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他们也该做正事了,夏贵妃带他们出了思慕宫,夭夭本以为她是要同他们讲宫中异象,然而夏贵妃带他们去了御花园,说是要赏花。
见夭夭几人略显沉默,她又提议,“不如我们去游湖?”
容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见夭夭欲言又止,他替她说出想法,“我们进宫不是来玩乐的,娘娘还是先同我们讲讲宫中的异象吧。”
夏贵妃凝视着容慎,扯出笑容很是温柔,“好啊。”
“那我就讲给你们听。”
数道红光出现皇城的那日是个雪天,也就是夭夭在万花城看到极阴体心脏被人传送走的那日。
“那日我正在寝宫绣百花图,忽见窗外红光大盛,不等我出去察看,窗门被剧烈的风从外面推开,狂风中房内的桌椅倒地碎裂,我也不知因何倒地昏迷,醒来时心口疼痛虚弱无力,休养了多日。”
“娘娘可曾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燕和尘问道。
夏贵妃摇头。
夭夭又问:“那娘娘可知那些红光落去了哪里?”
夏贵妃再次摇头,轻抚着额头道:“当时本宫只顾着害怕了,狂风下什么也看不清。”
她说了相当于没说,夭夭并未找到什么头绪,容慎问道:“娘娘可否允许我们在思慕宫查看一番?”
夏贵妃极好说话,“你们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有了她这句话,夭夭几人重新回思慕宫,夏贵妃没同他们一起回去,说要留在湖亭看了一会儿风景。她不在,几人更方便出手,容慎和燕和尘去各个角落查探,夭夭随手点了位小宫女,刚好是夏贵妃身边的侍女。
侍女名为香儿,伺候夏贵妃多年,她说道:“贵妃娘娘体弱,下雪那日她说身体不适,就独自留在寝宫刺绣。”
“独自?”夭夭抓住重点。
香儿解释道:“娘娘喜静,你别看这思慕宫中人不少,但娘娘总喜欢一个人待着,有时候一整日不传召宫人进去伺候,我们都习惯了。”
她继续回忆,“开始与往常无异,我同另一名侍女守在寝宫外,忽然看到道道红光劈头落下,直直朝着娘娘的寝宫砸来。”
“当时我和彩儿都吓到了,=反应过来去推娘娘的房门时,却发现房门被反锁着,等冲进去就见房内一片狼藉,娘娘倒在地上受伤昏迷,窗门大敞着。”
“等等。”夭夭又抓住一个重点,“你说……娘娘受伤了?”
可刚刚夏贵妃只是说惊吓昏迷,并未提受伤一事。
香儿也有些纠结,“应该算受伤吧,反正我进去时娘娘唇角有血,脸色苍白浑身冰凉,就连呼吸都很弱,当时我和彩儿都吓傻了。”
怪异的就是当御医赶来时,并未发现夏贵妃哪里重伤,夏贵妃醒来也只是说了几句体虚无力,喝药休养了几日身体就逐渐好转。
夭夭听完这些沉思,同香儿告辞就去寻了燕和尘,燕和尘翻找了大半个思慕宫,摇了摇头说并无异常。
很快,容慎也从另一边归来,他查探的那些区域也并无异常,整个思慕宫无半分妖气或魔气,也丝毫找不到红光所落之处。
“这么多极阴体的心脏,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夭夭觉得奇怪。
回到云霞宫后,她传音与周逸雨联系。
自圣旨传入缥缈宗后,周逸雨和桑尤就被请出皇宫,周逸雨觉得没面子一直留在皇城未走,准备留守在皇城捉妖,两人约定明天见一面。
夏贵妃得知后给了他们一块令牌,让他们可以任意出入在皇宫中。
“路上小心。”夭夭他们出宫这日,夏贵妃还派了马车接送。
夭夭见这辆马车正是接他们来皇城的那辆奢华马车,试探问了句:“娘娘,这马车的主人是您?”
夏贵妃点了下头,“怎么了?”
“没事。”
夏贵妃笑了笑,目送几人上马车,在看到容慎时忽然道了声:“等一下。”
她同郑公公耳语了两句,郑公公看了容慎一眼很快离开。
夭夭这会儿马车上了一半,进去也不是下来也不太好,看了看容慎又去看夏贵妃,她感觉夏贵妃似乎有话对容慎讲,于是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小声道:“我进去等你。”
容慎瞥了她一眼放手,直直站在马车前。
今日小雪,为了方便出行,容慎穿的是一件窄袖玄衣,清俊冷淡。
很快,郑公公抱着一件厚实狐裘回来,夏贵妃展开狐裘走到容慎面前,直接将裘衣披到容慎身上。
这举动不只是容慎怔住了,就连夭夭也没想到,她顺着车窗缝隙往外看,看到矮容慎一头的夏贵妃很认真帮容慎系着裘衣带子,低垂着面容侧颜温柔。
“今日天凉,你不该穿这么少。”
夏贵妃保养很好,除去她贵妃的身份,单看她这一张脸很难判断出年龄。此刻她仰面望着容慎,桃花眼半弯扬着浅浅笑意,距离拉近,容慎能闻到她身上很浅淡的山茶花香。
莫名间,夭夭心中生出一种怪异感,她目光在容慎和夏贵妃脸上不停的扫视,头抵着窗门脸颊挤在一起,双手扒拉着窗户缝隙还在往外探头,恨不能将脑袋挤出去。
燕和尘担心她这样会被发现,戳了戳她的肩膀道:“你在看什么”
夭夭不理他,鼓着脸颊好似在生气。
燕和尘好奇也想看一眼,但靠窗的位置被夭夭整个霸占着,他什么也看不到。
“你让我也看一眼。”燕和尘去拎夭夭的后领,夭夭抠着窗缝像是要黏在上面。两人就这么一个拉一个赖,在这过程中容慎对夏贵妃道了谢,推门入了马车。
他本心绪不稳,一进来就见到燕和尘和夭夭挤成一团,夭夭衣领松散,死死靠着窗边试图挣开燕和尘,燕和尘伸着脖子正往窗外看,手中还紧紧揪着夭夭的后领。
“你们在干什么?”望着和夭夭挤在一起的燕和尘,容慎声音泛凉。
两人一见他进来,赶紧散开。燕和尘退到桌边说了句没什么,夭夭盯着容慎身上的狐裘心中憋闷,别开头不看他。
“怎么了?”容慎走上前帮她整理衣服,低眉顺眼的模样温文尔雅,好似随便一个人都能靠着他亲近。
夭夭揪了揪他身上的狐裘问:“是不是很暖?”
容慎说了句还好,顺着夭夭这句话,他才记起身上的狐裘,将它脱下随手放在马车角落。
马车一路驶出皇城,停在城中的宝兴客栈。
周逸雨早早等在客栈外面,一见到夭夭就对着她挥手,“可算等到你们了。”
不仅是周逸雨,桑尤也未离开,两人一连在宝兴客栈住了数日。周逸雨憋了这么久总算能诉苦了,“那皇宫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我们在那里住了这么久什么异常都没发现,倒是抓了不少冤鬼。”
为了方便捉妖,当时夏贵妃将他们两人也安排在后宫住,住的是后宫有名的鬼宫。
“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我和桑尤住进去的第一天,豁,满殿都是鬼啊,我睡觉那屋里还有俩断臂鬼,它们说他们都是被容帝发疯杀的,死后无人收尸魂魄被禁锢在宫殿里,求着我超度它们。”
后宫死的大部分都是怨鬼,只有极少数的妃嫔化为厉鬼,那些鬼得知周逸雨和桑尤是可以超度魂魄的修者,都纷纷求着他们送它们离开,进宫半个月他们什么也没干,就只顾着捉鬼送鬼了。
“你们住的是什么宫殿?”
听完周逸雨那苦兮兮的半个月,夭夭都不好意思说他们住的是云霞宫了。燕和尘心直口快,“我们住的云霞宫很干净,里面没有一只鬼。”
周逸雨那叫一个气啊,“凭什么!”
见夭夭他们还有马车接送,他酸着:“我们来皇城时都没马车接送。”
“那夏贵妃对你们好吗?”夭夭主要是想知道夏贵妃对周逸雨和桑尤的态度。
本以为夏贵妃是差别对待,才会让周逸雨和桑尤住鬼宫,可夭夭没想到周逸雨对夏贵妃的评价很高,“娘娘人挺和善,没什么架子也不约束我们,还给了我们令牌让我们自由出入皇宫。”
“那她请你们喝茶吃糕点了吗?”想起容慎身上的狐裘披衣,夭夭加了句:“有没有在天冷的时候,亲自给你们系披衣。”
容慎掀眸看了夭夭一眼,夭夭没看他,周逸雨狐疑看着她问:“你在想什么啊?”
“她可是贵妃娘娘。”
也就是说,没有。
当夭夭他们留在宝兴客栈讨论皇城失踪案时,思慕宫中,夏贵妃独自留在寝宫翻阅书籍,每当看完一本,她都爱在最后一页续写结局,轻轻吹干末页上的字迹。
“这才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寂静的房中,夏贵妃独自喃着也不知在同谁说话。
轻微的敲门声起,郑公公推开房门停在屏风外,“娘娘,宫外来信,小殿下他们要在宫外住一日。”
“不回来了?”夏贵妃颦眉,脸上显露丝丝失落。
风顺着窗门涌入,吹起桌案上的纸张,露出其中一页的画像,夏贵妃看了画像好一会儿才用书本压上,淡声回了句:“知道了。”
郑公公又道:“明珠小姐近日又在查二殿下一事,您看,要不要去同南大人说说?”
“是该让哥哥好好管管她了。”夏贵妃叹息:“她怎么总是不听话呢?”
是之前在万花城的苦头还没吃够?
头疼的按压额角,她低声:“让这孩子最近少进宫吧,本宫想清静几日。”
郑公公领命退下。
“……”
夭夭他们在宫外住了一日,不是为了游玩,而是为了抓潜藏在皇城中的妖邪。
他们用了一晚的时间查探皇城,并未在城中发现可疑妖气,周逸雨环抱双臂跟在他们身边,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我都翻了三遍皇城了,连城外都翻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
“那你见过妖邪出现吗?”
周逸雨摇头,“我们来皇城后,这城里只出了一起孩子失踪案,还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此后再也没有发生。要不是你们肯定这失踪案和妖邪有关,我都要怀疑这都是人为了。”
他想不通究竟是多强大的妖邪,才能完美隐藏住气息。
“算了,你们在回宫找找红光异象的线索吧,毕竟这两件事有着关联。”周逸雨已经从夭夭那里得知万花城的事,并确认了皇城中丢失的孩子皆为三岁以下的极阴体。
三人重新回了皇宫,夭夭心里还记得容桓一事,于是在马车驶到宫门时,她要求走回云霞宫。
她要重走一遍当日容桓走过的路。
天已黑,宫道幽长,每隔几步燃着一盏红灯笼。
夭夭拿出那支破旧玉簪,闻了闻依旧没寻到容桓的气息。
就这样沿着宫道一直走,容慎和燕和尘跟在她左右,走着走着,一股阴寒之气顺着脚踝往上蔓延,夭夭发现前面拐角有一座破败宫殿,大门紧闭上面贴着密密麻麻的血色符咒,在暖红灯笼下映的有些阴森。
“那里是哪儿?”夭夭抬步往那座荒殿走去,距离越近越觉得那处阴寒。
停到宫门前,她正要靠近查看门上的符咒,容慎一把扣住她的肩膀,“这里有结界。”
夭夭试探着往门上注入小股灵力,定睛果然发现是颜色极淡的结界。
正派修者中,筑起的结界颜色越淡修为也就越高,要不是容慎提醒,夭夭根本注意不到这接近透明的结界,她惊讶道:“究竟是哪位修者,会有如此强大的修为。”
还会在皇宫布下结界?
还能是谁呢?
这道结界容慎最为熟悉,仰头望着悬挂在殿中央的牌匾,他轻缓念出一个名字:“隐月。”
隐月道尊,
也就只有他有这本事。


第83章 黑化083% 他掐住夭夭的脖子。
荒殿前的这道结界, 是隐月道尊布下的。
夭夭仔细观察着殿门上的符咒,隐晦的符文密密麻麻勾勒成串,看着不像是假符咒, 但她并不认得这是什么符。
“是锁魂符。”燕和尘念出符咒的名字, 他紧颦着眉头,“但它旁边的另一道符是……”
容慎随着燕和尘的目光看去, 看到一张暗红色血符, 微微眯眸道:“镇魔符。”
除了锁魂符,这殿门上贴的最多的就是镇魔符,符咒的主人修为高深,与隐月道尊的手法如出一辙,夭夭看着这些符咒发憷, “这宫内怎么会有镇魔符?”
她最不解的是, “隐月道尊怎么会在这里布结界,难道说他以前来过这里?”
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
见容慎一直在盯着宫门上的牌匾看, 她仰着头也往上面望, 发现牌匾脏污损坏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此处两侧无灯笼,只有远处微弱的烛光投来,夭夭打了个响指弹出小火苗, 火苗朝着牌匾照去。
模糊中, 夭夭吃力辨认出一个字,试探着念出:“說……”
“是‘颜’。”容慎替她念出上面的字。
夭夭歪了歪头, “颜?”
“是什么颜宫吗?”
容慎不语,盯着脏污的牌匾,他心中蔓延出一股诡异的熟悉感,好像有什么画面要冲破禁锢蹿出。
有隐月的结界挡着,他们进不去这里, 夭夭朝四周望了望,还发现这座宫殿的宫墙要比其它宫墙要高很多,如同一座囚人的牢笼。
趁着无人经过,夭夭身体轻盈跃上身后的宫墙,燕和尘没来得及拦她,在下面嘱咐着:“你小心些。”
“知道了。”
夭夭稳稳踩在屋檐上,就算如此,她也只比荒殿的围墙高半头。燕和尘见她踩着围墙蹦来蹦去心里发慌,生怕夭夭摔下来,他提前做好接人的动作,仰着头问她:“你都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到。”夭夭又蹦了几下,“这墙太高了,里面黑漆漆的半分光亮也透不进去,好像是被树挡住了。”
容慎也不赞同夭夭站这么高,他扭头正要唤夭夭下来,夭夭动了动脚忽然觉得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低头,她看到一双黑漆漆的手,她所站的宫墙内有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正伸长手吊在她脚腕上对她咧着嘴笑。
“啊——”夭夭浑身汗毛倒竖,吓得往墙下栽。
容慎腾空出手极快将她接住,怀中的小姑娘被吓出兽耳,如同溺水的人紧紧勾着容慎的脖子不放。
她哆嗦着道:“里里里、里面有鬼。”
容慎安抚着拍打她的后背,“乖,不怕。”
燕和尘翻身进去查看,容慎知道夭夭怕鬼,本想让她等在外面。夭夭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埋首在他怀里道:“我和你一起。”
容慎摸了摸她的兽耳,趁着燕和尘翻墙,他亲过夭夭的脸颊帮她平复情绪,“抓紧我。”
他抱着夭夭两步跨过高墙,刚刚落地,他们就被宫墙内的冤鬼包围了。
夭夭见这里面这么多冤鬼,嘶了声后背直冒凉气,也就是说刚刚她站在墙上蹦跳着往荒宫看时,这些鬼就在下面伸着手抓她的脚腕?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鬼?”夭夭看到他们,就想到李府鬼宅的那些冤魂厉鬼。
宫中这些鬼虽然都不是厉鬼,但生前死相恐怖又被囚在宫中数年,披头散发没几个是能看的。
“这些人都是被容帝杀的。”燕和尘在角落看到一堆扭曲骨架,“没想到周逸雨度了半个月的冤鬼,宫中还有这么多。”
这些鬼没什么恶意,只是想离开这座囚笼转世投胎,燕和尘在地面布了法阵送它们离开,冤鬼们纷纷跪地,用凄厉的嚎叫感谢他的度化。
“救救我们,求你来救救我们——”夭夭动了动耳朵,听到隔壁几座宫殿内也有冤鬼的哀嚎。
她强忍着害怕从容慎身上下来,与燕和尘、容慎一起度化冤鬼。一连度了四五座宫殿,夭夭从鬼宫中出来拧着眉,“为什么还有冤鬼的求救声。”
她仔细辨认着方向,同燕和尘他们指了个位置,“在那儿。”
就在那座被隐月道尊筑了结界的荒宫中,那里面的冤鬼数量比任何一座宫殿的都要多,嚎声悲惨痛苦令听者心颤,可惜夭夭他们进不去里面。
“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夭夭道:“这些鬼宫全都围绕着这座荒宫。”
也就是说,当年容帝杀人是以这座荒宫为中心。夭夭不由想到南明珠先前同她说过:【朝颜皇后死的那日,容帝发疯杀了好多人,后宫死的人最多。】
“……颜宫?”夭夭心中有个想法成形,“朝……颜宫?”
这座被锁魂符和镇魔符封印的荒殿,是朝颜皇后生前居住过的地方,也就是小白花亲娘住过的地方?
夭夭眼皮一跳,这才察觉容慎看到这座荒殿时,过分的沉默。
想来他先她一步已经猜到了。
容慎紧拉着夭夭的手,他并未表现出愤怒或是伤感,只是嗓音略哑,“我们先回去吧。”
夭夭回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说了声‘好’。
“……”
容桓一事没有查出,倒是让他们发现了朝颜皇后生前居住过的宫殿。
回了云霞宫,容慎沐浴了好久才出来,夭夭主动去抱他,如同无尾熊般挂在他身上,“你不高兴吗?”
并不只是因为发现了被封印的荒宫,夭夭感觉,自从容帝的圣旨传入缥缈宗后,容慎的情绪就一日淡过一日。
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却在夭夭同燕和尘说话时,一个人心事重重想着事情,每次问他时他又说无事。
这次也一样,容慎拥着夭夭说了句无事,还要夭夭早些休息。夭夭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很想帮小白花却又觉得自己什么也帮不上。
赖在小白花身上不下来,夭夭贴伏在他的心口,“为什么我感觉我离你这么近,却又那么远呢?”
她因为容慎穿书,为的是拯救他不让他黑化,可她还是失败了,如今的容慎已经堕魔,魔气虽未侵蚀他的心神,但容慎的性格已经发生转变,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温柔和善的小白花。
……他越来越不快乐了,夭夭也是。
“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帮你。”夭夭讨厌这种无力感,埋首在容慎怀中,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容慎眼睫倾垂,烛火将暗影拢在他的眼睑,他紧拥着夭夭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陪着我就好了。”
其实走到这一步,他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了。
当晚,容慎做了一场梦,他梦到了那座荒宫。
不是夜晚见到的模样,那座宫殿奢华又干净,过高的宫墙圈出一小片天地,宫墙内传来女人温柔的呼唤,她唤着他云憬,希望他能平安健康的长大。
“你是谁?”宫门紧闭,容慎试图推门进去却无法移动脚步。
听到门外的声音,墙内的女人停止说话,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宫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阵寒风涌起,吹散四周的景象让容慎无法看清推门出来的女人,无数狰狞冤鬼从梦境的各个角落探头,它们浑身鲜血对着容慎伸手,绝望喊着:“救我,求求你救救我们。”
“我们不想死……”
容慎发现自己能动了,挥开围绕的冤鬼,他迈步朝着大门走去,强盛的蓝光兜头砸下,容慎刚靠近就被女人恶狠狠推开,她尖声唤着他云憬,“快走——”
“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
梦境中回荡着女人痛苦的尖叫,这凄厉的声音比百鬼哀嚎还要令人战栗。
容慎喘息困难,冤鬼尖利的指甲穿破他的皮肉,鲜血淋淋间,他额间朱砂痣疼的像是要撕裂,耳边充斥着冤鬼的求救,“救我——”
“救救我们!”
容慎瞳眸染上血色,暴戾心起,他掐住其中一只冤鬼的脖子,阴冷问着:“我来救你,那谁又来救我?”
“云憬!”
“云憬你快醒醒!”梦境中的冤鬼变成夭夭的面容。
一道光冲破昏暗梦境洒到他的身上,容慎回神一震,从噩梦中挣脱,他醒来发现自己正掐着夭夭的脖子,夭夭被他掐的脸颊涨红,双眸圆睁布满恐慌。
“夭夭……”容慎如同被烫伤般放了手。
夭夭咳嗽出声,捂着脖子撑起身体,她蜷缩着往后退,躲避的动作刺痛容慎的眼睛。
容慎将手藏入袖中,试图触碰夭夭又怕吓到她,只能这般坐在榻边看她。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此时他的眸色又转为暗红,身上魔气缠绕。
夭夭缓了片刻才恢复呼吸,她怔怔对上容慎的眼睛,“你怎么……”
怎么睡了一觉就又生出魔气。
此时的容慎脸色苍白,生出魔气的他朱砂痣渗血,瞳眸暗红眉目染惑,冷漠与邪肆融混。一般这个时候他,情绪阴晴不定最容易伤人,就在刚刚,他还扣着她的脖子把她往死里掐,这会儿夭夭明明畏惧,却还是选择往他身边凑。
她知道的,这个时候她怕,容慎也在害怕。
试探着伸手,夭夭将手落在容慎的脸侧,冰凉的皮肤泛着寒意,她颤着手往上游移,用手指轻轻按住他的眉心。
“疼吗?”她问。
容慎长睫垂着,就算此刻他用如此温和无害的姿态,但依旧泛着冷戾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魔气在他身边化为一条黑龙,盘旋在他身后虎视眈眈望着夭夭,容慎用掌心扣住夭夭的手,低声说了句:“不疼。”
他看得出夭夭在颤在怕,但他此刻迫切的想要汲取温暖,于是他没有大方的放走夭夭,而是自私的用手臂圈住她的腰身,把人紧紧按在自己怀中。
“让我抱一会儿。”
“就一会儿。”容慎搂紧夭夭,将面容埋在她的肩膀上。
黑龙是由容慎身上的魔气所化,代表他一切的黑暗面。见主人抱住了那只柔弱的小兽,于是它用自己粗长的龙身将两人一圈圈缠绕,占有欲十足的绕到夭夭身后。
夭夭感受到黑龙喷洒在她后背的凉气,并不知这只黑龙是容慎身体的一部分,她小声说道:“你的泥鳅好凶。”
恨不能一口吞了她。
她问:“你能不能把它收回去?”
容慎瞥了眼黑龙沉默,感受到夭夭不安分的扭动,他才回了句:“我目前做不到。”
堕魔后,魔气肆意,黑龙就会随之而出。
感受到夭夭想要挣脱容慎的怀抱,黑龙示威性的在她背后喷气,将两人缠绕的更加紧密。
夭夭身为啾咪兽虽然是上古神兽,但她本能的还是会惧怕龙这种强大生物,哪怕这只是容慎用魔气凝出的幻形。
“你来饮我的血。”
“我的血可以再次净化你体内的魔气。”夭夭伸着白嫩嫩的手腕往容慎唇边凑,她是真怵堕魔的容慎。
容慎怎么可能会饮,饮一次就会饮第二次、第三次。
夭夭哪里知道,她的血可以净化魔气也可以滋养魔气。每一次她净化完容慎身上的魔气,一旦他的魔气再次蹿出就会变得比之前更强,夭夭想要压下就要付出之前双倍的血,如此往复,她总有一天会死在容慎手中。
“我不用。”容慎并不想在压制魔气,总之这里也不是缥缈宗。
夭夭不同意,以燕和尘对妖魔的厌恶程度,她吃不准他能不能接受容慎的堕魔。
她执意要容慎饮自己的血,容慎不饮,两人就这么你进我推,后来夭夭想要故技重施,于是搂住容慎的脖子啃上他的唇瓣。
容慎吃痛,想要避开夭夭却被她纠缠着不放,几次磕到牙齿,他索性放弃抵抗任由夭夭胡闹。
夭夭折腾了好一会儿没得到容慎回应,抬眸怒瞪向容慎,在对上他暗红的瞳眸又瞬间哑了火。容慎觉得她闹腾了好一会儿怪可怜的,总算如了夭夭的愿去扣她的下巴,在闭眸亲吻间,夭夭两指间现出符咒,动作迅速往他后背贴。
“唔……”夭夭被容慎用力咬了下。
黑龙比她的动作更快,先一步缠绕上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容慎咬完她又安抚的亲她,摸了摸她的脸颊嗤笑:“用过的招数,你以为我还会再上当吗?”
黑龙也在凶狠的对她呲牙。
夭夭的手腕被容慎从肩膀上拽下,指间的符咒被他抽走,在他掌心顷刻化为灰烬。
“好了不闹了,你继续睡吧。”容慎从榻上起身,准备再去探一次荒殿。
在他转身时,夭夭不死心的再次尝试,她结术往容慎身上打,被容慎轻轻松松的避开,两人实力悬殊,夭夭几次出手,在容慎眼中都像是小孩子的玩闹,半分杀伤力没有。
“你打不过我。”容慎陈述事实,除了夭夭,也没几只灵兽有胆子对自家主人动手。
夭夭自然也知道自己打不过容慎,不然她开始也不会选择色诱,见容慎软硬不吃,她恼怒趴回榻上,将脸埋入锦被中不说话了。
“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容慎以为夭夭是放弃了,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黑龙盘旋在他的手臂,它伸长脖子往榻上看,嘶吼着发出不安情绪,容慎走近,发现夭夭瘦弱的肩膀正在发颤,细细低低的抽噎如小兽可怜的哀鸣。
“夭夭?”容慎心中泛起绞痛感,以为是自己刚刚太过把人惹哭了。
夭夭这一哭抽空容慎大半理智,当即弯身把人往怀中捞,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夭夭迅速出手往容慎额间贴了一张符,容慎身体僵住,呈现弯身的姿势无法移动。
“这叫什么?”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夭夭拍了拍容慎俊美的侧颜,弯着眼睫笑道:“小白花,你还是斗不过我。”
“所以,你没哭?”容慎轻闭暗红瞳眸,低凉的嗓音听不出情绪。
他轻轻缓复着呼吸,在被夭夭仰面推到榻上时,紧盯着她割伤手腕的动作,“你拿这种事骗我,就不怕我下次不管你吗?”
夭夭不怕,忍着痛将血滴入杯盏中,她无所谓道:“你要不怕后悔,那就不管。”
“吃准了我舍不得你?”
夭夭笑,端着满满的一碗血凑到容慎身边,她抬他的下巴,“对,就是吃准了你舍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