这样美,又如此聪明,何愁笼络不住林思虞的心?
方琮珠朝唐菀言看了过去,见这小姑娘一张略圆润的脸,似乎还未褪去婴儿肥,可她的嘴唇薄薄,眼神伶俐,应该是个有心计的人。
说不定这个姓唐的小姑娘,就是一个白莲花女主呢。
方琮珠又看了一眼唐菀言,想记住她的脸。虽然她现在对林思虞毫无想法,可她还得防备着林思虞的爱慕者在暗地里放冷箭。
“美欣!”唐菀言挽起前边那个年轻姑娘的手,两个人亲亲热热的朝前走,就如寻常的年轻姑娘那样,他们两人的脑袋不时凑到一处,好像在窃窃私语,不知道

说了什么,忽然间两人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或许这就是念书时期的纯真吧,方琮珠看着前边走的那两个人,没有丝毫芥蒂,似乎已经忘记了其中有一个是林思虞的爱慕者。
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见着两个年轻姑娘从学校里边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从司机的位置上下来,向其中一个行礼。
唐菀言挥了挥手:“美欣,明天上午复旦见!”
那个被叫做美欣的年轻姑娘转过头,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好的,明天见!”
中年男人替她拉开汽车后座的车门,年轻姑娘抱着书包坐了上去,一张脸贴在玻璃上,对着校门边站着的唐菀言拼命笑,一只手伸出来晃了晃:“菀言,再见啦

!”
方琮珠愣了愣,这个叫美欣的年轻姑娘她见过,她长得太有识别度了。
那厚厚的嘴唇,让她想起了那天在方氏织造里遇到的姐妹花。
两人都是这种同款嘴唇,她记得很清楚。
没想到这世界竟然这般小,才来到这个年代十来日,便遇到了一个陌生人两次。
方氏兄妹回到别墅不久,外边的铃声响了,孟敬儒前来拜访。
今日的孟敬儒,穿着一件白衬衣,下边一条白色西裤,配一件乳白色起淡黄色暗格马甲,打了一个领结,他的臂弯里搭着一件白色西装外套,看上去是因着有些

热,将外边那件给脱了下来。
这一身白有些过于显眼,方琮珠不免多打量了一番,她觉得这身行头本应该是餐厅服务生的工作装,但孟敬儒穿上去挺潇洒,并不觉得土气。
同一件衣裳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自然不同。
孟敬儒气质相当好,个子高身板挺得笔直,穿着这套衣裳,正符合那四个字的描写:玉树临风。
见方琮珠打量了他好几眼,孟敬儒忽然有些胆怯。
这衣裳是蕙锦香新出的男式西装,昨日去了店里给方琮珠拿衣裳的时候,这一批西装刚刚好才出来,掌柜的和他开玩笑,只说大少爷穿了这套衣裳绝对好看,他

一时兴起,让店员取了一套适合他的尺码试了试。
走出更衣间,大家的眼睛都直了,只说这衣裳大少爷穿着可真是帅:“上海应该没有谁比大少爷更适合穿这套西服。”
“可不是吗?大少爷穿着这衣裳走出去,保准街上那些年轻姑娘都会看呆了一双眼睛!”
被自己的店员狠狠的夸奖了,孟敬儒不免得意,决定今日穿了这套西装来江湾别墅给方琮珠送东西过来。
可是,现在触着方琮珠的目光,孟敬儒有些心虚,背上微微冒汗。
他不由得有些懊悔,自己真是傻,蕙锦香的掌柜和店员,都是拿自家工钱的,哪里会说自己半个不是?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有

求与我也,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书真是白读了。
“琮亭老弟,”孟敬儒决计避开方琮珠的目光:“上次定做的旗袍,方大小姐一直没有去取,今日我得空给她送过来了。”
“敬儒兄,怎敢这般麻烦你?”方琮亭朝方琮珠看了一眼:“琮珠,你竟然都没去接么?”
方琮珠冲着孟敬儒笑了笑:“我不认得路,忘记是哪一条路上的蕙锦香了,本来想坐辆黄包车到处去找找,可又怕孟大哥笑话我这样计较,为了一件旗袍,竟然

上海满城转。”
她的笑容甜美,看上去让人很舒服,孟敬儒刚刚的那一点不适,在她的笑容里渐渐淡去。
“怎么会笑话你呢?若是知道方大小姐在等这件衣裳,我应当早就给你送过来。”
孟敬儒看了一眼方琮珠,她穿着一件细格纹的麻纱旗袍,长袖至小臂的中断,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来,看上去清新娇媚,有点时髦女学生的感觉。
“方大小姐身上这件旗袍很好看。”他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这是我自己做的。”方琮珠骄傲的一仰脸,嘴角的小梨涡深深:“衣料是从家里的铺子里裁的,裁剪是我自己弄的,翡翠帮着缝了旗袍的身子,衣领袖笼我自

己来,这些精细活儿,翡翠弄不大好。”
孟敬儒大惊失色:“没想到方大小姐这般心灵手巧!”
方琮亭得意:“我妹妹最擅长女红,你是没见过她的刺绣,那可是栩栩如生,大家都说她要是去开绣庄,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啊呀呀,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方大小姐有这般才艺!若是……”孟敬儒本想开口相邀,请她去帮蕙锦香设计最新款的时装,可忽然一想,方琮珠乃是大

家闺秀,怎会屈尊降贵的去做这些苦力活,这不是在侮辱她么?
当即将那句话咽了下去,又打量了方琮珠一眼。
“孟大哥穿这套西装挺好的,特别潇洒。”方琮珠见他打量自己,赶紧找一句话来把气氛缓和一下,否则这样面对面的瞪着,实在有些尴尬。
孟敬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伸手弹了弹马甲上沾着的一粒浮尘:“真的吗?你觉得我穿这衣裳挺好?”
方琮珠点了点头:“是啊,也就是你才能穿得出这白色的感觉来。”
听了这话,孟敬儒全身都觉得有些轻飘飘的,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大大张开,有说不出的酣畅淋漓。
方才的担心,此刻已经不翼而飞。
他这才觉得全身自如,伸直了腿和方琮亭说起方琮珠报考复旦的事情:“你帮琮珠弄到学历证明了没有?”
方琮亭点了点头:“我们刚刚从玛利亚女子学校回来不久。”
他从沙发上的背包里拿出一张证明书,一张印着玛利亚女子学校标识的信纸,上边用英文和中文写了两段话:经过我校测试,方琮珠女士具有高中同等学力,特

此证明。
下边是玛利亚修女的亲笔签名,还盖了学校的印章。
“玛利亚修女真的考了方大小姐?”孟敬儒拿着信纸看了看,嘴角露出了笑容:“不会这样刁难人罢?”
方琮亭气愤的点了点头:“你别说了,我都已经拿了一张支票给她,权当是买一张证明书,可她收了支票,还是要考琮珠!好在琮珠聪明,虽然只学了这么些日

子,也对付过去了。”
孟敬儒惊讶的看了方琮珠一眼,声音里含着佩服:“方大小姐真是了不起,没念过高中竟然也能通过玛利亚女子学校的考试!”
方琮珠只能含糊道:“她出的题目恰巧我都见过,也就这样蒙混过关了。”
“方大小姐,你太谦虚了,怎么会是试卷上的题目你恰巧都见过呢?就算是你都见过,那也是说明你博览群书啊!”
此时看她,更是多了一分敬佩,孟敬儒觉得眼前的方琮珠,简直是一个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人——冰雪聪明又生得貌美如花,真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子。
“明日复旦就开始报考了,我们陪方大小姐去报考罢,顺便去买些书和历年的入学试题回来,让方大小姐在家里多多复习。”
“好啊,敬儒兄,明日就劳你开车过来接我们了。”
方琮亭很开心的点头:“其实啊,有你的面子,或许都不用这张同等学力证明书,也能让琮珠报考呢。”
“我哪有什么面子,琮亭老弟你这是在笑话我。”
孟敬儒又看了一眼方琮珠,嘴角浮出笑容。
她坐在那里,清新淡雅,就如一枝藏在绿叶间,袅娜的打着朵儿的白玉兰。


第20章 逛复旦狭路相逢
上海的五月天似乎比别处更柔媚, 抬头看看那一线蔚蓝的天空,似乎被水洗过一般,干干净净澄清的蓝, 似乎被镜面儿照出来的那样, 空中有着一种新鲜的玉兰

花气息, 走近花树,香味愈浓。
复旦的校园里,各种花朵开得正好,嫣红粉白,在这和暖的阳光照射下, 在绿叶丛里格外显眼。
方琮珠指着那一橼蔷薇, 惊喜的叫喊出声:“这么大一面墙, 都是蔷薇!”、
方琮亭宠溺的看了她一眼:“琮珠, 家中的蔷薇架子每年盛春也有这般景象!”
怎么见着蔷薇都如此惊讶,还不得让孟敬儒看了笑话?
孟敬儒走在一边只是笑,白色的西装衬得他更是潇洒挺拔。
刚刚他陪着方家兄妹去了报到处领取了报考简章,审查过方琮珠的同等学力证明以后, 报到处的人问了方琮珠要了照片, 然后贴在准考证上边,送到别处加盖印

章, 走回来递给了方琮珠。
准考证上边印着考试时间和地点, 方琮珠的照片上盖了个红色印章,没有盖在她脸上,正好从她下巴底下盖了照片一个角——可能盖印章的老师觉得实在不该破

坏这张美人照, 所以特地没有将印盖在中央。
拿到准考证,方琮亭提出带方琮珠四处去转转,让她预先熟悉一下地形,方琮珠点头,孟敬儒当然乐意奉陪,同着方琮亭一块走在方琮珠两侧,见着美人侧颜,

有说不出的愉快。
方琮亭做了导游,一边走一边说着复旦的历史,方琮珠听他说起复旦日常,这才明白原来孟敬儒其实和方琮亭并不是同班同学,甚至不同系,而且还高了两个年

级。
方琮亭下半年要念大三了,而孟敬儒这个学期已经是大四,下半年就会彻底变成社会人。
“孟大哥总算是读书读到头了。”方琮珠佯装羡慕:“这该是读了十几年书了罢?”
孟敬儒点了点头:“我四岁时就由家里请的先生发蒙,后来上海有了新式学堂,我父亲便送我去念书了,差不多念了十年书,在复旦又念了三年了。”
原来民国时期的中学学制竟然只有五年?方琮珠心里琢磨着,这可比上辈子要省事多了,这么推算着,可能孟敬儒也就二十岁的样子——至少比方琮亭要年纪大

,否则大哥也不会称呼他为敬儒兄。
孟敬儒是家族的生意和方琮亭搭上关系的,两人起先并不相识,因为毕竟没有同系同年级,平常在学校见得少,后来无意间说起尚在念书之事,这才发现竟然是

校友。
方琮珠听着方琮亭说起这趣事,忍不住笑:“大哥,你们这是有缘分哪!”
她的笑声不高不低,听在孟敬儒耳里,只觉跟银铃儿一般,煞是好听。
“方大小姐……”
他本想就缘分两个字说句俏皮话,可这边方琮亭打断了他的话:“你就喊她琮珠罢,这样喊听起来怪怪的。”
方琮亭眼睛朝前边看,没敢看方琮珠,他心里头琢磨着,想要推进一下妹妹和孟敬儒之间的关系。
要使人和人之间关系亲密,彼此的称呼发生改变,这是第一步。
孟敬儒心中一喜,望向了方琮珠:“方大小姐……有这个荣幸如此称呼你否?”
方琮珠仰脸笑了笑:“当然可以。”
得了这话,孟敬儒的心猛然轻快了许多,整个人有些飘飘然,似乎是一片羽毛,要飞往那蓝色的天空:“琮珠,我觉得和你大哥认识,可真是有缘分,也正是有

缘分,我才又认识了你。”
他说得有些急促,后边两句话,甚至有些听不清楚。
方琮珠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落落大方:“是啊,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呀。”
孟敬儒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些,脸微微发红,都不敢看方琮珠的脸。
三个人走在林荫道上,孟敬儒与方琮亭不断的向方琮珠介绍复旦的各幢楼房和道路:“朝这边去是图书馆,复旦的图书馆可能是上海市最大的一家图书馆了……


方琮珠顺着孟敬儒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看到那边有两个年轻姑娘走了过来。
她怔了怔,这可不是缘分?她第三次看到了那个厚嘴唇的姑娘,走在她身边的,就是那位原女主唐菀言。
“敬儒哥哥!”
厚嘴唇姑娘看到了孟敬儒,拉着唐菀言的手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跑到孟敬儒面前,抬头冲着他笑了笑,又低下了头,用娇嗔的口气道:“敬儒哥哥,我昨日打

电话给你,让你送我来复旦报名,你说你有事情!”
她瞥了一眼站在孟敬儒身边的方家兄妹,看到了方琮珠,眉毛皱了皱:“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方琮珠心里头暗道,这姑娘记性可真不好,都见过三回了,还说好像,分明是见过的!
旁边站着的唐菀言显然记性好得多,她瞅了瞅方琮珠,又看了看方琮亭,拉了拉厚嘴唇姑娘的衣袖:“美欣,咱们昨日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见着了他们两个。


厚嘴唇姑娘恍然大悟:“对对对,我们还说她怎么穿那么窄腰身的旗袍,跟百乐门的舞女差不多。”
孟敬儒和方琮亭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美欣,你怎么能这样乱说呢?”孟敬儒压沉了声音:“你母亲是这样教你说话的?”
“敬儒哥哥!”厚嘴唇姑娘跺了跺脚:“我只是说像,又没有说她是!”
方琮珠心中叹气,看来又是一个被宠坏的娇小姐。
据相书上说,有厚嘴唇的面相说明人忠厚本分老实质朴,看起来一点也不准,这位厚嘴唇跟她那个姐姐,两个人都跟这八个字挂不上钩。
“美欣,你先别忙着发脾气,让我来介绍一下啊,这位是方琮珠小姐,她是我的同学方琮亭的妹妹,方氏织造是你们家最喜欢去买衣料的地方,这就是他们家的

产业。”孟敬儒看了一眼方琮珠:“琮珠,这位是刘美欣,她父亲是上海市政府里的要员,鼎鼎有名的刘裕之先生。”
刘美欣得意的一仰头,高傲得很的模样,而她身边的唐菀言,震惊的盯住了方琮珠。
“原来是刘小姐,我就说呢,难怪会有专车接送上下学。”方琮珠笑得很和气:“你是不是来领准考证的?以后说不定咱们还会是同学呢。”
刘美欣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你也是来报考的?”
方琮珠点了点头:“是啊,我听说复旦要招生了,所以特地来报考。”
“什么?你也能考上?”唐菀言没有忍得住,在一旁开了口:“你昨天去我们学校是弄学力证明吧?”
她已经知道了方琮珠的身份。
父亲告诉她,林思虞的舅子也在复旦念书,姓方,她就暗地打听过方琮亭,她知道他在复旦什么系,也知道他老家在苏州,是江南有名的纺织世家,在上海开了

几家方氏织造的门面。
方才孟敬儒介绍方氏兄妹,她马上就明白自己面前站着的是谁。
一想到她和林思虞结了婚,把她心爱的男生抢走了,唐菀言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上去挠花方琮珠这张脸。
她为什么拖着不和思虞离婚呢?思虞分明就不喜欢她,结婚这么久了把她丢在苏州不闻不问,她难道就看不出来他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吗?这次她来报考复旦,是

想主动来接近思虞吧?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她一天学堂都没进过,怎么能报考复旦?
分明是学历造了假!
难怪昨日在学校门口见到了她,肯定是她花了钱从玛利亚修女那里买了一张毕业证,否则她怎么可以通过复旦的审查成功报考?
方琮珠愣了愣,唐菀言倒是聪明,马上就联想到了昨日她在玛利亚女子学校的事情。
“是啊,我是去弄同等学力证明的,”方琮珠笑得明媚:“那又如何?”
“你、你、你……”唐菀言跺着脚,面红耳赤:“我要去举报你,你根本没有报考的资格!”
“菀言!”刘美欣拉住了她:“你别冲动,毕竟方小姐是方先生的妹妹,也算是复旦的亲属吧,你何必为难她?”
她心里真正想说的是,方氏兄妹是孟敬儒的朋友,得给她的敬儒哥哥留面子。
“哼,你以为你们家有两个臭钱就能收买到一切吗?”唐菀言上前一步,脸颊涨得通红,胸膛气得鼓鼓的,一上一下:“有些东西,是你不能买到的!比如说,

复旦大学的准考证,你以为就能这样让你蒙混过关吗?”
她挣脱了刘美欣的手,飞快的朝前边跑了过去。
“美欣,你这个朋友可真是奇怪。”
孟敬儒看着唐菀言的背影,只觉莫名其妙:“她这也太正义了吧?”
只不过是准考证而已,又未必能考上,她这样计较作甚?
方琮珠笑了笑:“没事的,孟大哥,就让她去举报吧,没关系。”
真金不怕火炼,玛利亚修女也不是见钱眼开就给开证明的,昨日她可真是做了几张试卷——这是同等学力证明,又不是毕业证,根本就不是造假。
刘美欣抱歉的看了方琮珠一眼:“不好意思,方小姐,我的好朋友是一个正直的人,我这就把她去追回来。”
她朝前边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朝着孟敬儒喊了一声:“敬儒哥哥,你到这里等着我啊!”
孟敬儒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方琮珠笑了起来:“我们一起去报考处瞧瞧。”
她倒想看看,这位唐菀言小姐能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刘叔叔,刘叔叔!”
唐菀言跑进了报到处,冲到那个接收证明的人面前,气喘吁吁的:“刘叔叔,刚刚有个来报考的女生,她的学历证明是假的!”
那个被他称之为刘叔叔的人,是复旦大学的一个助教,今日开始复旦接受各地考生的报考,这边人手少,把他抽调了过来。
刘助教听唐菀言这般说,愣了愣,看了她一眼:“她叫什么名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唐菀言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难道要告诉别人,因为那个姓方的是林思虞的妻,而她喜欢林思虞,不想让那个姓方的到复旦念书,和林思虞过分接近吗?
“刘叔叔,她叫方琮珠……”
这个名字已经被她咬牙切齿的念过很多回,她甚至还想过,要是那些野史里看到的扎小人的法子真有用就好了,她一定要做个小人,上边贴着方琮珠的名字,每

天都用针去扎几针。
“方琮珠?”刘助教马上想起了是谁。
刚刚来过的那个女生,有两个复旦就读的男学生陪她一块儿来的,那女生长相甜美娇俏,她走了以后,报到处的人都在议论,要是她考上了复旦,肯定是下一届

复旦的校花。
刘助教还暗戳戳的想,要是今年仍然让他去改入学考试的试卷,他一定要给她数学满分,万一她别的科目考砸了,还能靠数学挽救一下。
可是唐菀言现在跑过来揭穿说方琮珠的学历证明造假,这让他有些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