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有人举手,“盛老师,你说的飞机我们在课本里见到过,但是它真的能飞起来吗,在天上?”
“是的呀,等以后你们长大了,还可以坐在里面,直接飞上天。”盛蔷用手机呈现实景图,一位位地传递给他们看,“我们学校里就有,不过是小型的。”
“哇,我们之后也可以去你的学校吗?”
盛蔷轻笑,语气定然,“当然可以,只要你们好好学习,京淮航大随时都欢迎你们。”
“那我们可以去找你吗!”
“那时候我都毕业啦,不过以后有的是时间。”女孩说着顿顿,“你们眼下最要紧的是学习,知道了吗,等到未来有缘之时,我想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
沈言礼过来找盛蔷的时候,女孩站在学生座位中间,浅笑盈盈。
冬日里斑驳的光透过老旧的窗,在她身后拢起暖意。
她手心里卷着纸,缓缓地敲打在纤细的腕骨上。
偏着头,带着以往少见的灵动,嘴里喃喃着,“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所以啊,人生会有时,来日更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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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中饭没有回云荟村。
主要是来往一趟太费时间,干脆就和其他老师一起简单地用了。
一些学生要赶回家吃,还有的一些是因为家实在是离得太远了,中午带了饭过来。
盛蔷和沈言礼刚吃完,就被几个家离得远的学生围住。
不乏有几张熟悉的面孔,短短的相处之间,盛蔷已经能喊得出名字了。
林虎看盛蔷望过来,这会儿居然扭捏了起来,面上带着羞窘。
在其他学生的打趣下,盛蔷才知道,原来他心心念念着要给她吃好吃的,专门在兜里揣了野果子来。
林虎在周遭人的起哄中刚想踏出一步,复又看到之前那个大哥哥冷不丁地朝着他望过来。
小男生的步伐虚晃两下,当即停在了半中央。
盛蔷看了沈言礼一眼,“没事儿,你过来,拿给我看看呢。”
林虎嘿嘿两声,欢天喜地跑了过去。
他带的是野荔枝,家附近有好多。
“盛老师,我特地给你摘的,可甜了!”
盛蔷接过那几个红彤彤的果儿,好奇地打量,她还没见过野荔枝呢。
林虎催促着盛蔷赶紧剥一个吃,耳边骤然响起沈言礼的声音。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半挑起眉,拍了拍林虎的头。
“小孩儿,就只有你盛老师有,没我的份儿?”
林虎憋了半晌,别过头去躲着不给他拍,“我只给长得好看的人吃!”
沈言礼嗤了声,“你这是我很丑的意思?”
林虎理所应当地应下,虽然确实违心,但是他就是不想承认眼前的大哥哥确实很酷。
只不过他都那样说了,怎么还会有不明白的人呢。
林虎像是看傻子那般看着沈言礼,“那不然呢。”
“………”
“可我再怎么丑,也比你好看。”
林虎呆了。
沈言礼半蹲下来,打量了他一会儿,“你门牙都掉了。”
林虎愣了。
说完沈言礼慢悠悠地半蹲下来,顺带着从呆愣住的林虎兜里掏出一颗野荔枝,算作是自给自足,“你盛老师是和我一起的,懂不懂。”
林虎到了此刻,终于是反映了过来,惊天地泣鬼神地哭了起来。
响声震天。
小小男子汉的自尊心都没了,连带着对沈言礼的怨念又多加了一层。
盛蔷看向沈言礼,制止他,“喂……”
沈言礼笑了下,面上神情格外欠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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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林虎刚好在沈言礼分到的班级里,那叫一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沈言礼也没在意。
时间一晃而过,快要到放学的时候,山上突然变了天,阴沉沉的,树林间狂风乱起,刮来的声响簌簌而来。
哗啦啦的,带着点刺骨的寒冷。
校长踱来踱去,“这可怎么办,之前天气预报说有雪,好几天没下,今天看这情况,有些不妙啊。”
一些离得近的学生被学校通知赶紧回了家,顺带让几个成年的老师去送。还有一些家离得远的校长不放心,干脆全部召唤来,说是让他们在老师宿舍里凑合一晚。
如果回去的路上下了冰雹下了雪,万一出了些什么事儿,无论如何都担待不起。
几个孩子乖乖地应下,唯有一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面上焦急。
男老师和校长都去送离得近的孩子回家了,盛蔷本来在帮忙安排这些家离得远的学生今晚的住宿问题,转眼就看到林虎紧绷绷的小脸儿。
他手里拽着她的衣袖,“盛老师,我想现在回家。”
盛蔷知晓林虎住在很远的地方,走山路起码要两个小时,她抬眸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不行哦,你看到外面的天没,阴沉沉的,据说可能会下雪,甚至是冰雹,你现在回去的话太危险了。”
以为林虎是不习惯,她半蹲下来作安抚,“到时候我和沈老师今晚都留在这边陪你们,好不好?”
沈言礼这时候坐在盛蔷的旁边,看着林虎这样,也没说什么。
“不好……不好……”林虎一个劲儿地摇头,怎么也不肯留下来。
有女老师问询赶来,“林虎,你怎么了?”
“老师!我想回家!”林虎嗓音里带着点急迫。
“你这孩子,非要现在回家干嘛呢,听老师的,在学校里住一晚。”
林虎还是摇头,声音里弥漫上了细微的哽咽,“可是奶奶还在家里等我呢,她一个人,晚上要是真的下雪下冰雹了,我不回去,我怕她害怕!”
之前听他一口一个我奶,原来是家里只有奶奶了。
此言一出,一旁的几个人都没再吭声。
林虎爸妈早年进城打工,这么些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几年据说在那边又生了孩子,对于林虎更是不怎么过问了。唯有他和奶奶在云荟村里相依为命。
见这几个老师不发话,小男孩望了眼外面,自顾自地说着,“我没关系的,我叫林虎,虎是老虎的意思,我就是来保护奶奶的,我要回去!”
再怎样,他都还是个孩子,眼下内心对于奶奶的担忧泛上来,惹得他更是控制不撂情绪。
小男孩哽咽声止不住,他拼命想抑制,却哭得更厉害了,狼狈地用手背挤眼泪。
话刚说完,他抬腿就要朝外迈。
被一个人拦住。
沈言礼从座位上起来,“林虎,你等下,我送你回去。”
在林虎哭得面目狰狞,满脸是泪,听到这句话,不可置信地朝着沈言礼看了过去。
沈言礼把林虎拧过来的头复又拧了回去,开口朝着眼前的女孩说,“你在这边也注意安全,我送他再回来。”
他俩的动作很快,直直地就朝着门口奔。
盛蔷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已然消失了。
她在原地顿了顿,朝着一旁的女老师嘱托了几句,几步跑了过去。
沈言礼几乎是拎着林虎,刚迈出学校的大门,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略抬了音调的呼喊。
“……沈言礼!”
他应声回头,刚抬眼就看着盛蔷朝着他奔过来,“……我和你一起去。”
顿了顿,她缓缓补充道,“到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回来,我不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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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虎的家途径云荟村,而后还要再往西边走。
一路过来,沈言礼都在做标记,盛蔷则是用手机拍照,这样待会儿她俩还可以返程。
“盛老师,有你送我,我好开心啊。”林虎这时候又恢复了之前的热情,情绪明显高涨不少,又只围着盛蔷转。
沈言礼听了扬眉看了过来,“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忘恩负义?”
他不提还好,一提林虎瘪瘪嘴,觉得刚刚的自己有些丢脸,又不想承认某些已然转变了的印象,干脆彻底地扭过脸去,不想去理沈言礼。
“你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呢。”盛蔷走在沈言礼,看林虎在前面带路。
沈言礼靠得更近,看向她,“你确定是我跟他计较?”
“你之前还偷走一颗我的野荔枝!”林虎此刻插了话,顺带着又朝着沈言礼做了鬼脸。
过了会儿,林虎倏然开口,像是真的很好奇,“盛老师,我问你哦,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这样的问题骤然一出,盛蔷和沈言礼都陷入了沉默。
好半晌,盛蔷轻轻应下,“我没有啊。”
“哈哈哈这样啊。”林虎笑得眉毛都跳起来,顺带着朝前蹦了几下。
而后转过身来,继续对着沈言礼比了个鬼脸。
沈言礼不接这一茬,“反正你没机会。”
而后,他残酷地提醒,用手指了指林虎的牙。
林虎嘴一瘪,也不耍宝了,继而加快了带路的速度。
这样的三人并行在山林里,盛蔷瞥了眼身侧沈言礼。
他目不斜视,视线落在前方。
走了快两小时,天色全然暗下来的时候,终于到了林虎家。
他家周围都没别的住户,是土堆砌的房,唯有一间亮着昏暗的灯,好似在等着夜行人归来。
这个点儿其实和林虎平日里回来的时间差不多。
奶奶见他回来,还带了两个年轻人,有些诧异。
但她多病,天寒地冻的也起不来,就半卧在床上,轻轻地抚着林虎的头。
盛蔷和沈言礼说了前来后往,惹得奶奶更是沉默。
她暗自抹了把眼睛,嗓音浑浊中带着慈祥,“这孩子打小就懂事……欸,是我拖累了他,对不起他啊。”
林虎是小孩,听了却摇摇头,“没有的事!奶奶哪儿对不起我了!”
爷孙俩窝在破旧的土房里,盛蔷在一旁看着。
她没意识地揪着沈言礼的袖子,像是找了个依托,越揪越紧,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林虎奶奶招呼着两位年轻人留下来吃顿饭再走,盛蔷和沈言礼不好拒绝了老人家的心意,也就留了下来。
饭菜是林虎简单弄的,之前听林虎说他奶奶做饭好吃,其实都是他在做。
小男孩听盛蔷询问,竟是腼腆一笑,“奶奶偶尔给我做,但现在天气冷了,我自己回来再做也一样的。”
临走的时候,外面寒风叱然。
盛蔷蹲下来给林虎叮嘱注意事项,如果今晚真的下雪冰雹,明天大雪封山,就不要来学校上课了。
林虎应着,转身的功夫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盛蔷和沈言礼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还没等她走几步,肩膀被人按着揪住。
抬眼便是他干净利落的下颌,沈言礼走到她前面,继而又自然无比地牵起她的手,“这得跟紧了,晚上山里有狼。”
盛蔷顿了顿。
她怎么没听说云荟村这儿有狼?
只不过还没等两人走两步,林虎倏然蹿了出来。
“盛老师,我又新摘了好多野荔枝,你要吗!”
“…………”
“你赶紧回去待着。”
沈言礼下了驱逐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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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程先到了云荟村,就没有再往学校那个方向走了。
和老师校长打了声招呼后,直接回平房。
不过也真的算是幸运,刚到以后外面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
雪和冰雹并没有接连到来。
可回来的时候另一件事犯了憷。
卫生间的水管不知道是不是被冻住了,热水没了,连带着冷水都岌岌可危。
晚间需要用水的地方多了去了,可现在也不好再去麻烦村民。
沈言礼照例去火炉那边烧了热水,而后拿出打火机在水管旁,用火苗温暖着以防再次冻住,对着盛蔷略微颔首,“你先洗。”
盛蔷来回望了他好几眼,“我洗的时候你就在这边站着吗?”
沈言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下,“怕我偷看啊?”
女孩沉默了会儿,“也不是。”
这边有卫生间是有帘子挡的,隐蔽性挺强。
顿了顿,她只是问道,“你一直站在这边不累吗?”
“不会。”沈言礼示意她可以收拾收拾去准备洗了,“我拿火炉过来,你先去洗。”
热水是烧的,供量不足。而冷水还得靠沈言礼。
洗漱的时候没有热水淋,房间里寒意丛生,还得用火炉取暖。
盛蔷的动作也就停滞了几秒。
而后她迈进去,顺带拉上了帘子。
一旁的火炉暗暗燃烧,盛蔷在换衣服的时候也丝毫没觉得冷。
沈言礼站在那儿,视线没往里面觑。
外面雨声淅沥,他目光正落向对面的墙上。
过了会儿,一股子暖香幽幽地传了出来。
熟悉的栀子花香,随着盛蔷轻柔的动作,愈发馥郁。
沈言礼目光凝了会儿,倏而,突然有些后悔刚刚决定站在这边。
那股子香不依不饶,一分一寸地撂过来。
拼命地挤着钻进脑海。
而后下一秒,盛蔷像是在卫生间里转换了一个角度。
她的身形大概是被旁边燃烧着的火炉映射,全数被拉着,投放在了身后的那面墙上。
一路延伸而来。
刚好是沈言礼目光正对的那面墙。
女孩身段柔软,该收束的地儿收束,该鼓起的地方又是饱满的撑住。
尽态极妍,线条柔美。
而后随着她不断的动作,略有变幻。
沈言礼猝不及防地看到,略有些僵硬。
“盛蔷,你好了没?”
他狼狈地别开视线,哑声开口。
“……沈言礼,我才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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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沈言礼洗的时候,他动作很快。
还让她先回去睡。
直到慢吞吞地返回房间,半坐到床上,盛蔷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而走廊尽头房间一旁的帘中,男生肌肉贲起。
他细碎头发落在额前,下颌线紧绷着,眸中黑色沉得仿若能滴水。
脑海里不断略过女孩身上的软香,柔静的侧脸,以及刚才一路回来任由他牵着的手。以及,方才映射到墙上的那些画面,逐一的,缓缓的。
过了好半晌,他才停下来。
沈言礼靠在墙上,目光远远地往外撂着。
再回到屋内的时候,盛蔷并没有睡。
一副正要出门找人的模样。
“啊……你洗好了?”
沈言礼懒懒地应了声,“嗯。”
“我刚刚才想起,你好像没让我帮着温水管。”
沈言礼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冷水也够了。”
他嗓音慵懒,尾调略沉,这时候格外得勾人。
盛蔷有些不解,“这么冷的天,你用冷水洗,不怕感冒吗?”
他本来就长相极盛,现在容颜被方才一路揽来的夜色沉浸过,眼角末梢都尽显风流。
迎向沈言礼看过来的视线,盛蔷被惹得晃了眼。
“放心好了。”沈言礼应着,顿了顿,他眉骨轻抬,朝着她挑了挑眉,“我还没弱到那种地步,坏不了。”


第31章 Your World “我真是认了,……
盛蔷其实没往更深层的方面想。
可沈言礼用词就不能正经点……什么坏不坏的。
她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 只是说道,“你要不要用吹风机吹吹?”
盛蔷抬眼看他垂下来的发梢,还在滴着水。
“快干了。”沈言礼几步迈过来, 直接坐在他那张床的床尾,单手攥着毛巾,“主要是没手吹,要不你帮我?”
“………”
这叫没手吗。
盛蔷再怎么着都觉得, 他这会儿又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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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沈言礼好像格外肆意。
连带着关门上床的动作都放得特别开。
老旧的木床本就经不起乱动, 眼下“吱呀”着响。
他躺上去以后, 还动了两动。
隔着木板,他朝着她那边喊, “盛蔷。”
女孩儿没应, 半阖着眼眸准备睡。
而后紧接着又是一声,“盛蔷。”
她内心辗转, 被沈言礼这样的举措弄得,再怎么也不能够好好睡了。
盛蔷近乎是叹了声,“沈言礼,你怎么老喊我?”
他的声音很快沿着木板而来, 嗡嗡的听不真切,音质都被模糊了些许。
“因为我想, 就喊了。”
盛蔷转了个身, 干脆面朝着木板, 对着那头说。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沈言礼好似也转身,侧对着木板, 应得很快,“在你面前的话,大概不能。”
这样的话语一出, 两人皆沉默下来。
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气氛流动在两人之间,全世界好似只剩眼前木板这一道屏障了。
外面的雨势渐渐地大了起来,不断敲打着窗。
盛蔷鼻息间又盈满沈言礼身上的味道。
或许还能凭空描绘出此时此刻他看她的眼神。
过了会儿,沈言礼缓缓出声。
“盛蔷,你为什么一直躲我?”
其实沈言礼早在之前就看出来了,盛蔷无时无刻都在下意识地躲他。
更准确的说。
是从行政楼那天在书记办公室因为支教的事遇见以后——来云荟村之前,两人在学校里偶有交集,而在那后面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这般反应。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女孩开了口。
“………我有吗?”
性子使然,盛蔷很多时候不知道怎么回应,下意识便是静默的态度,可她总还能说上两句。
而这方面,唯独在遇到沈言礼的时候,尽数破功。
“当然有。”他说。
平房在夜晚里静静地秉承着冬季寒冷的雨。
两人躺着,心怀着相同却又不同的思绪。
这样的对话结束,空气里再次迎来长久的沉寂。
倏地,他像是昨晚做过的那样,在木板上敲了两敲。
“我真是认了,你理我一下?”
沈言礼这句话随着他的动作缓缓传递而来。
盛蔷埋首在枕间,鼻尖落在被褥之下,她闻着屋内残留有的火炉炭味儿,头一回产生了要是时光静止在此刻该有多好的想法。
可沈言礼没再开口,木板再过去的那端很静。
他没有催促,像是会一直等下去。
过了半晌。
女孩终于是轻轻地出了声。
像是长舒了一口气,又像是带了些其他的情愫。
盛蔷学着他之前的模样,在木板上面敲了两下,轻轻的,很脆。
而后沈言礼听见她说,“我没有不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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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又是早起前往授课的日子。
只是天公不作美,昨夜的雨绵延到了早晨,前往学校的山路泥泞不堪。
过河的时候水流湍急,盛蔷走了几次已经有了经验,完全不需要人帮忙。
只是这样的天……
盛蔷抬眼往上方看,四周围绕着的群山顶峰埋在阴云里,树木枯叶随着风旋转着落到地上以及河面。
常青的那些树被衬成深绿,雨滴砸在地上,也同时凿在了心间。
盛蔷不知怎的,今日的心绪稍稍有些乱。
大概是被这样阴沉的天气所影响,又或许是昨晚没怎么睡好。
沈言礼见她轻蹙着眉尖,“你怎么了?”
“我没事。”盛蔷凝凝心神,而后摇了摇头。
到了学校的时候,她和沈言礼没再多说话,都是径自在忙着自己的事,专心于活动课。
因为不同班级的缘由,盛蔷按照之前的惯例,从早到晚的每一节课都没缺席。
中午照例休息,好不容易和这两位大学生熟悉起来的老师纷纷凑了过来,和两人闲聊。
“你们俩现在才大一,就这样跑过来了吗?”
“嗯,之前就想了。”盛蔷听着外面的雨声,复又转过头来回应,“我们学校每个学期都有这样的活动,以后有空的话我还会报名,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分到这边来。”
有个女老师和盛蔷年龄相仿,没好意思盯着沈言礼瞧,就只看着她,“阿蔷,你的脸怎么这么白嫩,有什么秘诀吗?”
“我吗,就正常护肤,然后夏天的时候注意防晒?”
听她这么说,沈言礼将视线幽幽地探了过来。
之前军训的时候,盛蔷好像也没怎么注意这方面,刚结束军训的那天,不少人做了措施还黑了一层,唯独她,白得晃眼。
水嫩得恍若掐一掐,就断了。
他这样直直地盯着她看,当旁边其他人都不在场似的。
这样灼然的视线,盛蔷理所当然感受到了。
事实上,从昨晚她说了那句话以后。
今天的沈言礼就有了愈加恣意的趋势。
一旁的男老师看两人这样,也难得八卦。
虽说沈言礼和盛蔷两人没太多待在一起的时刻,可有时候,两人周遭仿佛设置了结界,旁人走不进,他们自身也迈不出来。
那种难以诉说的氛围,男老师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打趣着问道,“之前都没好意思问呢,你们俩一起来的,住一块的吧,是情侣不?”
这样直白晃目的话语逼向两人,惹得其他女老师笑着去嗔男老师,问他会不会讲话。
周遭人就这样嘻嘻哈哈地闹成了一片。
就在这时,校长从外面携着冷风推门而入,“你们今天有谁看到林虎了?”
此话一出,方才还在嬉笑的老师纷纷收敛起笑意,接连着回想,而后摇了摇头。
“我今天没他们班上的课,不知道啊。”
“我也是。”
“啊,我今天去了林虎的班,可我以为他今天没来是因为昨晚下大雨了?”
最后那句是个女老师说的,她看着校长的脸色,直觉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林虎应该在家?”
“他不在家,我上午的时候刚好碰见给林虎奶奶送柴的村民,他说屋里就只有林虎奶奶,没见到林虎人。”校长知道昨晚林虎非要闹着回家,是沈言礼和盛蔷两位大学生把人给送回去的。
今早,校长在清点昨晚住在教室宿舍里的那些学生,就顺带问了下林虎。
然而林虎班上的人都纷纷摇头,说是早上没看到他来学校。
按理说这样的大雨,不来也是可以的,事后解释一下就行。
可校长偏偏遇到了去给林虎奶奶送柴的村民。
“你们俩昨晚确认将人送到了吧?”校长朝着盛蔷和沈言礼的方向望过来。
“确实送到了,他还留了我们俩吃饭。”盛蔷回忆着,“我有嘱托他,要是天气不好的话,第二天可以不来上学。”
校长听了听,叹道,“欸,林虎这小子拧倔得很,往年下大雪的时候都朝着学校奔,没有一天落下过,不说昨晚的大雨了,哪怕真的下冰雹了,他也不会不来学校的。”
那既不在家,又没来学校。
事态好像朝着不可控的趋势发展。
在座老师们的心瞬时都提了起来。
这样的大的雨还在持续,山路不好走,万一是路上……
有男老师站起来,“那可怎么办?”
“娃娃们下午还要上课,大家也不能都离开,就你,先和我去找吧。”
校长摆摆手,叫上男老师,很快拿着伞奔出校门。
身影消失在无尽的山里。
盛蔷站了起来,目光幽幽地往外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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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完两节课后,盛蔷还是觉得心里的预感愈发强烈。
她整理好上课的文件,刚迈去办公室,就看到一个女老师朝着她招了招手。
“校长他们还没回来,刚刚又出去了两人,一起找。”
盛蔷点点头,听到这儿顿了顿,视线探过去,“沈言礼现在在哪儿?”
“哦你说和你一起的那个小伙子?他刚才跟着一个男老师出去找啦。”
盛蔷应下,朝着窗外望。
雨其实已经渐渐地小了下来,但大概由于山里极冷的缘由,掺和着点点的冰渣。
落在平地上,不一会儿就积累了小小的一层。
林虎的家在云荟村还要另一端的远处,这一路的找寻,其实是个大工程。
近乎是盲目的找寻了。
女老师给校长打了电话,本来想问一下进展,屏幕上却显示对方正在忙碌,压根没有接。
盛蔷耐心地等了会儿,终究有些坐不住。
她拿上伞,抬腿往外面迈。
“啊,你这是要出去?”女老师抬眼瞥见她的动作,被惊得站了起来。
“嗯,我也出去找找看。”
“不行不行!”女老师连忙拦住,“这么冷的天,还是山里,你一个女孩单独出去,得多危险。而且学校里的娃娃也得有人管。”
盛蔷听了却是不应,她看起来好说话。可在某些既定的时刻,有着自己的主张。
“没事,这不是有你们在吗,我有把握的。”
柔中带韧的女孩儿,宛若江风蒲苇,双眸湿亮,让人看了心都要化了。
女老师望了她好一会儿,终究是没再拦人。
“也别太担心了,我不往山里走,毕竟我对这儿也不熟。”盛蔷拍拍她的肩,“我就下山去趟村里,叫上男村民,这样找得快些。”
女老师点点头,看盛蔷的纤窈的背影越走越远。
而后她大喊一声,“注意安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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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蔷这几天来回地走,路程早已熟悉。
她加快速度往云荟村的方向迈,直接赶去之前招待他们的村民家,说明了来意。
村民二话不说就喊上了一帮的人,拿着锄头带着帽子,各自往路上去寻。
有些弄了三轮车和单车,骑着分头找。
最后还叮嘱道,一旦找到林虎,就在村口打鸣敲几下鼓,好通知说找到了,可以返回。
村民老婆让她坐着,盛蔷随口捏了个理由,也没闲住。
到底还是凭着记忆,往林虎家的方向走。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直至变成了化不开的墨色。
周围的山边,偶有传来村民寻找呼喊的声音,“林虎——林虎——”
雨渐渐地停下,冰渣子却还是落在脸侧,打得人生疼。
盛蔷却无暇顾及这些,心都被紧紧地提了起来。
不知为何,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夜晚,她的心好似火烧,好像不达到那个点,就绝不会停下燃烧的势头似的。
她拨开眼前的丛林,面前的小路被吹散的枝桠打断。
盛蔷权衡两端,怕自己走迷失反而给大家带来负担,干脆就在还能觑见云荟村寨点的附近山头,来回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