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就称他“思虞”,以表示亲切。
林思虞还是有些没转过弯来:“我只不过是兼职的,好像有些不合适?”
“我也和老板提过这一点,可他说只要是有才能,不管兼职全职,都可以提拔。”郭子良指了指办公室的门:“你上三楼去见见老板吧,他在等着你呢。”
林思虞踌躇了一会儿,朝办公室外边走了过去。
《申报》的老板叫魏天成,祖上世代有人做官,他比较喜好新闻时事,又去国外游过学,思想比较开放,故此在上海还没有报纸的情况下创办了《申报》,很快

就引领了上海报刊杂志的潮流,尽管有不少家小报刊发行,可《申报》至今仍是行业翘楚。
他注意到林思虞,是他曾经在《申报》上发表的时评,后来好一阵子不见“时戈”的文章,魏天成还曾问过郭子良,时戈去了哪里,怎么没见他的文章。郭子良

告知原因,魏天成实在惋惜:“这么好的文笔,竟然去做了情感专栏的主笔,委实可惜。”
接下来魏天成看了大半年情感专栏,发现林思虞的文章真心不错,哪怕是为女性答疑的情感栏目,他也能写出自己独到的风格,一时间让《申报》的订阅量大增

,给情感专栏写信的女性也激增。
这是一个可造之材。
当林思虞过来申请寒假的临时记者时,魏天成特别交代郭子良,让他派一个资深编辑去带带林思虞:“这小伙子有前途,我得好好培养他。”
林思虞没让他失望,这两个月里的各种专访,他做得相当不错——看问题目光锐利,不仅仅只是一般的歌功颂德,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写出来的专访很精彩,用

笔不多可却面面俱到。
这是个值得培养的年轻人,魏天成决定要和林思虞见上一面。
门口站着的年轻人个子高高,虽然有些清瘦,可却一点也不会妨碍他看上去很有精神很帅气。
握着笔写四月计划书的魏天成略微愣了愣:“你找我吗?”
“是的。”林思虞走进了办公室:“刚刚郭主编跟我说,让我来找您。”
“你是林思虞!”
脑中灵光一现,魏天成知道了林思虞的身份。
“是的,我就是林思虞。”
魏天成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眉弓高高,一双眼睛略略凹陷,显得眼神深邃,高挺的鼻梁,略微有些薄的嘴唇,整体看上去,是一个大方有神的年轻人。
“请坐。”
魏天成指了指办公桌前边的那张椅子:“我一直想要见你一面,今天终于是见到了,果然是文如其人,潇洒稳重。”
“魏社长过奖了。”林思虞听他赞扬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郭主编告诉我说我晋升了,实在感激 ,魏社长太看得起我了。”
“不是看得起不看得起的问题,是你值得人赏识!”
魏天成特别高兴,难得见到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真是让人觉得开心。
林思虞被他赞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向魏天成表态:“社长,我会努力工作的!”
魏天成微微颔首:“你在复旦大学读大三了?”
“是的,”林思虞点头:“功课没有大一和大二那么重,所以有时间出来兼职。”
“挺好的,先兼职,等毕业的那个学期,你就可以来我们《申报》这边做全职专栏负责人了。”
这种有才干的,培养上那么一两年,必然能崭露头角。
魏天成的态度,让林思虞心里头热乎乎的,看起来毕业这一年他用不着为工作奔波,《申报》这边的工作已经基本上能定下来。
复旦国文系毕业的前辈们,很多去了别的大学教书,还有一部分发展的出路就是新闻媒体,《申报》对于国文系的林思虞来说,再恰当也不过了。
从《申报》出来,林思虞一身轻快,只觉得走路都带了风——薪水涨了还是小事,他可以做为正式员工进行采访,不用跟着师傅跑了,他会配备有自己专用的摄

影师,还会有小助理——他寒假里担任的,就是这种跟班跑腿的小助理。
只是,与那种助理不同的是,他要写稿,带他上路的编辑只负责审稿,但发稿的时候,编辑的名字在前边,他的名字排在第二位。
现在,他终于有署名第一位的权力了。
方才他与郭子良商量了一下最近的计划动向:“市政府那些要员们的采访反响不错,我准备继续采访几位,向上海的市民们介绍一下各种职能部门的工作。”
郭子良嘿嘿的笑:“能挣到钱,何乐而不为?”
这次采访市政府的人员,《申报》得了一笔赞助金,他个人也从中得了些提成,像这种有实惠的采访,多多益善。
“那你准备采访哪个部门?”
“海关。”林思虞不假思索,方琮珠拜托给他的事情,他肯定要记在心里。
郭子良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赞赏:“对啊,海关才是肥缺,油水足得很!思虞啊,你这目光真是独到,一眼就看准了!”
林思虞不好意思的笑,他可没想到海关有没有钱的问题,只是想尽可能快帮方琮珠打听到消息。
《申报》是全国都具影响力的报刊,上海海关总署得到《申报》的电话,说想要来采访一下“热情守卫通商口岸”的海关人员时,关长嘴角边露出笑容:“求之

不得啊,我们看到《申报》里对市政府各职能部门采访都觉得眼红呢,还想着要到《申报》来提出申请,看看哪一日你们能不能派记者过来给我们也报道一下,

没想到咱们可是想到一处去了。”
郭子良很高兴:“既然英雄之所见略同,那咱们就定个时间,我会派写文章最厉害的一位记者过来对你们进行采访。”
“好啊好啊。”关长点头:“没问题,这几天随时都可以来,我在办公室。”
林思虞得到肯定的回答,与郭子良商议妥当,第三日就带着摄影师和助理去了上海海关。
拿着记者证看了看,海关关长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林先生还很年轻啊,就担任了专栏副主编,真是人不可貌相。”
林思虞很谦虚的回答:“专栏副主编是社长看得起,我这水平,还得继续历练呢。”
他朝摄影师点了点头:“先给关长拍几张精神十足的相片。”
听到照相,关长赶紧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拿了笔,做出一副繁忙的样子来,摄影师指点着他:“脑袋抬高一点点,对对对……嘴角带点笑容,这样才能表现出您

的亲和力,嗯,没错,就是这样……”
那位关长大人很有耐心的被摆布了很久,摄影师拍了差不多十来张照片,这才放过了他。接下来是林思虞上阵,开始向他了解各种问题,小助理在一边速记,下

笔如有神,就听着笔在纸上发出的嗖嗖之声。
林思虞的问题先是从海关对中国经济不可或缺的方面提问,再进入到海关的日常,着重点落在体现海关关长工作努力、业绩突出、平易近人等方面。每一个问题

都问得很有技巧,海关的关长听了他的提问,回答起来也是非常顺利,能一口气说出不少东西来,弄得那个小助理脑袋都不敢抬,飞快的记录着关长的话。
采访差不多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从十点到了十一点多,总算是结束了。
海关的关长很客气的请他们几个吃饭,还很知情趣的每人给了一个红包。
林思虞瞥了一眼,他的红包似乎要比小助理和摄影师的要厚一点,如同以前他跟着资深编辑出去采访一样,他得的红包,总会要比前辈要小得多。
“关长先生,我有几个私人的问题想问问。”
吃饭的时候,林思虞趁机把方琮珠拜托他的事情说了出来:“我有一个朋友家中是开纺织厂的,最近她家的厂子因为火灾烧毁了一部分机器,所以打算从德国进

口几部,这种过海关会不会卡住呢?”
关长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这些东西卡不卡,全凭运气,因为每年允许进口出口的商品都会有不同,若是不符合规定的,肯定会卡,只不过若是林先生朋

友的嘛……”
他嘿嘿的笑,没有说下去。
林思虞笑了起来:“基本的手续,肯定会到场的,您请放心。”
看着这关长笑得奸诈,林思虞心中暗道,肯定是问着索要过路钱了。
得了林思虞这话,关长点着头:“到时候林先生只管来找我便是。”
方琮珠一直在疑惑,为什么自己的穿越与别人的穿越有那么大的差距。
别人的穿越,不是成了皇后就是郡主,金尊玉贵,在家父母兄弟娇宠,出嫁以后丈夫只将她放在心尖尖上宠爱,便是连只母蚊子都不屑看上一眼。可她穿到民国

这个乱世来,即便是穿成了大户人家的小姐,可照旧还是各种悲惨。
离婚了,家里厂房遇到火灾,父亲重病昏迷不醒,大哥不给力,她只能出头来帮着打点家里的生意……这些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让方琮珠不免有些怀疑自己是

不是穿越的时候附带了乌鸦体质。
别人都是锦鲤,尾巴一扇,周围的人都跟着要享福,而她,却是那乌鸦,呱呱呱的乱叫几句,所到之处就要遭殃。
方琮珠只能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话来安慰自己。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多喝点鸡汤,感觉自然就好多了。
只不过,似乎她的运气也正在逐渐好转中——戴维斯叔叔给她找到了合适的卖家,三部最新式的纺织机器,给她砍价砍到了两万五千大洋一台,三台一共七万五

,比她预算十万要少了许多钱,戴维斯只抽一成的佣金,也就是说,只拿了七千五百块。
“这也太多了点。”
方夫人听说中间人竟然拿走这么多,有些心疼,每日里念念叨叨。
“母亲,这已经算是最便宜的了,要不是我们买两张来回的邮轮去德国,自己去联系厂家,不仅花费不只这么多,而且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工厂,路上一去一回

,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虽然看上去戴维斯叔叔确实只是动了动口,可毕竟他帮着到处联系,因为他是机械领域的人,比她和方琮亭更熟悉这方面的东西,他选出来的,会比他们去挑选

的更可靠一些。而且,相比上海的那些抽三成佣金的洋行,戴维斯叔叔实在是没有狮子大开口。
“是啊,琮珠说得对。”方琮亭也支持她的看法。
毕竟方琮亭自己也帮着家里在上海做了几年买卖了,自然知道什么合算什么不合算。
“母亲,一成佣金真是特别少了,您可别心疼,到时候在海关那边还得收关税呢。”方琮亭想想那么重的关税就有些头疼:“他们说海关这边要交百分之四五十

的关税,也不晓得是真还是假,到时候只能请思虞一起过去看看了。”
不得不说,林思虞去了《申报》当记者真是明智之举,现在的他,已经比以前眼界开阔了许多,在采访里,接触到了一些上层的人,大家彼此都有了些印象,办

起事情来或许要比以前顺畅得多。
提到林思虞,方夫人就笑了:“唉,可不又得麻烦思虞了。”
外边门廊铃声响,方琮亭朝外边看了过去,就见着孟敬儒站在门口,阿忠与他说着话。
“敬儒兄过来了。”
方琮亭站起身,顺带看了方琮珠一眼。
虽然琮珠拒绝了他,可孟敬儒似乎还是没有放弃,这些日子来得更勤密了些——他的理由是方夫人坐黄包车只怕是不太方便,他可以帮忙接送。
方夫人听说孟敬儒来了,也是一愣:“这孟家的大少爷,实在是太热情了,难得有这般热心情的人!好人,真是好人哪,琮亭有这样知心的朋友,那也是他的福

气。”
方琮珠坐在那里,低头不语。
孟敬儒没有再向她表白过爱慕,可她从他的眼睛里依旧能见着那爱慕的神色。
张爱玲曾经写过一段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这也就是说,爱上了一个人会变得很卑微,卑微到自己的姿态太低,低到尘埃深处,可偏偏就在那不见天日的尘埃里,心情依旧还是那般美好,竟然能美得开出

花朵来,这样的爱情,委实太卑微。
方琮珠有几次想直接对孟敬儒说让他放手,可她却没有理由。
因为孟敬儒根本没有与她再多说什么话,他每次过来,总是和方夫人方琮亭说话,很少与她交流,偶尔朝她看上一眼,那眼神闪烁,飞快的又飘到了另外的地方

去。
方夫人根本不知道孟敬儒与方琮珠有过那么一段曾经,她还兴致勃勃的问孟敬儒的家庭:“孟大少爷这样的好人,肯定有漂亮温柔的妻子。”
孟敬儒有些窘迫,摇了摇头:“我尚未娶妻。”
方夫人有些惊诧:“孟大少爷竟然还没娶妻?那肯定已经订婚了,就等着姑娘出阁啦。”
“伯母,我还未曾订婚。”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孟敬儒又偷偷的溜了一眼那边。
沙发的那头,玲珑窈窕的身段,手里拿着一本书,一双眼睛似乎粘在了书本上,看得津津有味。
方夫人一个劲的感叹:“哎呀呀,像孟大少爷这样好的人,当然会有一段好姻缘的。孟大少爷,若是你不嫌弃,我有两个云英未嫁的侄女……”
“母亲,你别掺和这些事情了,敬儒兄的家世在上海可是鼎鼎有名的,未必能看得上表妹。”方琮亭赶紧打断了方夫人的话——说这些话,委实有些尴尬。
孟敬儒好歹也喜欢过琮珠,若真的将秀珍秀月说了媒给他,让琮珠怎么想。
方夫人一点也不知道里头的渊源,听到方琮亭这般说,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孟大少爷家门第这么高……”
孟敬儒听到方夫人说“门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明自己的心情才好,他只能拼命解释不关门第的事情,他们家也不过就是个做生意的人家,没有什么太高的

门第。
方夫人冲着方琮亭瞪了一眼:“看你说的。”
那日来了这么一出以后,孟敬儒便隔了好几日没敢登门拜访——方夫人与他母亲实在太相像了,动不动就把话头转到他成亲的事情上边。
可究竟还是抵不过自己心里头的那份思念,几日不见方琮珠,他就有些坐立不安,晚上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透过窗户看外边的月亮,那玉盘一般皎

皎清辉照着,让他更是心浮气躁,再也睡不着。
他幻想着躺在床上通电话,与她轻言细语,可是话筒拿在手中,却始终拨不出去那熟悉的号码,只能就这样躺着,眼睛看着那部黑色电话机上的面板,脑子里幻

想着自己正在转动上边的号码,一个号码,接下来是第二个号码。
但是,最后一个号码似乎总是拨不出,就是他的想象里,他也没有拨出去最后一个号码。
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床前一地银色的月光,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他自己都不知道。
今日闲坐在家里,最终没有抵得住自己心里那一份思念,冲出了房门,一阵风的朝外边跑了去,在楼梯间遇着了他的母亲孟夫人。
“敬儒,你去哪里?”
“到外边走走。”孟敬儒应了一句,飞快的朝楼下跑了去,不敢再看他的母亲。
因为孟夫人一直在催着他早点找个媳妇:“早些成亲生子,我也好有个孙子抱!”
别人家的孙子都两三岁了,她的儿子竟然还没成亲,说出去都有些丢脸——自家儿子要长相有长相,要才干有才干,偏偏耽搁到现在还没音讯,眼见着新年一过

孟敬儒便二十二了,孟夫人心慌慌的,只想快些把媳妇娶进门。
也不知道为何,与她相熟的一些夫人现在都对结儿女亲家没什么兴趣,以前在打麻将的时候偶尔提及要给孟敬儒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不少人都笑嘻嘻的说:“

我们家可合适敬儒了,两家做个儿女亲家真是不错。”
可最近几次搓麻将,自己再提起孟敬儒的亲事,却没有人回应热烈,只是有人说了一句这婚姻的事情谁能说得定呢,指不定过些日子敬儒就红鸾星动了。
孟夫人遭了冷落,心中忐忑不安,总觉得可能是孟敬儒喜欢一个离异妇人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些夫人小姐们对他都不甚感兴趣了。
目前唯一表示有好感的,只有刘美欣。
原本孟夫人不是很看得上刘美欣的原因,主要是不喜她的母亲刘夫人,总觉得这个女人不那么简单——听人说她还包yang过小白脸,孟夫人觉得这也实在太离谱

了,故此不愿意与刘家结亲。
然而刘美欣瞧着与她母亲倒是两号人,看上去敦实憨厚,最重要的是对敬儒一心一意,甚至还能为了他答应娶那方琮珠做姨太太。
像这样的事情,又有几个富家千金能忍得下来?可偏偏刘美欣却一口答应,这说明她对于敬儒真是心里头爱到了极点。
孟夫人看着孟敬儒跑出去的背影,渐渐的咬住了嘴唇——今年,无论如何得让敬儒将媳妇娶回来不可。


第55章 万事俱备欠东风
方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孟敬儒, 心里头很是遗憾。
只可惜姐姐的家世真不能和孟大少爷家相提并论,要不是侄女能嫁给孟大少爷,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这脸这身材这家世, 啧啧啧……
孟敬儒捧着茶坐在那里与方琮亭说话, 借着低头喝茶的功夫, 眼睛时不时朝方琮珠那边瞄一下,还能不时感到方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又颇有些不自在。
方夫人和他母亲一般,催婚得厉害,不仅催他, 更催方琮亭。
“唉, 你们这辈人真是思想不同了, 以前谁家不是十八九岁上头订了亲, 隔两年女方那边备好嫁妆就抬着过门?现在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着急,也不想想

你们家的父母亲,谁不想着让你们快快成家立业呢?”
每次方夫人催婚, 方琮亭还能笑嘻嘻的打着马虎眼给掩饰过去, 而孟敬儒却觉得自己格外尴尬。
他不知道为什么方夫人就没想到要给自己的女儿安排婚事。
方夫人谈及他的婚事,只是想到她的侄女, 为什么她就不能想想她的女儿呢?她的女儿现在不也是未婚吗?
然而方夫人并不明白孟敬儒这份心思, 而且她的直觉里,琮珠虽千好万好,可毕竟离过婚, 像孟敬儒这般家世良好的未婚男士,琮珠哪里能高攀得起?人家父母

亲肯定不会同意,琮珠又何必嫁到那样的家庭去受折磨。
表面上对于方琮珠的亲事不着急,可方夫人心里头却已经做了好几种打算。
第一种是与林思虞破镜重圆。
前女婿人其实挺好,就是家里太能作了,若是琮珠能不用管林家的人,与林思虞两个人在上海成家立业,每年就敷衍性的逢年过节回去几日,方夫人觉得这种法

子还算可行。
第二种,嫁一个家底薄但是人才好的年轻人,只要方家肯出钱扶持,方夫人觉得不会没有动心的男人——琮珠生得这样美,手里又捏着大把的票子,谁不动心?
最后一种是下下之策,嫁一个也是离过婚的男人。
若是离婚没有孩子,这种人倒也可以将就,人品好对琮珠好就行,不用计较太多,但若是有孩子的这种,就得大大打个折扣,有孩子就是一桩麻烦事,琮珠年纪

还轻,就巴巴儿的跑去给人家做后娘,这也太惨了些。
总之,在方夫人的打算里,孟敬儒是绝对没在女婿候选人里的。
然而孟敬儒却偏偏还想争取。
现在方家落难,他积极表现,或者能让琮珠对他心生好感,进而接受他的一片情意。
“伯母,要不要我送您去医院?”
孟敬儒喝了一口茶,看了看方夫人:“我要去霞飞路的铺面去结算,刚刚好要经过广慈医院,可以将您载到那里。”
方夫人笑着点头:“好啊,琮珠他们有事情,要不是就不劳烦你了。”
方琮珠“学会”了开车以后,有时候老金不在,她便暂时充当了司机的角色,有时候她索性开了车去学校,万一有什么歹人埋伏,她开车飞快就能摆脱掉他们。
孟敬儒看了方琮珠一眼:“琮珠,你开车要小心。”
方琮珠微微一笑:“我十分小心的。”
方夫人站起身:“孟大少爷,你稍等,我到楼上取件东西就下来。”
孟敬儒恭恭敬敬的应下:“不着急,伯母,您只管忙完再说。”
方琮亭也站起身:“我也去取个东西,敬儒兄,你且陪着琮珠坐坐。”
他坐在孟敬儒的身边,看得有些清楚,孟敬儒的目光时不时的在朝方琮珠那边瞟过去,现在的方琮亭并没有想将孟敬儒变成妹夫的想法——琮珠说得很清楚,她

并不爱孟敬儒,强扭的瓜不甜——他之所以离开,就是想给两个人一点空间,让琮珠说服孟敬儒,不让他再平白抛了一片心。
“琮珠,你可别慢待孟大少爷,帮着母亲和大哥招呼一下敬儒兄。”
离开之前,方琮亭说得非常含蓄,他相信,聪明如琮珠,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
方琮珠点了点头:“大哥,你赶紧去取了下来。”
脚步声慢慢远去,方夫人与方琮亭说话的声音渐渐听不到,方琮珠抬眼看了下孟敬儒,见他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充满着一种热情。
“孟大哥,你这又是何苦。”
方琮珠轻轻叹了一口气:“分明没有结果,何必这般用心?”
孟敬儒没想到她竟然会单刀直入,直奔主题,脸上微微一红。
好半日,他才开口低声道:“因为你值得。”
“什么叫值得,什么又叫不值得?”方琮珠坐直了身子,脸上有一种恬淡的表情:“孟大哥,我们都只不过是这饮食男女而已,在这个世间,没有谁比谁更值得

,你现在瞧着我是美好,或许没有谁比我更值得你喜欢,若我真嫁了你以后,你定能挑出我一堆毛病来,故此我请你不用将我看得这么好,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

的喜欢。”
孟敬儒怔怔的看着她,咀嚼着她这句话,忽然间有想落泪的感觉。
“不,琮珠,你别这样妄自菲薄,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值得我喜欢的人。”
看他这样纠结,方琮珠也犯愁,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了孟敬儒。
若说她生得美,大上海这么多美女,民国时期各种风情的女子那么多,她虽然自认为长得不差,可还没到倾国倾城让人记挂的地步,从家世来说,方家在上海滩

不过如此而已,难道孟敬儒喜欢上的,是她有趣的灵魂?
“孟大哥,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真的没有想嫁给你的打算,你放弃罢。”
方琮珠说完这一句,沉默着望向落地玻璃墙面,外边的草坪已经成了一片绿色,淡淡的绿,充满着春天的希望。
孟敬儒似乎受了打击,垂下头坐在那里,一双手插进了头发。
“是因为他吗?那位林先生?”
他瓮声瓮气问了一句。
依旧没有抬头,他不敢抬头看她,怕她那张红菱般的小嘴里吐出“是的”两个字。
方琮珠想了想,点头道:“是。”
孟敬儒保持着那张姿势坐在那里,再也没有说话,直到楼上的脚步声渐渐的传了过来。
方夫人肩膀上包了一块羊毛披肩,笑微微的站在门口,看了看起居室里的两个人。
她觉得两人的姿势有些奇怪,方琮珠拿了一本书认认真真的在看,而孟敬儒却半弯着腰,一双手捧着脑袋,似乎昏昏欲睡的样子。
“琮珠,看你怎么招待客人的!”
方夫人埋怨了方琮珠一句,怎么着也该陪着孟大少爷说说话嘛,怎么能让人家无事可做呆到那里只能支着脑袋打盹儿?
孟敬儒猛的跳了起来:“伯母,不关琮珠的事情,我正在想铺面里的事情。”
他已经习惯性的想维护她。
方夫人笑了笑:“亏得孟大少爷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
她看了一眼方琮珠,见她并没有送孟敬儒出门的意思,也不勉强,主动因着孟敬儒朝外边走:“琮珠自小就被我们娇惯了,孟大少爷你别介意。”
孟敬儒有些慌张:“不介意,一点也不介意的。”
看着孟敬儒陪了方夫人走出去,方琮珠将书本放到沙发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孟敬儒一走,她全身轻松了许多。
回想起认识他的这一年发生的种种事情,她还真觉得有些对不住孟敬儒。
他用心良苦,而她却不感动。
“琮珠,你与敬儒兄说清楚没有?”方琮亭走进了起居室,他也挺烦恼,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来处理这件事情。
于情于理,他都该严正拒绝孟敬儒的帮忙,毕竟他对于琮珠有一份异样的感情。
可是有些方面他又不得不依赖他——孟家在上海滩的商界里颇有声望,纺织机器买回来以后,方家想要东山再起,还得借助他帮忙宣扬一番。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方琮亭有时候很鄙视自己,觉得太小人,可现实如霜刀雪剑,他无能为力,只能屈从。
他说不出拒绝孟敬儒到家里来的话,只好让琮珠自己去将此事解决。
“我早已经与他说清楚,今日又重新说了一遍,只不过我觉得他有些偏执,可能要等到他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姑娘,这事情方才能够解决。”
方琮珠拿着那本书翻了翻,心事重重:“家里这么多事,哪里还能腾得出精力来寻思这些?先把目前的烂摊子收拾了再说。”
就连林思虞,她有时候忙碌起来,几乎都没想到他。
更别说在她心目里,存在感不强的林思虞。
“大哥,明日去苏州那边看看厂房?”
算算时间,这时候地基应该打好,围墙起了一圈?方琮珠有些期待,不知道自己设计的新厂房建设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