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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翎看到,那位陈姑娘铁青着脸,被气走了。岳翎被陆铭山抱在怀中,她的眼神却很冷,前所未有的冷。
再说刘泠的婚后生活,实在很惬意。成亲第二日,她便与沈宴搬去了沈宴的府邸。沈大人成亲之初,放了长假,每天在家里陪新嫁娘,只用去司所点个卯,根本不
用做事。刘泠好不容易迎来这样的日子!
她和沈宴商量,重新布置他们的新家。
沈大人的府邸布置摆设全都单调冷清,没有一点儿人气。这很容易理解,沈大人常年窝在锦衣卫司所中,很少回府。再加上府上就他一个人住,也没有布置的必要
。刘泠嫁过来后,就要下人打通假山,大兴土木,要把府邸改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沈宴无所谓,他对这些不在意。刘泠高兴就好。
沈宴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自娶了刘泠,他觉得自己生活质量飞跃了一大步。不管是穿着还是吃食,都精致了许多。主要是灵犀灵璧等女接手沈府的内务,发现沈
大人以前生活得特别糙。跟着公主一起生活,怎么能过得那么克制?
跟公主一提,公主大笔一挥,银子就下发下去了。“一定要改善沈大人的生活品质。”
刘泠说,“看吧,我还是很会做贤妻的。”
沈宴夸赞地摸摸她的头。他不在意这些,但更舒适的生活环境,没人不喜欢啊。刘泠还能接受苦难的日子呢,但她平时可不是每天喝稀饭的主儿。
同时,沈宴鼓励她没事多去参加邺京圈子里的社交,不要把自己活得那么苦。
刘泠说,“我不喜欢听那些勾心斗角的故事,我已经烦透了那些。”
沈宴说,“也许能逗你一笑呢?”
所以刘泠就去了。
刘泠参加了几次后,竟碰上了岳翎。是岳翎主动找上的她,向她见礼。刘泠自己现在生活幸福,早将陆铭山忘到了脑后。但这不表示她就喜欢岳翎了,刘泠吃惊于
岳翎的消瘦,侍女们却拦住,不许岳翎上前打扰公主。
岳翎跪在刘泠脚下,将姿势放得特别低,“我走投无路,想请公主帮个忙。之前我有求过徐姑娘,但徐姑娘没有回复。我只能求公主了。”
徐时锦当然不会理岳翎了,徐时锦自己正焦头烂额,已经没心情给太子布阵。岳翎这枚棋子,徐时锦早打算放弃了。岳翎有难,徐时锦自然不会管。
但岳翎口中提到“徐姑娘”,却让刘泠欲离去的步子停了下。想到小锦如今的境况,刘泠心情复杂,问,“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因为我想杀了陆铭山。”
岳翎抬起头。
刘泠眯了眼,长时间地看岳翎。
这个月光一样凉白的女子,抬着头,眼神幽黑似鬼魅,清晰地重复,“我要杀了陆铭山,求公主相助。”
等刘泠回到自己府邸的时候,她仍然没有对岳翎的出现释怀。岳翎的眼神多冷啊,该失望到什么程度,该难过到什么程度,会让她生出杀了爱人的心。那个人,是
她最难忘的回忆。
她也是那个人心中永不相忘的白月光。
这个白月光,却受够了这个男人,选择杀掉他!
再深的感情,原来也不过如此。
走入府邸大门,刘泠仍想着岳翎。却见对面,沈宴着官服,向她走来。不,是向大门的方向走来。
沈宴婚假还没结束,刘泠离开前,他拿着她强迫扔给他的画纸在改图,悠闲自得。但刘泠回来,却见沈宴神情严肃,一丝不苟。看到她,沈宴目光微动,停在她面
前,“你听说徐姑娘出事了吗?”
“你说的是小锦?”刘泠就和这么一个徐姑娘相熟,“她不是要离京吗?不是都商量好了吗?她能出什么事?”
“我接到的消息,是她谋害皇子,证据确凿,已被关押进天牢。”沈宴无表情道,“陛下召锦衣卫即刻进宫查处此事。但我想,该没什么余地了。”
第83章 徐姑娘的真爱
刘泠没有跟随进宫。
她坐在家中后院的梨树下,拿起先前沈大人放下的图纸,继续修改。却心不在焉,一晚上都想着徐时锦的事。她有些记不清小时候与徐时锦的相处片段,模糊而不
愉快。
最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人,恰恰成了朋友。从小到大,她就记得徐时锦脸上的笑容了。那是个好脾气的姑娘,不跟任何人发火,笑意真挚。不能算是善良,却也称不
上恶毒。这样一个机关百算的姑娘,怎么可能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样的险况?
这真不像是徐时锦的风格。
半夜后,沈宴从宫中回来,告诉了刘泠答案,“没什么不可能,如果大家都在想她死,她也只能死。”
“死?这么严重?”刘泠震惊站起,没想到会是这样,“就算她被算计可是虽然谋害皇子是死罪,但是但如果那个人是太子,他和小锦以前那么好,他应该应该会
网开一面怎么就会死呢?”
沈宴坐在梨树下,半晌不开口。他看刘泠一眼,有些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以前不习惯把公务说给家人听,但这件事,刘泠作为皇亲国戚,就算他不说,她明天也
会知道。况且依刘泠和徐时锦的关系,沈宴认为应该让她提前有个准备,“徐姑娘谋害的那个皇子,不是太子。且是真的把人害死。不说皇子的身份,就算是普通
百姓家,这也是死罪了。”
“你是说,这件事和太子无关?”
“表面上看,似乎是这样。”沈宴说。
刘泠蹲在他面前,阻止他喝茶。她手拉着他,恳切问,“那你私心怎么认为呢?沈宴,我是你的妻子,我绝对不会把你的判断说出去。你能不能给我一句你的想法
?求求你了。”
“我的私人想法,在查案中,是决不允许代入的。”沈宴摸摸她的头,温和道。
他想跟她说,他会让这件事的真相水落石出。如果徐时锦真的无辜,他会想办法还人清白。但是刘泠望着他,目光湿润,“你的私人想法,在你查案中,似乎不重
要。但对我来说很重要。沈宴,我特别相信你。”
他沉默一下,说,“我的私心,让我觉得,徐时锦是被太子推出去当弃子了。整个局,我都认为是太子布置的。”他拉她起来,“因为,死的七皇子,是淑妃的唯
一儿子。淑妃,却是陆家人。现在看来,陆家和太子其实是敌对,但也不能完全说,他们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徐时锦可能被放弃徐家怎么想的,他们的态度,恐
怕就微妙了。”
“那陛下那里”
“这种大事,礼部、宗人府、刑部,全都介入了。锦衣卫只在其后做监察一事,我们不是第一负责者。其中各有立场,不一而论。”沈宴说,“我想,陛下也有自
己的猜测了。”
“沈大人,那你是哪边的人?”刘泠问,“你是陛下的人,还是太子的人。或者只是单纯的事不关己?”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沈宴目中笑有些淡,“你希望我是哪边的人?”
沈宴这样一说,就让刘泠心头沉了下去。若是正常情况,锦衣卫就是陛下的私人护卫,全权听陛下安排。但是沈宴现在反问她,就是在委婉暗示她:他也许不是陛
下的人。
可能怕隔墙有耳,或者有别的顾忌,让沈宴不会明说。
他是太子的人?
怎么可能?
刘泠最开始认识沈宴的时候,他明明
啊!
有灵感在她脑中划过,让她冷静了下去。是因为她,屡次因为她,沈宴不得不和太子合作。一次又一次的合作,一次又一次的把柄,到现在,沈宴可能已经没办法
与太子完全撇清关系了。
心口涩然,一晚上的焦急烦躁,此刻通通消失。
刘泠沉静地望着自己的爱人,她伸出手臂,搂住他,给他一个拥抱。
她的背后关系那么复杂,沈宴背后关系那么简单。为了她,他硬是入了这个大染缸。原本任何情面都不用讲,原本他谁的人情都不欠。朝中人人怕锦衣卫,人人不
待见锦衣卫,人人和锦衣卫保持距离可是为了护住她,沈宴接过了太子递来的橄榄枝。一旦接过,就别想再下船了。
可是沈宴从来没跟她说过。她一直以为,他那么光风霁月,那么清远雅正
沈宴不知道转眼间,刘泠已经想了那么多。他拍拍主动投入怀抱的小姑娘,还笑问她,“嗯?你希望我帮谁?”
“对不起。”刘泠闷闷说。
沈宴扬眉,不解她为何这么说。扣着刘泠的肩,让她稍微远离自己一点,沈宴垂眼看她闷闷的眼神,对视半天,心中了然。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手指揩过她微红的
鼻尖,口吻淡然,“刘泠,入了朝堂,入了锦衣卫,哪有你以为的清正端和的人?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手上染的鲜血,脚下踏过的白骨,比你以为的多很多。
我并不清白,你不用对我愧对。”
“可是因为我”
“刘泠,世上很少有那种必然的二选一问题。选择爱情,就要放弃责任。选择责任,就要放弃爱情。这种绝对性的选择题,很少有人会真正直面。任何说‘不得不
’的事情,都早在心里面有了权衡,有了倾向。不是‘不得不’,而是‘我更想’嗯,你是不是没听懂?”
“说实话,不太懂,”刘泠完全被他绕晕了,“沈大人,我不太听得懂你这种暗示。你能明说吗?”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那么大的脸,让我为你放弃自己的人生和理想。听懂了吗?”
“听懂了,但是我宁愿自己没听懂。”刘泠伏在沈宴肩头,忧伤道。
她的感动,她的愧疚,她的爱意全被沈宴直白的解释给毁了。原来沈宴一开始跟她绕来绕去,是不想伤害她的感情。结果她还非要自己一头撞上
“所以,你希望我是哪边的人?”沈大人的思路太清晰,被刘泠打乱那么久,沉吟半天找不到突破口,干脆生硬地把话题重新拉回去。
刘泠没说话,目光闪了下。
沈宴在她耳边轻声,“你若是希望锦衣卫帮徐姑娘,我可以”
“不,不用。”刘泠打断,拒绝他。沈宴没有跟她说太多,可是仅仅他的三言两语,刘泠就判断出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太子、礼部、宗人府、刑部、陆家、徐家
、锦衣卫,全都在里面。就算想帮徐时锦,刘泠也不想沈宴出事。
沈宴看她,“那么,你得答应你,你自己别乱来。”
“”刘泠抿嘴。
沈宴叹口气,“有什么想法,跟我商量。”
刘泠胡乱点了头,“天晚了,我们睡吧。”
她起身,走了半天,发现沈宴没跟上来。她回头,看他还坐在原处,肃着脸看她。沈宴冷肃的模样,刘泠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他冷眼看她,“你知道夫妻的意思吧?可能你以前亲情淡漠,从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但我现在告诉你,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
脱不了干系。知道什么是诛九族吗?你是公主,你的那边亲人全姓刘,没人敢诛你那边的人。但作为你的夫君,作为非刘姓的人,诛九族,我首当其冲。”他没有
跟她说,沈家也别想摆脱干净。
“你别这么说!”刘泠打个战栗,她怎么可能让沈大人受难?她郑重道,“我绝不会胡作非为的。如果有事,我会跟你商量。我保证。”
沈宴这才放了心。
沈宴确实不太有跟家人谈公务的习惯,虽然他昨夜别扭着、磕绊着跟刘泠提了两句,但刘泠其实听得云里雾里。但看沈大人那副不想说又在勉强自己说的模样,刘
泠实在不忍心详细问。等第二天,沈宴恢复锦衣卫职务、去办公后,刘泠直接进了宫,去了解第一手消息。
后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人心惶惶。贵妃娘娘主管后宫内务,七皇子死亡一案,她也脱不了关系,被陛下责骂了两句。若非来者是颇受盛宠的安和公主,贵妃也见
不到刘泠。刘泠见到贵妃娘娘时,她神情倒是淡漠冷静,比起宫人的慌张,她显得淡定很多。
刘泠的来意,贵妃自然知道,也不跟她兜圈子,直接告诉她,“昨日徐姑娘进宫给我请安,她即将离京,作为陛下的前任御前女官,作为太后的娘家姑娘,她来宫
中拜别,是正常程序。当时淑妃也在我这里,见到徐姑娘,说起女红,就邀请徐姑娘去她宫中坐一坐。虽说徐家和陆家私下关系恶劣,但明面上,徐姑娘从不会落
人面子。一个时辰后,我这边就被围了起来,不得出入。陛下昨晚来我这里坐过,他跟我说,淑妃去年才得的皇七子死了,是徐姑娘闷死的。宗人府和刑部已接手
此案,连我也得听他们问话。希望尽快能有结论。”
“娘娘,这不合常理啊!小锦怎么可能闷死皇七子呢?她不是那种人啊!而且她既然要离京,她疯了才给自己身上惹麻烦?”刘泠激动站起,“她也是一个姑娘家
,她从小到大,就算心狠一点,可也从没有亲手杀过人啊。更何况是一个一岁多的小婴儿小锦怎么可能那么狠毒?”
“我也这么认为,”贵妃道,“但是据说昨天淑妃和小锦发生争执,两人吵的很厉害。守在殿外的宫人都听到了,并随后看到淑妃哭着跑出去。等淑妃冷静下来,
回去的时候,皇七子已经没了。在场的,只有徐姑娘一人。陛下昨晚让我看了宗人府的记录,说是徐姑娘受了刺激,精神不正常,也许与此有关。”
刘泠冷笑。
人证、物证,果然全都对上了。
所有人都能证明淑妃有不在场证据,却没有人能证据徐时锦的清白!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等着徐时锦入的局啊。
“娘娘,这摆明是”
贵妃摆了摆手,制止刘泠说下去,“阿泠,这件事,我不能帮你。牵扯的人太多,我光是把自己摘干净,就很不容易。你明白吗?若你想救徐姑娘,你得去找陛下
不,我也不建议你去寻陛下。我和你都对死去的那个孩子没感觉,因为那不是我们的孩子,但皇七子是陛下的亲生皇子,他正处于最不冷静的阶段。你不要把自己
撞过去。先让宗人府查吧,说不定过两天,事情会有转机。”她垂下的目光微闪,“你就算不信宗人府,也该信锦衣卫。若宗人府在其中有所隐瞒,锦衣卫也会察
觉。”
刘泠心中发苦:但是沈大人明确暗示过她,锦衣卫可能是太子一方的人啊!这种情况下,锦衣卫可能并不值得信赖
刘泠相信,如果被陷害的人是她,沈宴会严格查下去。可如果是旁人,就算小锦是她的好友,沈宴也未必那么用心。毕竟沈宴昨晚同样暗示过她,入了朝堂,入了
锦衣卫,没有那种真正清明的人。沈宴说自己不清明,也就是说若非证据确凿,他不会选择和太子撕破脸。
因为锦衣卫现在有些被动。
刘泠真希望自己傻一点,听不懂沈宴跟她打的哑谜。可她偏偏听懂了,她听懂了,就没办法做到给沈宴招去麻烦
“对,还有淑妃!”刘泠忽想到这个人物,淑妃也是关键点!也许淑妃那里会有什么疑点
刘泠心情才振作了一点,宫女慌慌张张地进来报,“娘娘,大事不妙!淑妃娘娘去了!”
“去了?!什么意思?”贵妃脸色很不好看,后宫又出了一件事!她怒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全都疯了吗?这里是后宫!是陛下的内院!他们眼里还有没有
陛下?!”
宫女们被训得唯唯诺诺,在贵妃的威压下,一句话不敢出。
日光下,刘泠觉得晕眩。
这个局,布置的,真是一点儿可发挥的余地都不给人留啊。
贵妃和刘泠赶去淑妃宫殿,路上,刘泠听完了淑妃的死因:亲生儿子惨死,淑妃一直表现得很平静。陛下昨晚看望的时候,淑妃还说,她要等着看事情的真相,害
死她儿子的人,她绝不放过。众人放了心,以为淑妃有畸形的求生欲撑着,不会选择死亡。但事实上,什么等着看真相的话,都是谎言。她不想看真相,她不想等
仇人被杀,她的儿子已经死了,就算大仇得报,儿子也不会复活。
众人以为她是个心性坚定的母亲,又同情她的遭遇,对淑妃的要求,很少拒绝。就在刚才,淑妃打扮光鲜,要求去御花园中散步。就在众人都不留神的时候,淑妃
跳湖而死。
刘泠步伐艰涩,跟在贵妃身后,看御花园被御林军围住,内务府在保护现场,等宗人府的大臣前来。贵妃娘娘神情难堪,喝问宫女内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到
底是怎么看的淑妃。
刘泠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听到“跳湖而死”时,她心脏就开始抽=搐。当她无意中看到淑妃被水泡得发皱胀起的尸体,她脸色惨白,不自觉别了头,不去看。
淑妃眼睛圆瞪,眼神惨厉决裂,带着凄然和愤怒。她对这个人间失望,她的死亡,好像给后宫下了一场大雪,寒气逼人,心中惨烈。尸体被打捞上来,许多胆小的
宫女都不敢上前确认。
刘泠手脚冰凉。
一只温凉的手带着寒气,挡在了她眼前,天黑了下来。他没有用力,只松松挡着,手上的厚茧磨着她的长睫毛,从一边鬓角,到另一边太阳穴。挡得很严实,她什
么也看不清。
刘泠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她的长翘睫毛刷过他的手心,也许有些痒,刘泠垂在身畔的手,被轻轻捏了一下。
青年说,“乖,别看。”
刘泠的整个人,被他固定到了怀中。
于是她再不害怕。
乖乖地任他捂住她的眼睛。
“沈大人?”刘泠听到小罗的疑问声。
沈宴的声音就在她头顶,淡漠极了,“没事,你们去看吧,做好记录。”
沈宴把刘泠带出了御花园,才放下了挡住她眼睛的手。刘泠抬头,正想给他一个感动的亲吻。就见他垂着眼,给她一个毫不留情的训斥,“明知道自己不敢看,还
跑过去做什么?等人欣赏你那鬼一样的脸色?或者怀疑是你谋杀了淑妃?”
“你真会开玩笑,我都不在现场,难道我会巫术,于千里外杀人吗?”刘泠不服气。
沈宴看她,“如果我要对付你,巫术这个理由,我未必不会用。后宫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就算你有一点嫌疑,我也能让你永世翻不了身。就算你是公主,也没用。
”
“嘤嘤婴,”刘泠投入他怀抱,“谢夫君不杀之恩!你不是我的敌人,真是太好了。”
沈大人总是恐吓她!
但同时,她也从沈宴话中得到提示:真正有权力的人,想要杀一个人,什么法子,他都会利用。
她更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小锦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死了一个皇七子,本已是死罪;现在连淑妃也死了,想翻供的证据彻底没了,徐时锦还要背负一个间接杀人的过错。两条人命,全都算在了徐时锦头上。
“沈宴,”刘泠慢慢道,“我想和小锦见一面,可以吗?”
“可以。”沈宴稍犹豫,就为妻子开了这个后门。
徐时锦谋害皇子一案,主审是宗人府,就算是锦衣卫,就算是公主,想进去探望,也不是简单的事。沈宴为让刘泠进去,很是花了一番功夫。幸亏刘泠是公主,又
是一个弱女子,不会有威胁,宗人府才放行。
徐时锦被关在牢狱的最里面,铁栏坚固,手脚俱是锁链。
刘泠见到一个白衣姑娘,纤细瘦弱,抱着双膝坐在墙角。铁链那么重,扣着她细瘦的手脚,莫名让人心酸。到了午膳时间,外面关押的犯人吵嚷声传进来,徐时锦
只垂头静坐,似已与现实抽离。
刘泠叫了她一声“小锦”,泪水已经涌出。
徐时锦抬头,看到栏杆外的刘泠。她微微笑了一下,依然雅致温柔,“阿泠,你来啦。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的。”
“小锦,你那么聪明,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刘泠蹲下,手扶着冰冷的栏杆,咬牙,“我会想办法救你的,我一定想办法。”
徐时锦靠着墙,笑容温又淡,“不用了,我想我出不去,也活不下来了。”
“为什么这么说?”刘泠皱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小锦,你要告诉我。只有你无保留地告诉我,我才能想办法啊。”
徐时锦沉默半天,忽然道,“前天、昨天,我都没有收到他的礼物。我想今天也不会有了。前天没有礼物的时候,我就应该猜到会出事了。”
“他?谁?”刘泠思绪在脑中转了一圈,惊问,“你指的是太子?!”她怒站起,“徐时锦!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吗?你以为他还会管你吗?!”
“我知道啊!我知道他不会管我,我还知道是他要杀我!”徐时锦叫道。
她头伏在膝上,突地开始哭泣,“这么多年了,他每天都送我礼物。他忽然不送,就是要放弃我的讯号了。我错信他,我以为他只是不要我而已,我以为他只是要
娶别人而已,我不知道他不要我,是要我死的意思啊。”
“当我认为我可以得到他的时候,他放弃了我。当我刚刚开始原谅他的无情时,他就要杀了我。”
“六年!整整六年!一天都没有断过,一点都没有!我从来没有害过他,我从来都为他考虑,我从来都想他心里有我,我现在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每天宫门落钥时,他都会给她寄一句话,或一个小玩意。她爱慕了他很多年,这是撑着她熬下来的慰藉。这一天天黑,他再没有东西送给她。她常年活在黑暗中,
她放弃了很多东西,只有他带来的那一点光明让她紧抓不放。当她无人可待时,便是永夜黑暗的到来。
她该选择什么?
她该选择什么?!
她心心念念的那个清朗少年,他在时光中变得面目全非。他是唯一,他是光鲜,他是她向往的一切,他也是原罪!
“阿泠,你知道吗,”徐时锦从膝上抬起头,她哭得面孔扭曲,一点都不像那个温柔的姑娘。她在黑乎乎的牢狱中,冲自己的好友露出一个凄凉的、无力的、悲苦
的笑,“我在黑暗中挣扎,我选择又放弃,我浮浮沉沉,可是都没用。他们不给我重见光明的机会,只会将我用力往下推。阿泠,我好难过!”
“阿泠,我好难过!”徐时锦从没说过这么凄楚的话。
她该光华满目,该骄傲自信,该被人爱,该被人羡慕,可是事实上,她说,她好难过。
刘泠的眼圈,倏地发红。
她伸出手,发现自己无力碰到徐时锦的手。黑暗会吞噬一切力量,徐时锦只坐在墙头,看着她哭,看着她笑。
“我会救你,我一定救你,”刘泠承诺般,再次重复,“小锦,你相信我。”
徐时锦眼泪掉落,她摇头,“你不能帮我。阿泠,你要过得很好,不要把自己搭进来。你要想一想沈大人,不要让他为难。你和我之间,只要有一个过得好,就很
好了。”
徐时锦和刘泠之间,只要有一个得到幸福就行了。
从来,这都是徐时锦的真实想法。
她其实很悲观,一直很悲观。
刘泠说,“你了解我的,小锦。你如果不跟我说实话,我疯起来,可是不管不顾的。你要看我发疯吗?”
幽黑中,徐时锦静望她,好久,她露出一个淡笑,心酸哀伤,无言可对。
她说,“好,我告诉你。你不要搭上自己,也不要搭上沈大人。其实告诉你有什么用?我自己都解不了的局,跟你说,你也没办法。”
要杀徐时锦的,不止是太子,还有陆家。
太子和陆家达成了协议,太子断了她这个臂膀,陆家断了淑妃和七皇子这个依凭。只有陆家甘愿舍弃淑妃和七皇子,太子才会信任陆家。只有太子愿意丢开徐时锦
这个军师一样的人物,愿意帮陆家除去这个敌人,陆家才会相信太子。
太子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就是这个时候,徐时锦提出离京,并被太子发现,她和沈昱开始重新交好。太子从没对锦衣卫放心过,也从来怀疑徐时锦和沈昱的感情
。太子担心徐时锦和沈昱合作,对付自己,就干脆接受陆家的条件,让徐时锦干脆消失好了。
同时,太子还要安抚要徐家,让徐家不要反弹。
徐时锦笑,“阿泠,淑妃一定死了吧?礼部的太子妃人选,也一定定下来了吧?是徐家姑娘吧?只有这样,才能让徐家暂时不动,选择吃这个亏。”她顿了顿说,
“唯一能救我的,愿意救我的,也许就是徐家了。但是徐家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大概是他们认了这个结果,不想和太子翻脸。虽然我觉得他们这个决定很蠢,可是
我身陷牢狱,我又能怎么办?”
“我帮你游说徐家。”刘泠说。
徐时锦摇了摇头,“徐家已经做决定了,游说无用。阿泠,现在,太子、陆家、徐家,还包括失去亲子的陛下,他们都想我死。只有我死了,他们才能合作愉快。
他们把人证物证都毁了,就算沈大人向着你,就算锦衣卫愿意帮我洗脱罪名,他们拿什么洗?我说的所有话,都是猜测!我都没有证据的事,你们怎么可能有证据
?”
“阿泠,不要参与进来。你要保护好自己。想我死的人太多了,多方压力下,你是没办法的。”
刘泠说,“我不会让你死。”她转身就走。
徐时锦在身后喊了她许久,刘泠也没有回头。
回到府邸,等沈宴回来,刘泠就将徐时锦告诉自己的事情,巨细无遗地跟沈宴说了。沈宴眉头跳了跳,“太子唔。”
他的神情几分耐人寻味。
也许旁人会略过沈宴这种神情,作为最了解沈宴的人,刘泠却不会错过。她拉住他,急问,“你是不是有办法了?你是不是能把小锦摘出来?”
“我不能,”沈宴低头看她,“你也不能。你要是不想徐姑娘死,就不能从朝廷这边下手,你得想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