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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民国当导演》作者:拉棉花糖的兔子
文案:
现代导演纪霜雨穿越民国,在这里,他家徒四壁,打工的戏园都快倒闭了。
为了吃上肉,纪霜雨拼了,重操旧业。传统戏曲掺一脚,西洋话剧指点一下,老本行电影当然更不能放过……
无论什么作品,共同点是——票房超高。
看到纪霜雨后
戏班:你是想做演员吗?
话剧社:你是想做演员吗?
电影公司:你是想做演员吗?
纪霜雨:不,我是导演。
戏班:华夏戏曲,从古至今什么时候需要过导演。
话剧社:我们很新潮!但我们水土不服,观众越来越少咯,要导演何用……
电影公司:隔行如隔山,我们这是高新技术,特写镜头你知道是什么吗?
*架空金手指苏爽文,有私设,无真实历史,每晚八点更新,篇幅随缘不长。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民国旧影 打脸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霜雨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民国票房我最高
立意:干什么工作都要敬业
第1章 第一章
号寒的北风乍起,京城的天成了阴沉的鼠灰色,初雪一落,倒是遮住了街上弥漫的尘土。虽说京城的冬天很少下雪,但能为这雪花欢乐的只是少数人。
火车的哨子声,电车的铛铛声,夹着各类小贩的叫卖并唤头声,卖药的镯铃、收旧物的小鼓、卖油的梆子……长长短短,一并钻进满京城的大小胡同里。
京城没有春秋,这阴惨惨的冬天通常是陡然到来的,人们匆忙披上了御寒的皮衣。
或者像纪霜雨这样,裹着自己仅有的一件半空心棉袍。之所以说‘半空心’,是因为这衣服里还存着一点棉絮,倒能充满一半空间,不算完全凄惨……
纪霜雨所有头发一丝不露地藏进毡帽里,仅露出张白皙清丽如檐下初雪的漂亮脸庞,乌黑浓密的睫毛半掩住的双瞳,对比之下瞳色更显浅淡,但清澈有神,如琉
璃照月。
他低头袖手,和其余七八个人一样,跟在邻居江三津身后,进了长乐戏园大门。
门上楹联正对了此间的买卖:
乾坤一台戏,请君更看戏中戏;俯仰皆身鉴,对影莫言身外身。
江三津扫了两眼纪霜雨低着的脸,有些纳闷地道:“这互冬历夏地街面上干活,你怎么还白胖了这么多?”
纪霜雨的脸绝对是不胖的,甚至因为这些天吃得不好消瘦了。但江三津不知如何形容,称之为细嫩可能比较准确。
前些天纪霜雨一直裹着围巾,看不大出来,这会儿没了遮挡才清楚。
和饱一顿饥一顿的穷人的面黄肌瘦不同,更像是顿顿白米鸡蛋细养的娇儿,身形挺拔、眉眼疏阔之处,还更强些。
虽说五官和从前差不多,但江三津一看,就觉得纪霜雨模样惊艳了许多倍,又词汇有限,不知如何说,只憋出白胖两个字,下意识把自己心中的最高审美往上套
了。
纪霜雨面不改色道:“江叔,这是冻的。围巾留给家里弟妹了。”
江三津知道他父母病死,一人抚养好几个弟妹,便也感慨地点了点头。也正是可惜纪霜雨,江三津才想着帮扶一把街坊,带他来戏园挣钱。
江三津吃梨园行这碗饭,是个流行,也就是跑龙套的。干久了,心里有成数,成了龙套头领。戏台上某些小龙套不一定要内行,也可以用外行人充数,由他这头
领交代清楚场上动作就行。
他就时常拉一把穷朋友,尤其是没啥固定职业的。不止这一个戏园,好几处唱戏的舞台、剧院,都是由他带着龙套们各处跑。
只要是他负责的,台上都没出过乱子,所以各个戏班也乐意和他合作。
但江三津哪知道,此纪霜雨,早已不是彼“纪霜雨”了!
这个纪霜雨,生于二十一世纪,职业是导演。出身文艺世家,打小各种片场、剧院泡大的,正是当打之年。就穿来之前,新片票房大卖,还在办庆功宴呢。
庆功宴上喝多了,再醒来,就到了这近百年之前。家徒四壁,还有足足四个饿得嗷嗷叫的弟弟妹妹,一副全靠他养的模样。独生子纪霜雨哪见过这场面。
他为什么白嫩了很多?因为他是身穿啊!
起初纪霜雨以为是魂穿,但摸着身上的法兰绒睡衣,看着镜子里自己一头漂染过的浅色头发,立刻确信了是身穿,只是这个时代也有一个叫“纪霜雨”的,甚至
长得和他都差不多。
——也不知道这里的“纪霜雨”,是不是和他交换,去往百年后了。
刚穿来时,纪霜雨靠装嗓子痛,蒙混了几天,慢慢从家里那几个小孩口中套出了情况,也把邻居认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天还一直把染过的头发包得严严实实,且等着黑发长出来吧,他怀疑现在还没有染发剂。毕竟人生地不熟,怕惹来奇怪的关注。
照纪霜雨的猜测,他怀疑这里是个平行宇宙,因为历史走向好似不太一致,说不定啊,原来那个纪霜雨就是平行世界的他。
纪霜雨每天睡醒,都盼着回到自己的公寓床上了,然后都会在饥饿和失望中起床喝凉水。
太穷了,他家实在是太、穷、了!
哪怕穿来的家里有缸米,他心态也能平和一些,欣赏欣赏百年前的世界啊。但饿着肚子,哪有心思想那些,纪霜雨还从没有过这种十天半个月一点肉末也吃不到
的日子。
就算哪天能回去,不也得保证在那之前不饿死。
原来的纪霜雨好像就是街面上干苦力打零工,攒不下什么积蓄,冬天以来没啥工作机会。他正琢磨自己能干什么,好心的邻居江大叔就说可以带他去跑龙套。
纪霜雨当时心里一喜,跑龙套,那也是去片场啊,他熟悉的地方。
只要有机会进去,还怕没机会靠本事多赚点钱么,他是导演,摄影也是懂的,又在片场、剧院泡大,相关工作七七八八也都了解。
后来才发现自己误会了——跑龙套这个词,原本就是从戏曲行业借鉴过来的词儿。
江三津说的跑龙套,是指去戏园,不是电影片场。
那好歹也能赚点钱了吧,虽然是每天就开那么一点戏份,拿回去还一家人吃,还是好穷,好饿……
到底怎么样才能吃上肉?
“好想吃肉哦。”纪霜雨小声嘀咕。
“犯啥嘀咕呢?”旁边一起跑龙套的路人问,看纪霜雨抬眼,又是一惊,“怎么眼圈都红了。”
纪霜雨:“没什么,感慨我好穷。”
路人:“……”
呃,是挺穷的。
大家都是穷人,但纪霜雨家因为孩子多又没大人,穷得比较突出,这都穷哭了……
路人琢磨道:“你若是学过戏,能唱,不说能不能成好角,至少比现在挣吧。”毕竟单看这脸,扮相是差不了。
说完这话却被听到的江三津瞪了一眼,“就你话多。”
江三津知道“纪霜雨”父母也是书香门第,家道中落才贫病而死。纪霜雨作为还享过几天福的长子,沦落到下九流的行当来讨饭吃,估计心里已经够难受了。
纪霜雨却只笑了笑:“怪只怪我五音不全。”
时空不同,之前那个纪霜雨怎么想不知道,这位长在现代的可是一点都没觉得难受。
人人平等,不带职业歧视的嗷。
再说了,他自己是电影导演,但家里往上也有长辈也是从事传统戏曲行业的。纪霜雨也是深受影响。
话说这两个行业在华夏本也大有渊源,电影进入华夏时,华夏人创作多受传统艺术影响。本国人拍摄的第一部电影,可不就是戏曲类型。
只能说,他是真不会唱戏嘛,没那天赋。
其实类似的话纪霜雨也没少听,不少人劝过他走到荧幕前,觉得他长了张上镜的演员脸。彼时他志不在此。
刚自己拍片儿那会儿,甚至有个傻缺富二代在公司溜达时,看到他和一群演员站一块儿,指着说要捧他做男主角……
……
再说长乐戏园里,后台正吵着呢。
进去前江三津就吩咐了,今天都低调点,免得惹里头那几位生气了,尤其是最近在长乐戏园搭班唱戏的名角“应笑侬”,他脾气可差着呢。
这戏园纪霜雨先前也来跑过几场龙套,又从同事们口中听了点八卦,知道他们为什么吵。
戏园老板姓徐,叫徐新月,年纪不大。这是他家祖产,地皮也是他的,园子也是他的,自东自掌,和既唱京戏又唱昆曲“两下锅”的戏班含熹班签订了长期合约
,含熹班驻扎在这园子唱戏。
长乐戏园地方不大,撑死也就能坐三四百人,但地段够好,属于繁华地带,生意一直不错。
上任老板,也就是徐新月他爹,是业界著名铁公鸡。买卖交到徐新月这里,把这特性发挥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背地里大家管他叫小鸡、鸡崽子。
但做任何事,人家进步你不进步,等同是你倒退了。
别的戏园都推陈出新,想方设法招揽客人,徐老板小气,不舍得整修戏园,也不舍得延请名角儿。一不留神,生意冷得和外头的北风一样。
甚至有中人找上门来,想替闻风而来之人说合,把他这地皮买走了。
偏徐新月的老母还病了,花钱如流水。铁公鸡也是孝子,这时代除了孝敬长辈,还讲究祖产不能随意动,否则更不孝,不止是对父母不孝,对你家地底十八代祖
宗都不孝。
徐老板眼看老母这病一时好不了,趁着还有点余钱,决心来个破釜沉舟,挽救戏园生意。
他好说歹说,和含熹班合起来出资,请了位久不出山的京戏名角应笑侬来排彩头新戏,鬼神题材的《灵官庙》。
说是名角,但这会儿梨园行大约五年就更新换代一次,应笑侬卖座能力肯定不如当年了,谁让徐新月请不起也舍不得请当红演员。
除此之外,徐新月还亲自跑了趟沪上,学习那边最先进最时兴的舞美技术,购买各式道具,运回来好些西洋风格的布景片。
如此排好了戏,水牌子往外一挂,戏票的确卖得不错。
可惜,还没有火热几场,就冷清了下去,眼看这波就血亏了。
后台本是信心满满,毕竟,现在各地都学沪派布景,而沪派布景,正是学的西洋戏剧,绘制油画般写实的布景,再加上机关火彩,热闹非常。
现在华夏戏曲舞台上,最流行西洋话剧那样的布景,
没想到,这也能亏。
见这情形,自然是……互相推锅啦!
戏班、徐新月、过气名角三方吵得不可开交。
戏班这边责怪徐新月景片没选好,机关设得不够巧,被沪上的布景师骗了;应笑侬嗓子不如当年,唱得留不住听众。
应笑侬就说是戏班的伴奏乐师为难他,给他定调门定得太高,唱得不痛快怎么留人。
徐新月趁机指责他们危机当头还内讧,浪费了自己特意布置舞台和延请应笑侬的钱……
应笑侬和戏班班主一起凶他:“你哪儿摆呀!你懂什么唱戏!!”
——应笑侬不愧是科班出身的名角,而且花脸一般要求演员身材高大雄伟,他俯视着徐新月开口。这喷口,这嘴功,字字有力,清晰圆润地砸徐新月一脸。
徐新月:“……”
气死他了!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东家,真是看他要倒台了么!
众人陷入甩锅的氛围中无法自拔,徐新月甚至扯住了江三津这个外人,叫他评理:“你们说是谁的错?”
江三津哪里敢回答,只顾着打哈哈,心想要这样下去,完咯,近百年的长乐戏园。
“我觉得三方都没有错。”一道细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看去,都微蹙起眉,江三津更是脸色一变。
没错,插话的人正是没吃饱饭中气不足的纪霜雨。
徐新月翻了个白眼:但凡和稀泥的人,张嘴就是你也没错,他也没错,大家都没错。可谁都没错,这买卖怎么黄的?观众的错呐?
眼下又来个和稀泥的,他看了两眼,“你……你是新来班里的?”
若非今天吵架,徐新月也不会和龙套们照面。
他一看纪霜雨容貌出色,便下意识以为是个演员,但年纪不像刚学戏的,疑心是刚应聘来含熹班的愣头青,难怪有胆开口。
江三津汗颜道:“东家,这是我带来的……”
江三津带来的……
那就是龙套啊?
徐新月都失笑了,他没好气地道:“你哪儿摆呀!”
这是方才应笑侬和班主凶他的话,京城土语,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你懂个屁”。
先前班主和应笑侬凶他,可他好歹在戏园长大,又掌管几年,总比临时龙套清楚,这句话啊,他就学给纪霜雨了。
应笑侬也冷笑一声,他是当红过的角儿,最叫座的时候,同场唱戏,他拿的钱比老生、旦角都要多,算是花脸行的独一份。
但脾气也养得有些大,平素横骨叉胸的,和螃蟹差不多,在长乐戏园唱戏这些天,跟不少人吵过,连徐新月也没得过他几个好脸。
应笑侬此时正要跟着嘲两句,端详两眼纪霜雨后,捋着髯口慎重道:“噫,他长得挺好,让他说说看。”
众人:“……”
徐新月摸了下脸,他怎么感觉被拐着弯骂了??
纪霜雨一脸习以为常:“多谢应老板。”
众人:“…………”
徐新月:更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纪霜雨:我要这盛世美颜有何用?……哦,挺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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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应笑侬端茶喝了几口,他方才吵得累了,这时说是颜控发作,但不无趁机休息一会儿的想法,更能羞辱一下小铁公鸡。
纪霜雨做了半个工具人,但他不在乎。
他在长乐戏园看了好几回热闹了,早已搞明白,才忍不住开腔,不为正义,不为出风头,只为憋着借机会弄点肉吃……
换做其他生意好的戏园,真不一定有他说话的份儿。
见因为众人无语,场面安静下来,纪霜雨赶紧道:“据说前朝时不让唱夜戏,后来让唱了,却只能摆蜡烛,够呛照得亮人脸。
“所以说,咱们叫‘听戏’而不是‘看戏’,主要就听。直到再后来,园子里挂上水月电灯,亮如白昼,渐渐有了灯彩机关,还效仿西洋戏剧的布景,绘制景片
。”
这是以前纪霜雨听长辈讲古说到的,对在场的内行来说,也是了然于心的舞台历史,只是不知他提这个做什么。
江三津也紧张地看着纪霜雨,毕竟是他带来的人,他得负责的。但他也不知道纪霜雨到底要说什么,该不该阻拦了。
不过,江三津看纪霜雨双目亮如雪光,那模样,很像是自己在指点龙套们台上位次。
自己虽然只是个龙套行头,台上从不张嘴,但是排戏的程式烂熟于心,调理起人胸有成竹,连班主也指不出什么。
如此说,难不成纪霜雨竟有成算?
纪霜雨侃侃而谈:“想想夜戏无光,也就是一二十年前的事,那时就算台上弄了机关彩头,观众也看不清,什么用都没有。但这能说机关无用,吸引不来观众吗
?只是不合适罢了!”
现在正值传统戏曲舞美技术受到时代新风影响,刚开始竞相改革的时候,全国最流行的就是彩头戏,也就是往各类戏曲里加上机关布景。
和现代人想象中的寡淡可不一样,这会儿有点群魔乱舞的意思,策划们疯狂往里加噱头。
人们利用上光学、电学等知识,在戏里加上机关、灯光、魔术。什么飞人滑轨、活动翻板、真蟒蛇上台,甚至脱衣舞……怎么刺激怎么来。
又学习西方戏剧布景风格,找来画师绘制写实的景物作为背景,大受欢迎。
娱乐生活还没有后世那么精彩的市民们,看得是如痴如醉。
风潮从沪上开始,各大城市、戏种也争相搬演,一时必不可少。
可再精美的布景,放到再往前几十年,科技更落后的年代,就不定有这样好的效果了,压根看不清啊。
“所以‘合适’两个字很重要,东家排的戏有许多机关,虽然不是特别刺激,却并非失败的关键。乐师与主角配合不算顶默契,但功底深厚,台上圆了过去,症
结也不能说在他们。
“依我看,问题其实出在,您光想着要热闹戏,要新鲜多,还请了武工一流的应老板来,却没想着把舞台也扩宽一下。打个比方,关羽九尺的身高,要是在杂房
里耍刀,能出彩吗?”
不是说就难看了,只是,完全无法发挥应有的效果,甚至是大打折扣。就像彩头戏在过去的夜晚演一般。
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此前在长乐戏园竟无人能道明。
在现代,随便拉一个人过来,看多了也能根据经验给你总结几点:大片最好去有imax巨幕的影厅,激烈动作片看3D的最爽,4D影厅小心头晕……
这会儿,也许有经验的人能感觉到,比如演员会逐渐摸索出在大场地和小场地分别用什么样的力气,但也缺乏总结、推广。
毕竟此时,戏曲舞美还未形成理论,没有一个使用性规则。
这个行业目前还普遍缺乏技术人才,戏班、戏园基本都分开,有流动性。戏园东家都要赚钱的,寻常也不会琢磨我是不是应该把戏园舞台大小改改,改到多大,
观众看起来才舒适。
要在沪上,这方面人才还多些,尝试不同的镜框式舞台,中央式舞台,实景舞台,或者扇形舞台,圆形舞台,马蹄形舞台……
长乐戏园里,真没人有这知识。
纪霜雨对场面调度之类的工作更是再熟稔不过,一眼就看出来不合适,以及到底哪些地方不合适,需要改到什么程度。
待他说出来,像应笑侬那样舞台经验丰富的演员,结合自身经历,还真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
徐新月初时还不信:“戏园台子不都这个大小,差不离,我们的戏台算大的,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演的。”
更叫他无法相信的是,你说新戏失败,仅仅因为这戏台大小?
纪霜雨轻松地道:“可您场面太热闹啊,就比如您从沪上学来的灯光设计,不也是布置在更大的舞台上么,照搬过来也不太合适。”
他刚才讲那些前提,就是想强调这个道理。合适,对效果真的很重要。
长乐戏园能坐几百人,舞台也不算小了,但是和徐新月设计的场面比起来,还是有些失调。他到底还是外行了,要换了沪上那些老经验的布景师,兴许能看出来
。
徐新月惊讶之至,他一个人去的沪上学习,学技术的地方舞台的确是仿的西式,大大的镜框式舞台。
他又不懂打光,回来布置灯光完全是生搬硬套,甚至因为与后台化妆时光线不同,演员第一次上台妆容都惨白得过分……
但是他不懂,别人也不懂啊。这么些天,从同行到观众,没一个人指出过不对。
倒是这个跑龙套的,只看了这里,就知道他必是从一个大舞台搬来的,真神了!
先前徐新月对于舞台大小一说,还有点将信将疑,现在已经是笃信了。
此时,含熹班里却有人愣头愣脑地插了句话:“可见还是徐东家的错。”
徐新月:“……”
徐新月立刻骂了回去,三方再次乱成一团,吵得更厉害了,这话重点是纪霜雨说得对不对,由此再引申到底是谁的锅。
江三津目瞪口呆,既惊讶纪霜雨还真有这个本事,落落大方地指出弊病,又为他们吵着快要打起来的样子头疼,“这,霜雨,你劝劝呀。”
纪霜雨肚子饿,哪有力气劝架,手拢着话音,心里很想念自己在片场用的小喇叭,虚弱地道:“别吵了,别吵了,求求你们别再为我吵架了。”
江三津:“……”
众人:“……”
……哪里怪怪的?
毕竟大难当前,吵架是暂时打住了。
江三津还挠着头,表示不知道纪霜雨还懂这些,明明以前都没接触过梨园行,更没去过沪上。而今戏曲最流行的机关,都是自沪上而始,一流布景人才多集中在
那边。
纪霜雨说出来前就没想过如何圆得天衣无缝,谎话说那么细才容易被拆穿呢,只含糊道:“也不用在后台工作过,会科学知识就能看明白。”
江三津恍然,纪霜雨是跟他父母读过书的,家里好像还有不少书籍,还有带洋文的。父母去世后虽然疲于生活,但现在看来也没放下知识,有文化就是了不起啊
。
连嘴皮子好像也利索了,方才那一番话,条理清楚,毫不怯场,他手底下好些人,见着东家说话可都打磕巴。
“对对,科学,你再说说那个灯光的科学,还有我的机关怎么不刺激了?”徐新月急问道。
纪霜雨腼腆一笑,淡淡的红晕让他脸上又多了几分神采。
徐新月:“快说啊!”
纪霜雨羞羞道:“东家,这是另外的价格了。”
徐新月:“……”
徐新月陷入了长考,垂着脑袋,五官耷拉着,久久不语。
纪霜雨:“…………”
不是吧老板,这都搞不到你的钱?
戏班的班主忍不住骂了句妈的,“这小鸡崽子,能小气死你!”
也就他和徐家多年合作,算是看着徐新月长起来的,才能直接骂出口。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抠!还抠!
你便先答应又何妨?且看看这年轻人的本事啊!
这个节骨眼,也容不得再抠了,徐新月丧气地道:“你要给了好主意,解决我的燃眉之急,我给你另开工钱。比照……比照沪上布景师要价的……两……三成给
你。”
在他们心里,纪霜雨说出了一些知识,但和沪上的布景师怎么能比,所以给个两三成,在徐新月心里是个极为合适的价格了。
徐新月要不是情况特殊,压根都不可能花钱换什么舞台。
纪霜雨虽然不知道那是多少,但他察言观色,瞧着其他人的脸色,猜测不算太亏,便同意道:“好,那我给东家面授机宜!”
……
纪霜雨和徐新月找了个地方私下谈,商定帮他重新设计场面。
“你说要扩大舞台,那我买的景片岂不是不能用了?”徐新月花钱在沪上定制了布景。
这会儿哪来对口人才,一般是找画师,还得是西洋风格的写实画。
尺寸都是比照原来舞台定制,要是扩大,那景片也不够用了。而且,在这边,要价可能还贵些,毕竟沪上那边纱布价格相对便宜,此类工厂多嘛。
纪霜雨随口道:“那就不用了呗。”
这种西洋画风,时下流行,一场戏多则换四五十张,少也有十几张,但他看着是有些别扭的,压根也不想继续用。
徐新月如遭雷击:“不用?那都是钱呢!”
纪霜雨也见过小气吧啦的金主,不是有钱人就一定大方的:“那您卖了吧,回点本重新布景,咱们搞点华夏风格的。”
徐新月鄙视地看着纪霜雨:“华夏风格,你是说后头挂一张单调的守旧?以前咱们舞台就这么布置的,哪有人看?现在的人,都是冲着西洋布景来看!”
“守旧”就是门帘,遮挡舞台后方墙壁的幕布,也叫台账,原来都是很朴素的,后来渐渐多了绣花,才显得华丽一些。
纪霜雨:“……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觉得好笑又荒谬,这是个什么群魔乱舞的年代啊。
最初的戏曲舞台,的确是很朴素,所以现在受到冲击,才开始迅速发展嘛,虽然有点用力过猛的意思……堂堂华夏传统戏曲,还要靠西洋风格的布景来吸引人?
如果说适宜的机关他还能认可,这油画风格布景,混搭在京剧舞台,他就完全无法忍受了。
只是这时工作没稳当,他忍着暂时没说出口。
“再说了,重新布景怎来得及画?这是急事。”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的,可不能再耽误久了,徐新月忧愁道,“还有这机关啊,我总觉得少了……但是在沪上的时
候,有的机关,有钱也学不到啊!你可还会其他机关?”
纪霜雨一口应下,虽然不知道这会儿还流行些什么机关,但以时下科学技术看,也不会太过难懂。
再说了,在投资人面前,最重要的是摆出我一定能为你赚钱的自信脸!
于是纪霜雨大声道:“我会!”
徐新月:“你会什么?”
纪霜雨:“你要什么?”
徐新月:“你会什么我看着要哪个。”
纪霜雨:“你要哪个我看我会不会。”
徐新月:“……”
……这特么什么跟什么啊!
第3章 第三章
徐新月总觉得纪霜雨讲话怪怪的,到底有底儿没底儿啊?
这个人的底细他刚刚单独聊之前,先找江三津摸了一下,倒是没大问题,从小在江三津他们那胡同长大,所以也暂时按下了狐疑,试探着道:“我想知道骷髅戏
和砍头术。”
沪上的布景师都有派系,想混进入谈何容易,这会儿正是新旧观念交错之时,手艺人根本不可能随便传习技术。
人家把机关详情也保密得可好了,毕竟是各个戏班、剧场敛财的手段,除非你高薪把布景师挖角过来。
徐新月没钱挖角,经人介绍,才设法学了些皮毛手法。至于这样的精要机关,他哪能得知。
骷髅戏?砍头术?纪霜雨听完默然了,“您形容一下这机关都是什么样子,呈现怎样的情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