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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霜雨要给春雷剧社的白话剧做导演之事,是瞒不了多久的,不说这些学生人多嘴杂,虽然尚在排演中,但春雷剧社租了场地,他的几个徒弟最近作画也是写实
风,对面的莺歌舞台一直盯着这里……
排演一段时间后,消息自然传扬出去了。
和此前每个知道这消息的人一样,大家的反应是:不可能吧?
写意风刚火热,纪霜雨才收了一帮徒弟,最近也没停下改编其他戏码的脚步,不像是要投奔写实的意思。
再则写实风全然是沪派布景师的天下,在大家心里,他们已经是把这两个字,发挥到极致了!
莺歌舞台内部。
蒋四海用徐新月同款姿势,扒拉着窗户往外偷看对面的长乐戏园,看到一帮春雷社的学生从里头出来――各个穿校服带校徽,很好认的。
他跳下自己的偷窥专用板凳,露出了得意中夹杂几丝怅然的复杂神情,叹息道:“纪霜雨啊纪霜雨,卿本佳人,奈何写实!”
若排演新剧,那便是自己放弃优势,往我手里撞了!
他卧薪尝胆,只为排出打败对面票房的新戏,才有脸回沪。如今纪霜雨虽然自断一臂,以短处示人,他却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呢。也罢,就让年轻人经历点事吧
!
……
纪霜雨做新剧导演的消息越传越广,最后随着海报提前贴出去宣传,算是确凿了。
徐新月讲义气,门报上把他们的剧名写得很大很醒目,并安慰纪霜雨:“我是相信你的,但这上演之前,难免有人不信你,说些难听的话,毕竟咱们之前就得罪
过人,你若看了千万不要伤心。”
原先传说纪霜雨去给学生们排新剧了,还有些人不信,或是压根没听到风声。
现在海报都贴出来,不得不信,纪霜雨的名字也是印在上边的,甚至是整台戏最知名的人,其他都是没名气的学生……
这位写意风的开创者,不但来玩写实风了,还特别大胆地在海报上宣传,此为“开天辟地之写实白话剧”“处处像真,幕幕绝色”“真实还原豪门秘辛”“前所
未有之恩怨情仇”。
这可把新老戏迷都整迷糊了,便是从前只看新剧,不怎么爱看戏曲的人士,也疑惑得很。
――还是那句话,以先前写实布景的风靡程度,不懂的人总觉得,纪霜雨若是早精通写实,不可能憋着在长乐戏园折腾写意才出名。
【呵呵,是不是长乐戏园红火了,为把空余时间也榨出钱来,便租给剧社,连带给纪霜雨挂个名,弄些噱头。我想徐新月干得出这种事。】
【对啊,挂名,反正到时买些值班布景,布置一下,也用不着自己动手,顶多让纪霜雨折腾下灯光,钱便到账了。那徐新月干得出这种事。】
“值班布景”指的就是通用的布景,并非按照剧本描画,大家都可以买回来,但也极容易和剧本不相符,显出错漏。
【可怜的霜雨导演!我霜导一心向写意,徐新月却两边的钱都想赚,逼着他设计新剧。我觉得徐玉钩干得出这种事!】
【呜呼,霜导也不免为东家低头!希望徐新月的计谋趁早落空,放霜导安心改编戏曲!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导演戏曲的,就放他好好做写意啊。徐新月,你做
个人吧!你真干得出这种事!】
【……】
如徐新月所说,原来他们就因利益得罪了一些同行,这次本来也想跃跃欲试,但忌惮纪霜雨的靠山。而纪霜雨本人又因写意风……和脸,多出许多拥护者,因此
……
徐新月:“???”
徐新月:“到底关我什么事??为什么最后是骂我??还可以这样的??”
妈的,他一肚子要安慰纪霜雨的话全噎回去了,还噎得自己直翻白眼。
天可怜见,他把园子租出去都没赚到钱,全拿来补贴纪霜雨高涨的薪金了……全都是于见青那个变态!
想起来徐新月都想骂骂咧咧。
纪霜雨拍了拍东家的肩:“我是相信你的,但这上演之前,难免有人不信你,说些难听的话,毕竟咱们之前就得罪过人,你看了千万不要伤心。”
徐新月:“………………”
☆、第二十六章(观众几乎以为自己亲身到了...)
既然是喷徐新月, 纪霜雨当然更不带理会了。
只有徐新月哭着喊着要让这些人好看――等上演后,全都来给我道歉!
距离上演的时间不剩多少了,纪霜雨还在紧锣密鼓地排演, 好多事情要操心, 真是幸好收了几个徒弟,还都是熟手, 像绘景之类的, 教会手法后起个头就能让他
们完成。
春雷剧社的学生,在纪霜雨看来,比素人强得实在有限!
可能连他们之中,有些人也以为, 新剧就是谁上台都能演,说说台词就行了。倒也是, 现在很多学生剧社,可能连个正经剧本都没有,演员自己攒自己的台词。
拿了投资人的钱, 纪霜雨也让春雷社这些学生, 见识了什么叫专业导演。
他自有全盘思考,有条不紊地调理这些学生演员。
别说他们只是舞台上的业余新人, 就是这整个白话剧,在华夏也是崭新的艺术,尚未形成自己的艺术理论体系, 也尚未有机会效仿国外的体系。
纪霜雨带着未来的完整思想,强悍介入, 社员们也海绵一般, 疯狂吸收着知识。对有着饱满热情的他们来说,这就是最渴切的。
“……不要把自己当作是编剧的工具, 去创作,每个演员,都需要对剧本进行再一次的创作。”
“我制作这些写实、立体的布景、道具,不止是把观众带入到故事里,提高真实性,更是让演员丰富自己的角色。道具的运用,是衡量导演、演员是否成熟的标
志……”
“有的人也许认为,白话剧不用唱,不用身段,就很好演了。恰恰相反,它对于演员的要求,甚至更高过传统戏曲!”
“更不要完全排斥我们的传统戏曲体系,汲取这片土壤的力量,才能成就华夏白话剧的独特之风。戏曲中四功五法,未必没有你们能够在肢体表演上借鉴的东西
?如何去融会贯通?现在身在长乐戏园,能够接触到旧剧演员,就是你们很好的机会,未来有一天,希望看到你们在台上运用到其中的东西。”
“寻芳,剧本上没写的,你却要演出来。嚎叫、捶打对方的同时,她还是被揭穿、被刺痛的人,一个曾经非常自负、目中无人的家伙被完全击碎之后,她的表演
可以更加有层次。”
“于老师,在这里,无声不应该是完全的静默,你的形体动作要代替语言。”
“……”
除却灌输理论体系,纪霜雨也深知他们一时半会是无法消化的,所以,他做了大量细致的示范,这样短时间内才能排出一台像样的话剧。
华夏话剧,曾经历从一无所有,到全然模仿西洋体系,再到进行汲取本土文化的重建,对还处在最初阶段的春雷社员来说,纪霜雨说的每一条,都让他们不停思
考,触摸到全新的世界。
本来纪霜雨“求职”时的话,就让他们心甘情愿接受导演了,这一出下来,他们更是五体投地……
再到看见道具、布景后,那简直只有一个念头:纪导演杀疯了。
剧本、理论、演技、舞美……我们都在实践中探索的时候,纪导演已经有章有法了!
就算他不会布景,能得他指点几日,价值也是远高于那几百块薪水的,更何况这样的布景水平。春雷剧社的学生,有家境好的,有学习特别好的,他们看国外演
剧、文章,也从未听说其中一些方法。
排演下来,这些学生就一个想法:八百块,真的真的真的太亏了。
不是他们亏,而是纪导演亏!
“纪导演,别人都说您独尚华夏写意风,可是依我所看,您对写实二字,对西方现实主义艺术的理解,根本不逊于任何学者。外人对您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于见青叹服地道,“也正如您所说,这一切,最终要华夏化,更要坚持它的本质,白话剧。”
他们要做的,是华夏话剧,不是西洋话剧,但也不是华夏另一种戏曲!
纪霜雨:“对对,那为了我们白话剧的本质,你可以给我买四个新的聚光灯吗?”
于见青尚在抒情之中,还没回神:“嘎?”
纪霜雨比划了一下:“灯嘛,我觉得灯少了,原来那几个灯还有没透镜的,你敢信?”
于见青:“我信,我信!”
他看出来了,徐玉钩抠得很!
两人彼此都觉得对方是变态。
和于见青商量买东西,真是比和徐新月要简单多了。
虽然徐新月已经被纪霜雨折磨出惯性,但还是不若于见青那么爽快,他不但是被折服,觉得请到纪霜雨占便宜了,本来花钱也大气。
纪霜雨一说是为了舞台效果,于见青立刻答应:“买,只要效果好,买!”
纪霜雨大喜。
这个投资人真好,好忽悠!
待新买的器材到了,被徐新月看见,立刻发出怪异的声音:“你们这样做,会让纪鹤年越来越过分的!你给他买了聚光灯,那我以后岂不是要买筒灯……”
于见青皱眉道:“你要买筒灯?那末我们就给纪导演买新节光器。”
徐新月:“……”
徐新月:这个人有病吧???
纪霜雨在一旁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不错,内卷吧!投资人们!!
为了获得我,比拼谁更能为我买道具吧!卷起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新月诡异地看他,“你干什么这样笑?”
纪霜雨这才发现自己笑出声了,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不好意思,反向操作实在是太爽了。
.
昆仑书局,《新天地》编辑部。
作为昆仑书局旗下报刊中销量名列前茅的乖仔,主要读者为京城市民的综合性读物《新天地》有一大特色,就是为读者介绍京城各项好玩去处,新潮娱乐。
像京中最大一个游乐场,当初开业就花钱找了他们买了好几个版面介绍。
现在,编辑部就正在开选题会,讨论下一期能上什么内容,记者们把自己手里的拿出来讨论。
办公室的门被拉开,只见昆仑书局的总经理大步走了进来,不发一言,拿起他们的选题表就看了起来。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这是什么意思?突然闯进来检查?
主编擦着汗,看总经理越往下看脸色越不妙,他的汗也越来越多,“总经理……”
周斯音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周末长乐戏园要上演学生白话剧《绝色》,是市民消遣好去处,为什么没有版面?”
主编:“……”
他松了口气,哦,最近纪先生和书局有合作,这个剧是他导的,看来总经理是为了给合作者面子。
他也知道这个剧,因为纪霜雨风头正盛嘛,但是大家都不太看好,崇拜者都觉得纪霜雨只挂了名,所以也犹豫到底要不要放。
但周斯音说了,那就肯定要放的。
主编一本正经地道:“您误会了,这个因为是已定了的选题,就没有拿出来讨论。我还派了咱们最优秀的记者齐浩然去看第一场,回来写后续报道。浩然啊,票
买到了吗?拿回来给你报销哦。”
齐浩然:“…………”
周斯音颔首,看起来是满意了,他要走,主编送到门口,又堆笑打小报告,“总经理,其实我看到隔壁《戏剧世界》刊登了一些对长乐戏园不大好的读者来信,
都在指责徐玉钩兄其人如何如何……”
他转述了一番,问道:“您看是不是也要撤掉?”
周斯音:“哦,不管。”
主编:“嗯嗯,徐新月和咱们确实没啥关系。”
……
记者齐浩然摇身一变,成了《绝色》专门记者……
他真有些委屈!
他平素爱看的是时装新戏,所以对他来说,全然的旧剧和学生们的白话剧,都不合胃口。偏这次突然被派去看《绝色》,还得自己临时买票,大清早的起床去看
这什么白话剧。
――就算不看好的言论居多,但因为名气上来,头两场的票还是卖光了,这个就是粉丝基础了。
一大早,齐浩然便打着哈欠到了长乐戏园,排队入场。
幸好可以报销票钱,齐浩然是多加钱买的转手票,就他在入场时的观察,这么多来看的人里,相当多是纪霜雨的颜粉……
也有觉得纪导演能再设计些好看衣服的女客,或是单纯找个常去的戏园喝茶消遣的人。
甚至,还夹杂了几个想亲眼看纪霜雨自毁名声主动落马的同行,他们倒是不大敢直接登报骂纪霜雨,但私下批评,甚至买票去爽一把,还是必须的。
齐浩然甚至在队伍中看到了书妄言,作为昆仑书局的员工,他是见过书妄言的,还曾经被书妄言的编辑借去当打手……啊不,帮手,围堵书妄言。
想想也不奇怪,书妄言为纪霜雨排的剧摇旗呐喊过两次,想来也是看面子过来支持的。
哎,红了的人就是好,即使不被看好,也有基本观众群前来支持。
齐浩然还上前打了招呼:“妄言先生也来看戏?”
“哦哦,小齐啊。”书妄言苦哈哈地道,“我来支持一下朋友,顺便赶个稿,截稿日要到了。”
他对学生们的新戏也没什么兴趣,作为社会名人,经常被邀请去看排演,不是他说,其他都不提,那些学生不愧是业余的,演技实在太差了!
这次是支持一下纪霜雨,截稿日要到了,途中或许可以憋出几百字?
齐浩然在心底默算了一下,决定不要告诉书妄言,编辑们告诉他的截稿日全都是假的……谁会疯了告诉书妄言真的截稿日!那他岂不是就知道最迟能拖到几时了
!
这就叫做有来有往。
齐浩然和书妄言道别,他们的座位差了好几排,书妄言买得早,在前排。
一入戏园,面幕拉得严严实实。
恍惚之间,齐浩然想到了自己上周在春天舞台看的新戏,此戏模仿了电影,布景也甚是真实。
据说是特意仿的找的优秀油画家,三夹板的硬片子上,所绘的一柱一屋,明暗关系分明,无比立体,纤毫毕现,每一幕上来,观众总要花上几分钟细细欣赏后头
的景片,感慨一下西洋画和华夏画的画风真是大相径庭。
演员更是极会滑稽搞笑手段,虽然有时为了笑料和人物性格有些撕裂,但一场戏看下来,大笑数次,精神放松,实在是不错的消遣。
再思及春雷剧社……齐浩然就想叹气了,他也支持进步青年的思想,可实在是不想在周末听演说,看干巴巴的演技。
只能说,不幸是纪霜雨排的,但也幸好是纪霜雨排的。
希望纪霜雨作为一个商业上很成功的旧剧导演,就算布景不行,好歹教那些学生怎么制造笑料洒狗血吧。
齐浩然落座,和他同桌的是三位陌生女士,显然都是冲着纪霜雨来的。他自觉收拢了腿脚,也不敢乱瞟,只盯着台上。这年头,男女同桌看戏还是少,也就是新
戏、影戏了。
演出时刻到,观众席的灯光渐暗。
面幕缓缓拉开,齐浩然原本呆滞拘谨的眼睛也就随之睁得越来越大;夹在观众席中,原本预备着带头喝倒彩的同行,也傻眼了――
不是平面的布景片,而是,一个立体真实的空间。
呈现在观者眼前的,是楼梯连接的两层楼建筑横切面,粗糙的砖墙、电灯开关、窗户种种细节都纤毫毕现,而且宛如真物,几乎都能想到抚摸砖墙时粗粝的手感
。
门窗绝非寻常舞台那样绘制在景片上,演员“关门”整面墙都会动。而是单独真实的布置,那窗户上,竟然还镶嵌了大块大块的玻璃。
再加上楼下客厅的陈设,一座精美的苏钟、紫檀木桌椅上的压手杯、大肚铜炉,精心提炼出来的道具并不繁复,却已勾勒出一个中西合璧的豪门家庭内部景象。
而且所有一切,无不逼真到让人认为布景师把真正豪富之家的东西搬上来了。
顶上是天幕,绘着透视精深的屋顶,将布景的深度更为延伸,让有限的舞台空间无形中变得更广,更有层次。
从“窗外”照进来的光,竟然还是斑驳的光点,宛如黄昏时的阳光透过树枝招进来,悄无声息便彰显了现在的时间与季节。
而此时,响起的鸽哨声,亦是传达了故事的地点:京城养鸽之风盛行。
这些,都是从前新剧排演未曾注意过的细节,这是一个整体的,成熟的表演空间。
一名穿着裘衣的高大男子自二楼出现,所有人的目光不觉集中在他身上,只见他将身上起码要价值两千大洋的大衣随手一脱,摔在了地上。
已经有人想要惊呼了,怎么可能有人拿这么贵的裘衣来表演,还这样不爱惜,寻常一整出戏的预算也就这么多……
再加上那玻璃窗,苏钟,光线……我莫不是到了真实的幻境里吧?!
这男子接着吊儿郎当地下楼,浑然一个阔人家的时髦公子哥,他来到了另一个表演区,神态自若地坐在椅子上,大声呼唤佣人:“莹莹――”
高低错落的表演区,质感真实的布景,近景,中景,远景分明,排布得当,在灯光描画下,形成一个完整立体、透视精深、细节逼真、风格优美的空间。
时间,空间,皆尽浓缩在一方舞台之上,只一眼,已经要让人完全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了。
观众目瞪口呆,几乎以为自己亲身到了别人家庭中。
然而按照海报所宣传,这舞台上所有一切,从墙壁、装饰、玻璃窗,到裘衣、树枝的光影,全都属于一比一制作的写实风布景道具。
短短一分钟,“写实”两个字齐浩然心中曾有的定义,顷刻间被推翻。
……什么叫写实,这才是啊!
☆、第二十七章(《绝色》完全打破了他们对...)
一拉开面幕, 这布景就博得了满堂彩。
那些让观众震惊的道具,的的确确是纪霜雨带着徒弟们手工制作的,只是一比一还原了真实质感。比如, 貂裘是兔毛刷了鞋油, 再处理出光泽冒充的。
玻璃窗上的大块昂贵的玻璃,其实是一种电镀纱网。说来要是真玻璃, 放到台上反而不合适了, 反光啊。
所谓的雕花椅子,也不是找木匠打的,那太费时间了,价格也高, 这是用石膏、纸浆脱模制作而成。包括花瓶、灯具等等,也都是如此。
看着昂贵, 其实满堂道具造价并不高,轻便,在舞台使用方便, 以后还能循环利用。
当然, 这所有的道具,都是为剧情服务。随着故事发展, 观众更多的,就是沉浸到这个狗血的故事里了。
《绝色》略带奇幻色彩,故事的主人公“杨宛风”本是一名无忧无虑、处处留情的纨绔子弟, 一次意外事故,原以为将死的杨宛风逃过一劫, 只是莫名其妙身体
就成了女子。
此处以幻灯, 营造身体变幻的氛围效果,演员交换为女性。一亮相, 又博得一个满堂彩。真是人如片名,绝色哦,不愧是擅长打造美人的纪霜雨所导演。
杨宛风想要回家,但谁又能认得他――她,杨家以为杨宛风失踪了。
养尊处优的杨宛风怎么过得了外面的苦日子,餐风露宿几日,还被流氓调戏。
杨宛风虽然是个纨绔,但她熟悉原来那个圈子,又够活泛。观众好奇的目光中,她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利用信息不对等,冒充名媛的女仆,在商场弄到了珠宝
和晚礼服,也没请帖,便泰然自若地混进了一个舞会。
她利用这副极其美艳的面孔,和对从前好友的熟悉,重新结识他们。她多熟悉这些人的弱点啊,又叫他们给自己花了钱,又没给兄弟吃到豆腐,得心应手。
杨宛风从对这个身体的嫌弃、不习惯,到娴熟地利用,甚至觉得自己果然是最厉害的,玩弄老朋友真有意思,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段时间后,杨宛风成功被自己的叔叔认作干女儿,带回了杨家。
再回到杨家,却是不同的性别,不同的身份。一开始杨宛风如鱼得水,甚至戏耍觊觎自己美色的亲戚,也闹出了一些笑话。
看到这里的观众,都觉得自然好笑又爽,节奏极快。
这些演员的演技,是大家从未见过的类型。
他们完全抛弃了从前那种演说式的表演,也不像一些模仿西洋电影角色的演员,就好像是生活里的人物,但又是提炼过的,所以看起来既像真,又拥有明快的戏
剧节奏。台词都是很通俗的,看着一点儿也不费劲,甚至很有身边的风味。
打造真实环境,让大家见识了一些从前没机会看到的场景。
杨宛风几次大胆又成功的捞钱捞物手段,叫没看过后世犯罪片的观众直道“还可以这样!”。逻辑成立,但恐怕只有主角这样的人,有如此胆子吧――人物形象
已不知不觉立了起来。
杨宛风这个角色,让人觉得她有些恶习,做的事也不太讲究,但脑子灵活,看她利落地做事,实在有些爽快呢。
此时,起、承已过,到剧情的转折了。
很快,杨宛风就发现这般身份,这般视角看去,他的家庭似乎也不是从前记忆中的样子了,一切令他触目惊心。为了争夺家产,这里发生了太多血迹斑斑的故事
。
――什么巧取豪夺、不伦之恋、虐恋情深、小孩抱错、替身白月光,能想到的狗血元素都加满。就这些元素,绝对是历久弥新的热点。
也导致后来观众画关系图都要用掉三张纸。
因为演得太真,导致台下跟着入戏的观众不断产生惊呼:
“什么!原来老爷爱的不是她?”
“什么!原来他根本不是真少爷?”
“什么!原来害宛风的是她……”
原来之前的杨宛风,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杨家人,甚至她的“死”,都另有内幕。
杨宛风身份所受到的压迫,更是越来越大,已经不是她的机灵能够解决的了,让她感觉无处可逃。
而且在陷入现在的生活之后,自己仿佛和从前不在意的前女友、佣人等等角色重叠,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从前的一些思想,实在很无耻。
他那自以为是,“如果我是穷人,一定也能挣出不一样的人生”的想法,也与现实完全相悖了。原来在生活的压迫下,有时你根本无法抉择。
对自己的新身份,新性别,杨宛风再一次开始感到痛苦,抗拒了。
在这之后,她了解清楚这个庞大家庭中纠结交错的隐密故事,看到每个人的另一面,也看到了真实的自己。
最后自然是杨宛风终于在女同胞的鼓舞下觉醒,认可了自己,将一切故事收尾。
一个偌大的家族,成员们颓废的颓废,疯的疯,自杀的自杀,开枪杀别人犯罪的也有――在角色开枪之时,又新鲜地射出了一道红色的光,代表子弹。最后四散
而去,有人欢喜有人忧,结尾的场景又回到了开头,房屋中新的人物一闪而过,昭示着这个世上永远有故事发生。
而杨宛风本人,孑然一身,抛弃了旧的世界与不能接受自己的爱人,出走新天地。
……
对时下之人来说,这个题材很吸引人,又在其中加入了变身的新颖元素,笑料、爽点、狗血都充足,节奏明快,全然是后世的商业水准。
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让剧情高潮迭起。又借人物嬉笑怒骂,来自然表达编剧所想。
杨宛风起初是男子扮演,换魂后便都是女演员,演得极好,就是个男性充女性的模样,好似身体里真的有另一个魂魄。
至于最初惊艳到所有人的布景、道具,非但处处符合剧情,还兼具真实与美感。
这美感与纪霜雨历来的风格相同,同样没有繁复的机关,只以所有舞美烘托剧情,展示时间与空间――只是,这一次他用的并非写意,而是写实风。
每一换幕,都让观众难辨真假。
演员们穿着的呢大衣、珍珠皮外衣、羊皮手套,真切又符合人物设定,在此之前,舞台上何曾有过专门服装设计,很难与角色、风俗、气候完全贴合。
屋内陈列小者如鼻烟壶、花插,大者如木柜、桌椅,也无不逼真有质感。
似街景之中,熏黑的烟囱、川广栏杆的招牌、小贩的糖锣,乃至骡马粪烧成的垛子……同样会令人如同身处熟悉的京城街道。
熟悉的地域风情,日常的生活话语,再加上物性入戏,单以这些,就令观众相信故事,沉浸其中了。
齐浩然甚至注意到了一些细节,灯光的冷暖、庭院中花朵的衰败,全都是跟随着主角的心境变化而改变的,无形之中,便衬托了表演与故事。
以景色表达意境,用打光来替演员说话!
更让齐浩然不断品味的,就是故事也回到了所有人最熟悉的背景,代入感实在太高了。不像从前,搬演一些欧西故事,全然听不懂。
与有时候只顾逗笑,连逻辑都不顾的时装新剧不同。
此剧中每个人说的话做的事,一举一动,都是有逻辑支撑的。甚至连送水的人,都会故意带一点点不难听懂的鲁省口音――京城送水的多是鲁地人。
他们的动作,又会和道具产生互动,随身道具塑造性格,装饰道具彰显空间……如此交互,让整个空间更真实,表演多了支点,也就更生动、生活、生趣。
虽然这一次他们没有演说,可是,他们想要灌输的思想,这次却成功传递到了所有观众耳中、心里。
即便毫无知识的观众看了,能品到恩怨纠葛,同样品到杨宛风成为女子,所遭遇一切后思想的转变,她大声指责思想腐朽的家庭成员,用谁都能听懂的白话,反
驳自己从前也说过的话:
“你若说女子便是贱物,可世人谁不是女子所生,从未听过贱能生贵的,如此说来你还低我一等: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