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眸闪过暗光,慕朝颜将最后的秘密隐藏在心底,不准备再告诉容慎。
容帝就是因为知道他们都杀不了他,所以才敢如此嚣张发疯。他紧攥着夏贵妃不松,当着容慎的面,还用手臂紧紧圈住夏贵妃的腰身。
“这就恨上我了?”
容帝喜欢看容慎恨恨望着他的瞳眸,身心舒畅,他阴沉笑道:“你还不知自己是谁的种吧?”
“真是个傻孩子,孤这么爱阿昭,你若真是我同她的孩子,孤怎么舍得把你弃养在外面呢?”
容慎早该猜到了,那晚慕朝颜虽未将所有的话告诉他,但他通过她对容青远画像的态度就能猜出大概。强迫自己平静,他吐出一个名字:“容青远。”
“对,你就是容青远留下的孽种!”容帝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恨得牙齿发痒。
“阿昭是孤的,他凭什么仗着太子的身份把人抢走,还有这个贱人!”
容帝用空闲的手掐住夏贵妃的脖子,癫狂说道:“你们以为找太后赐婚就能摆脱我吗?”
“既然你敢嫁,我就敢把你抢回来,谁敢帮你我就杀了谁。太后帮你我就毒死太后,容青远娶你我就敢在你面前把他一片片切碎!”
“阿昭。”回忆着那些过往,容帝狰狞看向夏贵妃,“容青远的惨叫好听吗?你还记得那些肉包吗?”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慕朝颜面色惨白。
她可以平静听容帝说出自己怎么死的,但无法去回忆容青远的死相。‘肉包’二字一出,慕朝颜忍不住的干呕,她无法忘记那些血淋淋的触感,忘不了容帝逼她吃下肉包的画面,以及容青远绝望破碎的眼睛。
“容慎,你要是因为我吃了你阿娘的尸体而愤怒,大可不必。”
容帝拽下夏贵妃捂住耳朵的手,一字一句道:“因为,你娘可是吃过你亲爹的肉呢。”
“孤割下容青远手臂上的肉做成肉包,你娘当着我和你爹爹的面吃的可香了,你恨我的同时,是不是也该恨她?”
容慎僵直立在原地,五感尽失身体麻木,他已经不知自己为何还站在这里,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别说了,别说了!容衡我求你闭嘴!”夏贵妃疯狂尖叫,已经不敢再去看容慎的眼睛。
从前的她惧怕虚无缥缈的鬼怪,直到她见识到容帝的手段,才发现原来世间有一种人,比妖魔还要可怕。
耳边灌满夏贵妃的尖叫与容帝的大笑,容慎理智全无,忍不住再次对容帝出手。可惜没有用,无论容慎如何攻击容帝,都会被他身上的护身符咒弹回反噬。
“够了,云憬停下来。”夏贵妃声音沙哑。
当容慎再一次攻向容帝时,夏贵妃用力挣脱容帝强迫自己静心,她闭上眼睛喃喃自语:“帮我,求你帮帮我。”
唰——
暗红的光从夏贵妃指尖探出,她按照耳边的人的吩咐念出符咒,强忍着畏惧出声:“容衡,看向我。”
容衡感觉自己体内像是钻入了数根丝线,随着慕朝颜一声令下,容帝不受控制的扭头,听到慕朝颜继续下达命令,“跪下,掌掴自己。”
容衡睁大眼睛,努力想要稳住身体,他的身体颤抖双膝忍不住弯下。骨头像是被密密麻麻的发丝缠住,容衡最终撑不住跪地,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你对孤做了什么?”容衡手劲极大,一巴掌扯下扇肿自己的右脸,在苍白的面容上很是明显。
慕朝颜指挥着丝线又让他扯了自己一巴掌,望着容衡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慕朝颜总算露出一抹笑容,她这一笑,让容衡看的有些呆滞。
“你以为,我以夏贵妃的身份留在你身边是为了什么?”
魔族有一种不需术法的邪术,名为青丝缠。所谓的青丝,不是丝线也不是头发,而是一种长得与发丝一模一样的线虫。
自慕朝颜以夏贵妃的身份入宫后,每当容帝宿在她这里,两人缠绵间慕朝颜就会让这些线虫钻入容帝的体内,近十年来这些线虫遍布容帝的体内,到了今日差不多已经中成结印,只需慕朝颜一声令下,这些线虫就会按照主人的命令控制这具身体。
“原来如此。”在这个时候,容帝竟还能保持冷静。
他就是一个疯子,早在爱上慕朝颜时就已经疯了。身为九五之尊,哪怕此刻跪在了女人面前,他还能笑着夸出一句:“孤的阿昭厉害了,竟还能想出如此聪明的法子。”
他身上的护身符咒只能抵挡恶意的术法攻击,但无法抵御这种不带攻击力的东西。如今身体的主动权握在了别人手中,容帝挑眉问:“阿昭想怎么对付我呢?”
“我不介意你将我的肉一片片削下来剁成肉包。”
“闭嘴!”夏贵妃听不到肉包二字,她施术的手指颤抖,稳住心神道:“我不杀你,若要杀你,我根本不会留你在此说这么多的废话。”
容帝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想问慕朝颜要做些什么,但受了慕朝颜的命令无法发出声音。慕朝颜再次露出笑容,甜甜的笑意令容帝失神。
忍着恶心去摸容帝被扇肿的脸颊,她道:“像你这种恶魔,我知寻常手段折磨不到你,但我又不想用过分血腥的手段脏了自己的手。”
容青远说过,他爱的就是她的这份干净善良,既然如此,那她就要守住她的干净,不能因为容帝脏了自己的手。
“六皇兄。”慕朝颜这般唤容帝,“你以为能重生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容帝眸中布满血丝,因无法开口,他目眦尽裂,俊美的面容有些狰狞。
慕朝颜难得能看到容帝惊慌愤怒的模样,她多欣赏了一会儿,歪着头笑的天真无邪,“阿昭不杀你,阿昭要让你亲眼看着子朔重生。”
子朔就是容青远,容帝爱疯了慕朝颜,所以这辈子他最恨的人就是容青远。
容帝可以任由慕朝颜侮辱折磨他,但他见不到她和容青远在一起,若容青远真的重生了,不需要慕朝颜动手,容帝自己就能把自己逼疯。
“不——”容帝想要开口说话,由于体内线虫的拉扯,他喉咙疼痛吐出血水,狼狈不堪。
“滚出我的寝宫,我要你在容青远重生前都好好活着,好好做你的孤冷帝王。”
随着慕朝颜的命令,容帝缓慢站起身,他的身体在动,可是眼珠子黏在慕朝颜身上不肯离开。慕朝颜不肯在看他,随着容帝的身影消失,她跄踉跌坐在地上,垂下的手颤抖剧烈。
容慎无声跪在她身边,扶住她的身体,慕朝颜对他笑了笑,“阿娘没事。”
容帝是慕朝颜一生的噩梦,是她刻入骨子中的仇恨,她恨容帝恨到极致,同时也怕他怕到极致。
能够重新以夏贵妃的身份站在容帝面前,慕朝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花费了多大力气,全凭着满腔恨意苦苦支撑。
“云憬现在相信阿娘了吗?”
慕朝颜倚靠在容慎身上,低声道:“容衡是个比恶魔还要可怕的男人,他毁了阿爹阿娘的一生,当年若不是我拼命遮掩讨好他,你早就死在了阿娘肚子里。”
慕朝颜不是不爱容慎,相反,就是因为她极爱自己和容青远的孩子,才会委曲求全苟延残喘,最后为了容慎变成丑陋可怕的怪物。
对于她究竟是怎样变成的怪物、又如何重生拥有了这天煞魔气,慕朝颜没同容慎说。
她不说容慎也就不问,沉默片刻,他只想知道慕朝颜之后的打算:“阿娘后面要做什么?”
慕朝颜咳了声,幻想着未来颤声:“我要覆灭皇城杀光这里所有人,我还要容衡亲眼看着子朔重生,将他的肉剁下来一口口喂给他自己吃!”
说着,慕朝颜去抓容慎的手,满脸温柔道:“等到你爹爹重生,咱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到时候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容慎不语,他眼前浮现一张乖巧白净的面容,就在不久前,夭夭也曾说过要和他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
“阿娘想怎么做?”放不下夭夭,容慎没应下慕朝颜这句话,只询问她之后的计划。
不等慕朝颜说,一道散着绿光的灵力团子傻兮兮朝着思慕宫撞来。
早在容慎随着容帝入思慕宫后,容慎就在思慕宫周围布下结界,任何人都无法闯入。感受到夭夭的气息,容慎在结界划开一个缺口,放灵力团子进来。
啪——
圆滚滚的灵力团子撞到容慎的唇上,散成一行歪歪扭扭的碧绿光字。容慎看到那些光字眉眼泛柔,慕朝颜眸色复杂,她轻声问:“是那位叫夭夭的姑娘?”
刚刚容慎追来的急,将夭夭独自留在了御花园中,他一句话都没解释,不准她跟来还让她先回云霞宫,夭夭又气又慌又没容慎速度快,担心容慎出什么事,她跑去云霞宫找人,好一会儿才追来思慕宫,却被结界挡在外面。
“看来她很担心你。”慕朝颜看完了那行光字,是夭夭在询问他有没有在思慕宫。
容慎轻应一声,将慕朝颜扶起,他语气隐含着一分急切,“我出去看看。”
慕朝颜按住他的手,“答应阿娘,不要将这些事告诉你的那些朋友,包括那位夭夭姑娘。”
“为什么?”容慎可以不告诉燕和尘他们,但不想瞒着夭夭。
慕朝颜不说理由,只是用含泪的眸子望着容慎,将话又重复了一遍:“答应阿娘,在大计未成前,不要将这些事说出去。”
她要杀的不只是容帝,还有皇城数以万千的百姓。容慎身为她的儿子可以理解她的做法,但谁又能保证她儿子的那群朋友也能理解?
更何况那位夭夭姑娘……
在容慎答应她匆匆往外走时,慕朝颜再次出声:“云憬。”
她强撑着笑容,“你会站在阿娘这边的,是吗?”
容慎顿了下回:“是。”
慕朝颜笑了,“那你快出去吧,别让你的那些朋友担心你。”
她知道容慎有多懂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需要她来教。
“……”
夭夭不知道容帝为什么会忽然发疯,也不知道容慎急匆匆去思慕宫是为何。
担心容慎出事,她特意跑回云霞宫找人,本想喊着燕和尘同她一起去找容慎,结果燕和尘不在宫中,夭夭见桑尤在房中,只能拉着他往思慕宫跑。
两人刚到思慕宫,就发现这里被一层魔煞结界包围,桑尤拦住她不让她进去,两人只能等在外面。
没一会儿,从结界中出来一人,男人穿着乌金龙袍被墨发遮住半边面容,面色惨白唇瓣红的像是染了血,夭夭眼尖看到他唇角的血渍,感觉容帝就是吐过血。
就好像看不到夭夭和桑尤,容帝神情呆滞缓慢往前走着,夭夭心急顾不上容帝的凶残,正要上前询问容慎的情况,就又被桑尤攥住手腕。
【别去。】桑尤对着她轻轻摇头。
握住夭夭的手指展开,他在掌心一笔一划写道:【他很不对劲,像是被人控制了。】
归墟海修的就是控制术法,桑尤对此很是敏感,只需一眼,他就看出容帝的身体被人中了青丝缠,只是……会是谁呢?
在桑尤沉默静想的时候,没一会儿,挡在思慕宫的魔煞结界散了。
夭夭见结界没有了,挣开桑尤就要往里面冲,没跑几步,她一头撞上了什么,身体后仰时被人极快扶住,容慎一手去搂她的腰身一手去摸她的额头,“撞疼了吗?”
听到容慎的声音,夭夭不等看清他的脸就急急抱住他,生怕人跑了似的,她紧搂着他的腰身急声问:“你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干嘛要在思慕宫外面布结界!”
从进入思慕宫后,容慎的身体就是冷的,如今被夭夭这么拥着,他被冰封的身体恢复丝丝知觉,紧搂住夭夭道:“去处理了一些私事。”
“什么私事?”夭夭紧紧盯着容慎的面容看,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容慎垂下眼睫,很多话想开口告诉夭夭,然而话到嘴边他又想起慕朝颜的话,俯身将下巴抵到夭夭的头顶,他只说了一句:“夏贵妃是我阿娘。”
只有这一句,容慎只能对夭夭说这一句实话。
夭夭好惊讶,挣扎着想从容慎怀中探头,容慎紧拥着她将她的小脑袋按在怀中,嗓音低低很是疲惫,“别动。”
“让我抱一会儿。”
他现在急需要汲取温暖,夭夭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感受到容慎的情绪不稳,夭夭乖乖让他抱了一会儿,等容慎平复情绪,她拉住他的手回云霞宫,“咱们回去再说。”
走了几步,她想起被她遗忘的桑尤,寻了几圈发现周围早就没了桑尤的踪影。
“在找什么?”
夭夭喊了句桑尤,“我担心你,本想叫着时舒一起来,但他不在。”
“哦对了。”夭夭想起刚刚的事,“陛下他怎么了?桑尤说他体内像是被人中了一种名为青丝缠的控制虫,你知道吗?”
容慎表情极淡,“是吗?”
他拉紧夭夭的手扯起唇角,“不知道呢。”
不由又想起刚刚发疯癫狂的男人,容帝的一字一句刻入容慎心中,容慎努力平缓着呼吸,不想因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夭夭。
一步又一步往前走去,握着的手一沉,容慎忽然发现夭夭停了脚步。
“怎么了?”容慎扯出弧度极大的笑容,因为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有没有在笑。
夭夭愣愣盯着容慎的脸看,好半天才喊他的名字:“云憬。”
“嗯,我在。”容慎应。
他听到夭夭颤着声音道:“你的额心,在流血……”
嗒。
话落,有什么痒痒的东西从他的额心掉落到脸颊,容慎松开夭夭的手抬手去摸,指腹粘稠血红,这刺眼的颜色是他的血。
“没事。”在这个时候,容慎还想着去安慰被吓到的夭夭,他一下下轻蹭脸颊上的血珠,试图将血迹擦干净,却不小心在自己白皙的侧脸蹭出一道道血指印。
“夭夭,我没事。”
每当恶念不受控制,他的朱砂痣都会流血。可是好奇怪,这次他竟没感受到疼。
所以,他真的没事。
第95章 黑化095% 夭夭是我的命。
容慎的朱砂痣流了好多血, 血痕顺着他的眉心蜿蜒爬过他的鼻梁,沿着他的脸颊缓慢下落,像极了夭夭在因果镜中看到的他。
可眼前这个男人, 不是因果镜中堕魔嗜杀的容慎, 他有些慌乱,看出夭夭的惧怕, 一直在努力擦着他的脸颊。可他越擦面容就越脏污, 刺眼的血痕与他苍白的肤色对比明显,红白交替凌乱破碎。
他说:“夭夭你别怕,我没事。”
夭夭没有怕他,只是被眼前这一幕震到了。
隔了片刻,她才抬手去碰容慎的脸颊, 容慎抗拒的微微偏头, 鼻息充斥着腥甜的血腥气,他声音低哑, “脏。”
他不想让夭夭脏了自己的手。
夭夭倔强的将手落在他的脸上, 用自己干净的袖子帮他擦拭脸颊,“不脏。”
她轻声回着:“云憬一点也不脏。”
夭夭每擦一下,容慎纤长的眼睫就颤动一下, 他过长的眼睫下垂遮挡住眼睛, 俊美的面容并未因血污而变狰狞,反而有种被摧毁的美感。
擦不干净容慎脸上的血痕, 夭夭便用自己的指腹抵住他眉心的朱砂痣,裹上细微的灵力治愈。容慎的眼睫还在颤,他像个无力脆弱的孩子任由夭夭折腾,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夭夭问他,“疼吗?”
容慎说不疼, 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又或者说他全身都在疼,所以每一种疼痛拧合在一起,遍布他全身密密麻麻,疼与不疼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夭夭不知道容慎究竟是怎么了,但她知道容慎眉心的朱砂痣是隐月道尊对他下的一道封印,只有封印不稳才会让容慎出现流血、疼痛的情况,而能让这道封印不稳晃动的,只有容慎的魔性与恶念。
“云憬,沉下心来,什么也不要想。”夭夭不停用细微的术法治愈容慎的朱砂痣。
感受到容慎无法静心,她闭上眼睛换了种方式,“云憬还记得之前承诺过我什么吗?”
她霸道的不准让容慎说话,用甜软的嗓音独自嘟囔道:“你说等皇城的事情处理完,要带我离开宗门,还要娶我。”
容慎浮躁的内心因夭夭这句话逐渐平静。
夭夭再接再厉,“我堂堂上古神兽,怎么能轻易被你娶到呢?”
“我都想好了,等我们离开宗门,我要给你三年的考验期。这三年里,你要好好宠我好好爱我,不能因为堕魔就对我发脾气打骂,不能因为我吃的多觉得我烧钱骂我,也不能因为天凉嫌弃我掉毛,惹我不高兴了还不知道哄我。”
夭夭独自絮叨了好久,其实说过后她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很多要求纯粹是为了让容慎转移注意力,故意瞎编难为他。
就这么说了好一会儿,夭夭感觉指腹下的朱砂痣被治愈了,试探着拿开手,她唤:“云憬?”
容慎轻应着,那些恶心难以想象的画面消散,逐渐变成夭夭的面容。睁开眼睫,他拥抱住夭夭道:“你说的要求我会一一记在心里,争取早日把你娶回家。”
夭夭脸上一红,她想说那些都是她随口乱编的,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亲自推翻很丢面子。
也好,就让她看看容慎娶她的诚意有多大吧。
“走了。”两人还在外面,就这样站在廊上搂搂抱抱引人注意,这次换夭夭拉着容慎往前走。
容慎的脚步慢夭夭一步,他还在想着两人的以后,前提是,皇宫的事结束,他们能够顺利离开宗门。可是,皇宫的事又哪有这么轻易能结束呢?
衣摆晃动,容慎盯着夭夭的背影有些失神,想起慕朝颜的计划,他喊着夭夭。
“怎么了?”
容慎停顿了片刻,问:“无论之后皇宫发生何事,你都会站在我这边吗?”
夭夭没懂,“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容慎强装无事。他不知该怎样告诉夭夭,他不想寻极阴体了。
他想帮着他阿娘一起救活容青远,他要杀了容帝为他的父母报仇。只是夭夭,你愿意吗?
夭夭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相信容慎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所以她毫无负担回着:“我会。”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愿意站在云憬这边。”
真是好傻好傻的姑娘。
傻到至今还没有察觉,她喜欢的小白花已经不在了。
“……”
夭夭他们寻找的极阴体心脏,确实在慕朝颜手中,那些心脏是救活容青远的关键,所以哪怕容慎决定站在她这边,她也没有说出这些心脏的下落。
随着周逸雨离开,第二个三月之期已经到了,就像他说的那般,这次他们锁定的目标依旧没有极阴体出世,燕和尘不知该高兴还是失落,没了孩子的死亡,他们也依旧抓不到极阴体幕后的主人。
这些究竟是不是夏贵妃所为?
除了容慎,夭夭他们被夏贵妃一套分身操作迷惑了眼睛,事情又陷入僵局。
以前容慎还会帮他们出主意,如今他借口头疼,每当众人商议时都选择沉默,偶尔当众人再次将线索摸到夏贵妃身上时,他会用轻飘飘几句话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搅乱一池清水。
再等等。
错开夭夭信任的目光,容慎五指蜷缩收拢,他知道他阿娘的计划要在中元节那天实行,为了避免与夭夭他们正面对上,他必须将他们拖到中元节后。
这日过后,一切都会结束。
深夜,趁着夭夭熟睡,容慎再一次入了思慕宫。
慕朝颜正坐在镜前梳发,满头青丝披散,她面带愁容,低声道:“下一次极阴体出现,又要再等三个月啊,可我没有时间了。”
为了开启灵力强大的逆转法阵,他们一共需要整整一千颗极阴体的心脏。慕朝颜蛰伏在皇宫搜寻了十多年,到目前为止也只凑到九百九十九颗。
“就只差一颗了。”慕朝颜揪扯住自己打结的发丝。
轻微的脚步声靠近,慕朝颜从铜镜中看到容慎的身影,褪去一身无害白衣,此时容慎穿着一身幽幽玄色,他跪坐在慕朝颜身后接过她手中的篦子,轻轻为她梳理打结的发丝。
“阿娘在忧心何事?”容慎嗓音清淡。
慕朝颜见到他柔化了眉眼,从镜中望着儿子的侧颜道:“阿娘在想,这最后一颗极阴体心脏,该去哪里寻。”
皇城中是寻不到了,太远的城池也迟迟没得到消息,容慎想起万花城的事,低垂着眉眼问:“万魅冥君是在帮阿娘寻极阴体?”
“是。”
“此魔凶残,阿娘是如何同它认识的?”
慕朝颜犹豫了片刻,道:“是因……一位朋友。”
“那阿娘这一身魔气也是因那位朋友所得?”
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容慎轻声道:“阿娘为何要送我堕魔符咒?是因为,我堕魔后能帮到你吗?”
曾经的容慎很善良,若那时的他遇到此时的慕朝颜,会痛苦会无措会摇摆不定,道义与亲情的天平会反复晃动,而如今的他早就入魔,他会因阿娘的遭遇而愤怒心痛,会为了帮她报仇而轻易舍弃道义,同时也会因此滋生更大的阴暗面。
魔为万恶之源,堕魔的他无法相信,慕朝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若真是为他,她又怎能不知逼一名修者堕魔,如同斩断他的活路。
“阿娘……”慕朝颜脸色白了。
薄唇轻启,她好一会儿才喃声:“阿娘不是故意的,阿娘也没想过会引你堕魔。”
可符咒上的恶意又该如何解释呢?
容慎知道慕朝颜还瞒了自己许多事,这些他都可以不在意,他只在意一件事,“所有人都可以杀,但夭夭和我的那些朋友,你不能动。”
慕朝颜没回,感受到容慎梳发的熟练,她问:“云憬经常帮人梳发吗?是那位夭夭姑娘?”
每次提到夭夭,容慎的神情都会放柔,他轻应一声:“夭夭睡着时爱动,每天醒来头发都会打结,她没耐心梳,只能我来。”
慕朝颜眼睫垂下,“是吗?看来云憬很喜欢她。”
“不是喜欢。”容慎一口否定,在夏贵妃错愕的目光中,他抬起面容很认真道:“是爱。”
“阿娘,夭夭是我的命。”若命没了,他就什么也没了。
慕朝颜笑不出来了,尖长的指甲紧紧扣入掌心,她努力平稳着呼吸,“那云憬可要,好好护住你的命。”
容慎是她的儿子,她不能让他出事。
慕朝颜不让他管最后一颗极阴体心脏的事,她说她自己可以解决。如今她让容慎做的,就是稳住夭夭等人,此时距离中元节,只剩短短十日。
看似一晃而过的十日,于容慎眼中变得漫长难熬,这意味着他还要瞒着夭夭十日,他快撑不住了。
从思慕宫待了近半个时辰,容慎回房时正赶上夭夭起来喝水,四目相对,夭夭穿着单薄寝衣手中捧着一盏瓷杯,呆愣道:“你去了哪里?”
容慎平静关紧房门,不想骗夭夭,于是回:“思慕宫。”
“你去找你阿娘了?”夭夭还带着浅浅睡意,边喝水边打了个哈欠。
她目前只知道夏贵妃成了慕朝颜,却不知容慎是从何得知又是如何确定的。本能的相信小白花的阿娘也是善良之人,但她只相信没用,没用依据的信任单薄如纸,只需轻轻一捅就破。
“云憬,你阿娘究竟是如何重生的?”
“她知道极阴体心脏的事吗?”
“还有容桓,容桓那日究竟是不是被她抽魂抢了身体,我问这些话没有恶意,云憬,我只是想把真相弄明白。”
容慎在前面走,夭夭跟在他身后问,两人一前一后一快一慢,所以当容慎突兀停步时,夭夭没有防备一头撞到他的后背,鼻子酸涩发痛。
“我看看。”
容慎没想到夭夭会跟这么紧,拉着她坐到榻上,他抬起她的小脸认真查看,夭夭哼唧着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容慎帮她揉了揉鼻子,态度诚恳谦和。
夭夭被他这么一撞反倒清醒了,容慎越不想说的事夭夭越想问清楚,她拉住容慎的衣袖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容慎早一步料到,所以俯身以唇堵唇。
这几天慌乱忙碌,两人已经很久没这般亲近了。容慎圈住夭夭,打定主意不准备再让她开口,他按住夭夭的后颈掠走她的呼吸,一下下轻咬那片软软的唇。
“云、云憬……”夭夭抓紧容慎的衣服,被他放倒在榻上。
不再温柔如羽毛,因为心中藏着事,容慎吻得略显着急。夭夭呼吸不稳,她推了好几下才将容慎推开,气喘吁吁问:“你是想憋死我吗?”
容慎压在夭夭身上又啄了下她的唇瓣,摸了摸她的耳垂道:“我只想亲晕你。”
要是夭夭晕了就好了,这样她只需乖乖躺在容慎怀中,不吵不闹不再想着寻找真相,他也不必每日煎熬不知如何应对。
这一晚,容慎是用亲吻堵回了夭夭的疑问,第二日醒来,夭夭心情很好吃了两大笼肉包,好似也忘了这些问题。
容慎见不得夭夭吃肉包,那软软白白的包子中塞满了肉馅,夭夭咬一口有时还能溢出油水,像极了容帝口中那些人肉包子。
胃里难受,容慎走到窗边想要忽视那些肉包,浓浓的肉香飘来,让他撑不住捂住了嘴。
“云憬你怎么了?”夭夭早就发现容慎的不对劲儿。
容慎面色发白,调整着呼吸,他道:“没事。”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夭夭,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恶心去阻拦夭夭的喜好。对上夭夭担忧的眼睛,容慎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慢慢吃,我出去透透气。”
夭夭没了食欲,眼看着容慎出了房门,她出声:“你有没有觉得,云憬最近很怪?”
容桓的身影缓慢现出,对比先前,他的透明化更严重,夭夭透过他都能看到他身后的景象。容桓已经撑不过几日了,他虚弱道:“自从那日雨夜,我就觉得他心里藏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