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听一听她的回答。”容慎在给白梨留最后的机会,而且他也想知道,他这位从小护大的师妹,心里究竟有没有他。
在白梨开口前,他提醒了一句:“师妹想好再回答。”
“如今所有证据都在偏向你,你可能会得到你想要的目的,可你要清楚,隐月道尊还在闭关中。”意思就是他现在比她还无依无靠,没有隐月道尊在这里,他很可能会被她一句话害死。
白梨脸色一白,听出了容慎的话外意。
肩膀剧烈抖动着,她很快有了回应:“梨儿所言句句属实,也不知道师兄为何还要师尊问我。”
“师兄,错了就是错了,认个错有这么难吗?”
容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眉心的朱砂痣因疼痛红的似血,他轻笑着点头,“好一个错了就是错了。”
每一次,他到底哪里错了?
他错在他以为白梨是仗着他的身份有恃无恐,错在把这位师妹看的太单纯,当她次次找他收拾烂摊子,只是以为他因身份不会受罚,他错的太离谱了。
……其实都一样。
容慎终于看明白了,哪怕他不是隐月道尊的徒弟,白梨为了让自己脱罪,也会将所有的错往他身上推,她不是单纯,是从未在意过他的死活。
“这次我不会帮你。”
容慎直话直说:“蛊魔一事弟子并不知情,全是白师妹嫁祸。”
夭夭连忙冲了过来,她作证:“刚刚我都听到了,是白梨想让容师兄为她顶罪,容师兄不愿意,她就故意嫁祸他。”
“蛊魔是她放出来的,刚刚的魔气也是从她身上出现。”夭夭一口气把话说完,紧紧依偎在容慎身边,与他五指相扣想要给他力量。
可惜并没有人信任他们,人群嗤笑道:“你是容慎的灵兽,自然会向着自家主人。”
混月更不会相信他们,倒是净月仙姑谁也不偏袒,她闻言对着三人施法,淡淡的光芒笼罩在夭夭、白梨和容慎身上,夭夭不知净月是何意,反倒是容慎闷哼一声,握着她的力道紧了。
“云憬,你怎么了?”夭夭看到容慎用力按压住眉心。
睁大双眸,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一缕黑气从容慎眉心溢出,上空的蛊魔再一次发出尖锐笑声:“是他,真的是他!”
循着这缕气息,结界外的蛊魔朝着容慎的方向涌来,它趴伏在结界壁上,用血红的眼睛看向容慎,激动的周身黑气扭动剧烈,恨不得立刻冲入结界中。
“白梨和小灵兽身上皆没有魔气,只有你,容慎你这作何解释?”净月仙姑只认结果。
夭夭知道容慎是清白的,“白梨刚刚拿了一个小瓶子,这魔气定是……”
“别狡辩了,刚刚我们都看到了,容慎并没有被魔气侵染,他可是一招就把魔气全斩了。”有人打断夭夭的解释。
容慎轻捏她的小手示意她别说话,压抑着额间疼痛,他不慌不乱的解释:“弟子先前为燕师弟洗化身上的魔气,是那时染上的。”
“是吗?那谁又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呢。”
“况且,这魔气只要沾染了就不会舒服,容师兄难不成也修炼了归墟的控制术,不然身染魔气怎么会一丝感觉都没有呢。”
这一点容慎没有办法解释,因为他确实没有丝毫不适。
“我……”
啪——
不等容慎再说话,混月道人忽然一鞭子甩在他身上。
这一鞭他用了十成的力道,当即就让容慎皮开肉绽,没有防备,剧烈的疼痛袭来让他跪倒在地。夭夭也没想到混月道人说打就打,恼怒道:“你做什么!”
蹲下身,夭夭正要查看容慎的伤势,混月道人不管不顾又一鞭子抽下来,夭夭来不及躲闪,闭眼正准备硬撑过这一鞭子,容慎迅速将她护在身下,强迫她化为化形塞入怀中。
“满口狡辩,污蔑同门师妹,既然你不肯认错,本道就打到你知错!”
容慎虽然在年轻一代的弟子中称得上第一,但他在混月道人面前什么也算不上。哪怕是升至元婴初期,他也抵不过混月的鞭子,一鞭又一鞭袭来让他无力还击,只能紧紧护着怀中的夭夭。
“啾啾啾!”被容慎强行化成兽身,夭夭一时间连话也不能说了。
小小的它被容慎拢入衣襟里,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听到持续不停的抽打声,鼻间好闻的檀香消散,只余浓郁的血腥气。
“你认不认错?”
“承不承认蛊魔是你放出?”金月仙姑看不下去,出手拦住混月道人。
如今就算是白梨亲口认罪,因蛊魔的种种异常,所有人也只会认定容慎是那个内奸。
不止是后背,容慎的胳膊上了横了几道可怖血痕,它们蜿蜒覆在容慎身上,染红他的白衣。轻轻喘息着,容慎回:“弟子没错。”
“蛊魔并非弟子放出。”
他终于做到了夭夭所说的强势,夭夭该高兴的,可她现在只想哭,甚至希望他在这个时候不要这么强势。
这次白梨学精了,不等容慎主动吐出她的名字,她就哭啼啼认着错,“求师尊别打了,一切都是梨儿做的。”
“师兄说的对,有错的是梨儿,师兄没有放出蛊魔!”
“你休要替他求情!”混月道人用掌风推开白梨,又一鞭子抽在容慎身上,“本道今天就好好替你师尊管教管教你!”
“当初本道就不该让他收你为徒,你就是个孽障,死了最好!”
混月不说这话还好,他这么一说,容慎猛地抬起头来,他用发红的瞳眸盯着混月,嘲讽道:“师叔祖想要杀我,何必找这么多理由。”
“多年前您不是已经做过数次了?”
众人一愣,夭夭在容慎怀中也停止了挣扎,混月面上一慌,像是在掩盖什么暴喝了一声,在鞭子上聚齐灵气抽向容慎,这次他是真想让他死。
“果然。”
容慎垂下眼睫,身上的血滴到夭夭的毛发上,他轻轻拥着怀中小团子,低声呢喃了什么。
其实他解释再多也没用,混月道人就是想要他死,想要用此事压得他无翻身之力。
众人眼看着鞭子落下,有人看好戏、有人想阻拦、也有人不忍多看,谁知那鞭子在碰到容慎身上时,忽然被蓝光弹回。
闭关多日的隐月道尊忽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他护在容慎身前抬手接住混月的鞭子,极冷警告道:“师叔,请适可而止。”
隐月道尊来了。
他的出现给在场所有人吃了颗定心丸,骚动的人群逐渐安分。
一见到隐月,混月身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他抽回鞭子,略有些慌乱道:“你、你不是在闭关吗?”
隐月没有理会他,低头看向遍体鳞伤的容慎,他眸中寒意涌现,第一次对混月冷言相对:“就算你是本座的师叔,本座的徒弟也轮不到你来管教。”
混月最好面子,当着几大仙派的面,他这会儿脸皮抽搐有些发黑,想冲着隐月发脾气又顾忌什么,只能为自己解释:“本道只是……”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隐月打断混月道人的话。
是真的生气了才会如此不留情面,他直接撂下句:“今日容慎若是出了事,本座定不会放过你。”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先解决蛊魔。
当年蛊魔为祸世间,是由隐月和他的师尊啸月天尊收服,那时隐月还未升至道尊。如今他的实力是幻虚大陆最强,他一出现蛊魔有了顾忌,想离开又有些不甘心。
它被关了这么久,才刚刚获得自由啊。
况且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着这些,蛊魔血红的眼睛再次盯上容慎,在逃走前试图冲入结界把人带走,不过不等它撞入结界,幽幽蓝光直冲它而来,蛊魔跄踉着避开,嘶哑着:“比起你师父,你还差的太远。”
隐月一言不发,双手结印灵力暴涨,将怒气全部发泄到蛊魔身上。
蛊魔左右闪避,与隐月斗法间,他悄悄放出一缕黑气冲着隐月眉心而去,本想蛊惑他拉他入魔,却发现魔气在靠近隐月时,竟直接被他吸收。
“怎么会……”
蛊魔愣了。
浓雾下,它血红的瞳眸瞪的像两只大灯笼,对上隐月幽幽阴戾的目光,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哈——”它忽然开始放声大笑。
终究是逃不掉了,它不如将自己发现的秘密公布于众,“没想到堂堂道尊,竟……”
最后几个字还没吐出,它就被隐月冲天压来的灵气止住。
蛊魔不死不灭,隐月无法将它除去,寻常的术法也无法将它封印。当初啸月天尊是用清碧瓶才将它封住,如今清碧瓶已毁,隐月犹豫了片刻,祭出多年未出世的鸣雪剑,剑身剔透嗡鸣,看着这把剑,隐月的思绪有些恍惚。
“道尊怎么了?”在下面观战的归玄门副门主疑惑问了句。
白衫与墨发纠缠着浮动,隐月望着鸣雪剑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蛊魔发出阴狠的吼声,他才稳住颤抖的手指,冷戾念了句:“收!”
如今他只能先将蛊魔,暂时封印入自己的佩剑中。
“……”
蛊魔收了,缥缈宗的失踪案已破。
远在诡秘禁地的月清和收到隐月道尊的传音符,也领着月玄子他们匆匆从里面出来。
容慎被送回了无极殿,他伤势很重奄奄一息,月玄子为他疗伤了一整夜才保下他一条命,只是他昏睡着始终没有醒来。
夭夭在旁边一直守着他,小手轻轻抓住容慎的手指,她发现他掌心也受了鞭伤,应该是他接混月道人鞭子时留下的。
“快醒来吧。”夭夭小心为容慎包扎好伤口,学着他系了一个丑兮兮的蝴蝶结。
此时的容慎脸色苍白,就连眉心的朱砂痣也退了颜色。
她盯着他的面容看了好一会儿,想到容慎之前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话,她不知容慎是用什么心情才能说出这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他说——
【是不是无论我怎样做,你们还是想要我死。】
他变坏,该死;他努力变好,也该死。
没有原因,就只是想要他死。
“没有人想要你死的。”夭夭轻轻回了他一句,可惜昏迷中的容慎什么也听不见。
她想了想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又回忆着书中剧情,觉得除了混月道人和白梨,宗门内大多数都是和蔼可亲的好人。
“我们都想要你好好的。”夭夭轻轻碰过容慎的脸颊,用小兽的姿态去抵他的额头,想要带给他安全感。
轻闭眼睫,她忽然在脑海中看到了什么,那是小时候的容慎,漂亮精致的小少年依旧是一身白衣,他独自站在湖边,不知在看什么。
那个时候的容慎好安静,看着比现在的他要内敛孤僻。
这应该是容慎的记忆一角,夭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因为想要多了解小时候的容慎,所以她轻闭着眼睫与容慎额头紧抵,不敢轻易睁开眼睛。
她试探着拉近视角,总算靠到少年容慎面前,试探着出声:“喂。”
容慎自然听不到她的声音,他沉默站着一动不动,若不是周围风动树叶也动,夭夭都怀疑自己看到的是静止画面。
实在好奇容慎在看什么,她顺着他的视线往湖中望,只见清澈无波的湖面上倒影着容慎的身形,少年长眉薄唇,肤色冷白眉间点有艳色朱砂,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狭长黝黑,里面像积聚着化不开的难过。
这湖中究竟是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失神?
夭夭继续拉近视角,恨不得一头栽入湖中,她以为是湖中有她没看到的东西,直到拉的更近后,她忽然从水中的倒影上发现什么——
是指印。
容慎细白的脖子上,布着红色的五指痕迹,就好似有人狠狠掐过他的脖子。
一片树叶悠悠落入湖中,平静的湖面开始荡起层层涟漪,容慎的倒影也变得破碎模糊。画面一转,夭夭看到了沉睡中的容慎,他靠坐在树下,周身被粉白的花瓣覆满,安静睡着的模样无害柔弱。
轻微的脚步声靠近,夭夭看到隐月停在树下,容慎记忆中的隐月与夭夭现实中看到的更冷漠一些,他面无表情盯着沉睡中的容慎,右手幽幽蓝光汇聚,抬起来直击容慎面门,却不知为何又迅速收了灵力。
夭夭吓得夭夭睫毛颤抖,险些睁开眼睛。
她没有看懂,隐月这是要杀他吗?
隐月的灵力波动震慑到周围的花树,就算他已经走远,花树如同受到惊吓,还在窸窸窣窣的往下掉花瓣。
夭夭的视线有些被遮挡,她钻着花瓣的缝隙往容慎那边看,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容慎睁开了眼睛……
【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知道你的存在会影响多少人的心情吗?】
【小殿下,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若你下不去手,师叔可以代你弄死这小孽障,他不配当你的徒弟……】
越来越的声音和画面朝着夭夭扑来,夭夭感受到记忆主人的排斥,如同被利刃割伤,她疼的受不住抽身离开。
睁开眼睛,夭夭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怎样,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发虚,她趴伏在容慎身边好久才回过神来,有些质疑自己刚刚看到的。
那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吗?
可刚刚她看到的内容,书中从未写过,而那只是容慎记忆的冰山一角。


第39章 黑化039% 所以,容慎是魔?
“……”
大概是受容慎的记忆影响, 夭夭之后一直疲乏无力。
此时她最该去灵泉打坐调息,但她片刻也不想离开容慎,于是就化为小兽依偎在他的胸口, 倾听着他的心跳陷入睡眠。
当容慎醒来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雪白的小兽团成一只毛球,在阳光下, 它的每一根毛发都竖直蓬松, 正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打瞌睡。
啾咪兽的好看是人族和兽族都公认的,当然它之所以引人、兽两族争抢,不仅是因为它们的好相貌和珍稀,还因为它们温顺可爱的性格,惹人喜欢的同时总会引起强者的保护欲, 它们似乎还自带治愈的疗效, 一看到它们,内心总会不自觉的放软, 放暖。
容慎不知夭夭是有意还是无意, 刚巧就趴伏在他的心口,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直接烫入他的心中,伴随着它痒痒暖暖的呼吸, 小兽咕噜着, 偶尔还会用脸颊轻轻蹭过。
睡梦中,夭夭感觉有人在抚摸它。
略凉的指腹留恋在它眉心的火莲图腾上, 又辗转至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夭夭被揉的极为舒适,不由动了动小耳朵,于是那只手就摸上它的软耳,轻轻揉捏顺毛。
“唔……”夭夭的爪爪张了张, 抱着的毛茸尾巴翘起一个小尖尖。
从沉睡中醒来,它瞳眸水润带着几分迷茫,无意识的轻动小脑袋,它的目光对容慎的对上,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云憬!”夭夭惊喜喊道。
都忘了化形,它激动的往前一扑直接抱住容慎的下巴,“你总算醒了。”
“身上的伤还疼吗?”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渴不渴饿不饿,我去给你倒水。”
落地变成小女孩儿,夭夭连忙给容慎倒了杯热水,她将人从榻上扶起来,把杯盏抵在容慎唇边想要亲自喂他,被容慎偏头避开。
“我自己可以。”容慎勉强牵起唇角,想要接过夭夭手中的杯盏。
夭夭不给,按下他的胳膊道:“你手上还有伤。”
她坚持要喂,容慎也没有办法,他万事习惯了亲力亲为,第一次被人这般照顾,他有些不太适应,垂眸喝水时眼睫一直颤动。
“还要喝吗?”夭夭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唇角。
初初醒来的容慎脸颊依旧苍白,不过喝过水后,他的唇色沾染了水汽,有了几分血色。
见他摇头,夭夭将杯盏放到一旁,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月玄子给你配了几副药,他说等你醒来让我马上去找他,你在这里等等我好不好?”
容慎点了点头,于是夭夭化成兽身飞快的跑出无极殿。
它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般若殿,月玄子掐着时间刚好熬完药。把煎好的药碗放入食盒中,月玄子还命徒弟准备了一碟甜果,嘱咐着夭夭:“你可拿稳了啊,这药有些苦,你让他趁热喝。”
夭夭点了点头,因兽身拿不稳这么多东西,她只能化成人身把食盒护入怀中,脚步匆匆只恨自己人矮腿短,不能快些回到容慎身边。
气喘吁吁跑回无极殿,夭夭一口气走到容慎的房前,她缓了缓呼吸正准备推门,忽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师尊,蛊魔一事并非弟子所为。”
“不是你,这过错也必须由你来认。”
夭夭推门的手一顿,听到这谈话笑容僵在脸上。
屋内。
容慎虚弱跪在地上久久不肯起来,他面色本就苍白,此时更是没了半分血色,他哑着声音道:“弟子不懂。”
“您既然知弟子无辜,为什么还要弟子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为什么?”隐月居高临下立在他的面前,他轻轻重复着这三个字,俯身用指腹点上容慎的眉心,“因为这个。”
“你来同本座解释解释,为何你身染魔气却能不被蛊魔蛊惑,甚至没有半分不适?”
“你再来同本座解释,蛊魔不盯别人为何独独盯上了你?”
容慎无话可说,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可……真的不是我。”他现在就只剩这句苍白无力的解释。
隐月站直身体,“你说蛊魔是白梨放的,你可有证据?就算本座可以放出蛊魔替你作证,你觉得这六大仙派中,又有谁会信一只魔的话?”
其实就算没有白梨的污蔑,有了蛊魔种种的异常行为做对比,容慎也洗不脱自己的嫌疑。与其让六大仙门深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如由容慎直接认下此罪。
“你好好想想罢。”隐月不再多言,此番他来也不是同容慎商量此事,只是提前告知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走至门边,隐月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了脚步,他默了瞬道:“你可知,本座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你。”
只是,他都保护了他什么呢?
‘保护他’被人暗杀陷害?‘保护他’默许替别人顶罪受罚?又或是,他‘保护他’被人污蔑了也不准反抗,永远用一副温和慈悲的模样原谅别人对他的伤害?
容慎眼眶红的像要渗血,他跪立在地许久才抬起面容,轻扯着唇角恭敬道:“弟子先谢过师尊了。”
“可弟子宁可不要这样的保护。”
“这一次,弟子不想再为任何人顶罪。”
隐月怔了下,这还是容慎第一次违抗他的命令。
并未因此回头,隐月推门离开前只道了一句:“此事由不得你。”
夭夭听完了全程,就这么站在门外不闪不避,等着隐月出来。顺着敞开的大门,她看到容慎还在地上跪着,未束的发披垂在他身后,容慎面容低垂久久不动,沉默倔强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疼。
“你给我站住!”夭夭被愤怒冲毁了理智。
一路追着隐月而去,她挡在他面前质问道:“他是你徒儿,你不帮他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逼他替别人顶罪?”
隐月瞬移过夭夭,不准备理会她。
夭夭见状化形继续去追,她不要命的一次次去拦隐月,边拦边说:“你不是要证人吗?我就是!”
“再不行你就把白梨抓来无极殿,这些日子以来她利用蛊魔获得了很多东西,你让她来解释解释,她的修为为何提升的这般快,或者让她说清楚她短时间内是怎么变得越来越漂亮的,还有清碧瓶!”
“之前清碧瓶一直在她那里,上面一定还留有白梨的气息,只要把清碧瓶找出来,也能证明容慎的清白!”
隐月突兀停下脚步,“你以为现在缺的是证据?”
目光冷冷注视在夭夭身上,他开口:“本座多的是法子能证明蛊魔并非容慎放出,但你来告诉本座,洗脱他的嫌疑后,你又如何解释他身上的魔气?”
寻常人沾染魔气,定会被魔气侵扰迷惑,不可能如容慎那般清醒理智,甚至毫无感应。
“你知道什么人沾染了魔气才会没有感觉吗?”
隐月拉近夭夭,靠近她一字一句压得清晰:“是魔。”
“只有魔,才不会受魔气蛊惑,只有魔,才不会排斥同族的气息。”
一旦隐月洗脱了容慎的嫌疑,失去蛊魔这层‘保护’,容慎就会陷入更大的危险中。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怀疑容慎的身份,就连隐月也保不住他。
夭夭愣住了。
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复杂,她现在又想证明容慎的清白又理不清他与魔气的关系,试探问了句:“道尊的意思是……容慎是魔?”
“本座可没这么说。”
隐月斥声警告夭夭:“你最好管住你的嘴。”
“若敢胡言乱语,本座就把你拿出去顶罪。”
“好啊!”夭夭想也不想就回道:“只要道尊不逼云憬,夭夭愿意代为顶罪。”
这次换隐月怔住了。
眸中的寒意褪去三分,他挥开挡路的夭夭没再接话,当夭夭再次挡在他面前时,他索性直接原地消散,朝着大殿而去。
“道尊,夭夭是认真的,夭夭真的愿意代为顶罪!”
她知道隐月听得见,不甘心的大声喊着:“只是过错都让我顶了,那真正犯错的人要怎么办?她凭什么可以继续活在阳光里不受惩罚?”
“道尊!”
等了许久,就在夭夭以为自己等不到隐月回应的时候,那人冷淡回道:“此事因她而起,本座自然不会放过她。”
就算夭夭不说,隐月也不会饶过白梨。
夭夭重新回到房间时,容慎已经从地上起来。
他静静靠坐在榻上,目光落向窗外的花树,眼睛一眨不眨的模样犹如夭夭在记忆中看到的他,树叶掉落,湖面的映像破碎不堪。
“云憬,咱们吃药啦。”夭夭故作无事的模样,提着食盒坐到他的旁边。
明明月玄子说了这药很苦,而容慎喝时反应淡淡未提一句,夭夭有些疑惑,在接过容慎的药碗后,她用手指蘸了下碗底的药渣,试探着塞入口中。
“噗——”夭夭苦的整张脸皱成了小包子。
她终于知道,月玄子为何多给了她一碟甜果,赶紧抓起一个啃了起来。
她哼哧哼哧啃得极快,两颊塞得鼓鼓的像只小仓鼠。见她吃完一个没有要停的意思,容慎贴心递给她,“慢点吃,别噎到。”
夭夭一连吃了两个才驱散苦涩,她疑惑看向容慎,“你不觉得苦吗?”
不等他回话,夭夭就拿起甜果往他嘴里塞,“你快尝尝,这果子可甜了。”
容慎想避没有避开,只能顺着夭夭的意思轻咬一口,十分捧场道:“嗯,的确很甜。”
到底是真甜还是假甜,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两人都装作无事的样子,谁也没有再提及蛊魔。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夭夭窝在容慎怀中闭着眼睛装睡,小白花摸了摸她的头发,很轻很轻许着承诺:“你放心,这次我绝不会退步。”
唰的一下,夭夭觉得自己的眼睛酸了。
一整日的伪装在这刻撕裂,她抽了抽鼻子抱紧容慎,带着鼻音道:“可我后悔了。”
“我不想让你这么难过。”
夭夭当初让容慎变强势的初衷,是让他避开白梨不会因她走向崩坏。可她没想到书中会有这么多的隐藏剧情,防了这么久,她也没想到原文中放出蛊魔的是白梨而不是容慎。
“我现在好后悔。”夭夭后悔那日在白梨出现时,没有及时拉住容慎的手。
更后悔在白梨逼迫他时,她为了试探容慎对自己的承诺,选择旁观而不加以阻止。她想,那时她应该直接冲到白梨面前给她一巴掌,这样就能避免白梨再次对容慎使手段,也不会让他成为众人攻击的对象。
“这些都不怪你。”容慎安抚拍打着夭夭的后背,“就算你那个时候过去,也不会改变什么。”
那个时候,众人攻击的可能就是他们二人。
夭夭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感觉自己努力想改变剧情,却使剧情的发展更加严重。其实这些都不怪她,因为任谁也没想到原文简简单单暴露在众人面前的真相,内里却藏着更大更深的秘密,轻轻触碰,惊涛骇浪。
“其实你也可以适当的软一些。”聊到后来,夭夭困得打了个哈欠。
比起容慎的强势不肯低头,夭夭更希望他可以好好活着,于是又软声嘱咐着:“下次在遇到混蛋道人那样的人,他污蔑你你又打不过他,不妨就先认下他说的,日后再找机会打他的脸。”
毕竟什么也不如命重要。
容慎想了想,摇头,“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变得又老又丑又被你抛弃。”这是夭夭先前哄骗他的话。
沉重的气氛因这句话冲散,夭夭噗嗤一声笑出来,在容慎怀中拱了拱道:“我的云憬是最好看的!”
“就算以后你真变得又老又丑,我也不会抛弃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
容慎学着她伸出小指,与她的小指轻勾拇指按在一起,一朵金色的法莲从两指间现出,他勾着唇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若夭夭变卦,你也会变得又丑又老,除了我没人要你。”
“云憬好讨厌。”
知道容慎是在逗她,她哼唧着:“我永远都是最好康的。”
“……”
夭夭以为,那日隐月的沉默,是默许了让她来顶罪。
两日后,夭夭才发现隐月根本就没想过让她顶罪,当然了,他也没有把这件事往容慎身上推,不知因何他改变了主意,竟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如今修仙界所有人都知道,关押着蛊魔的清碧瓶,是由隐月道尊从诡秘禁地亲自带出。因他不小心将清碧瓶摔在了地上,才会使瓶子破裂让蛊魔钻了缝子,只是他闭关期间对此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