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飞瑜这一次没有似是而非地闪躲,他目光坦然,深深注视她,就这几秒的交汇,心里全是欲拒还迎的复杂愁绪。他皱了皱眉,忽地问了一句“你和那老头儿断了没有?”
明小棋“……”
毛飞瑜心里窝火,但又无可奈何,看她好几眼,都是欲言又止。
明小棋却笑起来,无事发生一般,声音清亮“小毛哥,周六有空吗?”
“干吗?”
“邀请你去我家考察。”
――
周六这条,海市天气格外好。
昨儿的大风过境,把乌云吹散,抬头望,一片蓝。
毛飞瑜在路上就有了丝丝悔意,冲动了,三天前就应该慎重做决定的。原本以为只是小姑娘的一时玩笑,没想到这大早上的,她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你快点啊,我十分钟后到你家楼下。”
毛飞瑜这才恍然,哦,当真了啊。
明小棋真是行动派,并且十分诡异的,帮他连见面礼都准备好了。一小箱樱桃和一束新鲜欲滴的香水百合。上车后,毛飞瑜问她要地址导航。
明小棋报了个地名后,他手一抖。
如果没重名,他记得那是海市有名的富人区别墅群。
毛飞瑜盯着她,目光起疑。
明小棋仿佛知他所想,笑得灿烂无害,“开车吧,我爸妈今天都在家。”
他以为明小棋的家是在别墅群的附近,这个地址比较方便导航,可他的车竟然能够一路畅通无阻地开进保安亭,并且两道关卡都顺利放行,就像是提早做了安排一样。
车停好,下车后,他还有点懵。
明小棋脚步轻快地往前带路,气氛一时有点奇怪。
毛飞瑜丧失了往日的犀利精明,大有没话找话,缓解内心撩乱的意思,便对明小棋说“我对你没有任何偏见,谁还没个年少不懂事,犯错误的时候。我也不是嫌弃,我自己也是从烂泥里爬出来的。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明小棋在门口站定,扭头看他一眼,“哦。”
毛飞瑜心情又don了十八层楼,提到某位,语气夹带死心,不自觉地刻薄起来,“姜老师演戏是一把好手,但除了演戏,他还有什么优点?你们走在一块儿,配吗?小棋,我不介意你的过去,我只是希望你珍惜自己的未来。你何苦跟着他浪费自己的青春?他五十多岁了,再怎么勤于保养锻炼,那也是长辈,是老人家。”
他索性把话挑明“是中看不中用啊!”
别墅大门悄然打开,毛飞瑜口中的“不中用”,此时正沉静无言地看着他。
而同时,明小棋乖巧地喊了一声“爸爸。”
“……”
“??”
毛飞瑜如被雷劈中,定在原地,浑身贴满了尴尬。
番外8 毛飞瑜 x 明小棋
毛飞瑜进门之后还有点晕眩。
坐在沙发上后, 明小棋小声说:“小毛哥,你刚才进门的时候,走的是同边路呢。”
什么同边不同边的, 毛飞瑜现在只想从顶楼跳下去。
家里的阿姨沏来热茶, 姜棋坤从偏厅折回来,一身绸质的衬衫飘逸俊朗,指了指桌上的茶水, “随意。”
毛飞瑜下意识地站起身。
姜棋坤盯他一眼, “怎么了?”
毛飞瑜也回看他一眼, 眼里是乱七八糟的情绪。
姜棋坤还是那句,“我让你随意。”
毛飞瑜跟被点名的小学生似的,立刻规规矩矩坐下。
明小棋在旁边低头忍笑。
姜棋坤望她一眼, 不轻不重道:“你是越来越胡闹了。”
明小棋眼睛直眨, 立刻坐直了些。
“我这个女儿, 毕业后说想去基层锻炼。她自己也喜欢这个行业,我就由她去了。”姜棋坤看向毛飞瑜,“她从小就被我和她妈妈惯坏,做事难免有任性不周到的时候,你是她领导, 也请多包涵。”
毛飞瑜镇定下来,礼貌答:“姜老师言重了,小棋勤奋优秀,她做得很好。”
姜棋坤静了两秒,“你叫我什么?”
“……”
“我记得你刚才好像不是这么叫我的。”
??
毛飞瑜背脊上的汗登时如雨下。
怎么忽然就记起仇来了。
姜棋坤情绪未能明辨, 留下似是而非的这句话后, 又热情地邀请他去花园看花。看完花又去品茶,品完茶再去楼上书房看字画。
毛飞瑜算是明白了, 姜棋坤这是不动声色地考察他呢。
幸亏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见识也还过得去,所以不管哪行业,他多能说上几句。粗浅皮毛,既不装腔作势,也不洋洋自得。谦虚有礼地往长辈面前一站,很顺眼。
不多久,明婉从画室回来,见到毛飞瑜并不惊讶,约莫是早知他要来。她笑着打招呼,“毛先生你好。”
毛飞瑜受宠若惊,“明老师您好!”
明婉是国内知名画家,平日很少露面,作品千金难求。她与姜棋坤伉俪情深,在圈内是一段佳话。毛飞瑜忽然反应过来――
姜棋坤
明婉。
明小棋是随母姓!
小毛哥风中凌乱了。
闲聊一会,两长辈把空间留给小年轻。明小棋笑着说:“小毛哥,我带你参观一下我家呗。”
“这是客厅,那边有个侧厅,你来看看花园。”
一到花园,毛飞瑜就拽住她的手往墙角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压低声音质问。
“你也没问我呀。”明小棋无辜道。
“……”
OK,我气不死。
毛飞瑜冷静下来,松开手,“弄疼你了没?”
“有点。”明小棋把手伸去他面前,“你吹吹就不疼了。”
毛飞瑜无语,鼓起腮帮,猛的一口大风吹,“呼呼呼!”
明小棋笑着躲,“痒!”
毛飞瑜压根不敢回想之前的一幕幕。他不仅误会姜棋坤乱搞,还侮辱他是中看不中用的糟老头子。毛飞瑜两眼一闭,背脊又冒冷汗了。
他切齿咬牙,诸多无奈,“我这次算是栽你手里了。”
明小棋挠了挠鼻尖,“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爸当了几十年演员,知道他的人多。他不希望我受影响,所以从小就把我送去邻省上学。”
“你父母既然不希望你进这个圈子,你怎么还入了这行?”
“我又不当演员,我只是喜欢这份工作。”明小棋坦然答。
“所以你应聘、做实习助理、跟着片场跑腿,没任何人知道你是姜老师和明老师的女儿?”
“当然。”
毛飞瑜无语,由衷竖起大拇指,“真能藏事儿。”
“我爸妈就希望我过相对正常的生活,开心快乐就好。”说到这,明小棋歪着头,冲毛飞瑜眨了下眼睛,“他们的心愿实现了。”
起风了,花园里的花草香渐渐沸腾。
四目对视,毛飞瑜眼神逐渐深邃。半晌,他自顾自地一笑,拿她没办法。
明小棋也弯起嘴角,挑眉说:“你先别笑太早,我家不是这么好进的。”
毛飞瑜点点头,双手环抱胸前,神情里的那股痞气劲儿越发明目张胆,“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好?”
“进了我家的门,就是进了土匪窝,别想走了。”明小棋出其不意道。
毛飞瑜轻呵,“怎么,改行当小流氓了啊?”
明小棋顺势勾了勾他的下巴,笑得跟这花园里的花儿一样,问:“那你从吗?”
毛飞瑜把脸一偏,“看你表现。”
第一次来明小棋家,见完家长,顺便还确定了一下关系,没有比这更高效的了。这一天总体而言比较顺利,只不过在共进午餐时,毛飞瑜一看到姜棋坤就额头冒汗。
姜棋坤气度非凡,待他亲近和善,渐渐的,毛飞瑜放松下来。他大有将功赎罪的意思,小酒杯敬得特勤快。姜棋坤也很慈祥,闲聊家常:
“小毛是海市人吗?”
“对,能与您同为海市人,很荣幸。”
“我祖籍是浙江。”
“……”
毛飞瑜去世得很安详。
“你怎么会想从事经纪人这一职业?”
“和小棋一样,我对这行很有兴趣,小棋经常跟我说到家里,说你们很支持她的选择,能有这么开明的父亲,她很幸运。”
姜棋坤微笑,“当时她决定入行的时候,我断了她三个月生活费。”
“……”
酒精发酵,毛飞瑜热得快要爆炸一般,他硬着头皮挽尊:“小棋这么优秀,是您和明老师教女有方。姜老师德艺双馨,是我等后辈学习的榜样。”
姜棋坤慈祥道:“德艺双馨不敢当,我只是个年龄大了、比不得年轻人、力不从心、皱纹很深、身材走样的老头子了。”
“……”毛飞瑜只想给他跪下,再问一句,“姜老师,您看我跪得标准吗?”
姜棋坤显然只是玩笑话,他真心实意地笑了笑,然后说:“是我让你误会了,也感谢你,对小棋的提点。你说得没有错,年轻人得多吃苦,捷径万万不可取。”
时隔多年之后,毛飞瑜每每回想第一次见家长,那种尴尬感就如老坛酸菜,经久不散。
从别墅出来,明小棋开车。
她的眉眼像有小星星,隐秘的雀跃。两人的视线时不时的在后视镜里交汇,明小棋便甜甜轻笑。毛飞瑜后知后觉,鸿门宴,自投罗网了。
先送他到家,下车时,毛飞瑜说:“走了。”
“好呀,”明小棋冲他挥挥爪子,“拜拜。”
走了几步,毛飞瑜又突然折返回车边。他敲了敲车窗,明小棋很快降下车窗,不明所以,“怎么了?”
毛飞瑜一字不说,单手绕到她后脑勺,自己低下头,柔软的嘴唇相贴,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毛飞瑜微微抬起头,指腹拭了拭她的嘴角,哑声说:“口红糊了。”
明小棋脸颊红热,“糊了就糊了吧。”然后双手勾住他脖颈,再一次吻了上去。
两人的关系就这么确定了。
毛飞瑜没打算藏着掖着,第二天就去黎枝那儿,大爷似的往面前一坐,问:“黎老板,工作室允许办公室恋情吗?”
黎枝心知肚明,故意扬着嗓音,“那可不允许哦。”
“OK。”毛飞瑜干脆道:“那我辞职。”
黎枝:“……??”
她痛心疾首,两人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情分,竟然会被美色所误。为了这事,黎枝生气道:“我要跟你绝交五分钟!”
毛飞瑜笑了,“我说你……”
“闭嘴!”黎枝捂住耳朵,“还要四分三十秒!”
毛飞瑜无奈,起身走时,揉了把她的头,“还跟小屁孩儿似的,你老公怎么受得了你。”
小毛哥是个挺有生活情趣的男人,看着大男子主义,其实体贴女孩儿。
工作忙,这是不可抗力因素,但他总能忙里偷闲,给明小棋一点惊喜。毛飞瑜做得一手好菜,围裙系腰间,穿着短袖,颇有反差萌。
小棋站在门口,乖乖盯着他。
毛飞瑜回过头,笑问:“你这什么表情?”
明小棋:“小毛哥,我觉得你有点帅。”
“一点?”
明小棋迅速伸出两根手指,“两点。”
毛飞瑜笑意更深,摇摇头,遂又专心做菜。
日子就这么平顺地过,两人时不时地约会,一起吃宵夜,有空了就去海边垂钓。毛飞瑜朋友多,有时也会攒个局,去郊区烧烤。
明小棋乖巧可爱,毛飞瑜的朋友们一致好评。
趁她不在时,会悄悄感叹:“这姑娘靠谱。”
毛飞瑜又想到那令他尬到窒息的准岳父,心说,真不太靠谱。
“小毛哥这是真打算定下来了?”
毛飞瑜笑笑,不想告诉他们。
这时,明小棋拿着饮料回来。哥们儿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便“无意”说起:“前几天我二伯和你爸爸有应酬,看他脸色,好像是病了。全程不喝酒,保温杯里泡枸杞。看起来有点严重。”
气氛一瞬降了温。
明小棋虽然不知原因,但能明显感觉到,身边的毛飞瑜像是忽然肌张力偏高,变得硬邦邦的。
这一顿烧烤,毛飞瑜吃得并不那么开心,吃完后,便一个人默默去角落抽烟。
这时,一个朋友把明小棋叫到一旁,悄悄告诉她,“小毛哥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
明小棋听了大概后,心里便有了数。
是啊,在一起这么久,没听他提过家里。
明小棋正琢磨着,该怎样找个合适的切入点,委婉地问一问。毛飞瑜却在临睡前,忽然开口,“小棋,明天陪我回趟家吧。”
――
明小棋自然是一万个同意。
她挑了礼物,在衣帽间试了半天|衣服,最后选了一条甜美的连衣裙。她在镜子前不停转圈,问毛飞瑜:“好看吗?你爸妈会喜欢吗?是穿裙子还是裤子呢?”
毛飞瑜淡淡道:“就穿身上这件吧,漂亮。”
一路上,他兴致始终不高。
到了地方,明小棋也震惊了。
这片别墅群算是海市开发最早的高端私宅,是风水宝地,二手房市场曾炒得火热。明小棋晕乎乎的,“你家在这?”
毛飞瑜嗯了声,平平静静的。
明小棋从不过问他的经济状况,但大概还是知道,毛飞瑜之前没什么钱,但这两年攒了不少,要知道,国内一线经纪人的酬劳真不比二线明星少。他去年就在澜礼湾买了个小洋房,说是过两月就能搬家。
但明小棋没想到,他家竟然这!么!有!钱!
毛飞瑜看出她的惊悚,揉了揉她的头,“礼尚往来,咱俩互相编故事。”
明小棋:“……”
知道他要回来,毛母最高兴,早早置办中饭,难得的亲自下厨。对明小棋尤其热情,拉着她的手,一会儿让吃水果,一会给她煮花茶。
毛飞瑜与母亲的关系倒还不错,虽然母亲难免抱怨,但无奈里还是爱这个儿子的。
“你们父子都是倔脾气,一个个的这么难伺候。我不想管你们了,我,我出家当尼姑得了。”
毛飞瑜呵声一笑,“尼姑庵里可没肉吃,你待一天就嚷着要还俗。”
“去去去。”毛母不满,“不正经。”
明小棋机灵,趁着气氛不错,话问得出口,“伯父呢?没在家吗?”
毛母叹气:“还是小棋懂事儿,她第一次来咱们家,都知道关心你爸爸,你呢?你个做儿子的,还记得你爸叫什么名字吗?他这段时间哮喘犯了,在楼上休息呢。”
毛飞瑜倏的沉默。
明小棋牵着他的手,“走呀,你带我去见见伯父,姜老师从小教育我要懂礼貌。”
毛飞瑜不情不愿的,就这么被拖上了楼。
卧室里的毛明宇,正趴在门口听动静,脚步声渐近,他飞快跑回床边,鞋子一脱,钻进被子里假装睡觉。
两声敲门响,然后门被轻轻推开。
毛明宇心说,等这臭小子叫爸,然后掐着点睁开眼,这样比较有面子。
毛飞瑜的声音,懒散敷衍的语气:“睡了,不用看了,走吧。”
毛明宇:“??”
他猛地坐起来,直愣愣地盯着毛飞瑜。
动作太突然,把明小棋吓了一跳。
毛明宇镇定,清了清嗓子,臭着一张脸说:“你回来干吗?是不是看我死了没?我告诉你,我绝不会死,我的钱,一分也不会给你!”
明小棋:“??”
这位叔叔怎么像小学生吵架似的。
毛飞瑜的脸比他老子还臭,“行吧,随便你。”
他刚要走,明小棋一把将人拉住,转过头对毛明宇笑容灿烂,“伯父您好,我第一次来,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给您带了个小礼物。”
毛明宇皱眉:“你是?”
明小棋用手肘碰了碰毛飞瑜。毛飞瑜这才说:“我女朋友。”
哟,见家长啊!
毛明宇心里一亮,但又不能表现得太高兴。他悄无声息地下床,嗯了一声,经过毛飞瑜身边时,提醒道:“是你主动跟我说话的。”
毛飞瑜:“……”
行吧,他这老爹一如当年,非要争个你输我赢。
换作以前,他一定针尖对麦芒,绝不相让。
但现在,毛飞瑜觉得,让就让吧,尊老爱幼也是一种美德。于是他懒洋洋地往旁边一站,“好好好,我主动找你聊天,满意吧毛总。”
毛明宇气得指他,“注意你的态度。”
毛飞瑜想翻白眼的时候,明小棋用力掐了他一把,然后笑着对毛明宇说:“伯父,其实他一直都很挂念您。一听说您病了,急着跑回来。他还给您买了水果。”
毛飞瑜:“?”
水果不是你非要买的么?
这时,毛母也上楼来,连连附和,“老毛也是嘴硬心软,明明想儿子想得要死,就是放不下面子。毛毛出事的时候,老毛毛三天三夜没睡呢!”
毛明宇:“?”
我老婆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明小棋心有戚戚,走过去轻轻握住毛母的手,愁容道:“一样的,不愧是父子。”
毛母唉声叹气,“一个毛两个毛的都不省心。”
一旁的毛飞瑜听不下去了,“我没有!”
毛明宇也同时开口:“我没有!”
两人说的话,节奏,语气一模一样,撞上明小棋和毛母探究的眼神,仿佛是被抓奸在床,抵赖不得。
父子俩面面相觑,一秒眼神交汇,又都不自在地挪开望别处。
这是他们一家人吃过的最和谐的一顿午饭,和谐到毛母都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毛明宇刚想夹一块笋,毛飞瑜皱眉说:“你犯病,还吃什么笋?这是发物。”
毛明宇下意识地一缩手,脖子梗得老长,似要维护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我说我要吃吗?我欣赏一下不行吗?”
毛飞瑜冷呵,“随便。”
“你对谁呵呢?”毛明宇又要拍桌子了。
毛飞瑜眉一挑,对着他咧嘴,“我呵呵不行啊?”
毛明宇收声,低头吃饭,不看这个不孝子。
明小棋十分有默契地和毛母对视一眼,发现彼此都在悄悄忍笑。
吃饭后,毛明宇看了儿子好几眼。
毛飞瑜看过来,他也不好再挪开,便故作威严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话一出口,又懊恼说错了。
明明是希望他留下来,这语气,倒是像在赶客。
毛飞瑜却跟转了性一般,不像之前一点就炸的雷。他无所谓道:“你家这么大,我占个地怎么了?”
毛飞瑜语气放好了些,背着手严肃道:“占地不用干活的?跟我去书房!磨墨!”
明小棋仰头看了眼毛飞瑜正上楼的背影,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这一天是个分水岭。
隔阂已久,冰封太厚重,化解需要时间。
但,明小棋有预感,以后的每一天,都不会比今天更差了。
――
这一年冬,对工作室来说又是里程碑式的节点。
黎枝凭借《我也喜欢你》登顶中国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拿下演艺生涯中第二顶影后桂冠。所有人都在为前程、为梦想热血打拼。
冲在台前的是英雄,站在黎枝身后的,也是英雄。
在一次央广的访谈中,黎枝特意提到了毛飞瑜。她说:“我的经纪人,从我默默无闻的时候,就一直带着我。他是个男生,脾气有点儿不好,但这些年,一直为我好。我觉得每个人,都会在人生之中碰到一些贵人。”
她俏皮道:“毛飞瑜,一定是最贵的那个人,没有之一。”
看到这时,电视机前的毛飞瑜捂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他和明小棋的婚礼定在次年夏天。
明小棋起先不太同意,夏天啊,热啊,太阳晒啊,皮肤都不白了,汗水再一流,妆都要花啦!
毛飞瑜说:“你都嫁我了,怕什么?”
明小棋正在试第四套婚纱,短款至膝盖上方,腰间系了长长的薄纱拖地。
毛飞瑜一看,“这件不行,李小强他们肯定会闹,待会儿别走光了。”
明小棋:“?”
这么不相信自己哥们儿的吗。
婚礼那天,海市是个大晴天。
昨夜台风刚过境,所以气温并不高,是盛夏里难得的舒爽天气。
婚宴设在市郊的一处庄园里。这个庄园是毛明宇早几年买下来的,环境宜人,鸟语花香。现场布置得甜美精致。毛家人丁兴旺,高朋满座。姜棋坤的身份特殊,所以姜家没有通知太多亲友。
乐队拉着欢快的舞曲,明小棋穿着洁白的婚纱,阳光下美得能发光一般。
仪式上,毛飞瑜西装笔挺,高大俊朗。
给双方父母敬茶时,毛明宇对这个儿媳妇自然一万个满意,恨不得把茶倒进肚子里。
轮到姜棋坤,毛飞瑜双手奉茶,诚恳道:“爸,请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小棋,这一生绝不辜负她。”
姜棋坤却没马上接,而是佯装没听清,“你叫我什么?”
老影帝的眼神有分有寸,能杀人的那一种。
毛飞瑜顿时紧张,最开始时的误会带来的尴尬感又无限循环。但他不能慌,不能乱,岳父大人就算现在让他去吃屎,他都得趁热狼吞虎咽。
不过想多了,姜棋坤是文化人,他只说:“你再叫我一遍吧。”
毛飞瑜声音响亮:“爸爸!”
然后按照礼仪,双膝跪地,规规矩矩给他伏腰行礼。
姜棋坤笑着扶起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不错,跪得很标准。”
毛飞瑜:“……”
爸爸,始终是你爸爸:)
番外9 孟惟悉番外
暗夜玫瑰(1)
都四月了, 房山昨天还下了一场雪。
孟惟悉在那边考察项目,衣裳带的少,冻得都有点小感冒。下午从房山回市区, 在秀明公馆还有一场饭局。幸而酒能暖身, 两杯白酒下肚,周身的寒气也散去不少。
秘书去外面接了个电话,进来后在他耳边低声“家里说人没回来过。”
孟惟悉脸上依旧带着推杯换盏时的笑意, 闻言表情无异, 继续谈笑风生。白炽明亮的灯光里, 每个人的皮肤五官一览无遗。孟惟悉皮肤不算白,但紧致贴骨,三十六岁的年龄没给他留下褶皱刻印, 依旧英俊非凡。
秘书跟他身边这么久, 自然揣摩老板心意得当。饭局后半程, 秘书有意加快节奏,在座都是识体明事的人精,很快便自觉放下酒杯,结束饭局。
室内外温差大,孟惟悉只着一件黑色绸质衬衫, 秘书从后跟上,给他披了件风衣外套。
孟惟悉问“还在绣庄?”
秘书答“是,我问了她助手,接了一单新人的礼服,赶工加班。”
孟惟悉抬手看了看时间, 吩咐道“去接她。”
迈巴赫驶动, 从城东往城西。
水心绣庄的位置有点偏,但在北京城内小有名气。沈沁的刺绣活儿是出了名的精巧, 当年给影后黎枝婚礼上绣的那一套龙凤中式礼服让人惊艳。
婚礼后,很多人都向黎枝打听礼服在哪儿定的,一听,都以为是个老师傅,却在看到本人后,大感意外。
沈沁很年轻,二十五岁,偏又五官灵动,温柔显小。
她大学毕业后就开了这个绣庄,安安静静的性子,显然也不太热衷赚钱,一脸“做生意随缘”的淡然气质。
迈巴赫停稳绣庄前,隔着中式风的推窗,孟惟悉看见沈沁坐在店里专心缝绣。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绒毛衣,一字领宽大,露出袖长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沈沁的头发随意扎上去,一缕松散垂至肩窝。
孟惟悉叠腿坐在车里,静静远观她许久。
大概是目光的存在感太强,沈沁下意识地抬起头。
孟惟悉下车,走进绣庄。
沈沁没想到他会过来,说“我这还要一会儿呢。”
“没事。”孟惟悉沉声,“我等你。”
他勾了条藤木方椅,坐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视线落在绣架上,问“绣的什么?”
“鸳鸯戏水。”沈沁不自觉地答。
她的声音很轻柔,在这安静的夜里更能撩拨人心。孟惟悉静了两秒,忽然起身,踱步到她身后。他的手压下来,微微弯腰。男人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味萦绕鼻间,孟惟悉的京腔说得格外撩人,“沁沁回去也教教我。”
沈沁手一抖,针尖偏了方向,刺破指腹。
孟惟悉握住她的手,往嘴里一含。沈沁本能要躲,却被他按住不放。半分钟后,孟惟悉才笑着松嘴,“不出血了。”
沈沁的脸烧成一团红霞,眼下也没了心思再赶工,时间确实也不早,于是便和孟惟悉回家。
孟惟悉今晚兴致格外高,不仅实践了鸳鸯戏水,还在后半夜学了一场颠鸾倒凤。沈沁有点喘不过气时,才会哼唧几句,“哎,我难受。”
孟惟悉立刻放松劲儿,沉声说“那你来上面。”
沈沁有时会想,他真的不是年龄造假吗?三十六岁半个中年人,体力实在是好。
后半夜,孟惟悉沉沉睡去。
沈沁小心扒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翻了个身,揉了揉发麻的右肩。她面向孟惟悉,看着男人熟睡的侧脸,鼻挺立,人中与薄唇相连的弧度尤其好看。
沈沁不自觉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摸了摸他耳垂。
孟惟悉睡眠浅,眼皮掀了掀,没醒,但下意识地将沈沁拥入怀里。
沈沁在他的心跳声中,愈发清醒。
她想起第一次见孟惟悉,是在启城集团。那天,她按约定,上门为即将举办婚礼的新郎量体裁衣,记录尺寸。宋彦城礼貌客气,没有一点上市集团老总的架子。
量到一半,孟惟悉推门进来。
沈沁还记得,他穿的是一件短款皮衣,又飒又俊。脚蹬一双切尔西短靴,英伦风十足。孟惟悉看她一眼,善意笑了下。然后对宋彦城说“还做什么新衣啊,费那事儿,反正婚礼当天,你从上到下都会被扒了去。”
他的声音很有质感,哪怕是调笑,也很有记忆点,沈沁那时多看了他两眼,就这么留下了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