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极力压低马匹的价格,而北狄为了获得可食用过冬的粮食,也只能含恨吞下这口气。
没想到封晋去了舒州之后竟然敢横插一杠子,抢了这条贩马的商道,抬高价格吸引北狄人前往舒州贩马。
张大将军气的恨不得亲自跑到舒州去将封晋抓回来,在张皇后面前抱怨封益:“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做事向来优柔寡断,让他下旨申斥封晋,他也不肯。现在可好
,养虎为患了。”
彼时张皇后正为燕帝病势沉疴而烦恼不已:“陛下昏睡不醒,可别误了尧儿的册立与成婚大典。”
儿子已经册封为太子,朝中有其父把持,她多年心愿得偿,只要封益驾崩之后她便是皇太后,除了牵挂远在建康的封月,余生别无所求。
张大将军咬咬牙:“要不赶紧将太子的婚事定下来,趁着陛下尚在赶紧成婚,省得……被耽搁了。”
万一皇帝驾崩,新帝即位之后也要守孝,耽误成婚。
张皇后极其信任乃父,此事更是全权交托给他:“父亲瞧着谁家的闺女合适,就定了谁家的闺女做太子妃。我如今实是没有心情操持这些事情。”
张承徽进宫原本就是为着太子妃的人选以及封晋之事,既然太子妃之事已由他全权作主,那么剩下的便只有封晋之事了。
“为父估摸着陛下是熬不过这一关了,与其等到时候端王进京吊丧再生乱子,不如趁他毫无防备之时先下手为强?”
张皇后连忙阻止:“不行不行!”
张承徽须发皆张,怒气腾腾:“妇人之仁。你不会以为封晋小儿离开京中之后便对大位再无肖想之意?暗探来报,端王府的府兵人数在这三年之间不断增加,就
连舒州驻军的甲胄马匹也不断在添置,而且营里的训练日夜不停,他厉兵秣马焉知不是准备将矛头对准你我?”
“父亲误会了!”张皇后愁苦无比:“我对封晋的生死毫不在意,可是他身边还有凌子越的小徒弟。”
“凌子越的徒弟怎么了?”
“父亲忘了,月儿如今可是跟在凌子越身边,若是咱们派人去暗杀封晋,万一误伤了凌子越的徒弟,他会不会一怒之下不再救月儿?”打老鼠就怕伤着了玉瓶儿
。
张承徽对外孙女的生死并不放在心上,但这话也不好讲给心心念念牵挂着封月的张皇后听,只口里虚应着:“既然如此,为父就暂且不派人前往舒州,待寻得合
适的机会再说罢。”
等出宫回府之后,却立即召来手下死士,遣三批前往舒州刺杀端王,连同端王身边的杜欢,务必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舒州。
他手底下的幕僚忍不住问道:“大将军,若是凌子越听说自己的徒弟被暗杀,会不会一怒之下不肯救治月公主?到时候皇后娘娘岂不伤心?”
张承徽如今早不是当年一心想要将外孙封尧推上大位的大将军了:“月公主远在魏国,已成皇后软肋。大局为重,不能因为公主就放弃绝好的机会。”
幕僚:“此事若是让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知道,如何是好?”
张承徽瞟一眼他:“谁去告诉太子与皇后娘娘?”
张皇后与封尧都对张大将军深信不疑,若非他的心腹谁人能知道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顾封月死活派人前往舒州刺杀封晋与杜欢?
幕僚吓的躬身,不敢与之直视:“大将军言之有理,端王早该除去,免除后患!”
********
皇帝病重的消息传回舒州,封晋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沉了下来。
杜欢总觉得这孩子有点缺爱,也怕他来不及见到燕帝最后一面:“殿下要不要回洛阳探望陛下?”
封晋苦笑:“此时回京,只怕张承徽跟皇后要吓成惊弓之鸟,还当我回京争大位呢。”
他倒是想回京探望燕帝,也得条件允许。
“难道……就不回去了?”
封晋坐在舒州新建的端王府邸,遥望洛阳方向:“只能等……封尧即位才能回去吧。”
新帝即位,现如今的燕帝必然已经驾崩。
杜欢真是不由自主的可怜他,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却被他反手握住了,将脸埋在她掌心,低沉道:“我们父子的缘份今生怕是尽了。”
她静静坐着,生死大事,不知如何安慰。
封晋也只想在她身边静静坐着,良久之后打起精神要前往军中巡营:“只要父皇驾崩,我若回京吊丧,难逃被诛杀的命运,苦练了三年,希望舒州驻军能成为我
的保命符。”
杜欢道:“我陪你。”
这三年间舒州驻军与杜欢也极为熟悉,开初端王府的人住在军营之中,后来勘探矿藏,以及开采都少不了杜欢的贡献,消息在军中传开,果然那些武人发现她不
但熟知山川地理,还熟悉矿藏,便不再轻视她,也以幕僚之礼相待,如今她出入舒州大营,将领皆以“杜先生”称呼。
将领们每年都私下开盘,赌端王殿下何时迎娶杜先生,就连杜欢听说此事,也悄悄派星星去下注,三年间有不少将领的军饷都进了她的腰包。
导致如今星星前去下注,已经开始有人将信将疑的跟着下注,当然也有不死心的固执的抱着“端王殿下今年一定能够将杜先生娶进门”的念头屡输屡战。
第七十二章 四更
舒州军中如今都承认杜先生乃当世奇女子, 除了不能上战场杀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但会生死人肉白骨, 与军医探讨医术, 制造治伤奇药,还能勘探矿藏,
连天气都能准确预测,果然云梦泽能成为大魏国教, 名不虚传。
关云梦泽什么事儿?
杜欢骄傲挺胸:狗系统吞了宝石之后吐出个天气预报的小程序, 小事一桩。
但她总不能到处分辨自己的能耐并非云梦泽出品, 只能任由军中将云梦泽传的神乎其乎, 不开心。
偶然教端王殿下听到流言,带头申斥手下将领:“怎可误传谣言?”
众将领顿时对端王殿下肃然起敬——杜先生有大才咱们自己人知道就好了, 可不能宣扬出去,万一被魏国国师知道,保不齐会派人接小徒弟回去。
他们露出心领神会的神色:懂!殿下我们不会再乱传了!
端王:你们懂个锤子!
阿欢前来报恩, 只不过借了个云梦泽的壳子而已。
这话也说不明白,端王殿下只能紧紧闭上了嘴巴, 努力埋头发展舒州经济民生, 挖了金银修桥铺路, 有了种子发展农事, 吸引流民来舒州安居乐业, 督促舒州驻
军与端王府兵不得懈怠, 潜心训练……林林总总, 三年时间忙的不可开交,顺便还忙着与杜欢在奋斗中相互了解,发展感情。
两人相处日深, 如今已经颇为默契,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需求。
杜欢跟端王巡营,不断有将领来打招呼,更为离谱的竟然还有人跑来请她起卦:“杜先生,我娘想替我订亲,我想请先生帮我算一算姻缘。”
杜欢的笑容渐渐凝固,深深为自己如今在舒州大营的形象而忧心,难道她看起来像个神棍?
“谁说我会算姻缘的?”
“杜先生就别自谦了,谁人不知……”顶着端王杀气腾腾的眼神,该校尉连连后退,心里把那句话补充完整:谁人不知云梦泽一支连国运都能算出,何况区区姻
缘。
端王殿下阻止杜先生替他算姻缘,一定是嫉妒他要娶亲,而自己还在苦苦等候杜先生点头,一定是这样子!
杜欢:“……”
难道我来到了大型洗脑现场?
我是谁?在哪儿?都做了些什么?为何如今沦为神棍?
她恍恍惚惚跟着端王殿下巡营,等到了傍晚时分,又同端王殿下坐着马车打道回府,半道上正愣着神,被端王殿下扑倒在车厢里,随后从窗户里射进来几支铁箭
,深深插在方才她坐着的地方,如果不是封晋警觉,她已经被扎成了刺猬。
“什么人?”马车外面随侍的护卫们自动围成一圈,将马车拱围在中间,外面已经听到了打斗声。
杜欢总算是彻底清醒了,被封晋揽在臂弯卧倒在车厢里,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舒州一向太平,刺杀的事情少有发生,没想到巡一回营就遇上了刺杀。
封晋猜测:“可能是京中有变,张大将军再也等不住了吧,故而才要派人来痛下杀手。”他道:“父皇可能……”
杜欢:“……”
端王府的侍卫们这三年间也从不曾懈怠,收拾起刺客也很利索,都是张大将军派出来的暗探训练出来的,每次围追堵截都费尽心思,偶尔对上也有拼个你死我活
的时候,若是负伤回去难免会被同伴嘲笑,故而闲暇时间全都用来刻苦训练了。
只是这次张大将军派出的刺客水平明显要高于以往的暗探,且悍不畏死,符炎带着侍卫们着实狠狠拼杀了一番才平息了这次刺杀,十几名刺客只活下了一名,还
是被卸了下巴的,其余几名落在端王府侍卫手中的无不是服毒身亡。
封晋神色凝重匆匆回府,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亲自前去审刺客。
端王府在京中的人还未传回消息,张大将军的人已经先至舒州,想来他的人应该知道京中最新消息。
他审了一夜,无奈张大将军铁腕,这死士死活不肯开口招认,最后被绑起来严加看守,只能坐等京中消息,顺便重新布局王府守卫。
两人都知道,随着燕帝的身体状况江河日下,太子登基在即,恐怕张大将军想要除掉他们的决心只会增不会减。
果然半月之内,先后有三波刺客前来,还好端王在初次遇刺之后便早有防备,后面两波刺客也都没有机会活着离开舒州。
又过半月,京中传来旨意,皇帝驾崩,新帝召端王回京吊丧。
舒州驻军将领们齐齐反对:“京中如今是虎狼窝,殿下只怕有去无回,反正新帝总不能即位先拿自己的兄长祭刀吧?”
端王:“杜先生以为呢?”
藩王入京也不能带着驻军前去,不知道的还当要造反呢。
“不如殿下装病,反正殿下名声在外,有陈年旧疾,只说听闻先帝驾崩,殿下心痛难忍,原准备进京吊丧,但数日未眠,口吐鲜血晕死过去,如今还未曾苏醒,
不能挪动。”
立即有将领附和:“杜先生这招极妙,殿下无论如何都不能入京。”特别是广元对张承徽一系的霸道有着深切的体会:“殿下年岁小不知张承徽的狠辣,他有豺
狼之性,吃人不吐骨头。”
传旨的官员正是张承徽心腹,原本想催着端王当日入京,被端王以情绪激荡悲痛难忍为由拒绝了,只道先行歇息一日再出发。哪知道一日复一日,生生拖了五六
日,王府里竟然延医用药,长史宫敬仪来报:“殿下听闻先帝驾崩,父子连心,心痛难忍数日未眠,引犯了旧疾,如今已经吐血昏迷了,这可如何是好?”
“当真?”
宫敬仪道:“大人请随我来。”引了他前往端王寝殿。
沿途奴仆皆神情肃穆,面有悲色,端王的院子里飘着一股药味。
传旨官员来之前已经被张大将军面授机宜,无论如何也要将端王带回京中——当然回京的路途遥远,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也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
他跟着宫敬仪进了端王的寝宫,扑面而来一股药味,还有血腥味,床前围着一圈大夫,皆愁眉苦脸,束手无策。
忽听得有人惊呼:“不好了,殿下又吐血了……”他疾走几步凑近了去瞧,但见端王殿下面如金纸,边咳边吐血,下巴连同衣领都很快被鲜血洇透,床边围着的
大夫急忙都齐齐请教一名女子。
“杜先生,这可怎么办?”
那位杜先生想来便是张大将军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云梦泽弟子,拿着金针的手都要发抖了,几番镇定才向端王胸口扎针,另有一名大夫一直紧扣着端王的手腕脉膊
,额头冷汗滚滚:“先生,找不到殿下的脉息了……”
杜先生似乎心情极度糟糕,粗暴道:“闭嘴!老实摸你的脉!”
那名大夫都快哭了:“可是我摸不到啊……”
旁边一位当他心慌至此,竟连脉息都摸不到,紧要关头也顾不得旁的,便要挤开他:“你起开让我来。”
那名大夫起开,自有旁的大夫替代。
但替代摸脉的那位大夫手才按上端王的腕脉变成便变了,不过片刻功夫,端王胸膛上扎满了金针,而摸脉的大夫额头已经满是汗珠滚滚:“杜……杜先生,摸不
到……”
杜先生也是一样额头汗湿,抖着手尽力去扎金针急救,半点都不敢耽搁,连分神回话都不敢,一屋子人屏息凝视不敢说话,连引他来的宫敬仪也是老泪纵横,顾
不上招呼他,只踮着脚尖往床上瞧。
传旨官员:“……”大将军可也交待,若是端王得急病死了,要不要把尸身运回京中。
他正犯难,那名摸脉的大夫忽然惊呼一声:“杜先生又有了,殿下的脉又有了,虽然细微可总算摸得到了……”
传旨官员:得,这下不必犯难了。没死就有没死的办法,总比跟尸体较劲的好。
他亲眼目睹了端王旧疾犯了之后被急救的模样,跟宫敬仪提起入京吊丧之事,宫长史也是愁眉不展:“殿下定然也想去送先帝一程,可殿下昏迷未醒,杜先生说
不能挪动,若是强行挪动必有性命之忧,难道大人是想让我家殿下送命不成?”
传旨官员:“这个……本官只管奉命传旨,可也没想到端王殿下会出这种状况。”
宫敬仪请他去偏厅,自有王府丫环摆了酒菜,长史亲自替他斟酒:“大人久在京中,当知道我家殿下身子骨一向不好,这几年虽然养的略有起色,表面看起来与
常人无异,可到底底子亏损的太厉害,无事便罢,遇上事不就抗不过去了吗?”
传旨官员喝着端王府的佳酿,几杯酒下肚,再对上宫敬仪愁苦的脸色,居然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京中谁人不知端王几番命悬一线,差点走在先帝前头,就这样
的身子骨,都已经自请就藩了,大将军还要紧咬不放,难道端王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此人虽是张承徽亲信官员,可张皇后向端王暗中下蛊此等机密之事却并不知道,只当端王底子不好,故而觉得张承徽小题大作,太拿端王当盘菜了。
大局已定,按照时间计算,不等端王回京,新帝便已经登基,大局已定,有甚可忧之处。
他既心中笃定端王翻不出大浪,便在端王府住了下来,两三天探一回病,一个月时间眼睁睁看着端王殿下在生死线上挣扎徘徊了十好几回,光吐血就吐了七八回
,急救的大夫们十来个都住在端王寝宫的偏殿,日夜守候不敢擅离,云梦泽那位杜姑娘更是日夜守在床前,生生熬出了两个青眼圈,连下巴都尖的能戳死人,形
销骨立一副随时要追随端王于地下的模样。
每隔一日,他便往京中传一回信。
待得月底,京中回信未至,迎来了传旨召端王入京吊丧的第二位官员。
两名传旨官员在端王府正厅大眼瞪小眼,又沉默着一起参观了一回端王殿下吐血,众大夫急救的过程。
先一位传旨官员:“大将军这是不相信我?”
后来的传旨官员:“新帝已经即位,大将军只是疑惑端王殿下病成了何种模样,为何还不见入京。”
宫敬仪在旁添柴加火,掩面暴哭:“新帝接二连三召我家殿下回京,明知殿下吐血,危在旦夕却非要殿下入京,殿下病成这副样子,如何能挪动?张大将军这是
非要让我家殿下去死?”
张大将军固然想让端王殿下尽快死一死,但都是暗底里的心思,却不好摆在明面上,否则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端王殿下身为先帝与元后的嫡长子,既未争大位,也未做出谋逆之举,甚至远避舒州,这都能招来祸端,未免令人心寒。
两名传旨官员连忙安慰宫敬仪:“长史这是说哪里话?大将军并无此意,只是想着端王殿下与先帝许久未见,总要送先帝最后一程。”
宫敬仪停了哭泣:“真的?”
“自然!”两人面不改色齐齐保证。
宫敬仪:信你们才有鬼!
第七十三章 一更
传旨官员的保证抵不上灵丹妙药, 依旧不能把端王殿下从性命垂危的境况里拯救出来,导致这两位传旨官员每次进他的寝殿都快有了心理阴影——殿内血腥味跟
药味熏的人头疼欲呕。
两人商议一番,一人先行回京复命, 另外一人留守舒州, 等待端王醒转。
他们出京带的护卫队还不足以与端王府兵相抗衡,生生将人抢回京去。
端王寝殿里, 众大夫与下仆全都退下去了,床上的人睁开眼睛, 翻身坐起。
“饿死本王了, 快快快!”
杜欢一改“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形象, 起身开窗, 散散殿内浓重的味道,探头出去催符炎:“赶紧去弄点吃的来。”
不多时, 他便鬼鬼祟祟提了两大提盒吃食送了进来,边摆碗碟便向端王汇报外面的情况:“宫长史陪着姓岑的狗官在前院闲聊,听说京里如今都是张承徽那老匹
夫作主。封尧虽然做了储君, 却要事事都听那老匹夫的。殿下,咱们真不回京?”
端王:“暂时不回, 总要等张承徽图穷匕现。”
张承徽在先帝一朝便把控朝政, 最后连先帝也震慑不住, 不得不放长子离京保命, 以其之野心, 恐怕不会止步于摄政王。
符炎:“说不定他们还会派人来。”
杜欢调皮一笑:“那就只能劳驾符大哥多准备几袋新鲜血了。”
端王替她盛一小碗鱼丸递过去, 极是心疼:“这些琐事自有他们去忙, 你还是赶紧多吃点,都瘦的皮包骨了。”
杜欢略微吃几口便不吃了:“吃太多要是胖起来,岂不引人生疑。”
端王因此而恨煞张承徽:“等到他日一定要那老匹夫好看!”
远在洛阳的张大将军见到回京复命的传旨官, 新帝已经即位,而他也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他陪伴了封氏前两代帝王,轮到第三代帝王,终于有望
更进一步,每日都被内心的野望折磨,面对张皇后与新帝封尧,态度也轻慢起来。
到底太后是自己亲生女儿,皇帝是自己亲外孙,论家礼他们也得听自己的。
张皇后数次亲眼见识过了亲爹怠慢自己儿子,言语之间的轻视指点,宛如儿子是亲爹手中的提线木偶,偏偏封尧于政事上还得求助于摄政王,心里颇不是滋味。
先帝封益受制于亲爹而不得不与她虚应事故,她乐于见到丈夫被父亲钳制,可是轮到儿子受父亲的气,她就不乐意了。
做母亲的,总是最疼爱自己的儿子。
当着张承徽的面,她一力抬高父亲的功绩:“若无父亲护持,我们母子也走不到这一步。”垂泪自责:“都是女儿的不是,连累父亲这些年不得安枕,为了尧儿
殚精竭虑。”又委婉劝说:“尧儿于政事上多有不通,不过好在他年轻肯学,又有名师大儒教导,想来假以时日,也能独当一面,届时父亲也能好生歇歇了!”
“太后所言极是。”
张承徽内心:谁说老子想歇了?
老子一点都不想歇息!
他回去之后召集心腹重臣在摄政王府开会商议,暗示新帝年幼,从小被太皇宠坏了,不懂政事民情就算了,恐怕胡乱颁布旨意,诸位作为朝中栋梁,切不可由得
新帝任性胡来而不知劝谏。
诸人心领神会——您这哪里是怕新帝胡乱颁布旨意,您是怕先帝太出息了,让老大人您无用武之地!
于是封尧即位数月之后,逐渐发现一件事情,他在帝王的宝座之上真就是一尊泥塑木胎,朝臣每月大朝会准时按点来拜拜,其余时间您爱干嘛干嘛。
政事由摄政王一手把持,奏折也以他看不懂为由都交由张承徽批复,而他公然在奏折之上用朱批,却让官员抱一堆先帝在位时期的奏折胡弄他,美其名曰:学习
。
封尧在宫里除了要读书,每日便是翻翻旧奏折,虽说已经是皇帝,却连朝堂政事都摸不到边。如是数月,前往舒州的前后派了五拨,端王依旧在养病,他却已经
对张承徽心复怨恨,好几次在张太后面前抱怨:“我算劳什子皇帝?连朝中发生何事都不知道,不过是外祖父手中的傀儡,还时常在朝堂之上被外祖父训斥,颜
面全无。早知如此,这皇位还不如让封晋去做呢!”
张太后连忙安抚儿子:“胡说!你外祖父是为了你好,想着你年纪小替你打理江山,若非你外祖父哪有咱们母子的今日,你怎可不体谅外祖父一片苦心?”实则
内心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亲爹到底是为着张氏一族还是为着封氏的江山,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但她身为女儿,总不好恶意揣测亲爹。可身为母亲,也不好眼睁睁看着儿子的江山被亲爹篡夺,当真左右为难。
封尧可不吃她这一套:“朕已大婚亲政,却连政事的边都摸不着,外祖父这是为我好?我看他是为了自己好吧?”
张皇后面色一沉,呵斥儿子:“不许胡说!”叹口气招手让他过去:“尧儿,母后身边只有你一个了,你万不可再让母后操心了。无论外祖父为了谁,他终归年
纪大了,你还年轻!”
可惜封尧年轻气盛,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且因自己受的委屈,终于理解了先帝在位之时的种种不得已:“父皇就是被他压制了一辈子,最后郁郁而终。他这是
想让朕也郁郁而终吗?母后您到底是向着摄政王还是向着朕?”
年轻的帝王向张太后发出了灵魂拷问,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张太皇在殿中垂泪:“这孩子,怎的就是懂体谅哀家的难处呢?”
封尧即位半年之后,滞留舒州的官员共计七名,而他与摄政王之间已经剑拔弩张好几次。
祖孙俩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官员的面都呛声好几次,他以一种孩子式的撒泼方式向张承徽讨要奏折,没想到被老狐狸给扣了一顶“尚未长大不懂政事”的大
帽子,由得他在朝堂上使气摔东西,还要做出宽厚的长者模样,语重心长的劝他:“陛下心性未定,不知朝政关乎百万生民,不可轻乎,待陛下读懂了圣人典籍
,修得了君王之道,懂得了朝政不是小孩子胡闹,再来亲政也不迟!”
消息传回舒州,端王殿下的病总算好了。
他从床上翻身而起,披挂整齐准备出府点兵,守在端王府里的传旨官员们闻言大惊失色,纷纷出来相拦,还有那不懂审时度势的二愣子官员牢记自己出京的职责
,拦在端王马前拿张承徽吓唬他:“摄政王有言在先,待端王殿下病情稳定,即刻随我等入京面圣。殿下这是准备去哪?”
端王枪尖指着他:“带他入营祭旗!”
亲兵上前,将此人五花大绑,驱赶其余传旨官员一同上车,前往舒州大营。
武德元年三月,春暖花开,驻守舒州的端王封晋举着“清君侧、除奸佞”的大旗,杀了京中一名传旨官祭旗,亲率五万舒州军杀往京都。
消息传回京都,张承徽暴怒:“封晋小儿,敢和老夫作对!”他拍案而起,恨不得立时披挂上阵,一枪将封晋穿个透心凉,没想到起的太猛,眼前一阵一阵炫晕
。
手下人赶紧扶住了他:“大将军息怒!端王从未打过仗,沿途多有关卡驻兵,他未必能入京,说不定半道上就被咱们的人给截杀了。且听他继续说。”催促前来
传报之人:“还不赶紧说!”
张大将军暂时被劝住,坐回去稍事歇息,虎目含怒:“快说!”
那传报之人战战兢兢道:“端王每战身先士卒逢不顾身,舒州军兵强马壮,他们还有一种很吓人的武器,听说叫什么火雷弹,所过之处杀伤力巨大,能将城墙炸
开豁口,无论多坚硬的盔甲也能被炸个血肉横飞,自端王攻下两座城之后,沿途官员听闻吓破了胆,要么弃城逃跑,要么大开城门投降,属下来之时端王已经拿
下了六座城池……”
他越说声音越小,脑袋磕在张府冰凉的地砖之上,甚至都不敢抬头多瞧一眼张承徽的脸色。
半晌,张承徽胸膛不住起伏,终于难捺怒气,一把将案上笔墨纸砚推了下去,那砚台从上面砸下来,砸中了手下人的脚,疼的他冷嘶一声,砚台里还有半池子未
干的墨汁也尽数泼在了他袍角之上……
书房里静的吓人,只能听到张承徽粗喘如牛的声音。
良久之后,张大将军总算暂时压住了怒火:“那个火雷弹……又是什么东西?”
自端王出京,派往舒州的探子从来就没断过,有些暗探再也没了消息,有些还能传一些消息回来,唯独没听过什么火雷弹。
传报之人吓的声如蚊蝇:“不、不知!属下不知,之前从未、从未听说过什么火雷弹……”
张承徽怒气冲脑,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赶紧扶着桌子才算稳住了神,对手底下这帮人简直失望之极:“废物!都是一帮废物!”派出去那么多人,也只打听到
了一点皮毛,连一点机密都未曾知晓,养他们到底做什么?
第七十四章 二更
关于这个火雷弹吧, 如果张大将军愿意向端王讨教的话,端王殿下……大概也不会告诉他的。
不说他没有收到消息,便是舒州营中将士也不知道这个神秘武器。
原本大家对于举旗造*反都心怀疑虑, 但考虑到舒州军跟端王休戚与共, 都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往前冲,哪知道端王殿下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遇上的第一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