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者犹如过江之鲫,但当真能够修成大能的就凤毛麟角,最终得道飞升的几乎是万年不出一个。
与天争,与人争,与自己争。
岑蓝走到如今这一步亦是无数个巧合和气运,走过的每一步都是艰难险阻满地荆棘。
姜啸这一番言论,声音大了被老天听到都要笑掉大牙。
可岑蓝却只是微微扬眉,“你想飞升?”
姜啸抿唇,好歹也知道自己斤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想跟着师祖。”
岑蓝拉长了调子“哦”了一声。
姜啸急道,“师祖说要与我结为道侣的,道侣不就是应该天长地久的在一起吗?”
岑蓝装着恍然地点了点头,“这样啊,那确实,道侣就是应该天长地久的在一起。”
“那你要努力修炼哦。”岑蓝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我的道侣可不能修为太低微。”
“嗯!”姜啸说,“我其实想着,等此次历练回去,便天天入阵,就会快很多。”
那双极门的三千万化阵,又岂是那么轻易入的?
整个双极门连岑蓝的弟子也不敢要岑蓝开阵当做历练场。
但他接连狂言,岑蓝却也只是笑笑,“成啊。”
姜啸想得美,神色也美滋滋的,他实在是太小太单纯。他觉得岑蓝对他可真好,他得是几辈子修来的,才会遇见她。
想到往后千年万年都能和她在一起,姜啸甚至觉得从前被当成兽圈在山中自生自灭的日子也没有什么,甚至没有亲人,他也不必再悲伤。
他捏着岑蓝的指尖,挨着个的捏。
岑蓝忍着心中乱跳的滋味,没有收回手,片刻之后她大喜过望,反手抓住姜啸的手腕,拉着他径直朝着他们落脚的院子飞去!
欲劫动了!
岑蓝令姜啸盘膝打坐,设下重重结界,这不是在山上,她灵力不露,便不会有异象生出。
她准备以结界尽数将灵力拘在阵中,留给姜啸取用。
修者修到最后,看似一步,实则千难万难,她距离破欲劫登极境只差一步,可这一步,便抵得上从前的千万步。
几次欲劫动,都是一点点的裂痕,这一次也是,但是岑蓝很欢喜,只要动便可,只要有裂痕,她冲破便指日可待!
而更加令她欢喜的,是这一次欲劫裂痕还不少,细细密密蛛网般的扩散开来,她再度从冲劫中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夜里。
睁开眼就看到姜啸在她身边守着,见岑蓝收势,撤掉结界,姜啸顿时满心欢喜地扑上去,“师祖你是不是又进阶了,我也进阶了!”
姜啸激动地说,“结界中的灵力自动朝着我身体里钻,我压制不住境界,就升到了爱劫初阶,我觉得自己的经脉又宽了许多,体内灵力许久都取用不尽!”
岑蓝确实离彻底冲破欲劫更近一步,本就欢喜,也预料到姜啸的进境,但还是和他一起欢喜相拥,“嗯,恭喜你啦。赶上你魏欣师兄的修为,高兴么?”
“高兴!”姜啸捧着岑蓝的脸带响地亲了两大口。
他说,“师祖,我已经与师兄他们联系了,让他们先行,在下一个城镇等我们。”
“那今夜我们要赶路吗?”姜啸说,“现在撵他们应该还来得及。”
“撵他们做什么,”岑蓝起身,对姜啸道,“不如我们先行,到了火乌秘境去等他们。”
“可是……”姜啸犹豫。
岑蓝道,“我们先不进去啊,到了那秘境附近的镇子上玩上几天,或者我可以带你去其他的秘境遗府先转一转,我知道的地方可多了。”
姜啸听了简直求之不得,毫无犹豫地答应岑蓝。
师兄们确实会不高兴,可姜啸心中有依仗,毕竟带他走的是师祖啊。
等到他们回门派就会公布结为道侣,师兄们总会知道同行的是师祖,就不会总是呵斥他不务正道,只盼到时候他们不要吓死才好。
最重要的是姜啸想要和岑蓝在一起,做什么都格外的刺激。
于是两个人给租屋的老者留下了足够房钱,便趁夜朝着火乌秘境的方向赶去。
最开始是姜啸御剑,岑蓝站在他身后,在半空中走了一阵子,她便嫌弃姜啸实在速度太慢,召出了千仞悬浮于半空。
千仞剑身纤细,散着淡淡银光,在岑蓝的脚下拓宽变长,到足以能够容纳两个人的大小,轻轻嗡鸣着。
岑蓝本还怕它之灵,不肯接受他人站在其上,准备安抚一番,却见它轻易地接受了姜啸。
千仞认识他――是那个和主人交}配的!
姜啸第一次站在千仞上,或者说,这世上第一次有除了岑蓝之外的人站在千仞上。这柄剑是惊天的神器,并没有多么花哨的外形,只是这般放大之后,姜啸才看清剑身之上密密麻麻的符文。
“这些都是护持法器的符文,也有一些破障和加持剑气的,”岑蓝见姜啸低头看,给他解释,“不过再好的破障符文,也没有你的焚魂锏清音醒神,你若是想要其他的,待我们回到门中,我亲手给你画。”
姜啸闻言差点没把鼻涕泡美出来,他的武器乃是岑蓝所赠,他便已经很开心,天下谁人不知双极门老祖的阵法符文一绝……也不对,双极门老祖百家功法千种武器就没有不出神入化的。
据说当时她和德元宗门大能交手过,结果岑蓝用的是德元宗的道术,却比德元宗大能还要厉害,那大能战败之后羞愧闭关,二百余年才出关。
岑蓝要亲手给他加持武器符文,那可以说就是个废柴拿着,也能在混战中依靠符文保命。
他忍不住心中欢喜,从岑蓝的身后抱住了她,头搁在她的侧颈处,黏糊糊道,“师祖,你对我真好。”
岑蓝笑笑,“我亲手给你画,保证你以后对战无往不利。”
说完她极其自然地侧头蹭了下他的鼻尖,但是蹭完之后,姜啸没来得及开心,岑蓝倒先僵了。


第24章 我的乖乖(他看着岑蓝充饥。...)
这几乎不曾过脑子的突然亲近, 让岑蓝反应过来后,心中升起一种诡异的心理。
修者除非修炼双修之道,否则是最忌讳人近身亲近的, 而哪怕是双修之道,也会在双修之前以契约或者符阵, 将彼此的生命短暂连接。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这样才能保证不在完全开放命门的时候被伤害。
岑蓝修的不是双修之法,而是她独创的七情道, 修到最终, 是舍六欲绝五感, 放下世间一切最终登极飞升。
说到底, 是绝道。
修炼这样的道,必然在修炼途中心性漠然冰冷, 渐渐抽离复杂感情,而修为越高, 越是对一切都丧失兴致, 一心只有大道。
岑蓝只差欲劫最后一重, 根本不会对谁生出亲近之心, 她孤绝一切地在登极峰闭关好多年, 连双极门中的事情也早就不再理会了。
尘世的欲望对她来说是用来破的。
可她竟然无意识地去亲近姜啸, 这样的行为带给她的冲击无异于练功出了岔子。
两个人已经登上千仞的剑身,可岑蓝却没有马上御剑飞行, 而是愣怔片刻之后, 千仞的剑身, 陡然倾斜了一下。
她身后没有防备的姜啸便直接被甩了下去,岑蓝踏着千仞, 居高临下地对着被甩得四脚朝天一脸茫然的姜啸看。可无论怎么看,在岑蓝的眼中,他也委实不算多么特别。
论脸蛋不够精致,论修为不够高深,非要挑出一个什么优点,大抵就只有足够傻。
这样一个人,到底哪里一直在吸引她。从她因神兽的兽丹失控开始,便一直执着,甚至因他屡次动欲劫,现在甚至生出了主动亲近之意?
“师祖,怎么了?”姜啸从地上坐起来,对上岑蓝居高临下的视线,有些委屈,“是千仞不喜带着我吗?”
岑蓝御剑停在姜啸面前,看了好一会也瞧不出,更想不清楚是为什么。
但对上姜啸含着委屈的视线,她不由得板着脸出声,“收起那样子,撒什么娇,自己再爬上来不就得了。”
姜啸本来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样子,被岑蓝一说没有收敛,反倒噗嗤笑了。
有人疼的孩子才会习惯性地撒娇,姜啸早过了娇声要糖的年纪,可迟来的,来自于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人的纵容,让他自然得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就对着岑蓝展示自己的委屈。
“起来,你还走不走了。”岑蓝脸依旧板着,可是姜啸已经不怕她了。
他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没有去看岑蓝,而是对着悬浮在他面前的千仞道,“你不想我上,我偏要上!”
他重新踩上去,站在千仞之上,手扶着岑蓝的侧腰,“师祖,走吧。”
岑蓝低头微微蹙眉看着他扣在自己身前的双手,脑中有些理不顺自己的思绪。
她索性没有再想,但也没有再对姜啸表现出亲近,只是说,“以灵力稳固身形,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姜啸依言照做,然后又贴岑蓝近了一些,岑蓝垂头看了一眼,下一瞬千仞便猛地破风而去。
岑蓝全速行进,是连肉眼都无法捕捉的速度,但是那种情况下,若是修为不济的人,会被生生挤压出内脏血肉,甚至扭断脖子。
因此顾忌到身后姜啸,岑蓝速度不算太快,可也与弟子们行进的速度差了几十倍不止。
夜空中只千仞剑的银光一闪而逝,看上去快若星辰陨落,令人还没看清,便已经寻不到踪迹。
要去火乌秘境,若是和弟子们同行还有足足七八天的路程,但岑蓝带着姜啸,去了比火乌秘境还要远的玉韵遗府,仅用了一夜的时间。
清晨晨曦微露,姜啸在玉韵遗府不远处的一处山林中,险些把自己的胆汁和内脏都顺着嘴吐出来。
他头晕目眩地跪在地上,双耳失聪,眼前一片模糊,五感被猛烈地冲击到了一个临界点,有很长的时间,他感知不到周围,听看闻触,甚至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扭曲。
而他靠着树跪地不成人形的时候,岑蓝就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山崖之上,负手而立,任凭晨曦散落肩头。山风卷着她的长发和袍袖飞舞,岑蓝看着崖下涛涛林海叶浪,努力地去试图抓住心中那一点点的违和感。
非常的奇怪,她分明不厌恶姜啸的亲近,可若说喜欢实在还算不上。
而她真的对他有了亲近的举动,她的内心却十分抗拒。
岑蓝早就想透,或许真的要动欲劫,需得是她真心实意的喜欢上姜啸才能行,这也是她要与姜啸正式结为道侣的原因。
而她对自己十分了解,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旦她欲劫破,没有人能够绊住她飞升的脚步,她喜欢的人也不行。
但姜啸的身上一直有让她觉得十分违和的感觉,她记不清关于他与自己的渊源,但若完全归结为兽丹影响……她其他的记忆却也不曾丢失什么。
岑蓝百思不得其解,而现如今只有等到她焦山的故友给她回信,若她焦山一行能够彻底借助友人之力化用兽丹,说不定她就能想起她与姜啸的渊源,还有她执着于他的原因了。
“师祖……”姜啸好容易缓过来了一些,趴在山涧边上将自己清理好,又施了净身术,这才低低地叫岑蓝。
岑蓝倒是有些意外他恢复得如此之快,姜啸适应各种非常人能够忍受的训练都恢复得十分快,这种卓绝天资,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咂舌。
她这种速度,若是换成其他这等修为的弟子,怕是要躺上个三五天。
这才不过一个时辰,姜啸就能双目发直地寻找她的身影,扶着树干摇摇晃晃地走路了。
“我在这。”岑蓝站在他不远处,看着他东倒西歪踉踉跄跄地朝着自己走来,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尤其是他双眼现在还视物不清,出现重影。
他走着走着就歪了,就要走到岑蓝面前的时候张开了双臂,想要抱岑蓝,结果完美地避开了岑蓝,一把抱住了岑蓝旁边的小树。
“师祖……你怎么这么硬啊……”姜啸抱着树口齿不清地说。
岑蓝:……
她没忍住勾了勾嘴唇。
勾完她又想起了什么,压了下去,回手用容天法袍,卷起正在试图啃树的姜啸,飞快地从林中掠出。
这玉韵遗府,乃是玉韵地仙死后所留,里面没有什么好东西,都被那地仙生前败得差不多。且这遗府当中有他豢养的魔犬,攻击力实在惊人,因此被加了封印做了魔犬的笼子,并不适合门派用来历练弟子,放置在这偏远的山中,无人问津。
岑蓝带着姜啸很轻易地进了遗府,危机四伏处处杀机的机关和各种看似平常但是淬毒的植物,能让最最谨慎的人都中招。
可这些东西在岑蓝的眼里都是小孩玩的玩意,还是那种恶劣的屡教不改的小孩才会玩的劣质玩具。
她缓步行走在这遗府之中,闲庭信步得犹如在自己的登极峰。魔犬繁殖力惊人,被关在这笼子里面几年,失了主人看管,大抵是闲着没事胡乱交}配,数量竟然让岑蓝也惊讶了一瞬。
这些畜生食用的是秘境本身产出的一种肉感的菌类,个个膘肥体健壮若老牛,猩红着双眼流着涎水,感知到了外人侵入,成群结队地朝着岑蓝的方向过来。
岑蓝厌恶地皱眉,可脚步也只是微微一顿,待到那些恶犬嗓子发出浑浊的呜呜声音,龇牙靠近伏地身子准备攻击的时候,岑蓝周身的威压无声荡开,距离她近一些的瞬间如凡尘的烟花般爆开,成了飞散在空中的血雾。
远一些的威胁的低吼变成哀嚎,这东西倒不算蠢物,至少知道结队行动协同攻击,见状不妙,便即刻夹着尾巴跑到了远处,然后挤在一起朝着岑蓝的方向观察。
岑蓝懒得去理这些魔犬,径直走到了玉韵地仙居住的洞府当中,里面乃是一块天然的暖玉制成,到处触手生温,不染纤尘。
所有东西都是玉制,倒是颇为雅致,玉韵地仙乃是温玉成精,许是他死去之后,没有了玉精温养,这里乍一看还算完整,却到处都是细碎的裂痕了。
不过暂且落脚倒还是差强人意,岑蓝将姜啸从袖中甩出,扔在玉床之上,他本是有些意识的,但因为头撞在了床头的玉雕之上,哼了一声就昏死过去。
在弟子们到大火乌秘境之前,她得在这里陪姜啸待上几日,稳固他新进的阶,也等焦山那位的消息。
若这几日之内焦山那位联系她,她便将姜啸送入火乌秘境再赶去,若不联系,她便等姜啸历练结束与同行弟子回门派之时,自行去一次焦山。
姜啸估计要昏睡上一阵子,就算起身,他的五感尚未完全恢复,现在出去也是被魔犬撕扯吃掉的命。
这一次可不是阵法历练,真被撕了,岑蓝也没法把他拼得完好。
因此让他休息着,岑蓝百无聊赖的在这洞府中转悠。
玉韵地仙在修真界颇有些花名,因为本身是温玉成精,也生得一副如玉般的好相貌,可实际上是个实打实的花心人渣。
修真界中的合欢宗有一半女子与他谈过情,且这狗东西男女不忌荤素全吃,修为又高,风度翩翩,与他谈情过后的痴男怨女,打不过,也属实被他哄得不生怨恨,因此他名声臭到极致,却也实在算是声名大噪。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花东西色胆包天,在千年前修真界联手对战人间作恶的月炎地仙之时,将主意打到了岑蓝身上。
这玉韵地仙的本体是岑蓝亲手砸烂的,可惜了一块好玉。
岑蓝还记得他自诩风度地出言不逊之时,说了他洞府之中有可爱的狗狗,还有一大堆能让她蹂躏的好东西,最重要的是有一面姻缘镜,能够窥见姻缘,希望岑蓝去他洞府做客。
他当时笑得玉面俊朗,声若碎玉,“说不定我与仙子,乃是天定良缘。断肠仙子一名,在我听来,亦是让我喜爱到断肠。”
岑蓝当时刚破恶劫巅峰,本来就满心暴戾厌恶,连看自己都不顺眼,他正好撞上她暴走的时候,碎得稀巴烂。
没想到时隔这些年,她还真的来了,“可爱的狗狗”她看见了,但是岑蓝找到了他说的一整间屋子的好玩意,却陷入了无知和迷茫。
要知道岑蓝是个十足十的修炼痴,若不然她也不能集合百家之精,自创七情道。
她堪称修真界的活体藏书阁加法器库,可这屋子里面的许多东西,确确实实是她从未见过的。
满屋子琳琅玉器,岑蓝探测了下些许是有淬毒,但毒不是伤人害命的,而是春毒多些。
她渐渐有点看明白了,可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属实让人开眼界,她走近一个和男子……一样的陈列墙面前,有什么不该开的大门徐徐在她的面前打开了。
岑蓝不是个和玉韵一样天生的变态,可她正欲抬手毁去一切的时候,无意间打碎了一个留影玉,然后岑蓝便惊愕地看着留影跳出,犹如真人般的将他旁边奇怪形状的东西演示利用,语调轻佻挤眉弄眼,竟然是玉韵地仙本人留的影……
姜啸在温玉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岑蓝在玉韵密室待了一天一夜。
待到姜啸再度醒来的时候,一睁眼便对上了岑蓝好奇的视线。
不过他还有些头昏眼花,且腹内空荡荡的,饿得不行。
岑蓝召出了一把丹药给姜啸吃,又帮他调整好了状态。
“外面都是魔犬,很多,具体多少不知道,”岑蓝回想着她释放多少威压,以碾渣的魔犬数量和距离来推算,说,“魔犬的能力大抵和寻常宗门三境修士差不多,你如今修为对上五只以上就要跑。”
岑蓝说,“遗府当中带毒的东西很多,什么也不要乱碰,你要是真的不注意死透了,我也救不了你。待到将这遗府中的魔犬杀尽,你修为想来也足够稳固了。”
姜啸前所未有的神色凝重,一直以来他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毕竟阵法只是元神进入其中,死了有损伤,却不真的丧命。
但这一次不同,这是他真正的面对高阶魔物,死了没有重来的机会。
“我知道了师祖,打不过一定会跑的,”姜啸十分珍惜这额外历练的机会,于是说,“我现在已经恢复了,这就开始吧!”
他说着下地,岑蓝却伸手拦了他一下,“等等。”
她从袖口中拿出了两个指甲大小的玉夹子,中间被一根细细的链子连在一起。
姜啸问,“这是什么?”
岑蓝面上八风不动,并没有回答,而是伸手解开姜啸衣襟,给他把小夹子戴好。
姜啸给夹得差点叫出来,低头看了看,他根本没有见过这玩意。
实际上他何止没有见过这玩意,他的见识浅得犹如一张白纸,惊疑不定却下意识的不去忤逆岑蓝。
岑蓝欣赏了一会朱果白玉的结合,压下心中隐隐的作恶念头,一本正经道,“这个是我炼制的护心夹,能够替你抵挡致命攻击,检测你的心跳和活着的象征。”
岑蓝说,“嗯……以便我及时救你。”
姜啸顿时恍然大悟,一脸感动加感激,他毫不怀疑岑蓝说的,毕竟连小夹子的位置确实离心口很近也对得上。
于是他将衣服合拢,笑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师祖,你真好。”
他抱住岑蓝,在她的脸上连着亲了好几次,像个啄米的小鸡。
岑蓝笑了,这回是真的笑了。
恶劣的趣味得到满足,她也不抗拒亲近了,侧头也在姜啸的脸上亲了个带响的,“去吧,好好练习。”
于是姜啸出门,水深火热的和魔犬厮杀去了。他谨记岑蓝的嘱咐,对上五只以上绝不硬拼,跑跑杀杀,站在洞府之外的险处,山石嶙峋处,左右躲避,仗着魔犬只会跳不会飞,将这处山石利用得淋漓尽致。
少年的腰身实在是足够柔韧,岑蓝在洞府之内,趴在床上看着姜啸立在不足一拳大的石尖之上,上下翻飞,手中焚魂锏砸在魔犬身上,便会引来一阵哀叫,身姿翩若惊鸿,浓黑的长发随着动作跳跃,实在是鲜活。
岑蓝微微歪头,这样看着,他确确实实是有些可爱。尤其是他在偶然间衣服剐蹭到难言的护心夹之时,表情微微一凝,接着面色也会跟着弥散出诡异,耳根薄红,微咬唇瓣,称得上秀色可餐。
她好像终于找到了他的特别之处般,兴味十足地看着他和那些魔犬厮杀。
一整天,姜啸期间两次跌下山石,落入魔犬包围。虽有轻伤,但也及时逃出来,回到洞府的结界当中自我治愈过,隔着窗子喝了岑蓝递出去的水,眉眼带笑地与她说上几句话,便心满意足地再度去同魔犬厮杀。
日落月升,姜啸杀到精疲力尽,终于从外面回来了,他施了两次清洁术将自己弄干净,才走到了岑蓝的身边,环住了她。
“师祖,谢谢你。”
他知道岑蓝一直在看着他,定然是不放心他,且那护心夹,确实是画了符文的。在他跌进魔犬当中的时候,抵住了一个魔犬的撕咬,将其弹开了。
这般周密地护着他,姜啸如何能不欢喜。
岑蓝拍着他的脊背,笑着说,“你做得很好,利用周遭一切的东西,也是对战之时的必要武器。”
她说,“但是这里没有什么吃的东西,那魔犬虽肥,却是轻微带了些许毒素的,食用对身体没有好处,我随身带的丹药也所剩不多了,你只补充体力便好。”
她就给了姜啸三个药丸,姜啸不疑有他,吃了之后便又被岑蓝丢出去和魔犬对战。
“黑夜令五感降低,即便是大能修者,也不可能一丁点影响都没有,”岑蓝说,“你要练得黑夜被白天更加的灵活,这样哪怕你的对手只有那一丁点的迟疑,你都能大获全胜。”
岑蓝说的自然不是假的,但也不全是真的。姜啸练得大半夜拖着一条伤腿回来,岑蓝帮着他治愈,却没有再给他补充体力的丹药。
于是姜啸累得狠了,瘫在温玉床上,由着岑蓝以检查身体暗伤为由,又以她为他炼制了一些加强身体的小玩意为由,折腾得昏睡了过去。
岑蓝收手之后心满意足地在他身边闭眼,这一夜她是真的睡着了,虽然只睡了一个时辰,可完全失去意识和戒备的情况,还是让岑蓝在醒过来的瞬间,第一反应,便是扼住了她身边唯一的活体――姜啸的脖子!
夜还深着,遗府当中和外面的天黑天亮是一样的,现在丝毫没有光亮,甚至还能看到外面稀疏的星星。
姜啸大半夜的窒息而醒,本该惊坐而起,却一睁眼看到了近在迟尺的岑蓝,人还迷糊着,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便对着岑蓝笑出浅浅酒窝。
他抓着她的手腕摩挲了下,凑近亲吻了她的唇角。
“师祖……”
他呢喃一样,全身心的信任下,他竟然被扼着命门也很快再度睡着。
岑蓝感受到嘴角的温热,一触而离,她的手指一松,呼吸乱了一瞬。
姜啸再度睡着了,他睡着也无声无息,很乖。
岑蓝凑近他,看了好一会,那种完全失去意识又猛然惊醒的杀机,渐渐消散。
她伸手捏了捏姜啸无觉的侧脸,指尖点在他一笑起来就生出酒窝的位置,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她没睡,可这种状态也很神奇,她对姜啸的戒心已经低到了一个让她匪夷所思的程度。
岑蓝仔细地分析了一下,大部分原因来自姜啸本身的弱,对她造不成威胁,小部分来自他傻,生不出什么坏心眼,另一部分来自他们屡次亲近,已经快要习惯了。
岑蓝一直闭目到第二天早上,姜啸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乖乖地在岑蓝头天夜里放在床头的布巾中拿出了三粒药,当做早饭。
出门之前他又折了回来,看了“熟睡”的岑蓝好一会,屏息在她的嘴唇处虚虚地亲了下,怕弄醒她没敢落实,这才出去继续与魔犬厮杀。
岑蓝在他走后睁开眼,眼中全无睡意,但也没有什么戒备的情绪,一片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柔软和懒散。
姜啸今天换了地方,岑蓝在洞府处看不到他了,便去了玉韵地仙的密室,在那里果然寻到了一个玉镜,她便催动灵力寻找姜啸的影子。
他在水中站着,是这遗府后山的一处瀑布下,水到腰深,他肩头血水滚落,在水中形成一小片红,又很快被流动的水冲散。
他的前后左右都是魔犬,显然陷入了重围,连水边的林中都是蛰伏的魔犬,个个弓腰伏地,只待姜啸胆敢出水,便一哄而上,将他撕扯粉碎。
哦吼,这倒是有点麻烦了。
姜啸倒还算聪明,站在水中确实是暂时的脱身之法,魔犬在水中行动被大大限制,且他们若非过热,天生不喜水,不会轻易下水与姜啸厮杀。
可这也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魔犬聚集得越来越多,再僵持一会,它们就会知道姜啸寡不敌众,要一哄而上了。
岑蓝知道姜啸进境非常快,但是见到他遭遇此种险境,也不由得来了兴致。
她将这玉镜捧着出了密室,到了内室的温玉床上盘膝而坐,看热闹。
她曾经不知多少次陷入生死局,轻松逃脱的,脱掉一层皮的,甚至去了半条命奄奄一息的也有过。
这世上或许人人生来资质不同,修炼的速度有快有慢,可有一个至少是公平的,那便是想要对战的经验丰富,能够用最小的损伤逃脱险境,靠资质和脑子都是次要,最重要是要反复地练习。
因为很多时候,危机的时刻、生死一线之间,靠的是经年日久的本能,而非脑子。
岑蓝看着这种情况,想象了一下若是自己深陷其中,两息的功夫想出了不下三种逃生方式,最简单的就是潜水离去。
这种方式是损伤自身的可能性最小的,即便是魔犬同时一哄而上,也抵不住,它们到底是智力有限的蠢物。
它们越是想要撕碎姜啸,就越是焦急,越是焦急地扎在一起,姜啸不受伤逃离的可能就越大。
姜啸脑子不好显现在他不谙世事,但对战方面还算灵活,应该早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可他没有动,而是观察着周围,和魔犬对峙着,想来是不想跑……他不甘心得太明显了,还是想杀。
岑蓝在玉镜中看着他肩头不断滚落的水珠,笑了笑,许是她亲手带他的缘故,姜啸这路子倒是有点像她了。
就算是逃,也要让对手付出血的代价。
就在岑蓝这么想的时候,玉镜中的姜啸突然动了,他迅速朝着瀑布的方向跑了几步,魔犬见他动了也跟着跑起来,还有两只直接就等不及了跳到水中,张着大嘴朝着姜啸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