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你们出来,必然要负责你们的安全,虽然她在危急的时候帮了我们,可她终究是未曾驯化的大妖,又有那样的先例,后患难料,你说我是什么居心?”
游子疏也不知道多久没有被人给气成这样子了,上一次还是新入门弟子的初试大会上,自然,把他气成这样的,也是面前这个人。
场面一度十分的紧绷,小梅紧抿嘴唇,可他虽然身为三长老弟子,但因为自身是精怪,在门中其实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
他只能皱眉捧着消耗过度昏死过去的粉莲,心头重新加固过的封印阵法,隐隐开始发热。
冷慕诗看着游子疏,对上他那双谁看了都想抠出来当泡踩的毫无感情的死鱼眼,有些想要斥责他过河拆桥。
但冷慕诗张了张嘴,想到了他在应对巴洛骨的时候,以一己之力撑住了许久的结界,虽然他是月重巅峰修为,但在那般无以为继的情况下,定然也是耗损不轻,兴许经脉都撕裂了,只是他不吭声。
冷慕诗又想到他不曾跟刑罚殿弟子说她炼制出了控魂丹的事情,此刻虽然拉着小梅找来这里……但毕竟是躲开了众人,以不引起弟子恐慌为前提,也是他这死板的性子能够做出的最缓和的事情了。
冷慕诗不擅长理解别人,但她擅长记住旁人的好,她突然垮下紧绷的脸,对着游子疏笑了笑。
她眯起了一双狐狸眼,笑得十分讨好。
“大师兄,你既然都搜魂了,你应该也看到了,她虽有生吞活人,但吞的都是罪孽沾身之人,也是她的仇家,因果轮回,她身上没有罪障,就证明她并未曾杀害过无辜。”
冷慕诗说:“我将她带在身边,我师尊也是知道的。”
也不知是搬出了二长老花掩月,还是因为冷慕诗的态度突然转变,游子疏那张死人脸上的霜冻,稍微缓和了一些。
冷慕诗绞尽脑汁继续道:“其实她是师尊让我带在身边的。”
对不起了师尊,这个大黑锅你先扛着。
游子疏却没有那么好糊弄,“为什么?”
“为什么新入门弟子出门历练,你还是个丹修,二长老却要你带个未曾驯化的大妖上路?”
冷慕诗:“……”兄弟你不是惜字如金吗,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是因为……”
“是因为……”
萧勉和冷慕诗同时开口,萧勉想说因为这大妖已经被二长老喂下誓心丹,伤人便会噬心而死,不足为惧。
反正游子疏无从查证,被喂下誓心丹的,到底是萧勉还是粉莲。
但是他一开口,冷慕诗也开口。
两个人视线一对,萧勉自认不如冷慕诗机敏,怕是想不出比她更加巧妙的理由,于是闭嘴。
冷慕诗心说你不是喜欢我吗!这怎么看不懂我眼神了!
她只好瞪了萧勉一眼,硬着头皮说:“她……其实是我师尊给我安排的……坐骑!”
“对,坐骑!”冷慕诗看着粉莲软趴趴的样子,笑着对游子疏说,“你见过她化形,也算勇猛吧哈哈哈。”
游子疏:“……坐骑?二长老要你以未曾驯化的大妖为坐骑?”
冷慕诗“嗯”了一声,“那怎么,那三长老坐骑还是魔兽呢!”
“你见过三长老?”游子疏问。
冷慕诗当然是听说,但她歪头看着游子疏,心中很想让针线活超级好的冷天音把他嘴给缝起来,保证看不见针脚。
但她还是说:“我师尊说的,说我们丹修剑术不精,不善自保,坐骑自然要猛。”
“可星重修为,根本无法和坐骑缔结主仆关系,你出山的时候,只是星重中品修为。”游子疏又道。
冷慕诗咬牙,“我师尊算出我此行要进阶,我现在月重了!我现在就去缔结契约!”
冷慕诗说着上前两步,龇牙咧嘴地咬破指尖,也不管昏死的粉莲乐意不乐意,直接将血契点在她的皮上,本来是想要点脑袋的,但是粉莲现在这样也找不到脑袋屁股,她只好随便一点。
下一瞬契约生效,粉莲周身泛起一阵灵光,冷慕诗浑身一哆嗦,被萧勉及时扶住。
血契令坐骑与主人之间出现心灵感应,同时主人可以剥夺坐骑的能力,但需供给坐骑法力。
冷慕诗好容易进的阶,冷不防的灵力被粉莲抽取了不少,顿时头晕目眩地倒在萧勉怀里。
萧勉知道现在不该开心的,还是忍不住嘴角翘了一下。
而粉莲吸取了法力之后,整个在灵光中恢复了生前的模样,迷迷糊糊地落在地上,俨然是个身着娇嫩水绿色衣袍的美人。
游子疏看看冷慕诗,又看了看已经被主仆契约禁锢的大妖,一言不发地转身御剑而起,走之前说:“下一个落脚地在万博镇,你们不要太迟,我听闻此次魔族遗境,还有其他门派的历练弟子。”
游子疏御剑乘风而去,剩下四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粉莲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本该跳脚的,却不知为什么,眩晕过后,怔怔地看着冷慕诗,素来不正经的脸上神色凝重。
冷慕诗慢慢地站直,也看着粉莲,主仆契令她们心灵交融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带去了许多的彼此的些许久远记忆,让她们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冷慕诗脸上惊愕过后,又渐渐恢复了平静,好一阵之后,才轻笑一声,开口道:“原来是你……缘分可真是奇妙,你当初说那负心郎的时候,我觉得无比熟悉,却也没成想……”
没成想粉莲就是她父亲除了冷天音母子,养在外室的金屋藏娇的那个妓子。
这世间的事情竟如此巧合,当时粉莲同冷慕诗说了自己是如何化为妖邪,又如何杀了那负心汉逃走。
那时她们言语之间,都未曾提及什么城镇和人名,却原来她们说的是一个地方,一个人。
冷家并不是灭在粉莲手上的,而是她父亲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人,被人屠杀全家。粉莲去的时候,整个冷家除了逃跑的冷慕诗和冷天音,就只剩下她那个负心薄幸的父亲冷学真在被一群杀手逼供。
粉莲杀了屠她满门的人,也杀了冷学真。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冷慕诗心境早已经不似从前,况且她母亲死后,她也不止一次想要冷学真拿命赔给她母亲。
粉莲杀他是复仇,亦是因果。因此冷慕诗半晌轻轻吁了口气,看着粉莲说:“你最好把这秘密捂得结实点,否则我不杀你,冷天音知道了也不会饶你。”
毕竟冷天音是真的受宠长大,哪怕冷学真也不曾真心地爱冷天音的母亲,还在养妓子,却也是疼宠冷天音这个乖巧的女儿的。
家中遭难之时,她和冷天音,早都已经成了没有娘的孩子,冷慕诗能不在意粉莲杀那老畜生,但冷天音知道了,却很难不报杀父之仇。
冷慕诗说:“我不会替你隐瞒,她一直想要找到杀我们全家之人,因此格外勤勉地修炼。”
粉莲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看着冷慕诗的眼中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她们一路走到现在,一年的时间看似很快,却真真切切地产生了感情和羁绊。
鲜少有人不去在意妓子的身份,粉莲是真心的喜欢冷慕诗,也真心的从她身上感受到她对于任何妖邪和妓子这样身份的尊重。
粉莲还想着,郎君也找到了,要一直跟着冷慕诗,昨天见她进阶,就在真心地为她高兴……
她感知到自己被当成坐骑,这样对大妖极具侮辱的血契,都没有怎么生气,只想吵冷慕诗两句。
但骤然得知了冷慕诗竟然是那个负心汉的女儿,粉莲简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了。
粉莲身体轻颤,小梅从她身后半圈住她的肩头,带着些许哀求地看向冷慕诗。
冷慕诗再度轻叹一声道:“但我也不会告密,如果冷天音不指着你问,这是不是杀我们一家的凶手,我是不会主动告诉她实情的。”
粉莲顿时狠狠松了口气,看着冷慕诗半晌,要朝着她走过来,想要跟她道歉。
冷慕诗却道:“你们先走吧,让我安静下,我不恨你。”
冷慕诗说:“杀我家中无辜之人的不是你,至于冷学真……呵。”冷慕诗当初真是巴不得有人杀他。
粉莲一张娇媚的小脸泪水盈盈,片刻之后说,“他在我那里,不叫冷学真,他说他叫,永文宣。我叫他永郎……”
“还永郎,他娘的……你可别在这膈应我了,还不赶紧滚蛋,要不然我一会就让你化成母牛我骑着你信不信?!”
冷慕诗突然吼起来,实在是在粉莲的记忆中窥见了自己父亲和她黏糊的画面,顿时后颈汗毛都炸起来了,急吼吼的撵粉莲滚蛋,把粉莲眼眶里面蓄着的一点泪水,吼得掉下来。
粉莲急忙上了小梅的剑,飞上高空的时候,粉莲尖锐的声音传来, “你可真恶毒,你敢把我变成母牛骑,我就敢把你摔粪坑里――”
冷慕诗气得真想把她变成个母牛,幸好小梅御剑跑得快,萧勉把冷慕诗抱住,摸索着她的后脑顺毛,“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别气了,待会儿路过城镇,给你买好吃的……”
虽然月重以上修为,最好不要再食凡尘五谷,以免体内秽物堆积,对修行有影响。
但冷慕诗没有关系,她是丹修,除秽丹糖豆似的总吃,萧勉那里也一堆,修行到日重才到舍尘欲的境界,距离他们还远着呢。
冷慕诗很快被萧勉顺毛,呼吸平稳地靠在他的肩头,被萧勉密密实实地抱着,还一个劲儿的用下巴在冷慕诗头顶蹭来蹭去的。
冷慕诗这会也彻底回过味儿来了,这段时间萧勉和她之间……她以为是好兄弟一生一起走,萧勉根本就是在调情。
她浑然无知中就对他接受底线越来越低,像这样的便宜也不知被占了多少。
这路子冷慕诗倒也不是不知道,毕竟她从前跟着狐朋狗友混的时候,也算是见多识广,萧勉这是――温水煮青蛙。
小崽子不大,还会玩心眼。
冷慕诗靠在萧勉的怀中不动声色,听着萧勉对着她安抚,眯眼回想这半年多,自从她拒绝萧勉,萧勉转变开始的一幕幕。
不能说他不聪明,可以说是非常贼了。
但……冷慕诗想到的许多亲昵,也不过是拥抱为底线,再过火的便是照顾她,给她洗洗贴身衣物。
萧勉自持得很,还当真没有一丁点过火的行为,否则也不至于这么久了,萧勉大概是觉得行了想挑明,冷慕诗才回过味儿。
萧勉的行为要是强行归结为朋友倒也不是不行,但就是透着股子贱味儿,冷慕诗本来以为他为了试药淬炼经脉,因此每次炼丹都格外照顾他,给他吃许多。
萧勉向来积极,但是这几月并未进阶,整日就围着她转来着……要是他抱着心思想跟她好,这就对了。
冷慕诗有点想笑,他还挺坚韧,被拒绝了也不伤春悲秋,悄默声地换了方式。
她就真的嗤笑了一声,然后就着这个姿势,用额头磕了下萧勉的肩膀。
“我头发好摸吗?”冷慕诗问。
萧勉动作一顿。
冷慕诗又抬起头,近距离地看萧勉,抬头的过程,嘴唇几乎要擦过他的下颚。
“我好抱吗?身上软不软?”
萧勉浑身都僵住了。
冷慕诗起身推开他,向后退了一步。
萧勉连忙抓住冷慕诗的手臂。
“念慈……”萧勉低声叫了声,俊秀的眉目透出无尽的慌张,如雪原中被虎豹驱赶急奔的白鹿。
冷慕诗看着萧勉,半晌没有说话,欣赏着他这番被抓包慌张的表情,想着自己居然被这傻憨子给唬了这么久,不满地想要吓吓他。
同时她心中想起了关于剧情后期的事情……萧勉觉醒了天魔之后,会疯狂地迷恋冷慕诗那样水系灵根的清肃美人。
冷慕诗自认和清肃的美人不沾边,他注定……
――他注定是别人的,你就别惦记了,赶紧拒绝。
一直都沉默的法则突然在她识海说话,冷慕诗心里狠狠一跳,面色沉下来。
萧勉以为她生气了,连忙慌张地松开了冷慕诗的袖子,冷慕诗看着他,想着过往他们之间的各种亲近和契合,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逆反的心理。
凭什么?
凭什么萧勉注定是别人的?她已经改变了关于自己的剧情,就不能改变萧勉的吗?
再说了,兴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狗屁剧情呢!
可是她才要朝着萧勉走一步,法则便又说――看你这点出息,剧情不走了?月重下品你就满意了?月重下品在修真界算个屁,连游子疏那样的动真格都能碾死你。
法则声音满含嘲讽――萧勉现在看着是个小白兔,等他觉醒了天魔,不喜欢你一巴掌就能把你拍得魂飞魄散,你朝前走什么!
冷慕诗脚步顿时顿住,狠狠拧着眉心。
法则继续说――魔族遗境的剧情至关重要,走了,我保证你能窥破更多的天机,修为更进一步。
冷慕诗抬眼,看向萧勉,视线一寸寸刮过他的眉眼,他的鼻梁,嘴唇,最后是下颚。
她在心里衡量着,残忍地将自己的渴望刨开,两相对比,最终萧勉这个人,并没能重过她的道。
冷慕诗撤回了迈出的那一步,微微吁出一口气。
她神色寻常,冷静无比地说:“我们走吧,待会要追不上弟子们了。”
冷慕诗疏离地笑着问:“萧师兄,你还带我御剑吗?”
萧勉看着她片刻,转身召出了水云,上了剑,没有回头,声音发紧道:“走吧。”
再度御剑而起,他们比从乐谭镇走的时候还要生疏,萧勉绷着脊背,站在冷慕诗的前面御剑,后背看出不丁点的异样,却微微红了眼圈。
冷慕诗在脑中反复地和法则讨价还价,最终法则答应她,走了这个剧情,就教她在炼丹途中,自己压制其他的灵根。
这对冷慕诗来说,比帮她淬洗灵根的诱惑还要大。
只要能够随意压制取用她的灵根……她还要法则干什么?
冷慕诗知道她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怎么达到她的目的。
因此她一路都没有跟萧勉交流,他们一口气御剑行进了上千里,而后终于在魔族遗境最近的城镇万博镇落脚。
这里常年有各门各派来历练,因此周边供给修真弟子住的客栈十分的多,且这些生意做到修者身上的凡人,个个也见多识广,态度良好。
一行太初山的弟子,直接包下了一整个客栈,由于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入夜,因此街道上人倒是不多,冷慕诗只在街道上,看到了几个身着红纱的女修娇笑而过,夜风吹过带动暗香徐徐而来,实在迷人。
冷慕诗和冷天音,还有队伍中的其他女修,反倒是比男修更加眼直,因为他们太初门,是不许弟子佩带太过繁杂的首饰的,连女修也不行,顶多就在缚生带上系两个蝴蝶结,还要防止被刑罚殿的弟子们发现。
而这几个女修,那可是比凡间女子还要环佩叮咚,且佩带的不是凡品,个个都是法器,炫目华美,让人挪不开眼,毕竟哪个女子不喜这些饰品呢?
“这是欢喜宗女修。”
游子疏站在门口,一脸披麻戴孝,和这红尘馨香格格不入,用上坟一样的语气说:“切莫受引诱,因为一旦双修,你们必将沦为炉鼎,供人取用千辛万苦修炼的功法。”
众弟子连忙把眼睛从这几个女修身上挪开,冷慕诗却瞧见了那其中正中央的,还有个男修。身段样貌,半点不输女子,一颦一笑,简直妖孽。
她多看了一眼,其实是看那男修周身拢着淡淡死气,结果那男修就对着她抛了个媚眼。
冷慕诗眨了眨眼,笑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萧勉的眼中,就狠狠的,险些刺穿他的眼睛。
终究是不肯接受他,原来是喜欢那样的男子吗?
萧勉不由想到,冷慕诗说喜欢的玄竹也是偏邪气的。
他抿紧了嘴唇,心中翻腾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等到所有人安顿好了,冷慕诗不打算下楼吃东西,这半年多来,无论何事,根本不用她操心,素来是衣来伸手。
可是萧勉如今被她伤着了,怕是不会……
“笃笃笃。”敲门的声音响起。
冷慕诗微微挑眉看向门口,在敲门声响起第三次的时候,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水汽扑面,还夹杂着很浅淡的花香,萧勉未束长发,尽数湿漉地散落在肩头,清秀俊脸在走廊的红灯笼上映出朦胧血色。
冷慕诗顺着他这堪称狼狈的样子朝下看,就见他衣襟散乱,露着些许若隐若现白皙紧实的胸膛,手里提着个食盒,头上的水滴还滴滴答答地下落,落在他攥着食盒的拎手,几乎要攥出青筋的手背上。
冷慕诗轻轻抽了口气,心里“嚯”了一声。
这一副欠糟践的样子,半夜三更是要干嘛?


第45章 男女授受不亲(这可让我怎么办?...)
所谓人不可貌相。
有些人表面上看上去, 肃正清冷,是仙家门派一抓一大把那种自持又端正的仙君。
背地里却洗了花瓣澡后不好好擦头发,也不好好穿衣服, 偏偏半夜三更提着个食盒,来勾引人了。
冷慕诗对于萧勉最初的印象, 就是个木讷死板, 和游子疏差不多的肃正仙君,虽然格外俊俏些,也因为他是男主角, 觉得理所当然。
可是接触得久了, 她才发现, 萧勉是个虽然心细又温柔, 却实在好糊弄的傻憨子。
不过自从萧勉那一次表白失败,然后哄着冷慕诗跟他做好朋友, 到现在再度暴露了隐秘的心思,深更半夜的打扮成这幅模样来勾人。
冷慕诗在心里给萧勉下了总结, 这是个切切实实的――骚东西。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 冷慕诗真的被他这副德行给搔到了心头, 痒得紧, 面上一动不动, 口中舌尖在自己的上颚扫了好几下, 才忍住让萧勉进来,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的欲望。
还不行, 她一定要跟法则学了压制其他灵根的办法。
冷慕诗对自己说。
因此她眼神都快活生生地把萧勉本就松松垮垮的衣袍给扒下来了, 却面上绷得丝毫不曾动容的样子, 挡住萧勉进来的门口,冷淡地说:“深秋夜凉, 萧师兄这般模样,怕是要受风寒。”
萧勉骚是骚,但他都是闷骚,这样明着骚的时候实在是绝无仅有,因此他羞耻得不行,见冷慕诗这个态度,又听她这么说话,顿时抓着食盒的手臂青筋都要鼓起来了。
“我是……是想着你没有吃东西,这才出来得急。”萧勉后悔死了,但是红着耳根,辩解着他自己都不信的话。
他不明白,为什么冷慕诗就不喜欢他这模样呢?
他还不够邪气?
萧勉站着胡思乱想的时候,冷慕诗就盯着他看,强忍住不笑。
她到现在才发现,她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萧勉的容忍度这样高,且一旦开始明晰她自己的感觉,冷慕诗也有些惊讶,她和萧勉,甚至连最初的情动时期都过去了,直接便进入老夫老妻的调情期。
她丝毫不觉得萧勉生疏,不觉得他冒犯,看着他不会不好意思,只会有种难言的亲密。
如果是萧勉这样的人呢?
如果是萧勉这样完全和她的父亲,甚至是她相反的人,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不会真的能够得到这世间痴男怨女难舍难得的情爱?
“萧勉……”冷慕诗站在门里,轻声叫他。
萧勉抬头看向冷慕诗,那双也不知是羞还是急得有些微红的双眸之中,是那般坦荡汹涌的悸动。
冷慕诗只看一眼,就觉得心驰,她微微动了动嘴唇,开口却说:“将食盒给我就好,男女授受不亲,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去自己屋子吧。”
萧勉的表情凝在脸上,片刻后他眼中沸腾的情愫也渐渐冷却,恢复了一贯肃然的神色,动了动姣好透红的嘴唇,却又抿住,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将食盒递给冷慕诗,人朝后退了一步。
冷慕诗心里啧啧,将房门又打开一些,去接食盒,这时候突然走廊里传出几个弟子说话和脚步声,声音听着颇为耳熟,有易图和冷天音。
萧勉一晃,顿时将食盒朝前递了一下,想要闪身离开,他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能见冷慕诗之外的人。
可是听到冷天音的声音就跑,冷慕诗想到之后的那些剧情,就眉头微皱,因此她接食盒的时候,一把抓住了萧勉的手,不让他松开食盒,自然也不让他离开。
“你怕什么?”冷慕诗站在门口问萧勉,“怕人看到你企图勾引我,还是怕你天音师妹看到?”
萧勉有些错愕地看向冷慕诗,冷慕诗则冷着一张脸看他,萧勉微微张嘴,摇头道:“自然不是!”
但那交谈声音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到拐角的时候,萧勉面红耳赤地闭上眼,没有抽手离开。
冷慕诗却一把将他拽进屋子里,关上了房门。
两个人交叠的手掌之下是食盒,因着一同提着食盒的关系,那自然站得也不可能远,几乎是贴着站在门口,面对面。
萧勉呼吸发窒,冷慕诗关门的那只手,还压在他的腰后,手臂半环过他的格外敏感的腰身,像一个没有扣实的拥抱。
萧勉能屏住呼吸,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擂鼓般的在撞击着他的胸膛,冷慕诗就贴在他的胸膛附近,纵使她最敏锐的不是听觉是视觉,却也很难听不见萧勉毫不掩饰的情动。
从前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冷慕诗心中失笑,故意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萧勉靠着门,弄不清楚她什么意思,不敢动,也不敢问,和她一起听着门外几个人走过。
“哎对了,易图师兄你先回去吧,我姐姐还没吃东西,她屋子还亮着,应当没有睡,我问问她吃些什么,要店家送上来……”
“没关系,我等你。”易图说。
冷天音和易图的声音,就在这门口响起,有其他离开的脚步声,是同行的其他弟子,紧接着,“笃笃笃”三声,每一下,都敲在萧勉后心的位置。
萧勉浑身紧绷,强压心绪,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冷天音在门外问:“姐姐,你睡下了吗?要不要吃些东西,我让店家给你送来……”
冷慕诗并不应声,她只是慢慢地抬起头。
因为两个人距离得实在是太近了,她抬头,几乎就是贴着萧勉的胸膛,脖颈,喉咙,下颚……
萧勉眼睫狂闪,尽力向后仰着脖子,可躲得了和冷慕诗肌肤相触,却躲不了她一下一下,扫在他喉咙处的呼吸。
太要命了。
萧勉甚至有那么瞬间,怀疑冷慕诗是故意的。
不过他甚至不敢低头跟她对视,怕自己忍不住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她只要不点头答应跟他好,萧勉的最过火,也不过是仗着朋友之名照看亲近她些许。
萧勉骚归骚,却不是个混球。
冷慕诗就不一样了,冷慕诗是个彻头彻尾的混球,她要是不混,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因此她故意不答冷天音的话,让她又多在萧勉的后心处敲了几下,这简直比问心阵还要折磨人。
冷慕诗仔仔细细地查看着萧勉的神色,见他只有羞赧和紧张,并无心虚,亦或者其他的纠结,这才满意。
冷天音得不到回应,就跟易图走了,走廊里恢复了安静。
冷慕诗这才收回视线,抓住萧勉手的那只手松开,抓住了食盒,同时使劲一推门,连同门上紧贴着的萧勉,都被她甩出去了。
“萧师兄,谢谢你的食盒,”冷慕诗压着笑意说,“早些回去休息吧。”
萧勉为躲冷慕诗,背紧靠着门板,门板突然被推开,他整个人跟着踉跄,手上食盒被抢下去,只有他被拒之门外。
他又看冷慕诗眉眼淡淡,这一次心是真的凉了大半。
终究还是不成。
萧勉有些失魂落魄地点头,转身,闪身迅速消失在了走廊。
冷慕诗将门关上,提着食盒放在桌子上,去开盖子的时候,发现自己手上湿漉漉的,是从萧勉头发上滴在她手背上的水。
带着淡淡花香呢,一个大男人洗花瓣浴,真是……
冷慕诗终于笑起来,她抬起手,贴近自己的唇边,然后伸出舌尖舔过自己手背上的水迹,把湿漉都吮进嘴里,像在吃一个名为“萧勉”的野果。
确实够野。
也够甜。
冷慕诗就着这甜味儿,把一食盒她喜欢吃的,又正好符合她胃口食量的饭菜一扫而空,洗漱之后便躺在床上开始运转灵力,消化她新进重后体内的变化。
而萧勉回去整理好了自己,他就住在冷慕诗的隔壁,他盘膝坐在自己的床上,对着冷慕诗屋子的方向没有休息,也没有修炼。
萧勉年岁尚浅,他并无什么心结,对于冷慕诗心生爱慕,也因为从没放弃过,因此没有什么心魔将生。
他就是在想自己以后怎么办。
她再度知悉了自己的心意,还是不肯和他好,往后定然又不让他亲近了。
萧勉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又睡不着觉,无奈开始运转体内灵力,这段时间,他体内的经脉扩展了不少,他不着急进阶的原因,是因为星重步入月重,是修真者的基础,累积越多,进阶之后境界越是稳。
他虽然整日围着冷慕诗转,却并没有落下修为和累积,此时在情感之上再度受挫,他想着自己还不如冷慕诗境界高,简直白白早入门那么多年,她那么上进,也怨不得她不喜欢自己……
于是这一夜,本该平静的客栈小小地震动了一下,夜里灵光环绕亮如白昼,有鸟雀秋蝉鸣叫不止,引得其他客栈住着的修者都从窗子里面围观感叹。
“倒是进阶得及时,快要入秘境了进阶。”
“这还连进两阶,太初宗哪个长老门下弟子?累积还挺厚,经脉受得住吗……”
“我听底下弟子说了,是太初宗五长老的关门弟子,今年才二十岁,这就已经月重中品了。”
“啧啧……天赋啊,羡慕不来。”
周遭议论声不绝于耳,冷慕诗刚刚睡着就被吵醒,爬起来推开门,就见她隔壁门口站了一堆新入门弟子,正在借着萧勉进阶的灵光修炼。
冷慕诗摸了一把自己的储物袋,想着给萧勉送些进境的丹药去,不过她动作一顿,又想到萧勉那里的丹药可不比她这的少,冷慕诗从来都是给他的比自己带着的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