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慎唇角勾起,“你不是昨天才刚和他联系过吗?”
夭夭什么事能逃出容慎的眼睛,她拿神音铃的当日容慎就已经发现,只是没有拆穿她罢了。
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夭夭坚持自己的想法,“以后咱们还有的是机会去皇城,没必要纠结在此刻。”
之前也还是她钻牛角尖了,总想着尽快带容慎去皇城解开心结,却忘了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
“云憬,咱们先去别处吧。”夭夭同容慎商量着。
她背对着容慎而坐,根本不知容慎是何种表情,等了片刻,她才听容慎平静回了一个字:“好。”
他不能执意去皇城,这样会被夭夭怀疑。
……
行了多日,其实他们现在距离皇城已经很近了。
两人没有改路,而是在就近的小镇停留下来,挑了处合眼缘的客栈。
客栈名为欢聚堂,小小的一间客栈一共上下两层,因年久失修上楼梯时咯吱作响,桌椅陈旧朴素极少来客人,但胜在干净安静,客栈的老板是一位名叫欢姐的寡妇,待他们热情友好,还炒的一手好菜。
入夜,夭夭下楼去帮欢姐做饭。
这里只有夭夭和容慎两位客人,由欢姐亲自下厨,她问了夭夭的喜好,每次做出的饭菜都合夭夭胃口。
欢姐还有一个三岁大的儿子,小孩子调皮总爱在厅堂中玩闹,趁着自己娘亲做饭,他迈着小腿爬上二楼,看到角落的一间房敞着大门,门边有位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在对着他笑。
“过来。”女子对着他招了招手。
后厨里,欢姐犹豫了一番告诉夭夭,“我这客栈并不只是因为破旧才没客人来,还因为……这里曾经死过一个女人。”
“那女人是我相公的相好,被我发现后,我相公在我和他之间选择了我,谁知那女人直接在我客栈中上了吊,我相公因为愧疚,上楼时从楼上滚落,当场没了呼吸。”
此时二楼,欢姐的儿子正跌跌撞撞朝着大敞的房门走去。
与这扇房门相对,屋内容慎正坐在榻上打坐,他试图控制住自身魔气的消散,可是适得其所,他心中杀意上涌直接露出赤色瞳眸。
后厨。
欢姐认真嘱咐着夭夭,“你们千万别去二楼的最后一间房,我儿子虎包总说那里有人对着他笑,怎么可能呢,那人早就被她家人带走了,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事就来我这里哭闹要钱,客人都是被他们吓走的。”
正说着,欢姐扭头往外看,大声喊着:“虎包,你这孩子又跑哪儿去了。”
厅堂内没人回应,欢姐疑惑往外走去,又提高音量往楼上看,“虎包?”
二楼的走廊空无一人,欢姐皱起眉头,不经意间往尽头一扫,她看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忽然开了一条缝,随着她的一声叫,那扇门砰的一声关紧。
“虎包!!”欢姐白了脸。
在她慌乱往楼上跑时,夭夭闻声也跟了出来。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发现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这扇门,欢姐着急拍着大门,“虎包你能听到阿娘说话吗!”
“别闹了,快放阿娘进去!”
夭夭感受到此处的阴冷,让欢姐退开,她正要踹门冲进去,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
吱——
房中现出一道修长人影,在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夭夭愣了下,“云憬?”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容慎说话,从他身后钻出一只矮小的小团子,虎包咧嘴哭喊着朝欢姐跑,“阿娘——”
“呜呜呜屋里有鬼,鬼、鬼被吃了,我。”虎包吓惨了,断断续续话都说不明白。
欢姐心疼的把孩子抱到怀中安抚,夭夭走上前去拉容慎,发现他身体冰凉像是刚从冷水中出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夭夭攥紧容慎的手,往屋内一看,里面空荡荡的空无一物。
容慎淡声回着:“一只鬼而已,已经无事了。”
正说着,楼下房门被人踹开,有人哭喊着往屋里撒起了冥币。


第116章 黑化116% 我想有一个家。
来者是余婉的家人。
余婉, 也就是那位在欢姐客栈上吊自杀的女人,她虽然长了张好相貌,却生在贫寒市井, 一家人没读过书靠卖菜为生, 自从余婉死后,他们连菜也不卖了, 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欢姐客栈里哭嚎着要钱, 欢姐不给钱,他们就赖着不走。
是余婉先勾引的欢姐夫君,又假借怀孕赖在人家客栈不走。后来谎言被拆穿,欢姐赶余婉离开,余婉不走反倒日日拿上吊自杀威胁, 说实话她的死同欢姐没什么关系, 甚至余婉的出现,还拆散了原本安稳的一家人。
如今嘲讽的是, 欢姐倒像是做错事的人。
余婉家共来了五六人, 漫天冥币洒满厅堂,余老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着:“我可怜的闺女啊,你死的冤枉!”
余婉的弟弟和弟媳撸着袖子踢打周围的桌椅, 大声喊叫着:“人呢!快给我滚出来, 你杀了我姐姐,这事儿咱们没完。”
欢姐站着二楼看着这一幕, 她怀中的虎包还在瑟瑟发抖,她心疼的安抚两声,见那群人越来越过分,无奈只能将孩子递给夭夭。
“夭夭姑娘,麻烦你先帮我照看一二。”她要下去解决问题。
夭夭生疏的抱稳虎包, 三岁大的孩子极有分量,搂在怀中沉甸甸的。亲娘一离开,虎包就打了个哆嗦,他抬头看到夭夭身边的男人,小声说着:“我怕……”
“乖,不怕。”夭夭以为虎包是被女鬼吓到了,她专注着楼下的情况,并未往身旁看。
楼下,欢姐因为虎包的事心力交瘁,本想给了钱将他们尽快打发,谁知他们打开钱袋一看,嚷嚷着:“这么点钱你打发叫花子呢,我们家婉儿的命这么不值钱吗!”
欢姐作势要抢回钱袋,“你当我还有多少钱给你们,爱要不要,不要就还给我!”
这一家子人蛮横,连忙将钱袋塞入怀中。夭夭看的生气,她有心下去帮欢姐解围,但虎包搂抱着她的脖子不松手,一个劲儿的说害怕。
“不怕,容哥哥不会坏人。”夭夭试图将虎包递到容慎怀中。
容慎刚一抬手,虎包就被他吓得哇哇大哭,“怕,他怕……”
虎包的声音模糊不清,“吃鬼,他怕。”
没把人安抚好,夭夭反倒是让虎包哭的更厉害了。她没有哄孩子的经验,连忙对着容慎求救,“你快想想办法啊。”
容慎道:“我也不会哄孩子。”
他不会吗?先前也不知是谁把她当孩子哄,连毛毛上扎揪揪都能想出来。
容慎接收到夭夭愤怒的目光,只往虎包那看了一眼,就把孩子吓得发抖蜷缩,无奈他只能站远不动,“你也看到了,他根本不让我碰。”
夭夭手臂酸涩,都快抱不稳虎包了。
最后,还是欢姐连忙上楼把虎包抱了过去,余家的人虽然走了,但厅堂内一片狼藉铺满了冥币,欢姐歉疚道:“让你们看笑话了。”
本说好要一起吃饭的,因为余家来闹了一通,欢姐将饭菜送到两人房中,她没了吃饭的心情,哄孩子睡着后,一个人在厅堂收拾地上的冥币。
听着楼下传出的低微抽泣,夭夭轻手轻脚关上敞开的房门,她叹了声气,“看惯了妖魔鬼怪打打杀杀,险些忘了这才是真实的凡间。”
所谓的回归平凡生活,幸福者粗茶淡饭相依到老,不幸者各有各的不幸,有能力者能救苍生,却救不下每个人本该经历的苦。
夭夭忽然明白,坐到隐月道尊那个位置后,为何会漠视人间把这些人比喻成蝼蚁了。他们的确是蝼蚁,可他们也有活下去的信念与勇气,苍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才称之为苍生。
手中青光隐现,夭夭顿悟中发现自己青境上品的境阶开始松动,连忙打坐修炼,容慎用魔气帮她护法,夭夭嘶了声嘟囔:“好冷。”
今晚的容慎似乎格外阴寒。
“……”
夭夭与容慎在欢聚堂一住就是小半月。
半个月来,他们逐渐熟悉了这里,镇上的百姓大多数热情友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余家人隔三差五的来这里要钱,一次比一次过分。
半夜,夭夭被楼下的砸门声吵醒,她挣扎着从容慎怀中抬头,迷糊道:“发生了什么事?”
容慎静静听了片刻,“是余家人来了。”
这是欢姐的私事,夭夭身为客人没有管的资格,奈何这次楼下闹出的动静太大,她忍不住爬起身,准备下楼看看。
楼下,余家人领着三四名壮汉正指着欢姐的鼻子骂。
欢姐几次想跑都被那些人拦住,余老娘脚踩着椅子嗑瓜子儿,“老老实实把钱拿出来,这事儿咱们就当翻篇了。”
“我哪里还有钱给你们!”
欢姐被逼的嘶吼,“余婉是自杀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到底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没有人理会她,见欢姐发了狠不想给钱,余老娘吐了瓜子皮撸起袖子,“行,你不给,那我们自己找。”
夭夭从未见过如此无耻恶心之人,她几步冲上前扶稳欢姐,制止了余家这群人,余老娘身旁的儿子小眼一眯,“姑娘,奉劝你少管闲事的好。”
夭夭特意遮掩了容貌,却还是比寻常女子好看一些,见余家儿子搓着手想过来抓她的手,夭夭不由想起蕴灵镇的胖老板,先一步将余家儿子踹开。
“哎哟喂。”余家儿子摔倒在地。
其他几名魁梧的汉子看到,正要上前去抓夭夭,眼前寒光闪过,夭夭眼前多出了一柄长剑,她用剑尖指着围住她们的人,“不想死,就快滚。”
余老娘呸了一声不把夭夭放在眼里,对着身旁的儿子使了个眼色,余家儿子迅速朝着夭夭扑去,夭夭却比他还要快,随着雪神女的剑声嗡鸣,余家儿子的头发被削了半截,剑尖划过他的下巴留下一道血痕。
“杀、杀人了啊——”余家人这才知道怕。
夭夭杀过不少妖魔,这还是第一次对着凡人出手,握着剑的手有些发虚,夭夭强装镇定冷声警告:“若你们下次还敢来找欢姐的麻烦,我就……”
夭夭手臂晃动,用剑尖一一点过这些人的面容,学着容慎的语气轻缓出声:“我就……杀了你们。”
余家人真被吓到了,慌忙逃离此处。
夭夭以为,有了这次之后,余家人再也不敢来找欢姐的麻烦,欢姐也是这么认为。等了四五天,见余家人还是没什么动静,她总算松了口气,用免租来报答夭夭的恩情。
“以后你们就在这儿放心住着,我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欢姐逗弄着自己儿子,难得露出开怀笑容。
夭夭歪头望着容慎,点了点头说:“好啊。”
总之他们也没什么事,多让容慎接触些烟火气也没什么不好。
这一晚,欢姐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酒,给容慎和夭夭一人倒了一碗,容慎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夭夭和欢姐聊天,欢姐说着以前的往事,“我夫君也有张好面皮,当初追他的姑娘可多的很,他谁都不要,就一眼相中了我。”
“他这人啊,哪哪儿都好,就是心太软架不住诱惑,明明说过要同我买间别院安稳过日子,转头就被余婉勾搭的魂儿也没了,还成了短命鬼。”
夭夭听得出神,这些日子她快乐虽快乐,但总觉得虚无缥缈过的不踏实,如今听了欢姐一番话,她有了启发,转头对容慎耳语,“我们也买间小院子吧。”
容慎垂眸看她,夭夭道:“我们总住客栈也不是回事,我想有一间自己的小院,咱们可以在院中种些瓜果蔬菜,然后挖个池塘养鱼,这院子最好在山上,人少,安静。”
最重要的是……
夭夭张了张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喝过酒后,她脑袋晕乎乎的总爱说些心里话。忍了又忍,她脑袋一垂抵在容慎胸口,还是慢吞吞喊出容慎的名字。
“嗯?”容慎应着她,见欢姐已经倒在桌边不省人事,他搂腰将夭夭抱起。
夭夭顺势去勾他的脖子,脑袋靠上他的肩膀,她小声:“你答应过我……”
“答应过要娶我的。”
容慎踩着破旧的木楼梯,在咯吱咯吱的声响下,他又听到夭夭一句:“我累了。”
“云憬,我想有一个家。”
曾经她把缥缈九月宗当成家,可是宗门伤害了容慎,于是夭夭的家毁了,她义无反顾追着容慎出来。漂泊了这么久,夭夭迷茫不安找不到方向,容慎身为她的救命稻草给了她希望,却又好像随时抽身离去。
不只是容慎对夭夭没有安全感,在双方的相互试探中,夭夭对容慎的安全感也逐渐丧失。
厅堂中的烛火摇曳,容慎抱着夭夭进屋,隔了很久才轻轻回着:“——好。”
他给她一个家。
这一晚,酒香蔓延,欢姐想到房中熟睡的儿子,摇晃着往房中走。
夭夭半醉半醒折腾着不肯睡觉,拉着容慎出门寻了处高楼看星星。
客栈外,余家几人趁夜抱了一堆木柴,把木柴堆满客栈外,余家儿子点燃火折子,毫不犹豫扔到那些柴火上。
“还想杀我。”余家儿子脸上留有清晰剑伤,他阴狠道:“今日我就要你们命丧此处!”
聚欢堂着了火。
大火蔓延,等夭夭发现不远处的浓烟时,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
整个客栈都着了起来,有人扑火有人看戏,夭夭身为火系啾咪兽不怕凡火,毫不犹豫冲入了大火中。
“欢姐,你在哪里!”夭夭在门栏处发现了她,她被翻倒的木柜砸重,正吃力的往外爬。
不等夭夭出手,容慎抓着木柜掀向一旁,沉重的木柜砸地四分五裂,欢姐此刻注意不到他们的异常,颤声喊着:“孩子,我的孩子……”
虎包还在房中。
浓烟滚滚,夭夭和容慎在火中无事,但欢姐撑不住。
降雨术需要更高阶的修为才能完成,夭夭做不到但容慎身为大魔他可以做到,容慎闻言一怔,缓慢低眸去看夭夭,夭夭回视,“怎么了?”
容慎黝黑的眸被火光侵染,他将右手背在身后缓慢握紧,哑声道:“抱歉,我也不会。”
他不是不会,而是做不到。
夭夭来不及多想,没法使用降雨术,为了救出虎包,她只能将这些凡火吸入自己的身体中。随着火光突兀的消失,围观在外的余家人咦了声,不知是谁喊了句:“有鬼!”
喧闹的客栈外人群四散逃离。
啪——
一条木梁重重砸落在地。
被火熏烧焦黑的客栈中,夭夭扶着欢姐跌跌撞撞往房中走,容慎先一步到了房中,甜软的孩子睡得香甜,却已没了呼吸。
“不,不——”欢姐抱住孩子崩溃大叫。
客栈毁了,虎包死了,欢姐被火烧毁了后背,她擦干眼泪同夭夭笑了笑,“我这儿没法留你们继续住了。”
“你们都是好人,我很感谢你们。”
欢姐抱着虎包的尸体消失了,在夭夭循着她的气息找去时,看到的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余老娘在跌坐在地上捂着受伤的胳膊哭着,“官老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这疯女人害死了我女儿不说,现在还想来杀我。”
“当时我们一家人早就睡了,怎么可能去放火杀她的孩子。”
“这天大的帽子,我们一家可担不起呦。”
官府收了余家的钱,将欢聚堂起火一事草草了结,夭夭将欢姐尸体带出埋在了山上,与她的儿子虎包埋在了一起。
白幡扬动,欢姐的魂魄出现在坟包,她抱着虎包对着夭夭点了点头,虎包咧嘴对着夭夭笑,说了句:“姐姐,不哭哦。”
夭夭对着他们摇了摇头又点头,随着两人魂灵的消散,夭夭站在坟包前许久未动。
容慎走上前去牵她的手,“走吧。”
“去哪儿?”夭夭抽了抽鼻子问。
容慎望向遥远的天际,“去买一处小院子。”
小木屋,小院子,从里面种些花花草草,安安静静养出一个家,然后远离纷扰小镇。
在夭夭跟着容慎离开时,容慎脊背后蹿出丝丝缕缕的魔气,魔气随风飘回镇中……


第117章 黑化117% 温馨种田的一章~
小镇外有一座青云山, 山路崎岖蜿蜒不好走,在青云山的山顶,建有一处破旧小竹屋, 那是容慎为夭夭寻来的‘家’。
这间小屋实在太破旧了, 房顶漏风门窗歪斜,往里走散发着一股霉味, 四处结满了蜘蛛网。夭夭看后不仅不讨厌, 反而抱着容慎的脸颊连亲好几口,她眼睛中的喜悦藏也藏不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云憬,我们一起来把这里改变好不好。”压下欢姐的事,夭夭拉着容慎一起改建这间小破屋。
夭夭喜欢大院子, 于是容慎为她在屋外建了围栏, 种上了她喜欢的花草。特意留出一块好地种瓜果蔬菜,夭夭试图在田地上支起一个小花棚, 可惜因为工程太复杂失败了。
她因此叹了一整天的气, 容慎面上虽未说什么,却在深夜等夭夭熟睡后,挽着袖子走到院中, 借着月光研究书本内容, 为夭夭搭花棚。
当夭夭醒来时,晨光已亮。没从房中看到容慎, 她揉着眼睛往屋外走,看到院中支起了一架倾斜的花棚,背对着她的男人袖子高挽,正调整着花棚的高度。
“这是……你做的?”夭夭走到容慎面前。
容慎彻夜未睡,修长白皙的手指布满刮痕, 在夭夭靠近的时候,他不着痕迹把袖子放下,只是说:“睡不着,闲着无事就做了。”
究竟是闲着无事还是刻意为之,根本就不需容慎解释,夭夭自己有心可以感受到。
所以不等容慎过多解释,夭夭直接扑入他的怀抱。就好像小鹿撞入心房,容慎下意识把人抱紧,夭夭在他衣服上蹭了蹭,语气闷闷道:“想对我好就直说呀,这种事有什么好遮掩的。”
容慎听到类似小兽抽抽搭搭的声音,低眸看向怀中的人,他抬起夭夭的下巴,看到少女眼眶映着红晕,湿漉一片。
“因为……”容慎摸了把夭夭的眼角,“我不想看到你哭。”
无论是伤心的泪还是喜悦的泪,容慎都不喜欢,他只喜欢看到夭夭甜甜的对着他笑,喜欢她喊云憬时的依赖软绵,喜欢她靠在自己身上玩闹,诉说着他们的以后。
他们,会有以后吗?
容慎收拢手臂把人抱紧,夭夭拽着他的衣袖擦了擦脸,眼睫弯弯笑出漂亮的小月牙。
“那我以后不哭了。”
夭夭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一下,“以后我只对你笑。”
她说以后。
所以,他们会有以后。
“……”
山上的竹屋很好收拾,清扫干净后,夭夭准备拉着容慎去镇上买些添置物。
欢姐就葬在青云山下,夭夭一下山就能看到那处荒凉的小坟包,见她目光总是往那边扫,容慎握紧她的手,“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欢姐和虎包也早已入轮回投胎。
他们死后的魂灵没有在人世逗留,这说明他们心中无爱无恨了无牵挂,死去的人已经释然,可活着的人却要学着接受现实,夭夭苦涩笑了笑道:“可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欢姐的死不是意外,是余家的人纵火故意杀害。
余家欺负了她这么多年一直没起杀心,怎么忽然就想放火毁了她?夭夭不傻,她知道是自己那日的出头害了欢姐。
“这不是你的错。”容慎安抚着她。
自他帮夭夭寻到山上的房子,夭夭逃避现实已经好些日没下山了,她在容慎面前努力表现出没事的模样,可总会躲起来偷偷哭。
她在愧疚,在自责,在质疑自己那日的帮忙是对是错,甚至产生了一种迷茫情绪,所谓的恶有恶报,坏人真的会遭报应吗?
有那么几个瞬间,夭夭想提剑去灭了余家人。
容慎看得出夭夭的强颜欢笑,封印破碎后,真实的他不喜暴露真实情绪,这些天他小心翼翼哄着夭夭,尽可能的让她高兴,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没想到刚下山小团子就开始垂头丧气。
如果……
如果让她知道,余家人已经死了呢?这样她会不会高兴些?
容慎扣在夭夭后颈的手使了些力道,俯身与夭夭平视,他唤着:“夭夭……”
夭夭‘嗯’了声,对容慎扬起笑脸,“我已经没事了,咱们快去买东西吧。”
容慎即将出口的话被截了回去。
夭夭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情绪中,她还有容慎,她不能自私的让别人陪着她难过,所以夭夭拉住容慎的手往前走,“一会咱们先去吃东西吧,等吃完咱们再去买家具什么的,我好饿了。”
容慎被她拉离,定定看着她的背影,他勾起唇瓣说:“好。”
下山前,两人换上普通的衣服遮掩了容貌,在外人眼中就像一对恩爱小夫妻。入镇后,夭夭看中了摊位上的竹篮子,小贩热情招呼着,“姑娘买一个不?便宜卖了,现在买一送一。”
竹篮编的很精致,有些还带了花色,夭夭蹲下身挑选,拎起一只编有图案的竹篮给容慎看,“你看这个像不像你。”
容慎垂眸看去,只见竹篮上编着一只红色小猪,他不答反问:“像吗?”
“像啊。”夭夭戳了戳小猪,“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夭夭蹲着,容慎就站在她的身后。闻言,他靠近一步俯身,将大半的身体压在了夭夭背上。
两人距离拉近,容慎几乎将夭夭全部罩在怀中,夭夭心跳加快,还当他是要把自己当众抱起来,谁知容慎长臂一伸挑起了远处竹篮,拎到夭夭面前道:“这个像你。”
竹篮上编了一只垂耳小白兔,圆滚滚的模样乍一看像是一只球。
“怎么了?”容慎的声音近在咫尺。
他几乎与夭夭贴着面,偏头望着她问:“不像吗?”
夭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气,她只是觉得自己有些郁闷,鼓起脸颊道:“不像。”
她喊:“云憬。”
“嗯?”容慎越看越觉得这只小白兔像他家崽崽。
夭夭吐字清晰,“你才像胖兔子。”
容慎:“……”
“你才是只胖成球的大兔子!”
容慎:“……”
就好像小矮人指着巨人理直气壮的大骂‘你这矮子’,夭夭这类似郁闷的小女孩儿脾气让容慎沉默。
实话来讲,夭夭的本体确实是只毛茸茸的小胖兽,而容慎真的没有暗指她胖成球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夭夭偶尔睁眸看他的样子软萌可爱,就像只垂着双耳的兔子,雪白又招人喜欢。
如今他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容慎知道不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于是他承认,“你说的对。”
“我确实胖成球。”
“……”这次换夭夭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再一次有被嘲讽到。
那两只竹篮最终都被容慎买了下来,夭夭挎着那只红皮小猪,容慎挎着垂耳小白兔,大街上随处可见妇人挎着竹篮逛街,夭夭觉得这大概是书中的流行,就好似现实生活女孩子都爱背的包包。
只是男孩子挎竹篮……
夭夭歪头去看容慎,旁人看不到他的真实相貌,但夭夭能。
身侧的男人锦白衣衫整洁,哪怕是穿了最普通粗糙的布料,衣服衬在他身上都像是上好绸缎,男人五官精致唇色殷红,挎着竹篮的模样就好似拎了把剑,但竹篮没有渡缘剑的凛冽,于是整个画面异常违和。
像是堕入凡尘、沾染了烟火气的谪仙,虽违和,却让人觉得亲近。
夭夭决定原谅容慎刚刚对她的‘嘲讽’,拉着人先是去吃饭,然后开始从成衣铺一家家的选逛。
在挑选衣服的时候,夭夭忽然感觉身旁的人过分安静。疑惑抬头,她看到容慎侧着面容正看着什么,夭夭循着他的目光找去,看到店中挂了身漂亮的艳红喜服,金色流苏镶嵌在腰带上,绣凤腾飞栩栩如生,整件衣服迎着阳光,耀耀发闪。
“公子好眼光!”老板娘眼尖注意到这边。
她笑盈盈走到两人身边,介绍道:“这喜服我家绣娘可是绣了几个月呢,原本是给官家小姐定制的,谁知那婚事半路出了岔子,这喜服也就搁置在这儿用不上了。”
容慎微微颦眉。
就算用法术掩盖了真实面容,两人的相貌依旧出众。老板娘看了看容慎又去看他身旁的夭夭,笑着问:“两位是要成婚了吗?”
“要是看中了这套喜服,咱们价钱好商量,保准让你们满意。”
夭夭愣了下没有说话,容慎不知因何也没有说话。
老板娘只当他们是不好意思,继续说着:“要是不喜欢这套也没关系,咱店中多的是喜服,想要什么样儿的有什么样的,我带两位去看看?”
“不,不用了。”夭夭有些尴尬,主动出声拒绝了老板娘。
她解释道:“我们只是进来随便看看,没打算、嗯没打算买喜服。”
老板娘连忙道歉,寻了个理由离开。
夭夭去看容慎的表情,见他望着老板娘离去的身影并未阻拦,她垂了下眼很快又抬起,晃着容慎的手臂转移话题:“这些裙子都好漂亮,你觉得我穿哪件好看?”
容慎收回目光,不提刚刚的事,他看了眼夭夭又去看她指的裙子,径直略过所有的绿色衣裙,拎起了角落的那几身衣裙。夭夭点了点头,“那就要这几件吧。”
买完衣服,两人还要置办屋中所需要的必须品,好在他们有储物袋可以存放东西,不然一些大物件还真不好处理。
“险些忘了最重要的!”在准备回去的时候,夭夭忽然停下脚步。
他们什么都买了,唯独就是没买果蔬食材。
拎着小竹篮,夭夭急急带着容慎去菜市挑菜,此时天马上就要黑了,一些菜贩准备收摊回家,好心提醒着夭夭,“姑娘下次记得早些来买啊,这个时辰的果蔬都不新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