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是个受过情伤的女子,既然这世界也是个话本子,那话本子大多相通,大部分都是会这么写的。
冷慕诗说:“我早已经给那负心汉下了蛊毒,只要他敢与我妹妹苟且,两个人必定缓慢地腐烂发臭而死,让他们就这么死实在太便宜了。”
画皮大妖顿时恍然大悟,她不了解巫蛊术,但也曾为了留住心爱的情郎托人打听过,确确实实巫蛊大多都是极其难看的死法。
“你将他和我妹妹放了,他们才会死得更惨。”冷慕诗自己佩服死了自己,她在画皮妖大如盆的眼珠子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可真是又丑陋又恶毒……一点也不像是演出来的。
不过冷慕诗心里也没底,毕竟这大妖也不是个傻的,于是她戒备地看着她的神情,说实话脸太大了,看不出什么神情,只觉得恐怖。
出人意料的是,这画皮大妖脑子大概都被血水腐蚀了,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竟信了冷慕诗的说辞,片刻后她把冷慕诗放回那片空地上,指着萧勉和冷天音,对他们说:“这两个我可以放出去,但是剩下的就……”
她手指指向萧勉两个师兄。
“哎!”冷慕诗连忙又出声阻拦。
画皮大妖又歪头看她:“你不会告诉我这两个你也喜欢,也下了蛊吧?”
冷慕诗连忙摇头,思绪再度疯狂转动。
“这两个人……”她憋了半晌,而后灵光一闪,“啪”的拍手胡乱点鸳鸯谱,瞎说道,“他们是一对!”
作者有话要说:萧勉:我要是不放里一次,是不是对不起你。


第5章 小字,念慈
冷慕诗话本子看得很杂,有时候买十送一,店家搭的那个就内容参差不齐,从母牛发情期十禁忌,到接产的重要步骤,其中男男之恋也是有的。
她博览群书荤素不忌,可这话音一落,在场所有活物再度倒抽凉气。
尤其是两个仙君本人,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开了个头之后,冷慕诗思维顺畅堪称一泻千里:“对!”
冷慕诗说:“他们是师兄弟,也是挚爱恋人,漂亮姐姐你想想,太初门那样的大宗门,怎么能容忍这样悖逆世俗的存在?”
“他们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只敢偷偷地对对方好,每次历练的时候争取一起出来,连境界都差不多,谁也不肯先进一步,就是为了能够和对方寿命一样长……”
所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包括大妖,都被这惊世骇俗的爱情给震惊到无言。
连太初门统一的弟子服,都被冷慕诗硬说成了情人服制,当事人两个师兄都开始对视,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冷慕诗说得感天动地口干舌燥,大妖十分感动,然后问道:“他们这么隐秘,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冷慕诗噎了下,但立刻反应过来:“其实我有天夜里,撞见了他们……”
她对大妖使眼色:“你懂的。”
两个师兄:我们不懂!
“那……好吧,”大妖颇为可惜道,“既然你们这么相爱,本身又那么难了,就也放了你们吧。”
“但你不能走,”大妖说,“你要留在这里。”
冷慕诗听到最后这一句话,竟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她其实从来不是什么喜欢牺牲奉献的人,可是她不想踩着别人活着,也不敢拿别人的性命去赌,她赔不起。
这样的剧情之后还不知道要遇见多少,她怕。
怕她自己当真行差踏错,害了别人的命。那她一定会毕生不得安宁。
那般战战兢兢地活着,做一个旁人的笑柄和厌恶对象……倒不如用她自己赌一把。
她松一口气,露出点笑意,答应得很干脆:“好。”
她同意了,众人却不同意,方才在她胡言乱语拖延时间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全然在愣着,而是在用各种无声的方式交流,传音彼此商量对策。
此刻一哄而上,三位仙君结下诛邪阵,趁着画皮大妖错神的片刻,迎面对着画皮大妖罩下去。
而她一直吓傻的,自小恪守规矩从不出格一丁点的女德典范妹妹冷天音,竟然提起长剑,“啊”地喊了一声给自己助阵,然后去捅向猩红的肉壁。
倒是真的给他们找到了命门,这是个画皮妖,没有骨头,只要捅穿肉壁,就能出去。
可是冷慕诗没说,不是她怕法则惩罚,是说了也没用,这画皮大妖,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
果不其然,就在冷天音手中长剑刺穿肉壁之时,那三个仙君也同时被狠狠拍在地上,其中一个师兄直接呕血昏死过去。
这才是大妖真正的威力。
冷慕诗怕极了这大妖要恼羞成怒出尔反尔,连忙起身紧张地站在跌在地上一时起不来的三个人前面,那边冷天音当真砍出了一缕天光,可他们想要逃生,却是希望渺茫。
“放他们出去吧!”冷慕诗对画皮大妖说,“你答应过的!”
“你就不想出去?”那画皮大妖问,“你不想活了?”
放屁呢,鬼才不想活了,这不是被逼无奈么。
起码这几人出去,若是她还能拖个一时片刻,说不定能等救兵来救她,她好歹也是个主要女配。
要是后面没有她蹦跶掺和,男女主之间那么多的误会那么多的虐恋要怎么继续?
她赌法则不至于要她真的死。
这当然不能同大妖说,于是冷慕诗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画皮大妖说:“你答应放了他们的。”
“姐姐!”冷天音砍开了足以供人通过的缝隙,第一个喊的却是冷慕诗。
那画皮大妖这时候意识到自己好像受骗上当,一挥手,直接把地上挣扎着起不来的三个人,连带那缝隙旁边的冷天音,一同给拍出去了。
瞬息的功夫,肉壁闭合,整个空间里安静下来,没有了灌注灵力的佩剑照明,也昏暗下来。
冷慕诗高度紧绷的思绪和身体松懈下来,慢慢地跪在地上,手臂撑着身体,急促地喘息。
牺牲太大了,冷慕诗轻嗤了一声,失笑摇头。
冷慕诗最看不惯自己娘亲心地纯善到软弱可欺的地步,她某些时刻,甚至憎恨娘亲的柔弱,若不是如此,父亲怎么敢那般对她,她也不会那般年岁便早早香消玉殒,落得个凄惨下场。
她发誓绝不同娘亲一样傻,就算惹人厌烦,也一定要不由任何人欺辱。
可是冷慕诗跪撑在地上,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娘亲对她的影响是无法剥离的。
她柔声细语的那些教诲,早在岁月中悄无声息地浸透了她的脊梁,修剪了她的生长方向,哪怕她叶片如何不甘地逆风生长,也终究无法扭转这些深刻在骨子里的痴傻。
冷慕诗抬手轻碰了下自己的侧脸,龇牙咧嘴的又放下手,而后又咬牙切齿地想,最好他们几个出去之后快些搬救兵,她今天要是真的死在这里,她变成厉鬼,变成画皮妖傀儡,也要找他们几个报仇!
画皮大妖这时候从血池里面走了出来,手上提了个沁了血色以画皮傀儡做的红灯笼,慢慢朝着冷慕诗走过来。
“后悔了吗?我知道你在骗我,”画皮大妖走到了冷慕诗的面前,把灯笼放在她脚边,弯腰,笑眯眯地看她,“那两个男子根本不是一对,他们身体里都没有彼此的味道。”
冷慕诗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抬头看向画皮大妖,拉家常一样说:“你是大妖,能以幻术控制一切,换个干净的环境吧,这里好恶心。”
主要是血水带腐蚀性,没地方躺着,她现在就想躺着,一丁点的力气也提不起了。
画皮大妖微微歪头,十分稀奇地看着冷慕诗:“你不怕我?还是不怕死?”
冷慕诗现在主要是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她笑着对画皮大妖说:“你生得娇美异常,我自然不怕。”
冷慕诗说的是实话,这画皮大妖确实娇美,且这样变成正常人大小,眉眼之间不知道哪里,竟有些肖似她娘亲,柔软娇媚。
就是不知她这张人皮,是不是她自己的。
没有女人不喜欢旁人夸赞自己,尤其冷慕诗说得真心实意。
画皮大妖娇笑了一声,鲜红的指甲碰了碰自己的脸:“你可真是生了三寸不烂舌,同我那心爱的郎君一般会讨人开心……”
她说到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又陡然尖锐起来:“可我现在厌恶这样的人,你必须死!”
冷慕诗:这姐姐未免太过阴晴不定。
冷慕诗连跑都懒得跑了,画皮大妖若当真要杀她,又岂是她能逃得了的。
画皮大妖一挥手,冷慕诗闭上眼睛,心中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轻声道,“给我留个全尸……”
免得黄泉之下见了母亲,她看着自己残缺身体,又要替她悲伤落泪。
只是片刻后她却没有感受到预料中濒死的痛苦,反倒是周遭景物飞速变换,果真大妖极擅操纵幻术,她们很快身处在一片山坡上。
艳阳高照,柔软的草地在身下,冷慕诗甚至还能闻到秋季独有的山间蒿草籽的味道,能感觉到微凉的风吹在脸上,令她身上脸上烧灼的伤痛都减轻了一些。
管它是真是假,她先是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慢慢躺在了地上。
那画皮妖就站在她的身侧,穿着一身杏黄色的长裙,被山风一带,馨香阵阵,她用手挡着头顶阳光嘴角带笑,美好无害极了。
冷慕诗不禁想,若是现在有人看到她们,猜测起来,定会说她才是妖邪。
“你还真是惬意,不怕我杀你,”画皮大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好多年没有碰到你这般有趣的人了。”
她语调感叹:“我知道你骗我,可我还是把他们放了,我也可以不杀你,但你能不能陪我聊一聊?”
冷慕诗本来死鱼瘫在地上,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但是听闻她说不杀她只是聊聊的话,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把抓住面前人。
“聊!你想聊什么?由古至今上到仙宫琼宇,下到蚂蚁小虫,你对什么感兴趣?”冷慕诗面容尽毁,但此刻双眸清亮极了。
“噗!”画皮大妖也坐下,就坐在冷慕诗的身边,“你怎么这么有趣,和他一模一样。”
“和……谁?”冷慕诗问。
“我那负心的郎君。”画皮大妖说,“你叫什么名字?”
冷慕诗笑了笑,说:“我叫念慈,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小字。”
“你母亲定然是希望你心怀慈念,而你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为了旁人牺牲自己。”画皮大妖说,“我叫粉莲。”
冷慕诗不喜欢旁人夸她心善,想到母亲心中不免难受了一下,她心中反驳,我不是心怀慈念,只是逼不得已,想要他们出去搬救兵救我而已。
但很快她又叹息一声,看向画皮妖,“粉莲?”
画皮妖她竟然有些羞涩地笑了下:“听起来不像是好姑娘的名字是不是?我曾是个花魁。”
她看向冷慕诗,满眼都是柔和,抓着冷慕诗的艳红指尖却在疯长:“你会看不起风尘女子吗?”
冷慕诗:……
她一把按住粉莲暴涨指甲的手,把头摇成拨浪鼓,“怎么会!风尘女子多无奈,且个个才情双绝,卖艺而已,我怎么会看不起!”
冷慕诗也确实没有看不起,她与朋友到处胡混,女扮男装没少往花楼跑,在她看来,风尘女子,不过一群被逼无奈又因为卖身契无法逃脱宿命的女子罢了。
她从前承家族富贵,遇见这样处境的人都是能帮则帮,也不许同行的友人折辱花楼女子,只是她救不了谁,也救不了天下孤苦的女子罢了。
粉莲顶着冷慕诗看了许久,是真的在冷慕诗的眼中没有找到一丁点的鄙夷,暴长的指甲慢慢缩回去,这才开始对着冷慕诗吐露心中事,甚至是她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和其他的话本子里面写的大同小异,妖邪都有自己的苦衷甚至是凄绝遭遇。
这个画皮大妖粉莲也不意外,她本是盛名一时的花魁,许多达官贵人为见她一掷千金,若是她不曾被男人骗,大可以趁着年轻积攒钱财,老了之后傍身,有个富贵暮年。
可她偏偏和这世间所有痴傻女子一样,爱上了一个风趣又会些皮毛仙术的“仙君”。
“你说他曾应承娶你为妾,可后来反悔,还给你灌下了溶骨消肌散,才会变成这样?”
冷慕诗本是抱着应付她的心态去听,可听着听着就忍不住跟着一起愤怒:“他当真禽兽不如!”
冷慕诗骂得有点激动,她父亲就是个混蛋,骗她娘亲骗得太苦,成婚之前许下了一生一世,却也终究一房接着一房的朝家中抬妾,她真是恨透了这样的男人。
粉莲见她这么为自己激动,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
她这会倒是真的完全不像个邪祟,反倒是像个可怜无助又无能为力的女子,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真的好疼啊,你知道那种内脏全都一点点被腐蚀成血水的滋味吗,我真的好不甘心,我好恨!”
冷慕诗不知道内脏被腐蚀成血水的滋味,她倒是知道脸皮被腐蚀的滋味,但是现在比一比,还是粉莲更惨一些,于是冷慕诗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粉莲就靠在了她肩上,贴着她耳边又幽幽地说:“不过你也不用太生气,我寻了他好久,终于寻到了他,并且也报了仇!”
冷慕诗没有说话,她又想起了粉莲那些画皮妖傀儡,那定然是她杀的人……哎,可怜归可怜,人妖殊途啊。
“但是他在我去之前,就已经遭报应了,”粉莲说,“他仇家去了好几百人,把他阖府上下都杀了个干净,我去的时候,那些凶手正在逼他说出什么秘宝。”
“他不肯说,眼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我不能让他死,因为他必须死在我手上。”
粉莲说:“我吞噬了那些凶手,也杀了他。”
她的眼泪慢慢变成了血泪,“可我也变成了这副样子,我再也活不成了,我……”
“你除了那些凶手和那个男人,没有杀过其他人吗?”冷慕诗突然问。
粉莲眼泪卡在眼睛上,愣了一下,说道:“我吞噬了那些人,然后浑噩了一段时间,等我醒来就碰见了你们。我看到了三位仙君,哼,仙君道貌岸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就幻化了让你们自投罗网的客栈,你们果然上当了哈哈哈。”
冷慕诗看着她又哭又笑,突然说:“你其实不觉得,你现在这样更好吗?”
“什么?”粉莲疑惑地看她。
冷慕诗说:“你吞噬的人都是凶手,杀的是仇人,连修真界都不管这种作恶之后被寻仇的,只要你不再害人,就没有人有理由打杀你,你又这么厉害……你为什么想不开啊?”
“我……”粉莲动了动嘴唇,没听懂冷慕诗说的话。
冷慕诗抓着她的手臂狠拍了一把,掰开了揉碎了给她分析:“你看啊,你现在是大妖了,你也杀了仇人,何必陷在过去,何不朝着美好的将来看看?”
“人渣王八蛋遭了报应,可天下不止他一个男人,自然也不全是混蛋,你再找个好的不美吗?!”
粉莲瞬间仿若醍醐灌顶,冷慕诗又说:“再者说了,你想啊,你这么厉害,你找一个不成,你可以再找,反正妖邪寿数漫长,现在又没有一个花楼老鸨能束缚你,你小心着点,不作恶,身上没有恶业纠缠不去,天地间还不是任你遨游?说不定那一日心中顿悟,飞升而去了呢?这世上又不是没有妖邪飞升的例子……”
冷慕诗见她神色动容,为了自己的小命,更加卖力的劝她。
“花魁你都做了,怎么换个男人的事情想不通么。”
粉莲瞪着大眼睛,嘴张得老大,但是眸中的哀怨渐渐被同冷慕诗一般的清亮所代替。
“况且你找的那个听你说就知道是假仙君,真的仙君个个貌美且品行端良,体力强悍,一夜七次不在话下。修道者先修心,就算偶有道心不正的,都走不了多远自己就走火入魔了……”
“啊!”粉莲一把抱住了冷慕诗,“啊!”
粉莲“啊啊啊”个不停,冷慕诗还以为自己抱的不是个大妖,而是个大鹅。
好一会,粉莲终于不叫了,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拍着冷慕诗的手道:“你说得对!说得对!你给我找一个!”
冷慕诗:……啊?!
作者有话要说:冷慕诗:……这玩意还是自己找好吧,我要是能找到好的我自己就上了。


第6章 可有道侣?
“不是,我上哪给你找去?我自己都,”冷慕诗连忙拒绝,“我自己都看上的是个……负心汉。”
粉莲蛮不讲理:“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找一个,我的傀儡听到了那三位仙君的谈话,你们要去太初宗,你要拜进宗门,你得在太初宗里面给我找一个好的!”
“可我没有灵根我拜不进去的,我顶多是个外门弟子,你大可以找个凡人,又没有危险,王侯将相任你耍,多好啊。”冷慕诗试图劝说。
但是粉莲坚决不同意:“凡人怎么能配得上大妖,况且你说的,宗门仙君都一夜七次勇猛非常!”
“你骗我,我现在就杀了你!”粉莲掐住了冷慕诗的脖子。
冷慕诗:……
她被掐得翻白眼,眼见着舌头都要伸出来了,她狂拍粉莲的手臂。
粉莲放开她之后看她咳得厉害,等冷慕诗咳完了,她才说:“你要是答应,我就把你的脸恢复。”
“我是画皮妖,我能把你化成任何样子,只要你乖乖听话。”
冷慕诗按着自己的脖子,疯狂深呼吸,心说她果然想岔了,妖就是妖,不管长得多无辜也坏得很!
她对于粉莲说的恢复容貌其实没有很心动,固然她也在乎容貌,但她还要顶着这张脸走重要剧情,且剧情后面是有恢复的机会的,她又不急着找男人,她无所谓。
可她不答应粉莲,粉莲很有可能真的杀了自己,冷慕诗看着自己也是指望不上救兵了,只好自己救自己。
不若先将她带进太初门,再寻机会暴露她,到时候在宗门之中,那么多长老,总有方法治她!
于是冷慕诗答应:“好吧,我答应你,可是你要自己隐匿好,暴露了我也会被你连累的!”
“我自有方法!”粉莲说着,用指甲划开了自己的手心,沾了血凑近冷慕诗。
冷慕诗被这血腐蚀过,畏惧地后退,粉莲按着她说:“不疼!我给你恢复,救你的人已经到了,我们快些出去!”
冷慕诗抱着十分复杂的情绪,任由粉莲给她治疗,手上脸上的伤沾了粉莲的血果然很快恢复如初,甚至更加的娇嫩。
不过剩脸上最后一点的时候,粉莲娇笑着说:“得留一些,不能全给你治好,等你给我找到了勇猛仙君,我再给你都治好!”
冷慕诗哭笑不得,她无所谓,但是下一瞬,粉莲突然化为一道血光,“咻”地钻进了冷慕诗面皮上那一处没有恢复的伤中。
冷慕诗疼得“啊”一声,接着就昏了过去。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怕是撑不到剧情全部走完,像法则说的那样重获自由。因为剧情才刚开始,她就已经昏迷了好几次了。
等意识再度苏醒,她没有马上睁开眼睛,感觉到身下是一片柔软,身上还盖着什么轻软的东西,似乎在一个十分安全的环境。
她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发现脸上已经不疼了,只是凹凸不平,伤口似乎结痂,粉莲果真给她留了一块没有治,外面还有药沫。
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画皮大妖粉莲钻进她脸上的伤口。
冷慕诗睁开眼,发现这里是一处陌生的屋子,看样式摆设,似乎是客栈。
她对客栈有了阴影,撑着手臂才起身,就听到有人开口。
“姐姐你醒了!”
“我藏的好吧!”
“你还好吗?”
三个声音,同时出现,搞得冷慕诗脑子“嗡”的一声。
她腰身一软,再度朝着身后倒下去,就被跑过来的人扶住了。
扶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好妹妹冷天音,而这三个声音其中一个也就来自她。
至于其余两个,冷慕诗分辨了一下,一个来自她贴身储物袋中的法则,另一个……无法确定来自哪里,但她观察冷天音的反应,很显然她是听不到这个聒噪的声音的。
“我藏在你的伤疤里,同行的长老都没有发现,我看他就不错,你帮我问问他有没有女人……”
是粉莲。
冷慕诗伸手慢慢地摸了下自己左脸的伤疤。
要命了,这大妖还真的缠着她不放了,隐匿得这么好,连长老都没有发现?
她按着自己的脸发愣的时候,冷天音正给她倒水回来,抓着水杯坐在床边,眼泪也顺着脸上滑落,“咚”的一声,砸在杯子里。
姐姐定然因为脸上的伤伤心极了。
“姐姐……都是我没用……”冷天音双手捧着杯子,忍不住哭出了声。
“对不起,”她小声地喃喃,“对不起……”
冷慕诗听到了眼泪落在杯子里的声音,然后侧头看向了冷天音,疑惑才升起,就被法则解惑了。
你入道了。
法则说——提前觉醒五行五灵根。
冷慕诗猛地怔住,要驱赶冷天音的话到嘴边生生卡在了喉咙。
入道了?剧情里她不是没有道可以入吗?!
法则却不再给她解释,冷慕诗神情惊疑不定,仔细回想法则给她看的剧情,很确定自己到了太初门也就是个外门扫地的弟子,怎么就突然觉醒了五行五灵根?
而大妖粉莲又在聒噪:“入道了还不好吗,管它因为什么,你赶紧别装死,给我问同行那长老有没有女人……”
冷慕诗脑子嗡嗡作响,对于现在的情况有些发蒙,而冷天音又在她的对面不停地哭哭啼啼,几次要抱上来,都被冷慕诗按住了肩膀。
“离我远些。”冷慕诗拒绝和冷天音亲近,也不喝她递过来的水。
“姐姐……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是我没用,我对不起你,让你为我冒死牵制大妖呜呜呜……”
冷天音狠狠抹了一把脸,把娇嫩的脸蛋都蹭得通红,她举手发誓:“到了太初门,我一定好好修炼,以后再遇见这样的情况,我一定不把姐姐一个人扔下……”
“姐姐你喝水。”冷天音把水杯再度递到冷慕诗面前。
冷慕诗冷眼看她,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莫名有点想揍她。
她能按照法则说的演个痴情种子去勾搭萧勉,却真的演不来姐妹情深。
她命中不该有姐妹,否则她又如何会变成没娘的孩子。
她知道这不该怪冷天音,稚子无辜,她又知道什么。
可她的存在,就是让冷慕诗无时无刻不陷在过去失去娘亲那天。
大雪纷飞,父亲却抱着冷天音跟她在雪中玩骑马马,让当时玉雪可爱的冷天音骑在他的脖颈,而冷慕诗却跪在大雪里,小手小脸冻得发青,为的就是求她父亲那个负心的男人,去见她病重的母亲最后一面。
而冷天音的母亲,就笑吟吟地站在廊下看着她,像个不需要炫耀的胜利者。
冷慕诗只短暂地回想了一下,就仿佛还能闻到那天冰冷无声的大雪,和一呼一吸都彻骨的寒凉。
不过冷慕诗很快被脑子里面的声音吵得脑壳疼,没办法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她的法则和寄生在她体内的画皮大妖不知道怎么吵起来了。
“够了!”冷慕诗低吼道。
冷天音哆嗦了一下,以为冷慕诗说的是她,可她手里却还执拗地捧着水杯没有退开,怔怔地看着冷慕诗,眼泪疯狂且无声地下落。
“别哭丧了,我没有死,”脑子里面清净了,冷慕诗沉着脸对冷天音说,“我不喝你大鼻涕泡的水,边儿去!”
冷慕诗把她扒拉到一边,冷天音朝着她端着的水杯里面看,没有发现异物,但是想到自己刚才鼻涕一把泪一把,兴许真的掉进去了,面色有些发红地退开了。
冷慕诗睡得太久了,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桌边,把桌子上的水壶直接抄起来,仰起脖子就开始咕嘟嘟地灌。
敲门声响起,但是这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关实,于是门直接被敲开了——门外举着手站着的人微愣,然后就看到了衣衫散乱,赤足站在地上,正仰着脖子灌水的冷慕诗狂放不羁的形象。
衣衫肃整,连垂落肩头的发丝都一根不乱的萧勉,眼睫闪了闪,见到她这样微微张了张嘴,而后眼睛无声地一亮,侧身对身后站着的太初门六长老璩阳仙尊恭敬道:“仙尊,冷姑娘已经醒了。”
冷慕诗脑子里顿时响起了粉莲叽喳的声音:“是那个长老,啊呀呀,长得可真好,那腿长得啧啧啧,那腰身看着就很有力啊!不知道那话大不大。”
冷慕诗差点一口水喷出去,勉强压住崩溃的表情,若是这长老能听到粉莲说的什么玩意,估计要直接连她一起拍死了事。
可怜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被影响得忍不住朝着门口长老的下三路扫了一眼,脑子都要冒烟了。
冷慕诗放下水壶,随便抹了抹嘴,她不认识什么太初门的长老,但是要拜入太初门,对这些老家伙恭敬是没错的。
她胡乱整理了一下仪表,侧头去看冷天音,却见她早已经规规矩矩地躬身见礼,脸上看不出一点的痕迹,好像刚才那个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水帘洞不是她。
果然是女主角。
冷慕诗对着璩阳长老躬身见礼,他缓步走进来,步履轻不可闻,身形翩然一闪,便已经到了桌边坐下。
萧勉和他的两个师兄也随行在他身后,几人站定,其中面嫩的那个师兄,开口对着冷慕诗和冷天音介绍道:“这是宗门六长老,璩阳仙尊。”
桌子上那茶壶已经让冷慕诗对嘴吹了,自然不能再给长老斟茶,冷慕诗低眉顺眼地叫了声“仙尊安。”
冷天音也跟着冷慕诗低声问安。
“仙门不兴凡礼,无需如此,”这璩阳仙尊开口,声音并不苍老,但也与他三十上下的俊朗样貌不太符合,要厚重许多,压在人身上的麻袋一样,让才从床上爬起来的冷慕诗有些发虚地弯了下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