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去,可京城贵妇圈里也不会再允许她出现。
大将军夫人送走了丈夫,便令人将话传下去。
吴氏进了一趟宫, 原以为能得皇后青眼,没想到栽了个大跟头, 往后只能在张家后院里看人脸色过活, 婆婆丈夫妯娌小姑……数不尽的白眼与恶意。
这还不算完。
丈夫晚上回来听说此事, 除了骂她蠢, 转头就去了小妾房里。她一个人没滋没味扒拉了两口饭, 睡了一觉起来洗漱, 才坐在妆台前, 贴身丫环打开首饰匣子,就

被吓到了。
“夫人,这这……”
吴氏心里有火, 狠拍了丫环一巴掌:“大清早的鬼吼鬼叫什么?”顺着丫环惊吓的眼神看过去,但见昨天戴过的首饰上面嵌着的宝石居然变成了石头。
她不可置信的拿起来一枝钗细看,那钗原是黄金打造成花朵含苞待放的样子,而花苞中间嵌着一颗红宝石,昨儿出宫回来卸妆的时候还好好的,睡了一觉起来那

花苞里的红宝石就变成了石头。
“这是什么?”
吴氏震怒:“你们谁搞的鬼?”她掐了贴身丫环一下,骂道:“这是打量着我受了训斥,连你们也敢在我面前弄鬼了?居然把心思动到了我的首饰上面!”
她大清早起来便打鸡骂狗,早饭也不吃了,吩咐陪嫁的几个粗使婆子把贴身侍候的丫环都揪到一处审问,势必要揪出偷宝石的贼子。
与此同时,昨日与吴氏一同在春熙殿里看杜欢热闹的几位诰命夫人早起都经历了同样的事情,她们不敢相信自己好好的首饰睡一觉起来,上面镶嵌的宝石便成了

石头。
她们可不似吴氏没脑子,将这件事情宣扬开来,外人也只会笑她们治家不严,于是关起门来把身边的人都拘着严刑拷打,结果折腾了一天也无所获,只能暗暗派

人查访,此是后话。
*******
杜欢跟系统只管做坏事,当晚回去还神清气爽清点了一番帝后的赏赐,连同之前的金子锁在一处。
她摸着自己的小金库暗自感叹,如果没有系统这个吞金兽,她大概也算个小富婆了。
次日端王一大早便出门去拜会魏太子,杜欢趁此机会带着星星出门去逛各大首饰铺子,想要搜罗些宝石回来,结果去了好几家首饰铺子,想要买些没有镶嵌过的

宝石,都被掌柜的拒绝了。
有家掌柜道:“没有镶嵌过的宝石倒也有,可是有位贵人放出话来,小老儿不能卖给姑娘。”
杜欢不敢相信有人跟她有着一样的爱好,连连追问:“掌柜的不如告诉我,那位贵人出价几何?”
那掌柜的讳莫如深:“姑娘还是走吧,贵人名讳岂能说出去?”
杜欢肚里把这位搜罗宝石的贵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也无法改变凭着她自己也买不到好宝石的事实,只能拉着星星在街市上胡乱逛,还报复性消费买了一堆零嘴投

喂星星。
两个人正在街上走着,忽然杜欢脚边窜出一只金丝鼠,约莫有她的巴掌大小,那玩意儿贼头贼脑要沿着她裙摆爬上来,吓的杜欢尖叫一声跳了起来,直往星星身

后躲。
星星连忙去拍使劲要往她身上蹭的金丝鼠,那玩意儿好像见到杜欢很亲热的样子,吱吱叫着非要往她身上扑,引的几名路人驻足围观。
正在二人手忙脚乱之时,有人拨开围观路人走了过来,但听得一声唿哨,那金丝鼠不再缠样杜欢,闪电般奔向了出现的中年男子,沿着中年男子的衣角爬了上去

,熟练的钻进了中年男人的宽袖之中,消失不见了。
杜欢紧紧抓着星星的手臂,眼睁睁看着中年男子走近了,惊喜道:“阿欢,原来你在这里。”
他宽大的袍袖里冒出金丝鼠的小脑袋,那玩意儿探头探脑好像在向她打招呼,直吓的杜欢躲在星星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眼里全是疑惑:“大叔,你哪位?”
“大叔?”那中年男子面容清癯,两鬓已然星星,颔下有须,穿着宽袍大袖,杜欢怀疑他那袖中除了藏着一只金丝鼠,说不定还藏着别的东西。但此刻中年男子

的表情有几分不悦:“你叫我大叔?”
“不然呢?”杜欢很光棍的问:“总不会你是我爹吧?”
中年男子板起脸好像有点生气:“阿欢,你闹脾气也有个度吧?难道连师父也不认了?”
“师……师父?”杜欢也想过自己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但却从来没有什么追查身份的动力,正如旁人质疑的那样,被活埋在棺中的小姑娘谁知道背后牵扯了多

复杂的故事,她可不想没事找事。
不过现在麻烦找上门来,她还是想拒之门外。
“大叔,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也没什么师父。”她拉着星星就要离开,没想到身后中年人紧追不舍。
“阿欢你等等,什么叫认错人了?师父不过是说你几句,跟你商量事情你不同意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离家出走?你可知道自你走后,师父派了多少人寻你?”
“借过。”杜欢从围观人群中挤了出去,想尽快摆脱中年男子:“大叔,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你离家出走的徒弟不可能是我。”
驻足路人见是小姑娘跟家里人闹别扭离家出走,也没什么热闹好瞧,便各自走开了。
中年人紧追不放:“就算我认错了人,金丝鼠也不会认错人!”他一扬袍袖,金丝鼠从他袖中窜了出去,被甩到了杜欢身上,那小东西沿着杜欢的背爬到了她的

肩头,竟然在她肩头耀武扬威走动,还窸窸窣窣凑近了闻她的脖子,好像下一刻便要张开牙齿咬上来。
杜欢快要吓哭了:“你赶紧拿开这个鬼东西!赶紧拿开!”
星星去打金丝鼠,差点被那玩意儿给咬到。
中年男人道:“你从小就怕金丝鼠,但金丝鼠最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最爱在你身上闻来闻去。你告诉师父,为何会出现在大燕?”
杜欢:“……”妈的我也想知道!
她威胁中年人:“赶紧把你这只老鼠弄走,不然我弄死它。”
“还是跟以前一样。”中年人笑了一声:“你以前威胁过师父多少回,也没见弄死它。”
杜欢:“我真的会弄死它的!你赶紧!”
中年人:“你试试。”
杜欢手心暗扣了两根金针向着肩上金丝鼠射过去,没想到那小畜生不但机灵,窜的还快,金芒射出的同时它便从杜欢肩头窜了下去,不但躲了过去,还让中年人

看到了杜欢手中动作。
“金针?”中年人沉下脸,这次是真动了气:“这大半年你跑到外面都学了些什么?”如风般掠了过来,扣住了杜欢的脉门,拖着她便要走。
杜欢一时不察被他制住,或者就算是有察觉也躲不开,中年人的身形太快了。
“你放开我!”
星星去推他,没想到反被他一掌拍开,这傻子却不管自己安危,执意要救下杜欢:“你,放开欢欢!”
中年人极度不悦:“你从哪弄来这么个傻子”拖着她往前走:“跟我回去说清楚,一声不响离家出走,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一盏茶之后,中年人一路硬拉着她进了四方馆,进门便有侍卫道:“凌先生回来了?太子殿下刚刚还问起先生呢,燕国皇帝派人过来,殿下想让先生也过去见见

呢。”那侍卫还好奇的盯着杜欢瞧了两眼,不明白他为何强扯着少女进来。
凌子越拽着杜欢,杜欢身后还跟着跑的跌跌撞撞的星星,才进入魏太子居住的客舍,他便扬声道:“殿下,我徒儿找到了。”
他拽着杜欢直入正厅,也不管里面都有谁便宣布好消息:“殿下,阿欢找到了。”
杜欢被他拽进去之后,抬头便对上了端王殿下震惊的神色,连同主位上坐着的年轻俊秀的男子。
那男子瞧着还有几分眼熟,一个名字到了嘴边不由自主便冒了出来:“谢润?”不不,这人比谢润要年轻几岁,而且科研狗的发量一向令人担忧,这人发量就茂

盛的很,但长相神态却又有几分像谢润。
凌子越在她额头轻拍了一记:“大胆!太子殿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又冷着脸训斥她:“你不是还说不认识我吗?怎么见到太子殿下就记起来了?”
杜欢:“……”
我冤!
此谢润非彼谢润!
凌子越见她不说话,便当是默认了,又气又恨:“师父说你几句,你便赌气跑了。见到太子殿下倒是全都记得了,真正女生外向。你以前便喜欢追着太子殿下后

面跑,恨不得做太子殿下的尾巴,离开殿下这大半年,记不得师父倒是还记得殿下?”
谢润也站了起来,但是神色有些迟疑:“阿欢?”也不知道是震惊于找到了她,还是久别重逢有些生疏的缘故。
封晋的一颗心直往下沉,脑子里不断响着凌子越刚刚的话,她从前便喜欢追着谢润跑,恨不得做谢润的尾巴?连她师父都不记得,记忆全失,却在见到魏太子的

第一眼便直呼名讳,桩桩件件,让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像从小被封尧抢了父皇,或者被张皇后顶替了母亲的位子,他心里那种莫名的危机感又来了。


第四十一章 但是离别总是会来,且来的……
杜欢其实有很多疑问, 譬如她为何莫名其妙来到了此间,再譬如谢师兄的实验室里那个一跤踩空莫名其妙把她传送过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可惜都没有机会问出

口了。
她上大学的时候跟着同宿舍的学姐认识了谢润, 这位谢师兄读博快毕业了, 主攻遥感技术,常年泡实验室, 忙起来日夜颠倒,眼下时常青黑, 发量也有点惨淡,

听说小师妹经济窘迫便时常介绍些学生可以兼职的工作给她, 一来二去两个人便熟了起来。
杜欢曾经问过他:“谢师兄你忙的都快猝死了, 这么拼命为嘛啊?”
谢润惆怅一叹:“我要是不在本专业做出点成绩,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
哦忘了说一句, 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家中做古董生意,听说随便拿件东西出来都够杜欢吃几辈子了。
人比人能气死, 杜欢嫉妒的逮着他狠敲了一顿麻辣小龙虾,回去拉了三天肚子, 从此对谢师兄的饭敬谢不敏。
她总觉得老天也看不下去自己仇富的心态, 这才敲打她一番。
“谢师兄?”杜欢不敢相信谢润也跑到这个世界了, 试探性的问:“麻小, 啤酒?”
谢润眼神亮了, 顶着凌子越灼灼的目光简单回了个暗号:“拉肚子!”
杜欢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上前去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有种跋涉万里两军会师的激动:“谢师兄,你怎么来了?”
千言万语,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谢润只用一个矜持的“嗯”字复了她,但眼底的喜悦却似璀璨星光,令一旁全程围观认亲大戏的封晋很不是滋味。
他的目光注视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已经脑补了无数相处的细节,甚至不着边际的想起两人一路相伴,前往郭公山假凤虚凰迷惑翟虎之时,她那异于常人的态度,

亲一口并非露出女儿家的羞怯,而是先讨价还价收钱,难道都是眼前的魏太子教出来的?
“男女有别,两位可否坐好了说话?”封晋上前分握住杜欢跟谢润的腕子生生将两人交握的双手分开,还将杜欢拉到了自己身侧。
谢润愣了一下,眼神里透着揶揄:杜师妹,万年的铁树开花了?
杜欢用真诚的眼神回他:我要说都是为了钱你信吗?
凌子越给气的,恨不得揍她一顿:“臭丫头!见到为师还说不认识,撒腿就跑,怎的见到殿下就全都记起来了?”胳膊肘向外拐,他算是见识过了。
他复又对谢润道:“我早说了这丫头一心记挂在殿下身上,自从您在云梦泽住了三年离开之后,她就跟失了魂魄似的,非要去建康找您,我上次回去她还想跟着

我出来,被我训斥了一顿偷跑出来,这都好几个月了,我还当她被人拐跑了。”他长舒了一口气:“现在可好了,总算是找回来了。”
杜欢:“不,我只记得谢师兄,别人都不记得。”
封晋:“……”不是说全都不记得吗?
突如其来的扎心是怎么回事?
凌子越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向了她:“臭丫头,连师父也敢不认?”掌风如刀,还未近杜欢的身就被一道迅猛霸道的掌风给击退,两道掌风在空中形成一股气流

震的旁边架上的多宝瓷瓶摆件打了个转,“嘭”的一声碎落在地。
——原来是封晋见他动了真格,将人护在身后迎战。
“喂,大叔你脾气也太糟糕了!一言不合就动手,还打碎了摆件,难道不知道出门在外要爱护公物吗?”杜欢被这中年男人的金丝鼠吓个半死,一码归一码,谢

师兄得认,但是那个玩虫子的神经病门派她可不想沾,仗着封晋护在前面,她否认到底:“再说,哪有强逼着别人认师父的?你看我像缺师父的样子吗?我可不

是什么云梦泽的弟子,你别骗我了!”
“臭丫头你给我出来,别躲在野男人身后!”凌子越真是要被这小徒弟给气的发昏。
杜欢从封晋身后探出头跟他吵:“大叔,云梦泽缺少门徒你也不能见着一个就逮着骗回去吧?特别是像我这么可爱又漂亮的小姑娘,不知道的还当云梦泽是拍花

子呢。”
“孽徒!你今儿是要气死为师吗?”凌子越面色铁青,好像要吃人的样子,显见得被杜欢给气坏了:“劳烦这位——”他还不知道封晋身份,杜欢却好似对他的

怒气毫无所觉,扒着封晋的肩头好心介绍:“这位是大燕的端王殿下,大叔你可得小心点,别伤着了端王殿下引起两国纠结就不好了。”
混帐!
凌子越再生气理智还在,憋着一口气道:“麻烦端王殿下让让,我云梦泽处理门内事务,伤着外人就不好了。”
谁也未料到端王殿下与凌子越接了好几掌,逮着机会就为自己正名:“先生刚来大燕可能不知,本王与阿欢两情相悦,她哪儿也不去,本王更不会眼睁睁看着自

己的女人被别人随意伤害。”
杜欢缩在他身后连连应和:“对啊对啊,大叔你出去打听打听,端王从舒州带回来的女人正是我,连宫里的大燕皇帝都知道了,你随便在四方馆里动手,砸坏了

家具瓷器要赔的,再说年纪老大肝火还这么旺,动不动喊打喊杀,实在不利于养生啊!你那个什么云梦泽少了我一个也未见得断了传承,何必强人所难?”
“我强人所难?我强人所难!”凌子越掌风凌厉,直逼封晋:“你怎不看看自己,任性就算了,竟连师门也敢不认,想干什么?”
杜欢心道:若是你家师门走的是坦荡正途,一门心思追求练功,我倒是不介意l加入,可你们师门以玩虫子而出名,我与人为伍就已经够艰难了,现在难道还要向

虫子妥协?
她早考虑清楚了,反正对前事毫无印象,咬死了不认:“反正我不记得了!”
两厢闹的不可开交,凌子越发了狠要杀了这孽徒,而杜欢躲在封晋身后就是不冒头,谢润居中调节都没有用,最后还是封晋喊了一声:“等等——”
凌子越阴沉道:“端王殿下肯让开了?”
封晋也没说让开,而是好像才想起来似的说:“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诉先生,当初我与阿欢初见,她被人砸伤了脑袋活埋入棺,现在脑袋后面还留着疤,能活下来

已是万幸,她被救之后便忘了父母家人在何方,全无印象。”
谢润用眼神询问:……你来真的?
杜欢回他一个无奈的眼神:不然呢?怎么编?
不过显然凌子越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还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了:“谁伤的你?你怎么不早说?”
杜欢指指他袖子里探头出来的金丝鼠:“谁让你拿这玩意儿吓唬我呢。”
至于她竟然还能在忘记师门所有事情之后还能认得谢润,凌子越也自行为她找到了理由:“当初都怨我!这丫头痴痴傻傻非要去建康找太子殿下,还说什么非太

子殿下不嫁,我阻拦不住,还扇了她一巴掌,交待门徒盯牢了她便先行回了建康,想着关她一阵子便想明白了,哪知道她自己偷偷跑了,自此之后便失去了下落

。也不知道落到了谁手里,竟教人给拐到了大燕,还差点丢了小命。”
他眼神慈爱向杜欢招手:“过来,让师父瞧瞧你脑后的伤。”
杜欢对他袖子里藏着的金丝鼠有心理阴影,揪着端王殿下的袖子死活不肯过去,事到如今封晋成了她唯一的挡箭牌:“别,咱们站远了好好说话,离的近了瘆的

慌。”
谁知道你身上藏着虫子没有。
凌子越在大魏国师的位子上也只有一年多,此前一直在云梦泽潜心修行,身边还带着三个徒弟,其余两位无论是功夫还是医药毒物都算是不错了,唯有最小的徒

弟杜欢一直贪玩不成器。
“她”在云梦泽属于嫡支弟子,就算修为不济事,仗着师父与两名师兄的名头也过的颇为顺心顺意。仿佛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她”这样浑浑噩噩杀时间过下去,

三年前魏太子只身踏足云梦泽治病,十三岁的小丫头惊为天人,一头栽了下去,好像终于开了窍,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她每日跟在谢润身后转悠,被养病无聊的魏太子当个小丫环使唤,却甘之如饴,还恨不得做的更多以讨他欢心,每日只要看到谢润,眼里便满是欢喜的笑意。
凌子越恨铁不成钢,知道小徒弟开错了窍,也努力错了方向,私底下教训了她好多回,什么“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位,后宫佳丽无数,你觉得自己哪一点比别人

强,能一直留住太子殿下的目光?”或“难道将来要一辈子困在宫墙之内?”等等苦口婆心的话,都无济于事。
“杜欢”初尝情滋味,一颗心儿全系在了谢润身上,加之从小生活在云梦泽与世隔绝,还带着不解世情的天真说:“师父,我不强求谢师兄一直喜欢我,只要我

一直一直喜欢谢师兄就好了。”
谢润踏上云梦泽的湖心岛之后知道内情的凌子越便对外宣称这是自己新收的徒弟,但因为“杜欢”一则年纪小,二则功夫与医术都是稀松平常,便依旧做她逍遥

的小徒弟,太子殿下空降做了三师兄。
“你啊你,若是把这劲头用在练武养蛊学医之上,何愁没有寸进?”凌子越对小徒弟无可奈何,心里想着她年纪尚小,又在岛上少见生人,况且还是位年轻俊秀

身份尊贵的公子,说不得过两年便撂开手了,除了有意无意阻止一番,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谢润在云梦泽湖心岛住了三年,他身后的小尾巴便跟了他三年,也是养病无聊,他时常被小丫头拖着满岛玩耍,各种祸事都要闯一闯,鸡飞狗跳的事儿没少干,

药园的师兄们看到他们俩联袂出现都头疼不已,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之前十七年在大魏皇宫规矩刻板的太子生活都只是个梦,梦醒了之后便是云梦泽的嫡支弟

子,过着轻松愉快的生活,宛如松开辔头的骏马,从此任凭驰骋。
但是离别总是会来,且来的悄无声息。
他的病彻底好了之后,自有随从划舟子在湖心岛码头来接人。
那是个雾蒙蒙的早晨,已经十六岁的“杜欢”追到了码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谢师兄渐行渐远,内心无限惆怅。
她等到师父回岛之后便提起想要跟他同去健康。
凌子越正巴不得两人断交,自然是百般不同意,最后师徒俩大闹了一场,便落得这般结果。
杜欢听完前传,很是茫然。
她对十六岁小姑娘的痴情不太能理解,想当年十六岁的杜欢整日满脑子跟老杜对着干的念头,并且一一付诸实现,哪有功夫早恋?
但“杜欢”小姑娘在爱情之路上显然是个行动派,果决明确,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谁,甚至知道自己能得到一份什么样的爱情,也许是几十分之一,也许是千分

之一,依然死心塌地的深爱着谢润,为他逃家甚至忤逆师父,当真勇气可嘉。
“谢师兄你可真行,连十几岁的小姑娘也骗!”以往醉心实验的谢师兄这是转性了?
谢润好冤:“不是我!”
杜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在云梦泽湖心岛与“杜欢”小姑娘形影不离的并非是他,而凌子越还当他是否认了小徒弟被人活埋之事与自己有关,便道:“

自然与殿下无关,这丫头跑出来的时候,殿下早在建康,每日忙的脚不沾地,并不知道她的消息。”
谢润:“……”
杜欢心有疑问,很想把这房里的人都赶出去与谢润好好交流一番别后之事,但在凌子越肩头金丝鼠与身侧端王殿下一人一鼠两道目光的注视之下只能先自按捺下

性子,解决眼前困局再说。
“反正不管是谁把我带到了大燕,是谁想要活埋了我都不要紧,我先申明一点,我是坚决不可能回云梦泽的。”开玩笑,这个门派听起来就好像是邪**教,还是

有着致命武器的那种,万一回去不明不白丧了命怎么办?
凌子越经此一事,好像也想明白了,竟然十分的好说话:“既然你不想回岛上,就跟在为师身边跑跑腿。”
杜欢很是抗拒:“还是算了吧?我不记得你,跟在身边也不大好。”她抱紧了端王的胳膊:“我还是更喜欢留在大燕,住在端王府里。”数日前她还计划着几时

离开,没想到凌子越来了之后,反而成为了她奔向自由道路的绊脚石。
封晋提了半日的心此刻总算落在了实处,心道:这场架没白打。
凌子越瞠目结舌:“你不是……喜欢太子殿下?”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容易移情别恋的吗?前几个月还对太子殿下一往情深,转眼便有了新欢。
杜欢与谢润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见鬼咱俩根本擦不起火花”的意思,迅速了解了对方心中所想。
谢润先拒绝:“国师不必再为难阿欢,她伤后忘了我也好。”
杜欢:“是啊是啊,反正我已经忘了谢师兄。”
凌子越暴躁:“你忘了他?刚见面就直呼其名,骗谁呢?”让他最受不了的是这丫头分明不记前事,却依旧在见到太子殿下的瞬间便能想起来,连他这个从小一

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的师父都要靠边站,说这不是爱情,谁信啊?!
“反正我不管,等洛阳事了,你便跟为师回建康。”
杜欢:“我不想去。”
凌子越怒气冲冲瞪着她:“几个月前你不是还闹着一定要去建康吗?这事儿没得商量,我总有能令你听话的办法。”一甩袖子气呼呼走了。
杜欢:“啧啧,大叔脾气好大,他平日也这样?大魏皇帝没想着砍他的脑袋吗?”
谢润瞪了她一眼:“小师妹——”差不多就得了,还是要尊老爱幼的。
端王殿下同处一室,总感觉这两人之间还有什么秘密瞒着他,不过想到凌子越所说的前事,两人之间有共同的秘密想来也不奇怪。
不舒服。
封晋揉了一把胸口,呼吸不畅,好像小时候跟封尧抢父亲,在张皇后的助拳之下他最后输了,此后便只能远远观望。
杜欢也是这样。
昨日朝臣们还在宫中商议,不知魏使来洛阳有何贵干,没想到今日便同魏使搭上了线,原本此事于封晋极为有利,至少张大将军推他出来招待使臣便有些不怀好

意,办好了也算不得什么大功,但若是办砸了影响两国邦交,那可就大罪难恕了。
可惜封晋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并不想仗着杜欢跟魏太子的交情探听魏使来意,他很不愿意。
说不上来不愿意的点,也许是自己的人或者东西都不愿意旁人染指半分,意识到这一点他楞住了。
面前两人丝毫未曾注意到他的情绪,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好像各自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讲,端王闷闷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阿欢你回不回?”
杜欢此刻满脑子好奇,就想与谢师兄交换消息,怎么可能随端王离开。
她浑不在意挥挥手:“殿下先走,我跟谢师兄久未相见,聊聊天再回去。”
——这是支使他离开,两个人好一诉衷肠吗?
端王殿下心中更闷了,但他素来高傲,不错礼数向魏太子告辞,等出了四方馆就后悔不已。
怎么就脑子犯抽,独留她一个人跟姓谢的在一起了呢?
有心想折回去把她拎回来,可是又怕遭到小丫头毫不留情的笑话,只能心里塞着一团乱麻回府去了。


第四十二章 一更
“我老师是本专业的疯子, 近年来很多人都说他的设想过于疯狂,你去我实验室之前的三个月老师猝死,留下了一个半成品的空间传感器, 别人都说是废品, 我

觉得那是老师的大半生心血,就执意留了下来。有天无聊, 还往里导入了一本男频争霸小说……”
杜欢从来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老师的空间传感器是个半成品, 实质上它是个空间传送器, 我不小心跌下去按了上面一个按钮, 就被

传到这儿来了?”
谢润有点心虚的点点头, 眼神闪烁:“就……还有男频争霸小说……”
杜欢头都大了:“男频争霸小说又是什么意思?”她后知后觉:“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在你导进来的那本男频争霸小说里?”她冷笑:“这太荒唐了,谢师兄

你耍我玩呢吧?”说出去谁信啊。
谢润表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是真的, 杜师妹,我真没骗你。”他苦恼的抱住了脑袋:“我但愿自己在骗你,睡一觉起来就还在实验室里, 可是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