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找程医生了。”季妈妈道。
季朗了然,上次失控眼中,他差不多五天五夜没睡觉,程医生估计是怕他出事通知了父母。
“他们来找你了?是想做什么?”季妈妈问。
“我还没问。”他这才刚刚确认巫渺渺的身份呢。
“季朗,这位巫师小时候确实帮过你,你……你态度好点。还有,如果他们想要你履行婚约……”
“你想让我答应?”季朗皱眉。
“不是,妈妈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想法,这个婚事订的也仓促,你那时候小,更没有问过你的意见,所以你要是不愿意,我们不会强迫你的。当初我们离开寨子的时候,你爸也给巫师留了不少钱。只是,你自己的情况你也知道,也许你以后还需要巫师帮助呢,你说是吧……”季妈妈小心翼翼的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我会看着办的。”说完,季朗挂了电话。
他不喜欢听到这种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惹怒自己的语气,这会让他想起很不好的回忆。
吐出一口浊气,季朗转身,巫渺渺依旧站在玄关处,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得到了确认,女孩的眼底闪着欣喜。
季朗忽然有些明白自己为何会在看见巫渺渺的第一眼不反感,甚至在以为她是鬼魂的情况下允许她跟着自己蹭阴气了。并不是因为他心情好,而是因为巫渺渺的表情,就是此时此刻的表情,晶亮的双眸,微笑的双唇,认真而善意的注视着自己,这是他很久很久都没有遇见过的。
随着他入梦的能力越来越强,进入过的噩梦越来越多,他身体周围环绕的戾气,阴气和怨气也越来越多,以至于他给旁人的气场非常阴沉。
每次坐地铁,一定会被查身份证,路上只要遇见警察,都会被叫住多看两眼。每个人看见他,不是躲避就是惊恐,要不然就是不适的皱眉,他很久没有遇见一个人,看见他时是笑着的了。
“进来吧。”季朗道。
巫渺渺眼睛一亮,麻溜的蹬掉脚上的鞋,光着脚跑进了客厅。
季朗瞅了一眼女孩洁白柔嫩的脚丫子,转身去玄关的鞋柜里取出来一双自己没穿过的拖鞋:“穿上吧。”
“谢谢。”巫渺渺套上拖鞋,小小的脚掌套在大大的拖鞋里,有些滑稽。
季朗目光扫了一眼就移开了,他靠在沙发椅背上,问巫渺渺:“十几年不联系了,忽然来找我做什么?”
“我师父临终前让我把你娶回家。”巫渺渺道。
“娶?”这用词是不是反了。
“嗯。”巫渺渺点头,开心的道,“相公,跟我回山里吧。”
季朗脸顿时就黑了:“你是不是说反了,娶那也是我娶你。”
“不是的,在我们巫族,是女人把男人娶回家的,所以我才会大老远的坐火车来找你。”巫渺渺认真解释着。
还是个母系氏族?
“所以,你是大老远过来迎亲的?”季朗凑近巫渺渺。
“嗯。”巫渺渺大大的点着头。
“都喊我相公了,那我们是不是该先洞房?”季朗故意道。
他倒要看看,这丫头是不是依然没常识。
巫渺渺歪了歪头,开始思考起来,虽然自己和未来相公现在还没有办酒席,但自己已经是巫族最后一任巫师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要宴请的,所以酒席办不办的也无所谓。再说,现在也和以前不同了,洞房不一定要在婚礼之后的。
而且师傅也说了,巫师的另一半很辛苦的,所以作为一家之主,不能独断专行,不能表现出大女子主义,要多宠着相公,无伤大雅的事情都可以听相公的。
“可以。”思考完,巫渺渺开心的点着头。
“!!”
原本前倾着身子准备看女孩笑话的季朗,惊的一下倒回了沙发里。
“已经快十点了,我赶了一天多的路,能不能先洗澡再洞房?”巫渺渺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认真的建议着。
“你知道洞房是什么吗?”季朗严重怀疑这丫头压根就不明白洞房的意思,对没错,这丫头一看就单纯的厉害,还是山里出来的。
“我当然知道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们那边小学生都开始恋爱了。”巫渺渺一脸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的表情。
“……”季朗瞳孔地震。
败了,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在这方面竟然输给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妮子。
虽然这小妮子可能从小学就开始谈恋爱,在感情方面比他还要老道,但长的实在太嫩了一些,季朗实在是下不去手,最后他把人关进了书房。
他买的这套房子是八十九平的两居,因为平日里只有他一个人住,所以次卧被他改成了书房,里面有一张沙发床,完全够巫渺渺休息。
季朗自然不愿意巫渺渺留在这里,也没想过真的结婚。但这丫头能千里迢迢的大老远来找他,还说要娶他回山里,由此可见就是个脑子轴的,轻易不会离开。
但他别的本事没有,让人远离自己,那几乎就是本能了。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季朗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
只要等这丫头睡着了,自己便能入她的梦,到时候他把巫渺渺内心不为人知的秘密全都挖出来。好让她知道,在自己面前,她将毫无秘密,毫无隐私,便会惧怕的主动离开了。
二十四年来,他就是这样让周围的人恐惧害怕躲避的,里面包括他的父母。
巫渺渺赶了三十多个小时的路,转了汽车又换火车,大晚上的又和季朗说了那么多的话,洗过澡后便困的不行,几乎是躺下就睡着了。而就在她睡着的同时,主卧的季朗便立刻感觉到了。
季朗勾了勾唇,躺在了自己床上,闭上眼,开始入侵巫渺渺的梦境。
五秒后……
季朗疑惑的睁开眼。
找不到梦境?难道这丫头没做梦?不应该啊,他刚才明明已经感觉到梦境的存在了。
思索了片刻,季朗闭上眼,重新尝试。
十秒后……
季朗再次睁开眼,一下掀开被子,黑着脸去了隔壁。
“嗯,好吃,好吃。”
书房内,巫渺渺正裹着毯子睡的极其香甜,嘴里咬着一只抱枕,一边吧唧嘴一边梦呓着。
季朗蹲在沙发前,离巫渺渺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开始再次尝试入梦,结果依然失败。
“我就不信,我入不了你的梦。”季朗不信邪了,他一把拽走巫渺渺啃得香甜的抱枕,俯下身,用自己的脑门紧贴着巫渺渺的脑门,打算直接从大脑入侵。
“嗯??”
梦中,正啃排骨啃的香甜的巫渺渺忽然找不到排骨了,她急的四下找啊找,然后找到了一块红烧肉,便又开心的咬了上去。
“唔!”
双唇吃痛,季朗惊的一下直起了身,不可置信的瞪着某个刚才咬了他一口的人。
“红烧肉不许跑。”
梦中,巫渺渺见到嘴的红烧肉又要跑,急的伸手去抓。季朗刚要甩开巫渺渺抓着他的手臂,忽然眼皮一沉,他竟然有些犯困,然后便缓缓倒了下去。


第4章
一觉睡醒,望着完全陌生的房间巫渺渺有片刻的怔愣,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穿着拖鞋推门出去了。
“早。”
客厅里,季朗正把他买回来的早餐摆在桌上,一笼小笼包,两套煎饼果子,还有两杯早餐奶。听见巫渺渺的声音,季朗头还没抬,唇角就下意识的抽疼了一下。
“去梳洗下,过来吃早饭。”想到昨晚的画面,季朗脸有些臭。
巫渺渺早就饿了,昨晚做梦都是自己在家吃饭,这会儿闻着早餐的味道,恨不能立刻冲过去先吃了再说。不过她还是乖巧的应了一声,先去洗漱了。
卫生间里,季朗已经放好了新的牙刷和杯子,巫渺渺拿在手里,顿时心情就明亮了。
师傅说的没错,相公果然是会疼自己的人。
巫渺渺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从卫生间里出来坐在餐桌前巴巴的盯着桌上的煎饼果子。
“吃吧。”季朗随手把煎饼果子推了过去。
“谢谢。”巫渺渺先是朝季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这才拿起煎饼果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一看就饿的狠了。
还挺懂礼貌。
季朗一边喝着早餐奶一边默默的评价了一句。
“你昨天……”
“嗯?”巫渺渺拿着煎饼果子抬起头,嘴里依旧不停,一鼓一鼓的像只进食的小仓鼠。
“你昨晚睡觉的时候,做梦了吗?”季朗意有所指的问道。
“好像有。”巫渺渺。
“梦见什么了?”
“好像是在吃东西吧。”
“然后呢,除了吃东西,还有别的吗?”季朗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我记不大清楚了。”巫渺渺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只记得自己昨晚在梦里吃的很香,但其他的就没什么映像了,甚至连昨晚梦里吃过的菜色也不大记得了。
其实这并不奇怪,对于梦,大多数的人都是如此,只知道自己是做过梦的,但是你要让他们精准回忆起梦里的内容,大多人都记不大清楚的。
“记不清楚了?!”季朗有些失望。
“嗯,怎么了吗?”
未来相公干嘛一起床就问她做梦的事情?
怎么了吗?因为季朗自己昨晚睡的实在太香了。
自季朗有记忆以来,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能力失控的时候,他会沉沦在一个又一个的噩梦中。而平日里能力还能自控的时候,他能做的也只是不让自己进入那些噩梦中,但睡的安稳,却是奢望。这些年来,他眼底的青黑,就没有褪过。
但是昨晚,他竟然破天荒的一觉到天亮了?!今早起床后,更是没有任何头疼,疲惫的后遗症。可以说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了神清气爽的感觉。
“没什么,好吃吗?”他昨天是在巫渺渺身边睡着的,那困意来的突如其来,竟然连他走回自己房间的时间都没有。在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季朗不打算打草惊蛇。
当然,也不准备让巫渺渺离开了。
“嗯,好吃,要是再多放点辣椒就好了。”巫渺渺开心道。
“明天我让他们多放点。”季朗道。
“谢谢相公。”巫渺渺高兴道,。
季朗听到相公两个字,很是不适应:“你们那边喊……那什么,都喊相公吗?”
“不是啊。”
“那你干嘛这么称呼我?”
“可能是叫习惯了吧。我师父从小就跟我说我有个未来相公,我听得多了,也就叫习惯了。”巫渺渺解释道,“你要是不喜欢,我换一个称呼也可以。”
“你师父,你师父多大年纪了?”
“一百二十岁了。”
“一百二十岁?还真是高寿啊。”在如今科技高度发达,人类寿命普通提升的时代,一百二十岁依旧是难得一见的高龄。而这个高龄,大多出现在玄学界。
算算时间,自己是在六岁的时候遇见巫渺渺师傅的,而自己能力第一次失控是在十岁,也不知道巫渺渺的师傅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是出于何种原因给自己和巫渺渺定了娃娃亲的。
或者是玄学界另一种封印自己的办法?
“那你一个人跑出来,把你师父留在寨子里,肯定不放心吧。”季朗试探道。
“没什么不放心的,出来前,我把她埋在院子里的果树下了。”
“噗!”猝不及防的一口奶喷了出来。
“埋?”季朗瞪大了眼睛。
“嗯,我师父一个月前寿元尽了,火化后我就把她埋在院子里了。”巫渺渺解释道。
“对不起。”季朗没想到老人已经不在了。
“没事的,对于我们巫师来说,死亡并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我师父是寿终正寝,无灾无病,走的时候很开心。”巫渺渺回答的时候脸上甚至带着笑意。
走的时候很开心?巫师一族还真是奇葩。
“那按照你的说法,你在老家应该没有别的亲人了吧。”季朗问。
“嗯。”
“那既然这样,我们就算结婚,你也不用一定回山里对吧。”
“要回去祭拜祖先。”巫渺渺强调道,“虽然现在规矩没有那么严了,但你要是想进我们巫族的门,是一定要祭拜祖先的。”
我进你妹的门!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祭拜祖先?”巫渺渺追问道。
季朗忍了忍,继续道:“不是结婚的时候才祭拜吗,你才十八岁,不着急。”
“你是担心不能领证吗?没关系的,我们寨子里,好多人都是先办了婚礼,等到了年纪再领证的。”巫渺渺道,“而且我们的婚事只要祖先认可了,领不领证也没关系。”
“……”你到底是有多急着和我结婚,或者说是着急封印我?
在弄清楚巫师的真实能力之前,季朗可没那么容易把自己送出去。
“在我们这里,结婚,必须等到你二十岁。”季朗耐着性子解释道,为了能睡上一个好觉,他忍的死在太多了。
“哦,那就再等两年好了。”只是晚两年而已,又不是不同意,所以晚一点就晚一点吧。
她原本的目的就是完成师傅的遗愿,想着只要自己这个未来相公不太讨厌,娶回去就是了。可是等她看到季朗真人的时候,巫渺渺顿时就被他浑身黑亮的能量吸引了,这才多了几分真心的喜欢。
吃过早餐,季朗准备去公司,巫渺渺在这里谁也不认识,自然要跟着。
“一会儿我去公司上班,你去隔壁逛逛商场,我看你这次过来就带了个书包,去买点换洗的衣服鞋子。”季朗把车开出小区。
“好。”她这次出来,原本的打算是快去快回。
在她的预想中,如果季朗同意和自己结婚,那么第二天他们就可以一起回山里。若是季朗不同意,她自己也可以第二天回去。所以无论是哪个结果,她都只待一天。
季朗工作的地方离他住的小区并不远,车开了大约二十分钟便到了。
季朗停车的时候,巫渺渺看了一眼窗外,轻咦了一声:“又是派出所。”
“那是市刑警队。”季朗纠正道。
“你待的地方怎么都在派出所附近?”巫族亲近阴柔的力量,对正气有些敏感,之前在季朗住的小区对面看见派出所的时候她以为是巧合,如今再次见到,便觉得有些奇怪了。
“有警察的地方,坏人比较少。”他晚上睡觉时,遇见的噩梦也就少。
“哦。”
下了车,季朗指着左边一栋大楼道:“那栋大楼底下就是商场,你从这走过去,大概三百米的距离。这边是我公司,你逛完了直接过来就行。”
“好。”
两人出了停车场,来到马路上,忽然一个穿着灰色短袖的汉子从两人身边经过,他蓦顿住脚,指着季朗大喝一声:“站住。”
巫渺渺吓了一跳。一旁的季朗则是习惯性的翻了个白眼,从皮夹里拿出身份证递了过去,那动作一看就极其熟练。
那汉子是市刑警队的刑警,他正要掏出自己的警官证来要求季朗出示身份证的时候,就见季朗自己已经递了出来,根本不用他说,不由的愣了愣。等接过身份证,看了一眼,刑警同志的表情顿时就尴尬起来。
“季朗?!原来你就是季朗啊。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你是哪个通缉犯呢。”
刑警同志拿他十年从警的经验做担保,季朗刚才给他的感觉太像是罪犯了。但此时再看,却又完全不像了。
而他之所以看见季朗的名字会尴尬,原因无他,主要是季朗在他们警局实在是太出名了,他们警局一半的人,都在这条马路上查过季朗的身份证,连原因都是一样的。
按理说他们这些做刑警的认人都是受过训练的,也不知道怎么的,每次看见季朗就觉得不像好人。
季朗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拿回身份证打算离开:“可以走了吗?”
“当然,当然。”
季朗正要走,巫渺渺却不干了,她跑到警察面前,气呼呼的道:“你长的才像通缉犯呢!”
季朗怔了怔。
“我也不是故意的,但这事真的挺奇怪的,我刚才路过,一看就觉得他不像是好人……”刑警同志试图解释。
“你才不像是好人呢。”巫渺渺顿时更气了,上去狠狠踩了警察一脚。
“唉!”刑警同志猝不及防,疼的跳脚,这小丫头,个子小小,力气倒挺大,“你这算袭警知不知道?”
“袭警?”本来不打算搭理警察的季朗冷哼一声,“你刚才查我身份证的时候亮证件了吗?还有,我是不是也得找你们领导谈一谈,你们刑警大队,每见我一次就说我是通缉犯,一个月连着查我三十回身份证,是和我有仇吗?”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刑警同志一顿心虚,他刚才只是吓唬巫渺渺的,他哪里会真和一个小姑娘计较。而且,他们警察虽然有要求市民配合检查的权利,但一个月三十回,也太过分了些。
“走吧。”季朗这才满意,拉过巫渺渺,转身离开。
刑警同志捂着脚,望着季朗的背影,喃喃自语:“这会儿看着又像坏人了。”


第5章
季朗一路把巫渺渺送到商场门口才回过神来。
自己不是要去公司吗,怎么跑这来了?
“不进去吗?”巫渺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季朗站在门口发愣不进去,奇怪的问了一声。
“你自己进去吧。”他可没心情陪小丫头买东西。
巫渺渺哦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低头盯着一处看。季朗觉得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牵着她的手。
想起来了,他刚才为了防止这丫头和那个刑警吵架,把人拉出来了。
“你不松手吗?”巫渺渺问。
正要松手的季朗神情一变,忽的就改了主意:“怎么?我不是你相公吗,手不能牵?”
“能啊。”巫渺渺忽然叹了一口,“你喜欢的话,那就再牵一会儿吧。”
相公真是太难捉摸了,一会儿让自己一个人进去,一会儿又牵着手不放,跟寨子里小娃娃似的,还要人哄。
“!”什么叫你喜欢的话那就再牵一会儿,谁喜欢牵你的手了?
季朗嫌弃的一把把手甩开,转身欲走。
“你生气了?”巫渺渺敏锐的拉住季朗的衣角。
季朗没什么耐心,更不会与人相处,要不是为了弄清楚为什么自己在巫渺渺身边能够睡着,他早就把巫渺渺扫地出门了。如今能耐着性子陪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相公,你生气的点好奇怪啊。刚才那个警察那么凶,你不但不生气还把身份证拿出来给他看。我哄着你,你怎么反而还生气了?”巫渺渺实在是不能理解相公的逻辑。
“谁要你……”对上巫渺渺认真的脸,季朗眼前忽的闪过几分钟前,她挡在自己身前怒斥刑警的模样,心头的烦躁不自觉下去了一些,“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那怎么能是多管闲事呢,你是我相公,我是你媳妇,我怎么能让别人欺负你,而且还当着我的面。”巫渺渺道。
季朗眸色微颤:“你是不是说反了?”
“没有呀,师傅说,相公娶回家,就是要好好护着的。”巫渺渺认真道,“虽然我们还没有结婚,但我也会保护你的。”
“你们巫族的教育理念还真是别具一格。”季朗道。
“那当然了,师傅说了,如今是新社会,我们也要与时俱进的。对了,你不是要去上班吗?快去吧,别迟到了。”巫渺渺提醒道。
季朗嗯了一声,正要走,目光掠过巫渺渺身后的橱窗,看到了玻璃上自己的脸。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脸在旁人眼中是不一样的。曾经,他为了搞清楚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样子,找画师画过肖相。他一共找了三个画师,每个画师画出来的模样都不一样。明明是一样的五官,却表现出三种不同的阴沉,就连他自己一眼看过去,都会觉得不舒服,和他平日里在镜子里看见的自己截然不同。
季朗有些好奇,自己在巫渺渺的眼中是什么模样的呢?
“巫渺渺,我在你眼中,长什么样子?”季朗脱口问了出来。
“嗯~~像黑珍珠一样存粹,好看。”巫渺渺盯着季朗周身,那在艳阳下依然存粹的黑色能量,不假思索的回答着。
季朗沉默了一瞬,而后转身往斑马线走去,等走到斑马线的时候,正好是红灯。季朗在原地,望着路口的红绿灯忽然轻笑了一声:“形容词虽然贫乏了点,不过审美还不错。”
=
季朗所在的公司,是一间工作室,是他大学时期自己开的个人工作室,主要业务,是经营自己的著作IP。
季朗的职业是一名颇有名气的恐怖小说家,这个职业和入梦的能力有着直接的关系。
因为入梦的能力,季朗自小就在各种各样的噩梦中沉沦,他见过太多人性的阴暗和丑陋,这些东西日积月累一度让他崩溃过。于是他渐渐变的没有了同情心,没有了对美好事物的认知,任何东西放在他面前,他都只能看见阴暗面。
比如,上初中的时候,老师让一位成绩不好的女同学下课了去办公室找他补课。季朗就会下意识的觉得,这个老师一定是想趁着四下无人侵犯这个女学生。
比如,路上看见陌生人抱着熟睡的婴儿,他便会觉得,这孩子一定是被拐卖了,那抱着的绝对不是孩子亲人。
比如,他看见横穿马路的行人,会想,为什么司机不一脚油门撞死他。
……
如此的例子数不数胜,渐渐的季朗开始意识到这样不行。他始终是生活在这个社会中的,而因为他的能力,他又无法封闭自我。无法封闭就只能融入,因为特殊是会被人注意的,于是他开始给自己找心理医生。
好在季家父母虽然和季朗并不亲近,却并没有完全放弃季朗,他们为季朗请遍了海市所有厉害的心理医生,最终有一位心理专家给出了建议。
“你就像是被锁在不断轮回的恐怖世界里,怎么也逃不出来。我一直试图帮你找到出路,但很遗憾,我也没能找到。我现在能做的便是给你提供一个缓解的办法。你玩过游乐园里的恐怖屋吗?恐怖屋一个人玩的时候是最恐怖的,两个人的时候恐怖会减少一些,一帮人玩的时候恐怖会再少一些,而如果满屋子都是人,那么你便不会觉得惧怕了。所以你如果出不来,就让人走进你的世界吧。”
季朗无法把人带进恐怖屋,所以他能做的便是讲出来。从高一开始,他便断断续续的在网上连载自己的恐怖小说,他把他在噩梦中见到的所有东西,用文字的方法描述了出来。
因为是冷门题材,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人看,但季朗写这些东西本就只是为了倾诉,每写完一本,他便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黑色轻了一些。因为他写的故事,大多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事情,所以代入感极强。于是日积月累的,季朗的专栏便有了不小的人气。
而随着季朗对于入梦能力的掌控越来越强,他慢慢可以通过梦的主人,进入到和这个梦关联的梦中。于是他动笔,写了他人生中第一本犯罪小说《犯罪笔记》。
那是一个连环杀人案,其中一个幸存者被警察救了之后,整夜都在做噩梦,因为太过害怕,幸存者的梦和凶手的梦产生了联系。季朗捕捉到了,他顺着被害者的梦进入了犯罪凶手的梦中。在梦中,观看了凶手从想要杀人,准备杀人,以及一连杀了六个人被捕后的整个过程。
季朗以杀人犯为第一视觉,详细的写了这本《犯罪笔记》,因为和刚刚破获的案件高度相似,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甚至惊动了当时侦破这个案件的刑警队长。
“你小说中写到的很多细节,我们在侦破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但我们和凶手核对过,你写的又是真实存在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要不是这个案件发生的地点在千里之外的庆安市,而案发的时间季朗一直在学校上学,他甚至要怀疑季朗是共犯。
“逻辑推理。”季朗只回答了四个字。
离开前,刑警队长盯着季朗看了许久:“你没有犯罪,我不能抓人,但如果这真是你自己推理出来的,你就是我见过最有犯罪天赋的人,我希望你只把它用在写故事上。”
季朗知道他这是在警告自己,却并不在意,在他之前,早有一批自称是玄学界的人警告过他,而在他们的嘴里,自己的存在更加恐怖,是足以毁灭世界的魔头。
季朗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毁灭世界,但此时他们没有组团来灭自己,想来是还早。
季朗工作室所在的二层小楼原本是这一片园区为园区物业留下的办公室,后来物业外包出去了,小楼便空了出来。季朗花钱租了下来,成了他的个人工作室。
工作室内的员工不多,加上他自己一共才五个人,其中一个负责接待和外联工作,其他三个全部是编辑。
“老板,今天来的有点晚啊。”负责外联工作的东永元正在给里面三个熬夜赶剧本的同事磨咖啡,见季朗进来,先是习惯性的怔了怔,然后才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乍一眼看去,季朗给人的映像阴沉恐怖,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过后再细看他,那种感觉便会消失。所以他工作室的人已经习惯了每天第一眼瞅见老板后的心惊肉跳,接着就会恢复正常。
“嗯,剧本写完了吗?”季朗一边问一边往里走。
“写完了,写完了,他们三个昨天熬夜改完了,全放您桌上了。等您看完了,他们才敢下班。”东永元一边回答着,一边又多泡了一杯咖啡。
纯黑不加糖,季朗的续命良药。
工作室的每一个员工都知道,他们老板是失眠重度患者,黑眼圈和红血丝就像是他与生俱来的标志。
咦,老板的眼睛里好像没有红血丝,连黑圆圈好像也轻了一些。
东永元把泡好的咖啡送去季朗的办公室,趁机确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