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加,可是一直就没见陆星摇把手机拿出来过。
陆星摇迟疑地点了下头,打开微信,研究怎么加好友。
陆嘉实看着她并不熟稔的操作,一时又是一阵心疼。
她的十七年过得有多苦,说实话,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们这些人,再怎么想象,都无法想象到一分。
在这一刻,他突然有种想法,要是摇宝以后能一辈子留在家中,他一定好好宠她、疼她、爱她。陆嘉实为自己刚开始的那些想法感到可耻,一开始,他竟然满心都

在考虑许媛,从未对陆星摇产生过半点关心和关怀,更未站在她的角度想过问题。
那时候的陆星摇,对他这个哥哥该有多么的失望?
他伸手在她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你看,在这里,有个二维码,点出来我就可以扫你,或者这里有个扫一扫,你就可以扫我。”
陆星摇索性把手机递给他,“你搞吧。”
然后就看向了窗外,盯着外面的风景。
陆嘉实有些无措。他把她惹生气了吗?
他迟疑着找补:“那什么,其实,这个不重要……”
他有些懊恼,他就不该多说话,让摇宝慢慢摸索不好吗?多什么嘴,可别是打击到了摇宝的自尊心了,那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关系,不就又降到冰点了吗?
陆星摇有些疑惑地转回来看他:“怎么了?”
“……也没什么。”陆嘉实不敢多说,快速加好好友,把手机还给她。
目光却又忍不住往她手机上移,想看看她给自己备注什么。
陆星摇随手打了个“陆嘉实”,就打开QQ看消息。
景延那家伙给她发了不少,想看看她在不在。
陆星摇:在啊。
景延:他们在商量到时候要不要去唱k,去吗?
陆星摇:什么到时候?
景延:校庆啊。他们准备点完名就翻墙出去。
陆星摇:……
她沉默了下,才继续戳着屏幕给他发消息:我不去,我要看。
她这辈子……还没翻过墙逃课哎。虽然也不算逃课……
景延看着手机,慢慢皱起眉,大抵是没想到这样的回复,他看着看着,又忽而笑了。不愧是许星…陆星摇。
校庆啊?
这玩意儿他还真是没看过。
行吧。
陆星摇等了好一会才等到景延的回复:那我也看。
她下意识地扬了扬嘴角。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从他的回复中看到了他的傲娇。
却不知,一旁的陆嘉实,看到她笑,终于松了口气。
他从小到大,见过最冷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妹妹,想哄得她笑,那可不容易,尤其还是这样轻松的笑。
他看着手中刚加上的好友,想点进去看看她的朋友圈,却在点进头像后,根本看不到“朋友圈”三个字。从上到下,他扫了好几遍,就是没看到。
他迟疑着问:“摇宝,你有没有发过朋友圈?”
陆星摇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摇了摇头。
陆嘉实的嘴角有些苦,终于,咽下了所有想说的话,只是沉默下来。
许久,他沉沉地舒了口气。
——他感觉胸口堵得慌。
他们的生活,五彩斑斓,但她的生活,应该很单调空白。
陆星旖跟只小蝴蝶似的下车去买奶茶,陆星摇毫无一起的欲望,他见了,便下车跟了上去。
陆星旖点餐的时候,陆嘉实多点了几杯。
他点的太多,陆星旖微愣:“哥哥,你干嘛呢?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不喝的,你点你的和辰辰的,我的和摇摇的就好了呀。”
陆嘉实摇摇头,“没事,有用。”
陆星旖也就随了他去。只是她真的很好奇他点这么多干什么,还没有重复的,都是每种一杯。
陆嘉实也不由着她乱来,捏着她耳朵叮嘱:“待会吃完饭才能喝,知道没有?”
老是饭前喝完,等到吃饭的时候就嚷嚷着吃不下。
陆星旖“哎哟哎哟”地叫唤着,“知道啦!”
-
回到陆家,周姨迎了上来,她笑着地跟陆为修说:“先生,饭都好了,现在上吗?”
“嗯,上吧,摇摇和旖旖也该饿了。”
“好的。做了好多旖旖和摇摇喜欢吃的呢。”周姨伸手去接他手中的外套。
陆为修随手给了她,“你多记着点摇摇喜欢吃的,平时可以多做一些,她食欲不好,得养养。”
摇摇太瘦,平时吃的也少,很多东西都不吃,他和明诗一直在想该怎么办比较好。
如果她同意,他们还想带她去做一次体检,对身体做一次更详细的检查。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周姨点头,也是一脸愁容:“是啊,这孩子怎么这么瘦呢?我会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她多吃一点。营养师也有在注意食谱搭配的,先生放心吧。”
他走得比较快,沈明诗他们在后面,正好也进来,陆星摇的身影,撞进周姨眼中,她的眸光闪了闪。
见陆嘉实手中拎了很多东西,周姨反应过来,赶紧过去接过来,“大少爷,我拿就好,这些太重了。怎么买了这么多呢?”
陆嘉实没回答,“先拿去冰箱放着,待会吃完饭再拿出来。周姨你帮我盯着点陆星旖,别让她饭前偷喝。”
周姨笑了,宠溺道:“好,我盯着她。”
陆星旖嗷嗷叫,“周姨你偏心!不许听不许听!”
周姨笑道:“哎哟,要是你偷喝成功,就又吃不下饭喽!可不能让你得逞。”
陆星旖哼哼着。
陆星摇从他们身边经过,看了周姨一眼。


第50章 二更
周姨心一紧,赶紧笑着说:“摇摇,周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做了很多好吃的,待会你挑着合口味的吃,多吃点。”
陆星摇看着她,缓缓“嗯”了一声。
陆星旖搂着她肩膀进去。
周姨没跟着了。
陆星摇漫不经心地问她:“这个周姨,跟你们很亲?”
陆星旖随口回答:“对呀,从我有记忆开始她就在照顾我们了,听说来了陆家二十年了,跟亲人也差不多了。”
陆星摇颔首。
那还挺久的。
还挺巧,跟周淑兰还是本家。
“周姨人很好的,你跟她相处久了,你也会很喜欢她的,相信我。”陆星旖笃定道,“她自己没有结婚生子,对我们就跟对自己的孩子一样。”
陆星摇不以为然。她情感上……有障碍,喜欢一个人很难。
如周姨所说,的确是一桌子饭菜,道道很精致,看上去很有食欲。
但这只是对于常人而言。
陆星摇一点都不正常。
她简单吃了半碗饭,便放下了筷子。
沈明诗忧心忡忡地劝她,她摇摇头,表示吃不下了。而且她并不喜欢被劝,怕听到太多,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还有很多作业,便匆匆走了。
殊不知,在她走后,餐桌上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
回来多日,她的食量一直很少。刚来时,一周里还呕吐过两次。他们要带她去医院,或者让家庭医生来,她却总是异常强硬地拒绝。
虽说最近没有了这种现象,但他们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可她又很排斥去医院,去做任何检查,这一点,他们根本拗不过。总不能把她绑着去抽血,那她怕是回都不肯回来了。
他们对陆星摇,真的可以说是束手无策。
陆老面色逐渐严肃:“她刚刚吃了什么!”
沈明诗一直关注着呢,“一块糖醋排骨,一小块鱼肉,三筷子土豆丝,两筷子花菜,一小勺蛋羹。半碗饭。”
有些还是她夹了很多,目光又殷殷切切的,摇摇才勉强吃了一点点。
而且陆家的碗很精致,但并不大,说是半碗饭,其实也并没有多少。
陆老想起他与空山大师的谈话,不免更加忧心。他直接下令:“无论如何,带她去做一次详详细细的身体检查。不管用什么办法,越快越好。”
说罢,他想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还有……心理检查。”
陆为修骇然,“爸,你是说……”
众人亦是大惊失色。
摇摇……不就是比较冷漠了些吗?这样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扯上心理问题了?
沈明诗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爸,你是不是多虑了?摇摇她……她很好,她明明是个那么聪明的孩子。”
陆老痛苦地闭了闭眼:“心理问题有很多种,跟聪不聪明有什么关系?我也没说她一定会有什么心理问题,这不是,让你们带她检查一下吗?多检查检查,总是没

错的。”
虽是这么说,可是做什么检查,无非就是怀疑她在那方面有问题。
沈明诗眼眶红了一圈,紧紧捂住嘴,怕哭出声。
她的摇摇……
都怪她,是她这个当妈妈的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吃尽苦头。可是上天为何可以这么残忍?让她母女分离十七年,即使让她找到女儿,也不肯还给她一个完好的女

儿吗?!
沈明诗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在场的人,心情都很沉重,心上仿佛拴着个大石,不停地往下坠。
-
陆星摇在客厅,拿着本书随手翻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看了眼时间。
奇怪,他们今天吃饭吃得好像格外的久。
又过了一会,他们终于吃完了。
只是,陆星摇看到沈明诗的眼睛,是红的。
她唇角动了动,终是没说话。
沈明诗强行扯着嘴角,让周姨去洗水果来。
陆嘉辰往陆星摇身边凑着,“二姐你在看什么书?你看电视不?给你看嘛,我不抢。”
陆星摇根本就没想给他抢的机会:“我不看。”
陆嘉辰还以为她是怕找不到想看的:“开了很多会员,你想看什么都行,电视上没有的我去给你搞来!你尽管说你想看什么。”
陆星摇摆手:“不用,什么都不想看。”
陆嘉辰:“……”
原来,不爱看影片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恨不得看上一整天的动漫!
&
陆嘉实去拿了放在冰箱里的饮品过来,一一摆在桌上:“摇宝,来看看喜欢喝什么,哥哥买了很多种,应该会有你喜欢的。”
陆星旖终于明白大哥买了那么多种类饮品的原因了。合着是为了让摇摇选啊!早说嘛!她去旁边的甜品店打包一篮子回来!
她兴冲冲地给陆星摇介绍:“这款,这款,还有这两款我都很喜欢!我觉得超棒的!”
看着孩子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沈明诗的眼泪直接夺眶而出。她捂着嘴巴走开了。
周姨将这一切全部纳入眼底。
沈明诗……哭什么?
这有什么好哭的?
半晌,她的眼底划过了一分鄙夷,这个女人,总是格外的矫情做作。
陆星摇有些动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她。包圆了所有东西,让她自己挑选一样喜欢的,其它不喜欢的就不要了。
极其奢侈的一种做法。
这种做法,让她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有了一种自己家真的是有钱人家的感觉。
她也是……第一次被这样肆无忌惮地宠爱。
对她而言,这可真是,宠到没有底线了。
可是,同时,这种宠爱对她而言也是奢侈而又难以企及的。
她有些受宠若惊。
陆嘉实笑着揉她的头:“不好选吗?那就一种尝一点?挑个喜欢的,或者要是都不喜欢,那我再点另外一家。”
这可真是,摆明了要没有底线地纵容了。
陆嘉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哥,怕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
他哥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啊,从来没有!不管是对他,还是对陆星旖、许媛,从来都是严加管教,行长兄之责。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想过陆嘉实会做。世界上每个人

都做遍了,陆嘉实也不可能做啊。
陆星摇却只觉受之有愧,当然不可能让他重新再点一大堆来,她伸手拿了其中一杯粉红粉红的果茶。
陆嘉实拿了吸管,打开,给她插好,温柔又耐心地教她:“这上面有一层奶盖,可以打开盖子直接喝,也可以用吸管喝,都可以。底下那些红红的是草莓。”
陆老深感欣慰。这孩子,颇有长兄之风。
陆星摇其实对这个并没有什么兴趣,打开喝了一口,便又搁在了桌上,兴趣缺缺。
陆嘉实心一垮。
这个……她也不喜欢。
他突然想问,她真的有喜欢的东西吗?
她淡漠得像是云烟,随时会飘走的云烟。
陆嘉实很想抓住一些,却发现,什么都抓不住。
……他突然有点害怕,她万一,真的“飘走”了呢?
女孩子还有什么喜欢的?
陆嘉实绞尽脑汁。感觉这是从小到大遇到过的最难的题目。
而这时,他随手拿着的手机一响——是微信的声音。
屏幕也亮了起来。
消息自动显示。
许媛:「哥哥,我好饿呀,那个奶奶说,家里没有钱了,晚上不让我吃饭」
许媛:「哥哥,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呜呜呜,求求你了,你救救媛媛吧!」
许媛:「我当了你十七年的妹妹,叫了你十七年的哥哥,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亲哥哥了!」
陆星摇下意识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许媛”这个名字。
她有些尴尬地移开眼,没有再看。
陆嘉实却因为被她看到,脸色微沉,不知道为什么许媛还要找他。
快速扫了眼许媛发的消息后,他几乎是迫切地解释着:“我一直没再见她了。”
陆嘉辰这个傻子,还在问:“谁呀?没再见谁了?”
陆嘉实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许媛。”
陆嘉实没反应过来这个崭新的名字,脱口而出:“许媛是谁?我认识?……啊,哦……哦。”
他蔫巴了下去,像是知道自己犯错了,没再吭声。
陆老的脸色也沉下去:“她找你做什么?”
陆嘉实不敢隐瞒,把手机递了过去,让陆老看聊天记录。
陆星摇没去注意他们的动静了,心思放在陆嘉实的备注上。
他给她备注的,竟然是“许媛”……?
不是“陆星媛”,不是“陆媛”,不是“媛媛”,不是“妹妹”,而是“许媛”?
这,的确是出乎她意料的。
她原以为,他们对她虽好,对许媛的感情却仍是未变的。
却不想,变了?


第51章 不好哄
没有人会喜欢普渡众生的爱,人们喜欢的、最会放在心上的,往往都是偏爱。
——独一无二的偏爱。
唯有偏爱,才有价值。
至少,在陆星摇眼里,是这样的。
比起博爱,她更想要的,更会放在眼里的,是偏爱。
陆嘉实的这个备注,毫无疑问,摇动了她的心。
女孩薄如蝉翼的羽睫轻颤。
之前如果陆家没有提出让许媛离开,让许媛搬出三楼,她想,她不会在这里留下。
她从来不稀罕博爱。
哪怕只是关于两个人的“博爱”。
她端起刚才放下的草莓奶盖,掀开盖子,又喝了一口。
冰凉入喉,有些甜意。
饭后闲来无事,众人围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播放着一个综艺。
陆星摇一手搁在沙发边上,撑着脑袋,神态悠闲。
其他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都会在她身上晃一晃。
-
云十一中的六十周年校庆很隆重,学校领导和老师都在忙,也就没人理这些小破孩儿们,对学生的严厉管理突然松了不少。
柯明文和付以听翻墙出去玩的想法就是因此萌生的。
柯明文本来跟景延说好了,但哪儿能想到,在他兴致冲冲跑去叫他的时候,景延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来了一句:“不去,我要看校庆。”
柯明文:“啊哈?”
他一脸懵逼地问:“看什么?”
“看校庆。”
“什么校庆?”
“看校庆。”
“什么……”
“闭嘴。”
“……玛德,我耳朵出问题了?”
景延睨他一眼,“我不介意帮你验证一下你的听力。”
“不,我介意我介意。”柯明文猛地往后一退,一溜烟跑了,远远的倒是还能听到:“延哥被鬼上身了吧!!居然要去看校庆!!这是他会看的东西?!”
景延:“……”
他冷哼了声,去找陆星摇。
今天云十一中没有校服要求,几乎每个人都穿得花里胡哨的,什么颜色的都有,跟来比美的一样。一时间,眼花缭乱,他还真找不到陆星摇。
陆星摇就在不远处看着他四下搜寻。
她有些好笑,走过去拍他。
即使是被允许不穿校服,即使付以听她们这些女孩子都换上了小裙子,甚至还有什么汉服、洛丽塔,她也依旧是黑白灰三色,白衣黑裤灰色运动鞋。
单调吗?
也还好吧,她一直是这样的风格。
只是从前的衣服很便宜,现在的衣服贵了些,看上去质感也不一样了。
看到她一身低调于阳光绚丽的女孩们中窜出,景延眸光微垂下,落于她身上。
他穿得其实也并不骚包,也只是普通的低调色彩,黑衣黑裤,倒和她相得益彰起来。
“你找谁?我吗?”陆星摇指指自己。
景延从鼻间“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带着随意。
“不是要看校庆么?他们在准备了,去不去?”
“去。”陆星摇跟着他走,“在哪里?”
“大礼堂。从十分钟后,一直进行到晚上八点。”
“噢。”陆星摇算了算,发现时间还挺长,现在才下午一点。
付以听跟柯明文他们已经签完到跑了,临走前还义气地交代她:“我们就在游乐场,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过来!”
还大方地往她手里拍了两张票。
陆星摇刚开始是觉得她没机会用这票了。
直到——
她坐在座位上认认真真地看着表演、表演、表演……
半小时后,她打了个哈欠。
一小时后,她开始烦躁。
又过了半小时,她终于是,受不了地掏出手机。
陆星摇:「你们在哪?还在游乐场?」
她给付以听发的消息。
付以听秒回:「是哒是哒,来吗来吗!今天工作日,人少!!」
陆星摇忽然抬眸看向景延。
她人生中,第一次有了一种离经叛道的想法。
窜出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那种。
翻墙。
逃课。
这两个,她曾以为跟她不会有任何干系的词语。
景延耷着脸在看台上又蹦又跳,接收到她的目光,他头也没回,“干嘛?”
“那个……”
“我们……”
“说。”
这对她而言似乎是什么极其难以启齿的话,以至于连开口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半晌后,她才终于把心一横:“……那个,你、你去游乐场吗?”
景延轻笑了一声。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话。
陆星摇直接被这声笑给怼回了勇气。
有些气短地梗住。
景延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来看她,眼里甚至有一种“看吧,早说了,谁让你不信”“早听我的不就得了”的隐晦之语。
陆星摇直接不看他。
十分钟后,两人出现在云十一中年久失修的一处矮围墙上。
云十一中几乎整个学校都是崭新的,这么破旧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但反正他轻车熟路地把陆星摇带过来了。
高度——
陆星摇觉得她可以。
体内有一种叛逆因子在叫嚣,她有些激动和从未有过的刺激感,痛快到,好似有一口气噎着,就等待下一秒痛快的释放。
景延撑了一下,动作迅疾到陆星摇都没看清,他就已经坐在墙头了,冲她扬了扬下巴:“赶紧上来。”
陆星摇迟疑了下,测量完高度,才准备上手。
——毕竟她还没干过,还是仔细点为好。
景延气定神闲地看着。
不过陆星摇也没让他失望,三两下也下来了。
几乎她一停,他就跳下去了。
“好了,下来吧。”
根本不给陆星摇缓冲的时间。
好在另一边只高了小半米,陆星摇觉得难度并不高。
只是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哎!那谁呢!干嘛呢!!”
“给我站住!别跑!”
景延脸色一变:“赶紧,是保安。”
陆星摇心一紧,手脚马上就软了,失了全部的力气。她急急道:“我跳不下去了……”
景延张开手:“下来,我抱着你。”
少年的身影并不多厚实,陆星摇咬紧了唇,下唇快被她咬出血来。
她太紧张了,不该这么紧张的。
参加全国竞赛都没这么紧张过。
保安的身影由远及近,恐吓连连,“给我下来!争取从宽处理!!不下来我就不客气了!”
景延:“我在,能接着。”
我在。
能接着。
景延还有心思调侃她:“快点儿,陆星摇,人生中第一次爬墙就想翻车啊你?”
陆星摇眼睛一闭,终于在保安即将赶到的时候,往下一跳。
像是抛弃了所有的顾虑和担忧,视死如归一样地往下跳。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她真的被抱住了。
一股清冽的味道直直闯入鼻尖。
薄荷的味道,又好像不是,没有薄荷的冲劲儿。
不待她怔愣,景延拉起她就跑,显然经验十足,“他抓不到就没事儿。”
陆星摇失笑。
这得是多有经验?
不过还好,只是跑步,这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
身后还在传来保安气急败坏的声音:“让我抓住你们就死定了!!”
陆星摇笑出声,一不小心,就会被理解为极带挑衅。
但她浑不在意,很快就和景延一起把云十一中甩在身后。
陆星摇的心跳还在狂欢,至今未熄。她蹲下身体,捂着心脏喘气。
景延嫌弃道:“你太弱了,这才哪到哪,就把你吓成这样。”
却又忍不住扬了扬笑,“哎,陆星摇,这是不是你从来没干过的事儿?”
陆星摇:“……嗯。”
“开心吧?爽快吧?”
“……嗯。”
她耳根微红。
心跳得越快,说明她的情绪起伏越大。
而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心跳平静得像个死人,永远没有变化的那种。
这样鲜活的自己,她…很喜欢。
而且也从未想过这竟然会是自己。
-
他们打车去了游乐场。
司机师傅是个热情的,见他们上车,便打趣道:“小情侣哩?去哪儿玩啊?”
陆星摇澄清:“不是,是同学。去游乐场,新开的那个……诚……”她一时忘了名字,低头想找付以听给的票。
“哦,我知道我知道,诚悦嘛,对吧。”司机乐呵呵地点头,启动车辆。没把这个一看上去就脸皮薄的小姑娘的话当真。
景延瞥了她一眼,慵懒地拿出手机看消息。压根没把刚刚差点被保安逮住的事儿放心上。
陆星摇不放心地多问了句:“我们不会被通报吧?”
“那个保安300度近视,平时为了耍帅,眼镜都不带,隔那么远,你长得方的圆的长的扁的都看不清,怕什么。”
陆星摇彻底安心了。
开始思考待会玩什么。
她……还没去过游乐场。
许离八岁生日的时候周淑兰下了血本,带他去了一次,只是她肯定没可能一起去的,周淑兰说了,多一个人就多一张门票,门票贵的要死,把她卖了都不够,就把

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他们一家三口去了。
她至今仍记得那一天,她一个人在家里煮面,还把手给烫了,烫得很严重,去找隔壁的邻居,邻居吓得带她去小诊所处理了下,花了五十块钱。等周淑兰回来,邻

居跟她要这钱的时候,周淑兰转头就把她狠狠骂了一顿,骂她是该死的赔钱货,不带她去游乐场她就想法子作妖,没挣几个钱,全被她给霍霍了。
越骂越难听,难听到邻居都听不过去,索性摆手说不要了,就当是自个儿做好事吧,周淑兰立马得意地叉腰笑了。
那一天,陆星摇至死都记得。
除了邻居,没有人关心过她的伤,没有人问过她疼不疼。周淑兰为了五十块钱,宁愿把她骂得连地上的尘土都不如。
也因此,曾有一度,在她的认知中,“游乐场”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时隔多年,这三个字竟成了她的唾手可得。
陆星摇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好笑命运之千奇百怪,好笑命运待她就跟开玩笑似的。
“在想什么?”
陆星摇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有管控住表情和情感的流露,忙将所有的情绪全部收起,摇头:“没什么。”
掩藏情绪,大抵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了。
景延不置可否,转了下手机,收了起来,“快到了,想玩什么?”
陆星摇哪里知道玩什么。
她连门都不曾进去过。
闻言,她掐紧手心。
想了又想,她提议:“不然,我给你一张票,我们分开玩吧。”
分开玩,他就看不到她对游乐场的陌生,看不到她面对各种项目时的茫然无措和当场学习,看不到她深深藏在心底里的……自卑。
陆星摇越想越觉得可以,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景延。
景延嘴角一抽,不知道她的脑袋里又在琢磨什么。在她期待至极的目光中,他微微一笑,轻而缓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陆星摇:“……”
她嘀咕,两个人不是更方便吗?谁也不用迁就谁,谁也不用等谁,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想玩的项目玩个痛快。
景延全部纳入耳中,他慢慢悠悠地回答:“那还叫什么同学,不如叫陌生人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