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淡淡的,像是在陈述事实。
林芽怔怔的抬头,眸光闪动,心脏猛的收紧,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林芽刚才掉的眼泪是假的,这会儿却真真的红了眼眶,轻轻吸着鼻子。不知道是因为贺眠的话,还是因为她的举动。
事情已经解决,在外人看来林芽做事漂亮,得到大家的好感不说,还让众学子们因此得到福利,简直就是赢家。
但贺眠就是觉得他受委屈了。
陈云孟是书中男主,就算他做事冲动没有脑子那也自带光环,让周围的人选择维护他。
可林芽不是,林芽就是书中被一笔带过的小角色,连个配角都不算。
就像刚才,林芽如果是主角,他就不用考虑那么多,拿出书法集后就能直接打陈云孟的脸,根本不用在乎事后别人怎么想他,只因为他是主角不需要在乎这些。
但林芽不是。
刚才他的做法贺眠全都能看懂,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像是卡了根刺,怎么都不舒坦。
所以她才伸手把林芽的手摁下去,该挨打的人是陈云孟,不是她家芽芽,哪怕是做做样子都不能真把手伸出去,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
配角活的真是太难了。
她以后可得好好护着自家的宝藏弟弟。
林芽眼睫煽动,慢慢垂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嘴角却带着笑。
他伸手轻轻攥着贺眠的衣角,瓮声瓮气的问,“姐姐,芽儿想哭,可以抱你一下吗?”
贺眠凑近往他脸上看了看,大方的点头说,“行,抱吧。”
林芽额头这才抵在贺眠肩膀上,伸手想抱她的腰又碍于是在讲堂不能挤她怀里,只得这么虚虚的靠着,轻声抽噎吸气。
从今往后,他也是有人护短有人疼的了。
刚才李绫对陈云孟的维护林芽不是不羡慕的,就连以严肃公正出名的陈夫子,也没真把二十个戒尺打在自家儿子手上,而是选择顺着他递的台阶就势下来。
陈云孟能有今天这个性子全是身边人娇惯出来的,任性肆意随心所欲,但又不够心思深沉精于算计。
不像他,活的小心翼翼,处处心机。
林芽额头在贺眠肩膀上蹭了蹭,跟只撒娇的猫儿一样,心里酸酸软软的。
“芽芽,”贺眠犹豫犹豫的侧头喊他,林芽闷闷的用鼻音软软嗯了声,乖的不行,然后就听她说,“咱哭归哭,但能不能别把鼻涕蹭我衣服上啊?”
感情她先前凑近了看林芽,就是看他有没有流鼻涕?
“……”好好的气氛瞬间没了。
林芽从她怀里退出来,刚才心里的那股子难受被贺眠的话冲击的荡然无存,捡都捡不起来。
他故意做出委屈模样,“姐姐是越发嫌弃芽儿了。”
“先是说牵手出汗,后有背芽儿下山嫌芽儿重,现在连肩膀都不让芽儿蹭了。”他细数贺眠的条条“罪状”,作势要跟她好好掰扯掰扯。
“不嫌弃不嫌弃,我开玩笑的,让你蹭,怎么蹭都行。”贺眠怕他说个没完,立马赔罪,毫不犹豫。
她讨好的伸手给林芽擦眼泪,只是指尖擦触到他眼尾泪痣的时候心尖莫名一颤,像是有股微弱的电流滑过。
贺眠也没当回事,反而是狗胆横生,顺势伸手捏了捏林芽的脸蛋。
滑滑的,嫩嫩的。
林芽很瘦,但脸上却不是皮包骨头,反而是带点小肉的瓜子脸,手感极佳。
上回没能摸到可让贺眠遗憾了好半天,这次可算是有了机会。
“居然擦不掉!”贺眠惊诧的看看自己的大拇指,上面没有半点粉痕。
什么材质,这么好用!
她眼里兴趣更盛,不死心的两只手一起搓,搓没搓掉粉不清楚,反正林芽的脸是越来越红。
林芽默默的看着贺眠,完全不明白是什么导致刚才温情脉脉的擦眼泪变成了现在的搓脸?
再看贺眠,语气高兴,“芽芽咱们将来开个胭脂铺吧,就卖你脸上这个材质的脂粉,保证赚钱。”
读个什么书,赚钱它不香吗?
贺眠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原来在这么落后的世界里都已经有这么好的脂粉了!
既防水又防搓,不是一般的好用,而且还自带腮红的害羞效果,简直绝了!
林芽觉得贺眠才是真的绝了。
试问有哪个女子会像她这样对着男子的脸说上手摸就上手摸的?
还一脸坦然,毫不心虚。
耍流氓都耍的理直气壮。
林芽脖子都红了,把贺眠恨不得黏在自己脸上的手拉下来,“芽儿没涂脂粉。”
他是天生丽质。
林芽红着脸看向惊在原地的贺眠,等她夸自己皮肤好底子好。
他就是不涂脂抹粉也比陈云孟好看。
“真的?”贺眠半信半疑的再次凑过去看他的脸,鼻尖几乎抵着林芽的鼻尖,离他极近,两人的呼吸无声息的交织在一起。
“姐,姐姐。”林芽突然心跳加快,眼睫轻颤,眸光闪烁,要不是身后是桌子退无可退,恐怕会忍不住的往后躲。
太近了,近到他都不敢呼吸。
林芽都以为贺眠会做点什么的时候,谁知道她就说了声,“牛批!”
贺眠目露羡慕,“连毛孔都没有。”太让人嫉妒了。
然后呢?
林芽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贺眠摇头咋舌退回去。
她脸上还交织着“开脂粉铺子赚钱想法失败的遗憾”以及对他“皮肤这么好的羡慕”。
就是,一、句、夸、奖、都、没、有!
林芽深吸口气抿抿唇,攥紧指尖,不死心的试探着问,“姐姐对芽儿这么感兴趣,”他话赶着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是不是喜欢芽儿啊?”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芽的心脏短暂的停跳了那么一两拍,自己先愣住了。
也是问出口了,林芽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对贺眠究竟是什么感情。
他茫然的怔在原地,脸蛋后知后觉的烧起来,滚烫的很。
贺眠对此却毫无所觉,坐下来重新捡起桌上的书本。
听到林芽这么问,头都没抬,实诚的不行,“嗯,很感兴趣。”
主要是对那张脸,不仅很感兴趣还很羡慕。
林芽脸比刚才还红了,视线都不好意思往贺眠身上看,只盯着面前的书桌。
“那姐姐喜欢芽儿吗?或者,或者芽儿这样的男子?”他声音很轻,说出来的话烫的舌尖发卷,吐字含糊不清。
好在贺眠听力绝佳,她重重点头,在林芽明亮眸子的注视下,掰着手指头说,“除了喜欢你,我还喜欢睡觉跟吃花生米。”
尤其是她贺府厨子炸的花生米,那叫一个香啊!
“……”林芽满心躁动瞬间冷却下来。
你以后跟花生米过去吧!
他面无表情的坐在沉浸在花生米里的贺眠旁边,觉得刚才乱扑腾的心脏肯定是错觉。


第22章
四月底的时候,鹿鸣书院休假几日,说要修葺屋顶,迎接夏雨。
老竹接到通知的时候早早的就让人驾车等在门口,免得回头车马太多挤不进去。
每次放假的时候,鹿鸣书院门外的空地上都会停满各种前来接人的马车,时常堵的水泄不通。
“眠主子,盼主子,林芽少爷,这儿!”老竹在书院外挤挤挨挨的人群里踮脚挥手大声喊。
书院木门打开,学子们提着包袱从里面出来,各自根据马车上的标记找到自家的车马。
贺眠个子高,一眼就看见了贺府挂在马车上写着“贺”字的灯笼,伸手拉住旁边的林芽,“走,竹姨在那儿呢。”
绿雪跟翠螺拿着行李紧紧跟在后面,生怕被人群挤散。
好不容易上了马车,老竹笑呵呵的说,“主君一直惦记着你俩,平日总是念叨,说不知道你们在书院里过的好不好。这不,知道你们要回来后,从昨天就开始问我你们什么时辰能到家。”
说话的功夫,贺盼也被平时照顾她的仆人抱着走了过来。
贺眠笑她萝卜头。就她这个小个子,要是没人抱着根本挤不出去。
贺盼瞪她,闷声掀开帘子钻进马车里。
三人一辆马车,贺眠跟林芽来得早面朝车门背靠车厢并肩坐着。贺盼蹲在外头犹豫了瞬间,还是选择坐在贺眠的右手边,远离那边的林芽。
显然上回被他生生气哭的事儿给贺盼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这段时间在书院同处一个讲堂里,贺盼也不跟贺眠和林芽说话,天天装作不认识这两人。
“可曾留了功课,还有没有漏带的东西?”老竹细心询问三人,要是没有其他事情就可以直接回去了。
听她提起这事,贺盼像是找回了场子,小小年轻一派老成模样,目露不屑言语嘲笑,语气轻描淡写的,“就留了几篇文章,特别少。不像有的人字写的丑,被夫子罚了回家抄字帖。”
老竹目露疑惑,视线直接就落在了贺眠身上,没有半点迟疑。
“……”,贺眠挺直腰背,眨巴眼睛看着她,“竹姨这里面坐了三个人呢,除了贺盼还有我跟芽芽,你要不要重新猜猜这个‘有的人’是谁?”
别上来就看我啊,我不要面子的吗!
老竹笑了,“可老妇觉得不像是林芽少爷。”
扎心了。
贺眠瞬间面无表情,生无可恋的往身后的车厢上一靠。
都说字如其人,她长得那么好看,竹姨怎么打眼扫过就知道被罚写字帖的人是她?
老竹解释道,“因为上回林芽少爷的字老妇见过。”
就是贺眠敲诈徐氏给她屋里换物件那回,她口述林芽手记,后来这单子被徐氏作为告状的证据送到了贺母面前。
那时候老竹就听家主夸了句,说这字写的不错,一看就不是出自贺眠的手。
说起写字,贺眠也很郁闷,她写了那么多年的硬笔字突然要学软笔,半点都不适应,穿书的时候也没给她附赠这个技能点啊。
临走前,夫子们留了好几篇文章作为假期功课,同时叮嘱部分即将迎接童试的学子们,学习莫要懈怠,能不能考上秀才可就看这几个月的努力了。
要是错过这回,那之后的秋闱春闱也就跟她们无缘了。
今年六月份贺眠同样要参加童试,以前的原主也不是没去考过,只是每回都是去熟悉考场凑人数的。
可这次不同了,贺眠落水后开窍不少,让夫子们重新燃起希望。
申夫子特意给贺眠拿了厚厚的几本自己跟陈夫子写的字帖让她先描红再临帖。
书院里两人的字体是最适合应试的馆阁体,跟各种书法比起来也较为好学,特别适合写的一手烂字的她。
贺眠脑子灵活读书好用,但字写的不行。哪怕是她五岁的庶妹贺盼,字也没她写的丑。
看着就跟个初学者似的,撇不是撇,捺不是捺,手腕无力,字体无神,被申夫子好一通嫌弃。
这个假期里,贺眠除了要写文章还硬生生的比人家多了几本字帖。
林芽字比她写的秀气漂亮,连贺盼都比她写的工整干净,全马车里就她最菜。
入学前贺眠一度以为芽芽才是学渣,自己还暗自决定要带他奋进,可这短短一个月下来,她才发现人家其实是个学霸。
贺眠自闭的靠着马车车壁往嘴里塞零嘴,嘀嘀咕咕说她就是个点心废物,只会吃点心的小废物。
“姐姐别这么说,”林芽侧身安慰她,目光真诚,语气认真,“申夫子不是夸了姐姐文章见解独特很有想法吗,这便是旁人没有的优点。”
是的,只是夸完又补充了一句,“可惜,被这手烂字给毁了。”
马车绕过主街道抄近路走,没多大会儿就到了贺府门口。
贺父跟徐氏都等在那儿,翘首以盼,等着接各自的孩子。快一个月没见了,都想的慌。
马车停下,贺眠掀开帘子从车里钻出来,抬头看着熟悉的贺府跟车前眼睛通红的贺父,心里竟真有种回家的感觉。
“眠儿,快下来让爹爹看看瘦了没有。”贺父走上前双手握住贺眠的胳膊捏了捏,关心的目光上下打量她,“瘦了,回家可得好好补补。”
随后他又抬头看向被绿雪扶下马车的林芽,眼眶更红了,“芽儿瘦的更多,小脸越发的清减了。”
胡说,芽芽才没瘦呢。贺眠无声反驳。
书院伙食其实还可以,顿顿有荤腥。而且偶尔别的学子有了零嘴吃食还会分享给林芽,他怎么可能会瘦!
自从上回抄书事件后,陈云孟就单方面不跟林芽说话了,哪怕住在同一斋舍,也当做他不在。但这丝毫不影响林芽因为那件事收获了一波好人缘。
“叔父,”林芽看到贺父后也是眼眶泛红,鼻子轻轻吸气,声音低柔乖顺,“芽儿在书院过的极好,只是格外想您。”
怎么可能过的很好。贺父心疼死了,上前握住林芽的双手,想跟他说书院哪里能有家里过的舒坦,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贺眠就挤了进来。
“就是,你看他在书院过的多好,”贺眠伸手捏了把林芽的脸蛋,给贺父展示,“爹你仔细看看,这小脸白里透粉,哪里瘦了?”
这气色可比之前在贺府的时候红润多了。
她旁若无人的亲昵动作看的贺父目瞪口呆,惊诧道,“你这孩子说归说,怎么还就上手捏起来了呢?”
他连忙把贺眠的手扯下来,不赞同的皱起眉头,“芽芽可是男子,这脸哪是你说摸就摸的,不懂事。”
两人可都十三四岁了,早就到男女之防的年纪,这举动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指不定传成什么样。
贺父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徐氏,就怕他在背后乱说话。
“盼儿,咱们回去。”徐氏从马车上把贺盼抱下来,父女两人手牵手进府,全程没往这边看一眼。
贺母不在,他现在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往常徐氏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在外面总会装装贤惠温柔的样子,给别人留个好印象,今天这是怎么了?
贺眠头回见他这么高冷还挺稀罕,好奇的问贺父,“徐叔看着好像不高兴啊。”
“管他作甚,”贺父撇了眼徐氏的背影,自己心情倒是挺好,跟贺眠和林芽说,“家里来人了,待会儿你俩跟我一起去见客。”
这两天徐氏过的当然不开心,因为府里来了客人,而且是自己和贺母的旧识,徐氏这个侧室在旁边完全说不上话,他能不郁闷吗。
想起徐氏吃瘪的模样,贺父就心情愉快,一手牵着一个往府里走,还不忘叮嘱旁边的林芽,“芽儿可别惯着眠儿,下次她要是敢再摸你脸你就同我说,我罚她。”
哪怕是亲姐弟,这个年龄举动也该避嫌了。
林芽长睫煽动,目光单纯,轻声说,“叔父,姐姐只是同芽儿亲近而已,不碍事的。”
什么不碍事,你这是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贺父想起什么,叹息一声,目露怜惜的说了句,“傻孩子。”
也不怪林芽,他爹爹走的早又没人教他这些。
“就是,我俩又不是外人,捏脸怎么了?”贺眠理直气壮,“是吧芽芽。”
就她俩这关系,就差睡一个被窝了,捏个脸怎么了?
这不是外人不外人的事情。贺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两人解释。
他俩处的亲昵这是好事,将来芽儿出嫁后眠儿这个当姐姐的能给他撑腰。
自己若是把男女界限划的太清楚,怕是会让原本没有多想的两人生出间隙,反而生疏起来。
贺父颇为头疼,看着完全不懂男女之事的贺眠,再想想早上妻主跟他提起的那件事情,觉得怕是难成。
妻主打算给眠儿说门亲事。
昨天两人的好友张母路过莲花县去别的地方探亲,正好顺路来看看他俩,还把儿子张叶带来了。
那孩子只比贺眠小一岁,年纪跟林芽差不多大。
张母跟贺母聊起孩子的时候,默契的想到一块去了,那就是两家知根知底的又关系那么好,不如结个亲家得了。
再说两个孩子以前五六岁的时候也曾见过,玩的还挺好。只是后来张家因为生意搬去了别的地方,就没再碰过面。
“眠儿,你可还记得以前跟你一起放过风筝的叶儿,就是你张姨家的儿子?”贺父看向贺眠,试探着问。
张叶?
贺眠仔细想了想,书上对这个名字好像连半句介绍都没有。
“不记得。”她摇头。
林芽闻言却眸光微动,侧头看向贺父。
他不可能平白无故问起这事,肯定跟府上来的客人有关。
贺父显然也觉得她肯定忘了,毕竟那时候还小。
他跟贺眠和林芽说起府里来的是谁,只是没把两家想结亲的事情说出来。
贺母陪着张家三口人在松萝院的正厅里喝茶,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扭头朝张母说道,“看来是回来了。”
三人笑而不语的看向旁边的张叶。
张叶身子后撤坐在椅子上,两只脚不安分的动来动去,被张父提醒了数次都停不下来,圆溜溜的眼睛朝外看,格外好奇贺家女儿长得如何。
娘亲跟爹爹近两年打算回莲花县定居,所以就想给他在本地说门亲事,思来想去都觉得贺家合适。
虽然没明说,可张叶却知道她们的打算,想着若是贺眠好看还行,若是不好看那便说什么都不嫁。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口。贺父先进来,贺眠和林芽跟在他后面。
张叶听见动静抬头同时朝两人看去,不安分的脚尖瞬间抵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眼睛惊艳到舍不得眨巴。
天啊!这两人怎么都长得那么好看,跟对从画上走下来的璧人似的!
尤其是旁边的男子,生的白皙眼睛漂亮,精巧的泪痣点在眼尾更是为那张脸增添不少光彩。
一时间张叶都不知道该分神先去看谁,眼睛都不够用了。
张叶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时候,林芽也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撇了眼坐在正厅里的少年。
对方身形娇小,长了张讨喜的娃娃脸,圆溜溜的眼睛跟黑色的宝石一样,光看着就很可爱。
张父瞧见自家儿子这个没出息的样子,笑着看向张母跟贺家妻夫。
双方家长对视一笑点点头,心里觉得至少稳了大半。
“来,眠儿芽儿,见过你张姨一家。”贺母让两人上前打招呼,同时顺势介绍了林芽。
“这孩子生的可真好看。”张父没忍住夸了句,从腕子上褪下支成色极好的红玛瑙镯子戴到林芽手上,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欢。
林芽眼睫颤动,轻声道谢,心里却无半分欢喜。
“行了,别拘着孩子们,让他们出去玩吧,咱们几个年长的在屋里说说话聊聊天。”张母笑着看向贺母,见她也正有此意就让张叶跟贺眠和林芽出去。
这个季节正是踏青放风筝的好时节,也适合年轻人培养感情。
张叶也不害羞,从椅子上下来,开开心心的看向两人,自来熟的拉起林芽往外走。
从松萝院到外面花园不过片刻功夫,张叶就已经亲昵的喊林芽叫做芽芽,喊贺眠是贺眠姐姐了。
林芽微微抿唇,半垂的眼睫煽动,目光落在自己被张叶牵着的手上,心里觉得不舒服,不动声色的把手抽了回来。
他垂眸摩挲腕子上的玛瑙镯子,想把它拿掉。
“贺眠姐姐,咱们出去玩吧?”张叶完全没察觉到不对,两手相握放在嘴巴边,宝石似的黑亮眸子中露出浓浓的兴趣,让人不忍心拒绝,“芽芽,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
“不好。”
毫不留情的拒绝声响起。
林芽愣在原地,连忙伸手虚捂着嘴,以为是自己下意识的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但仔细想想这也不是自己的声音啊。
他扭头看向旁边的贺眠,她神色懒懒的,“我们还有功课要写,没时间出去玩。”
那么多的字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写完。就算写完了她也不想出去,躺着睡觉它不香吗?
张叶失落的轻“啊”了一声,可怜兮兮的,“就半天都不行吗?”
他皱巴起娃娃脸,像是在跟人撒娇一样。
莫说女子了,就是男子也忍不住心软。
林芽薄唇抿紧,心里微动,抬眸看向贺眠,隐隐期待着什么。
她果然不让人失望,“半天够写好几页字帖了。”
还就半天,一共才放几天假!
贺眠用那种看学渣的眼神看着张叶,微微皱眉,满脸写着“你怎么就知道玩,一点都不热爱学习”!
林芽原本还提着的心,瞬间就踏实了。


第23章
张叶从没遇见过像贺眠这样不解风情的女人,一时间竟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娃娃脸上全是惊诧。
翠螺站在贺眠身后,此时特别能理解张叶少爷的心情,每回她想出去玩被自家主子毫不留情拒绝的时候,就是他这副表情。
她也不能理解主子的想法,按理说能跟好看的小公子一起出去放风筝,这要是换成旁的女人半夜睡着了都能笑醒。
可惜贺眠心里只有申夫子给的字帖,既对放风筝不感兴趣,也对好看的小公子没有感觉。
别问,问就是热爱学习。
“那芽芽呢?”张叶黑宝石似的眼睛巴巴的看向林芽。
他这两日暂住贺府也没有同龄人跟他说话,可把张叶憋的不轻,这会儿就想出去跑跑。
贺眠不出去,那林芽也行啊。只要长得好看的,他都喜欢。
林芽顶着张叶炽热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挪动脚步往贺眠身后躲了躲,低头轻声说,“我听姐姐的。”
张叶,“……”
张叶跟朵瞬间蔫下来的花骨朵似的,垂着脑袋鞋尖蹭地,用余光偷偷撇旁边的两人,等他俩心软带自己出去。
结果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见贺眠二话没说直接带着林芽走了?
走了!
一句多余敷衍的话都没有,哪怕客套两句,说等她写完字帖再出去也行啊。
奈何贺眠惜字如金,连个眼神都没留下,说回去写字帖就回去写字帖。
张叶站在原地傻眼了,这人到底会不会交朋友啊?
他在“回去听大人聊天”跟“追上贺眠和林芽”之间犹豫了瞬息,果断的选择小跑跟上去。
贺眠听见动静扭头看他,吓的一把攥住林芽的手腕就往前跑,“快走芽芽,他追上来了!”
语气听起来有种仇家马上就要杀过来的感觉。
贺眠体力好跑的快,林芽哪里能跟上她。
“姐姐,芽儿比不得张公子体力好,实在跑不动了。”林芽被拉着手腕跑了几步就反握住贺眠的手,喘息着朝她摇摇头。
林芽力道不大,只这么轻轻一拉,谁知道贺眠还真就不跑了。
她停下来,眼睁睁的看着那块学习路上的“绊脚石”朝两人滚了过来。
张叶笑嘻嘻的成功追上他俩,黑宝石的眼睛弯成月牙状,“我跟你们一起去练字,等练完咱们再去放风筝。”
什么练字不练字的,都是幌子,我看你就是想骗我俩跟你出去放风筝!
贺眠心里明镜似的。
几人来到书房,翠螺把笔墨纸砚摆好,林芽坐在贺眠旁边给她研磨,抬眸看见张叶两只手勾在身后在书房好奇的走来走去,不由问他,“张公子学的是谁的字?”
“从小混着学,也没有固定的。”张叶摇摇头,“要不我写给你看看?”
他也不扭捏,说着撸高袖筒,露出两截白藕似的细长小臂,看的林芽左眼皮猛的一跳。
贺眠在旁边啧了声,就在林芽以为她有其他想法的时候,就听见她偷偷跟自己咬耳朵点评,“字写的好不好不知道,但架势倒是挺足的。”
又不是摸鱼,卷什么袖子。
林芽默默的掐灭自己刚才想不动声色的挽起袖筒跟张叶比试一番谁更白的心思,目光纯善温和,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张叶站在书桌后面,伸手拿过旁边挂在笔架上的精致小巧软毫笔,想了想,低头在抻平的白纸上写下“林芽”二字。
他一手捏笔一手把纸提起来,满脸是笑的抬头看向林芽,表情自信,像是等他开口夸奖。
原本贺眠想说,“就这?”
结果抬眼一看,立马改口为,“打扰了。”
怎么是个人字都比她写的好看。贺眠深受打击。
张叶的字体还真看不出仿的是谁的字,但笔画圆润字体丰满,看着跟他本人一样讨喜,显然是有自己的风格在里面。
都说字如其人,林芽光看字都觉得张叶是个好相处的性子。
只是……
他目光落在贺眠身上,她又重新坐回书桌后面,对着申夫子的字帖描红,目光认真神色专注,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吸引力,光这般看着都不觉得无趣。
林芽攥攥指尖,垂下眼睫。
张叶虽好,只是姐姐是他的。
两家大人的意思林芽看的清清楚楚,所以才越发觉得手腕上的玛瑙镯子重的发沉。
“张公子字写的很有自己的风格,让人眼前一亮。”林芽笑着夸他,“寻常男子里找不出第二个字体这般别具一格的了。”
张叶立马开心的凑过来,“那芽芽的字呢?”
林芽将磨墨的手收了回来,轻轻搭在自己的文章上,状似遮掩,“我不如公子写的好,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芽芽长的好看,字怎么可能会丑,快让我看看。”张叶从林芽手下轻轻抽出他写的文章,拿着自己的字跟林芽对比,越比神情越沮丧。
他颇为羡慕的看向林芽,“芽芽,你字写的好漂亮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写出这样清隽秀气的字体,果然是字如其人。”
他看看拂柳身段瓜子脸的林芽,再抬手捏捏自己的小胖脸,表情更郁闷了。
张叶实在是讨喜,有什么想法全都表现在脸上,也不藏着掖着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林芽没忍住笑了下,声音轻柔,“可是你的字也很好看啊。”
“别秀了别秀了,你俩别秀了,”贺眠生无可恋的从字帖里抬起头,看着面前商业互吹的两人,“就我字丑行了吧。”
“有多丑?”张叶好奇的伸头看贺眠写的字,又怔怔的抬头看看她的脸,反复几次之后,点点头,“的确是丑。”
“麻烦让开,”贺眠木着脸看他,“别打扰我学习谢谢。”
张叶是个静不下心的性子,在书房里前后坐了没有半个时辰,又忍不住跟林芽说话,“咱们出去放风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