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这三个孩子再有那么一两个能够考中进士,哪怕是中了贡士,也可保鹿鸣书院往后三年生源不断。
申夫子跟陈夫子说,“明个鹿鸣宴你我都要过去,说不定这次来的帘官是你京中的老朋友,正好见见。”
陈夫子就是进士出身,年轻时在京城生活过一段时间,连恩师都在那儿,所以在京中有不少老友。
平时她忙于书院的事情分身无术不能回京,也只能借着三年一次的鹿鸣宴见见她们。
陈夫子道,“你我是她们的夫子,去倒是肯定要去的,就是不知道这次来的是她们中的哪一个。”
乡试放榜次日会举行鹿鸣宴,由当地的官吏主持,宴请之人除了中举的学子外,还有此次的内外帘官。
这些帘官会分散各县参加鹿鸣宴,不知道分到莲花县的是谁。再说帘官大抵明日早上能到,晚上还要回京复命,就是见面,能叙旧的时间也不多。
“明日就该知道了。”申夫子笑,扭头问身后的几个孩子,“贺眠呢?怎么不见她回来。”
“刚看完榜就回府了。”
这么大的喜事,是该先回去告之母父,能理解。
早上看完榜单从人群里出来的时候,天边刚有一线光亮。
贺眠脚步轻快,拉着林芽的手就往贺府跑,心情激动,觉得路旁街道上偶尔见到的早起商贩全都在看她这个科举人。
那种感受,就跟中了状元一样,像极了人生赢家!
她当年高考查分后都没有这种感觉。
那时候的她性格稍微沉闷些,也没什么朋友,查完分数往身后床上一躺,两眼放空,有种就该这么高分数的感觉,也没有别的其他情绪。
而如今却不一样。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贺眠觉得她鲜活了不少。
林芽跑不快,就陪她跑了两步便松开手,任由贺眠像个孩子一样狂欢。
街道尽头的天慢慢亮了起来,路上没有其他行人,贺眠像只螃蟹一样左右横行,一会儿正着走,一会儿倒着走。
她眼里光亮比天光还盛,跟离他十几步远的林芽大声喊,“芽芽,我考中举人了!”
就问你牛不牛批!
童试干翻了女主,乡试挂在了举人的尾巴上,简直开挂了一样。
林芽两只手背在身后慢慢走着,眼里全是背着光的贺眠,周遭街景建筑像是被虚化了,晨光中,只能看见连头发丝都带着光的她。
这时不知道打哪儿吹来了一阵桂花香,萦绕鼻尖,香味裹夹着清晨的风拂面而来,吹的林芽眼睛微眯,没忍住抬手摸摸胸口还没平息的心跳,惬意舒坦的露出笑来。
他觉得今天这个清晨的桂花香,这辈子怕是都忘不了了。
临近贺府,贺眠才平静下来。
徐氏站在府门口的台阶下迎接他,神色激动的比贺父还像个亲爹,“我的举人回来了!可高兴死我了!”
早上听说贺眠中举的时候,徐氏头发都没来得及梳,要知道他平时可注重自己的形象了。
他随意穿了衣服披散着头发就往松萝院走,迎上刚开门同样没来得及梳洗的贺父。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攥着彼此的双手,一时间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贺父想的是眠儿中了!
徐氏想的是家财稳了!
两人虽然想的完全不一样,但情绪是相同的。
“大办!必须大办!”徐氏跟贺眠说,“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去通知你娘回来了,不管她怎么说,今天晚上咱们府里都得好好办一场。”
举人啊!那可是举人!
都说穷秀才富举人,将来贺眠走的铁定是仕途路。而且有个举人姐姐,盼儿将来从商,可不得横着走?
徐氏现在算是对贺母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了更透彻的理解,庆幸自己醒悟的早,没只局限于眼前,一个劲往牛角尖里钻。
贺眠刚才已经兴奋完了,这会儿看着眉梢眼尾都是笑的徐氏开始装出不在意的模样,“低调,低调,这次没发挥好。”
多大点事儿,不就是举人吗,随便考考啦。
看她这得意模样,显然是已经忘了刚才是谁从倒数第一挨个往上看,还以为自己凉了。
林芽笑着看她,贺眠若有所感扭头跟他对视,没忍住伸手捏捏林芽的小脸,朝他眨了下眼睛,比了个“嘘”的手势。
刚才她那没出息的样子芽芽知道就行了,可不能往外说,谁还不要面子呢。
“眠儿。”贺父开口喊了一句,竟不知道往下该说些什么,没忍住又哭起来,实在是太高兴了。
“爹,我考中举人了,你以后就是举人的爹。”贺眠看向徐氏,“徐叔以后就是举人的徐叔。”
“好,好孩子。”徐氏莫名动容,许是因为贺眠没跟自己生分,又许是现在气氛太好。
“明个去参加鹿鸣宴,明天晚上你母亲差不多就该回来了。”徐氏事情安排的妥当,看着身后几人,这才有种一家子的感觉,“我让人去书院请两天假,先庆祝完咱们再回去念书。”
贺父笑,眼里全是贺眠,“好,都听你的。”
晚上贺母不在他们小小的庆祝一下,贺父还抿了两口酒,贺眠因为第二天有事,所以没敢喝。
翌日,翠螺早早的把贺眠叫了起来,收拾妥当先回书院,再跟夫子们一起去衙门。
鹿鸣宴就相当于公家办的升学庆功宴,如果可以的话,贺眠都想带林芽过去看看,可惜只有举人能去。
等到了书院后,贺眠看着站在陈夫子身旁的陈云孟,眼睛睁大,“他怎么也可以去?”
因为男主特权吗?
李绫离贺眠最近,轻声解释,“云孟是跟陈夫子一起去的,咱们这次的帘官听说是陈夫子的京中旧友,他正好跟着过去见见长辈。”
听起来好像没毛病,而且将来男女主不可能一直留在莲花县,这次京中来的帘官说不定就是开启京城地图的关键。
这么一想,贺眠倒是不觉得惊讶了。
李绫笑着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恭喜中举,昨个没见着你,没来得及说。”
她面容坦然,是真的为贺眠高兴。她们都是鹿鸣书院出去的,不该是竞争对手,而应是携手同行的朋友。将来万一有那个同朝为官的可能,也不能忘了心底这份同窗之谊。
“谢了。”贺眠笑,“也恭喜你。”
李绫这人是真的不错,可惜认识了陈云孟,将来要是能狠狠心,应该不至于被男主拖累。
贺眠正想着呢,肩膀被人轻轻撞了下,她扭头一看,是季九。
“说好去长长见识看贡院的,结果,就只有我认真了。”季九叹息,恨自己没有贺眠的那份脑子跟运气,伸手握拳轻轻朝她肩头捶了下,“你这次先替我去看看鹿鸣宴,下次我再去。”
贺眠看着她就想起来贺父说的事,那天季父去看望贺父的时候,说起季九,说她不小了,也到该娶夫郎的年龄。
娶夫啊……
娶什么夫!学习它不香吗!
贺眠手指动了动,抬起胳膊揽着季九的肩膀凑头问她,“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考中举人的?”
她一脸“独家方法过期不候”的表情。
季九瞬间激动起来,看向贺眠的眼睛都亮了,心说不亏是好姐妹!连考试法宝都舍得跟她分享。
“你说。”季九紧张的吞咽唾沫,对贺眠侧着耳朵,听的特别专注。
“学习这事,最忌讳用心不专,需要摒除杂念才行。”贺眠说的一脸认真,亏得她中了举人,否则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季九是一个字都不信。
“需要摒除什么杂念?”季九这人也没什么特殊爱好,就喜欢热闹跟赚银子,这也算杂念吗?
贺眠说,“比如感情。”她眨巴眼睛继续忽悠,“你可以先立个誓,比如先考中举人再成家,考不中就不成家。”
今年没考中就得再等三年,三年之后芽芽在哪儿都不确定呢,季九肯定能把他给忘了。
欲中举人,必先绝后?
“其实吧,我对举人也不是非考上不可。”她刚才就是随口说说,又不真指望走仕途,不至于这么绝吧,她爹还等着抱孙女呢。
贺眠瞬间用那种“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上进”的表情看着她。
“这事回头再说,你快点走吧。”季九看见马车过来,立马转移话题推她上车。
好家伙,为了学习不成家,贺眠真够狠的,怪不得天天对着林芽这么漂亮的小公子都能专心学习。
是个狼人。
贺眠没把人忽悠住,颇为遗憾的跟着申夫子和陈夫子她们坐进车里,往县衙的方向驶去。
今个来的帘官叫赵珍青,还真是陈夫子的好友之一,她见了陈夫子以及她身边的陈云孟后,免不得感慨时光荏苒。一眨眼,当初同过窗的好友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两人站在门口说话,白县令带着自己的儿子白殷殷从里面出来,笑道,“别都站在外头啊,鹿鸣宴马上开始了,咱们进去吧。”
她不动声色暗示身边的儿子,示意他多看看贺眠。这孩子是黑马,错过了这匹,下匹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县令明显对撮合白殷殷跟贺眠的事儿还没彻底死心。
之前殷殷不同意,肯定是不知道贺眠容貌昳丽文采过人,这回正好借着鹿鸣宴两个孩子好好认识认识。
白县令让白殷殷去试试,万一成了呢,总得给彼此一个机会啊。
第53章
“咱俩多久没见了,一眨眼连云孟都长成了少年。”赵珍青拍拍陈夫子的胳膊,一时间有太多的话想跟老友说,最后凝聚到嘴边只成了一句感慨,“这些年你怎么样?”
当初陈夫子决定回莲花县的时候,她们甚是惋惜。
京城那般繁华,满眼都是机会,寒门学子是削尖了脑袋才挤进去,结果她却说放下就放下,这种魄力,不是谁都有的。
可如今时隔多年再见,看着陈夫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容颜,赵珍青又羡慕起来。
“小地方,看着悠闲其实琐事也多,但跟京城比起来,还算平静,烦心事也少。”陈夫子问赵珍青,“你们在京城如何?老师近年身体可好?”
这两年师徒两人通信,全是报喜不报忧,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从京城来的赵珍青,陈夫子可不得好好问问。
“老师身体不如以前了,你也知道,毕竟年龄摆在那儿。”赵珍青略显犹豫,最终还是拍拍陈夫子的手,说,“若是有时间,便回去看看吧。她心里惦记着你,我们几个这次出来做帘官,她都叮嘱了一番,说见到你谁都不许提她身体的事儿,免得你跟阿荣挂念。”
阿荣便是陈夫子的夫郎,陈云孟的爹爹,同时也是两人恩师的侄儿,叔侄两人关系自幼亲厚。
听赵珍青这么说,陈夫子便知道老师身体这两年怕是不太好了。
“我回去跟阿荣商量一下。”陈夫子沉默了片刻,哑声说,“是该回去看看老师了。”
这次要是不去,下次再回去可能见到的就是副棺柩。
提到这个话题,两人间的气氛略显沉重压抑,还是白县令领人过来转移了注意力,指着跟前的贺眠李绫和沈蓉笙说,“这就是咱们莲花县今年新进的三位举人。”
“都这般年轻,真是前途无量啊。”赵珍青看着她们三人,甚是高兴,不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就多说了两句提点的话。
申夫子跟陈夫子都是自家夫子,自然不会在这种场合拘着她们,尤其是申夫子,更是直接明示几人,“白县令设宴定会用果酒招待,白家果酒在市面上可是无价的,都快去尝尝吧。”
陈夫子皱皱眉,跟着补充叮嘱,“莫要贪杯,少喝些,尤其是云孟。”
“我知道啦。”陈云孟杏眼弯弯,俏皮的吐吐舌头,跟赵珍青虚虚行了一礼,就迫不及待的追上前面三人。
“你瞧瞧他,哪里像个男子样?”陈夫子摇摇头,目露无奈。
赵珍青跟申夫子倒是劝她,“男孩子活泼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看着已经出落成少年模样的陈云孟,再看看旁边三位年轻的举人,赵珍青举起酒盅跟陈夫子碰了碰,揶揄的笑着问她,“云孟也不小了,可有想过给他说个什么样的妻主?”
她这意思很明显,暗示陈夫子可以从这三人里面挑一个给陈云孟当妻主。都是自己的学生,也放心。
陈夫子顺着她的目光朝那边看过去,就看见陈云孟举着酒杯要李绫给他倒酒,倒少了还要噘嘴。
她跟夫郎也不是没想过这事。
只是云孟性格开朗活泼,像女孩一样,平时跟女学子相处惯了,没有半分娇羞拘谨,以至于跟谁关系都不错,也看不出到底喜欢谁。
赵珍青指着给陈云孟倒酒的那个,“我瞧着她倒是不错,都是自己的学生,正好挑个知根知底的把云孟许出去,这样将来也放心。”
她指的那个正是李绫。
李绫跟陈云孟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弟,两人都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那个呢?”赵珍青又指向说话温柔带笑的沈蓉笙。
“这孩子倒是刻苦,功课也认真。”陈夫子笑了下,抬起下巴示意旁边的贺眠,“你怎么没指她?”
这三人在鹿鸣书院里都极为出色,但要是比起容貌,贺眠其实才是最出彩的那个。
“她跟云孟不合适。”赵珍青说,“你看,云孟跟身边两人都说了话,唯独没理她。”
要么是喜欢,故意不理她引起对方的注意力。要么是讨厌,这才懒得同她说话。
以陈云孟的性格,应当是后者。
陈云孟其实也想跟贺眠说话,只是因为上次蹴鞠的那事,他心里对贺眠莫名有些畏惧,每次想上前跟她说话的时候都会想起来那只擦着自己脸颊飞过的球。
若是再偏一分,那球就砸在了他脸上。
陈云孟能清晰的感觉到贺眠那一脚就是冲着他来的,所以这些日子轻易都不过去招惹她,只敢跟沈蓉笙和李绫说话。
“那孩子是童试的案首。”陈夫子看向赵珍青,“我跟老申都以为她今年不会中,谁想她倒是争气,挂在了桂榜的尾巴上。”
她这么一说赵珍青倒是微微惊诧,“既是童试的案首,为何堪堪考上举人?”
这事白县令最有发言权,她让主簿把贺眠的卷子拿过来给赵珍青看,免得旁人说自己阅卷不公。
“字虽丑了些,但内容颇有灵气,堪得案首。”赵珍青扫了一遍,点头夸赞,“不错,不错。”
申夫子笑着说,“这孩子跟别人不一样,今年年初才开窍,底子不扎实,靠那股子灵气得个案首还行,真要是考起乡试来,还是李绫沈蓉笙这些功底扎实的学子更有把握。”
才开窍?
赵珍青看向自己坐在桌子边的贺眠,有些难以置信。
这三个孩子都不错,她劝陈夫子仔细挑选,趁早给自己儿子留一个。再说娶了陈云孟对方也不吃亏,陈夫子在京中又不是没有人脉关系,她靠着陈夫子,也能少奋斗好几年。
陈夫子摆摆手,示意先不说这些,举着酒杯跟申夫子和赵珍青聊起了别的事情。
刚才赵珍青说替陈云孟选妻主的时候,白县令就捏了一把汗,生怕挑中了贺眠。
这块璞玉,她私心里还是想留给自家儿子。
白县令让人去把白殷殷叫出来,他刚才就露了个脸就又回去了,像什么样子,“席上就陈公子一个男子,让殷殷出来陪陪他,再说她们几个都是鹿鸣书院的,聚在一起也有话聊。”
跟别人可以没话聊,但跟贺眠可以有。
白殷殷出来的时候明显情绪不高,先跟赵珍青和两位夫子见过礼后,才被母亲用眼神催促着往贺眠那边走。
他上次分明已经跟母亲把话挑的明明白白,说他对贺眠没那个意思,偏偏母亲还不死心。
白殷殷不喜欢贺眠这样的女人,尤其是她身边还总是跟着个牙尖嘴利最会装柔弱的林芽。
比起贺眠,白殷殷倒是喜欢沈蓉笙那样的。他眸光转动,正好看见端着果酒跟陈云孟说话的沈蓉笙,她气质温文尔雅,耐心十足,笑起来的时候总是让人如沐春风。
再看看贺眠,就知道吃喝。
白殷殷自我安慰,能让自己母亲赞不绝口的人,应该有她的优点。许是自己先前狭隘了呢,只看见贺眠不好的一面。
作为莲花县最有才气的男子,自己不应该这么片面的看人,而应该多了解两次,哪怕不喜欢,也不能对她有所偏见。
白殷殷过来的时候,贺眠正在小口抿果酒,抿一口眼睛亮起一分。
申夫子说的不错,这酒果真一绝!
也不知道白县令是从哪儿弄来的,特别清甜,果味十足,酒气很淡。
再配合着面前小碟里的桂花糕,的确别有一番味道。
贺眠啧了一声,再次后悔芽芽没能过来。这玩意她都是第一次尝到,芽芽肯定也没见过。
“贺眠,你怎么自己坐在这儿?”白殷殷拿出尽地主之谊的姿态,毕竟这衙门就是他家,他看贺眠独自一人,过来寒暄两句打个招呼也很正常。
贺眠听见声音疑惑的扭头看他,又左右环视一圈,纳闷道,“我难道不应该坐在这儿吗?”
她是新进举人,这是鹿鸣宴,她不坐在这儿,难道要坐在桌子底下?
知道母亲在远处偷偷看向这边,白殷殷深吸了一口气,确保自己能够心平气和的继续跟贺眠说话。
“我是问你怎么不跟她们说话,”白殷殷看向沈蓉笙她们。
贺眠眨巴眼睛,这事不是很明显吗?自己不跟她们说话,当然是因为跟她们无话可说啊!
白殷殷显然不能理解,皱眉轻声说,“为何别人都有朋友,就你没有?人还是应该多交朋友才是,要是其他人不理你,你就反思一下你是不是做了她们不喜欢的事情,及时改正,这样她们才愿意理你。”
贺眠被这三观震惊的目瞪口呆,端着酒杯扭头看向白殷殷。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方垂眸倾听,一方抬头微笑,在外人看来男貌女才,格外和谐。
白县令欣慰极了,跟旁边的心腹主簿说,“殷殷就是口不对心,我就说贺眠是个好孩子,只要多了解了解定会喜欢她。你瞧瞧,这两人站在一起多般配啊。”
看着远处的两个孩子,白县令心里已经在挑选合适的日子上门跟贺母说这事了。
就在白县令算完今年所剩不多的好日子后,再抬头时就看见白殷殷气的捂着胸口扭头走了。
走,走了?
怎么回事啊?
其实贺眠也没说什么,就是用白殷殷的话又反问了他一遍,“照你这个说法,我不喜欢你,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你做了什么让我讨厌的事情?你要是不及时改正,那就是你的错。”
白殷殷怔怔的睁大眼睛,她凭什么对自己指手画脚?
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过来!
这要是沈蓉笙,绝对不会说出这样讨人嫌的话。
他扭头看向远处的母亲,表示自己刚才已经了解过贺眠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了解一辈子,他俩也不合适。
白县令看着朝沈蓉笙走过去的儿子,略微叹息一声,心里格外遗憾。
要她这个当母亲的看来,比起沈蓉笙这样温柔不懂拒绝的人,她更欣赏贺眠的有话直说,这样的人哪怕将来出去,殷殷自己守在后院中也会放心。
可惜了,没这个缘分。
鹿鸣宴进行到下午才结束,贺母晚上回来,贺眠跟夫子请了两天的假然后直接回了贺府。
贺眠临走之前,去找了趟白县令。
白县令看着面前贺眠微微泛红的脸,心里本来已经熄灭的小火苗又蹭蹭蹭的燃了起来。
难不成贺眠对殷殷有意思?
瞧这害羞局促的模样。
“有何事尽管说,我肯定帮你。”白县令暗自决定,只要贺眠开口,她就替殷殷把这事先给定下!
“真的?”贺眠眼睛一亮,“那我可就直说了。”
贺眠顶着白县令鼓励的视线,笑着开口,“您那果酒哪儿买的?我也想买点带回去给芽芽尝尝,他今天没能过来,喝不到。”
白县令,“……”
感情你脸上的红色是果酒喝多了?
白县令仿佛看见心里那簇本就微弱的小火苗,被贺眠兜头倒下的一盆冷水浇灭的干干净净,半点火星都不留。
贺眠酒量还行,就是容易上脸,说到底果酒酒精含量再低那也是酒,她自己坐那儿喝了一小壶,这会儿才显得脸色微醺。
这酒是白县令夫郎自己酿的,用来招待贵客,这会儿她对两人的亲事彻底死心,也没心情多说什么,直接让人去后面取了一小壶让贺眠带回去。
马车将贺眠送到贺府门口,她直接从车上跳下来朝云绿院跑过去,想给芽芽尝尝这果酒。
每次得了什么新鲜玩意,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她头一个想到的都是芽芽。他有没有见过,他有没有尝过,他要是也在该多好。
云绿院就在眼前,贺眠却慢慢停下脚步。她怔怔的看着那个熟悉的小院,握紧手里的那一小壶酒。
许是酒已经醒了,她这会儿觉得刚才脸色的热意顺着呼吸蔓延到了心底,像是泡在温水里,整颗心都是柔软的。
“芽芽。”贺眠抬手敲小院的门。
林芽就在院子里,之前种的那些花到了秋季多数都凋零了,只剩下冷清萧瑟的花骨朵。
他趁着今日有空,便带着绿雪去移栽了几株菊花。
这会儿听见动静起身过来,看见是贺眠回来了,漂亮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你干什么呢?”贺眠进来,看着林芽手上的泥土,“怎么弄的到处都是泥。”
“芽儿问叔父要了两盆秋菊,正想着种在这院子里。”林芽歪头看着贺眠微醺的脸,眼里全是笑,摊开白嫩的掌心,给她看上面的泥,像是不介意的说,“姐姐知道的,芽儿不太会弄这些,这才笨手笨脚。”
他小脸明亮,“但姐姐你看,芽儿种了菊花,这样只要姐姐过来云绿院,就能看到花了。”
贺眠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果然看到几株颜色不同的菊花。
好看是好看,但味道不好闻。贺眠忍着没说,毕竟林芽眼巴巴的看着她呢。
“你先别弄了,我给你带了好喝的。”贺眠满脸邀功的抬手给他看手里的果酒,“味道特别甜,我就问白县令要了一小瓶带回来给你尝尝。”
特意给他带回来的吗?
林芽微微怔住,心里像是被人用柔软的指腹轻轻蹭了一下,又软又麻。他眼睫煽动轻声问,“只有芽儿有吗?还是给叔父也带了。”
叔、父?
对呀!她怎么把她爹给忘了!
贺父没事也爱抿两口小酒啊。
贺眠猛的回神,彻底醒酒,眨巴两下眼睛,眼神飘忽不定。
“太少了,就够一个人喝的。”贺眠心虚的嘀咕一声,低头将木塞拔掉,壶中清甜香味溢出。
她抬头看林芽,“你快尝尝。”
“真的不辣吗?”林芽眸光闪烁,故意轻蹙眉头说,“芽儿可听说酒的味道特别辛辣。”
“就说你没尝过吧,”贺眠得意起来,庆幸给芽芽带了,“这个特别甜。”
她低头轻轻抿了一小口,没敢多喝,“你看,一点都不辣,特别甜。”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林芽巴掌大的小脸在自己面前忽然放大,贴了上来。
贺眠,“!”
林芽趁贺眠将酒壶从嘴边拿开的那一瞬间,忽然两只手张开,踮脚闭上眼睛朝她湿润的唇瓣亲了一下。
贺眠顿时僵在原地,眼睛睁大。
林芽慢慢退回去,舔了舔嘴唇,脸色比喝了酒的贺眠还要红,轻声说,“果然好甜。”
贺眠怔怔的看着林芽,他红着脸低头抠自己掌心里的泥,眼睫像只振翅的黑色蝴蝶,不停的煽动,跟刚才二话不说上来就亲的他好像不是一个人。
贺眠抬手摸着自己的嘴唇,心跳声鼓动耳膜,整个人跟失忆了一样脑子一片空白。
她跟芽芽刚才,亲嘴了!
第54章
贺母也是回来后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先是邹氏带人来闹的有惊无险,再到贺眠考中举人,心情可谓一波三折。
看着桌上林母先前送来的包袱,猜想着林芽的身份,贺母回来路上的巨大惊喜已经平静下来,微微皱眉有了别的打算。
她对贺眠的期望原本只是考中秀才光耀门楣就行,也没指望她真的登上天子堂走仕途路,可如今她头次考乡试就中了举人,说明真是当官的命。
贺母跟贺父商量一下,让贡眉把贺眠叫过来。
“这事本来没打算跟你说的,”贺母示意贺眠坐下,“但你也不小了,不能再拿你当个孩子对待,有些事应该告诉你。”
贺眠看贺母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莫名有些紧张,扭头看向旁边的贺父。
怎么着,她果然有别的身份是不是?
她就说自己怎么可能真就是个炮灰。
顶着贺眠期待的目光,贺父怔了一下。
“今天要跟你说的这事跟芽儿有关,”贺父轻声说,“眠儿,芽儿不是我兄长的亲生儿子。”
“?!”
贺眠先是一愣,紧接着倒抽了口凉气,瞳仁收缩,有种狗血迎面泼来的窒息觉。
卧艹,难不成我俩真是亲姐弟!
这么刺激的吗?
贺眠头脑发懵,掌心冰凉。可她刚才还跟芽芽嘴碰嘴呢……
贺父继续说,“芽儿其实是我兄长捡来的。”
贺眠,“……”
贺眠瞬间松了口气,心脏扑通乱跳,显然吓得不轻,抚着胸口,“爹你怎么说话大喘气。”
她缓了缓,语气疑惑,“芽芽是被捡来的?”
原书中对林芽只有一句话的描写,往后再也没提过,包括贺眠作为配角都没有太多戏份。
所以这事她倒是还真不知道。
可能是自己穿书之后,书中世界关于她带来的改变自动修补完善了。林芽没死,她跟贺府也没被炮灰,所以才有了这些隐藏的后续剧情。
贺父点点头,将当年自己兄长捡到林芽的事情跟贺眠说了一遍。那时候林父曾把孩子带来过贺府,让当时的县令帮忙寻找是谁家丢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