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抱住他。
“给我抱一下。”她额头抵在他心口,“我什么都抓不住了,再怎么用力都留不住,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蒋城聿感觉到怀里的人好像在哭。
她肩膀微微发颤,极力在克制着自己。
蒋城聿没动,任由沈棠抱着他。
她心气儿高,也从不在外人跟前示弱,肯定不想让人看到她脆弱掉眼泪那面。
蒋城聿揽她入怀,她比几个月前清瘦不少。
沈棠醉了,哭了,后来在他怀里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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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紧紧抓住、用力留住的日子总是匆匆溜走。
心里排斥着,却也转眼就到了八月。
月初,《那年初夏》杀青。
三个月来,樊玉被肖真打压得彻底伤了元气,损失上亿。
樊玉心里清楚,就算她跟沈棠道歉,沈棠也不会原谅她,即便嘴上原谅了,肖真也不会真的放过她。
就在她跟陈南劲冷战的第二个月,她幡然醒悟,肖真的目的可不就是让她跟陈南劲不得安生,甚至分道扬镳。
她不能如了肖真的愿,于是主动去找陈南劲示弱,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陈一诺的状态也恢复,这才没影响拍摄进度。
然而她的几部剧,还是压着没法正常播出。
杀青这天,陈南劲要去看望父亲跟父亲道别。
陈一诺主动提出:“爸,我陪您一块去看望爷爷,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过来。”
樊玉耷拉着脸,“你去干什么,人家眼里也没你这个孙女。”
“哎呀,妈。”陈一诺受不了母亲这个语气,再说下去父亲又要不高兴,“爷爷不是没机会见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怕你委屈嘛。你看我上次去看望他老人家,没好脸色给我。”
陈南劲没打算带陈一诺过去,“你收拾行李,我自己开车去趟海棠村。”
他们这一个半月是在市区拍摄,离村里还有一个多小时车程。
这三个月里,他经常陪父亲聊聊天,然而父亲大多时都是沉默。
沈棠还没回来,在市里跟顾恒他们小聚。
爷爷还是像以往那样,一个人坐在院子门口,眼神无光,对着大海不知道在看什么。
“爸。”陈南劲从车上下来。
爷爷缓缓转头,“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忙?”
陈南劲在父亲身边坐下,“杀青了,傍晚就飞北京。”
“哦。”爷爷心中五味俱杂。
门前路上不时有村里人经过,都会热情跟陈南劲打声招呼。《那年初夏》在海棠村近两个月,剧组不少人都来看望过爷爷,村里人见怪不怪。
路上的脚步声或急或慢,父子俩却相顾无言。
爷爷感觉自己没机会再见儿子第二面,不管说出来的话管不管用,他还是决定试试:“我不要求你对我们棠棠好,可你也别欺负她呀,你是她爸爸,她盼你盼了那

么多年。”
陈南劲心头像被重物狠狠敲打了几下,麻木地失去知觉。
爷爷催促:“快走吧,别耽误了飞机。”
陈南劲艰难吐出几个字,“不要紧,赶得上。”
“爸,您放心,以后我会好好护着她。”
这是陈南劲上车前,对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汽车渐渐远去,陈南劲从倒车镜里看着那栋房子,还有门前的父亲,越来越远,后来只剩一个模糊不清的点。
没想到这一别,便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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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坐了赵驰意的车回海棠村,中午跟周明谦他们几人小聚,赵驰意也从北京专门飞过来一趟。
赵驰意执意要去看望爷爷,‘顺路’送她回来。
“谢昀呈回去了?”赵驰意没话找话说。
沈棠刚在走神,回他慢了半拍,“嗯,前两天就回去了。”
“你好好调整一段时间吧,从去年十一月到现在,你一天没休息过,这样下去迟早累垮。”赵驰意见不得她这样,“《大梦初醒》这部剧还在筹备中,最早也要十

一月份开机。”
沈棠最近也没心思继续拍戏,爷爷已经撑不了多久,她想好好陪着爷爷。“半年合约等我进组再算日期,不能让你吃亏。”
赵驰意无奈失笑,“你怎么那么倔。”谁都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只能顺着她来。“接下来还有没有别的工作?”
“不算工作,周末飞上海,霍腾演唱会上海站,我是嘉宾。”
赵驰意:“那你就好好准备一下演唱会的歌,其他工作我都给你推掉,等爷爷情况好转再说。”
他说这话自己都感觉是自欺欺人,爷爷哪还有可能好转。
好在,肖真最近消停下来,他们得以喘口气。
多亏蒋城聿帮忙,蛇打七寸,肖真只好顾着大局,停止对沈棠演艺事业的打压。
去年田清璐给GR资本和肖家牵线的那个项目,几家集团共投资三十多亿,肖家占大头。
这个项目本来是肖真想拉拢蒋城聿,没想到最后被蒋城聿拿来压制肖家。
所有环节中,肖真唯一漏算了蒋城聿会吃回头草。
肖真只是暂时收手,那个项目总有结束的那天。
赵驰意拧开一瓶苏打水递给沈棠,“喝点水睡一觉,什么也别想,”
沈棠哪能不想,倒计时爷爷生命的日子,每一秒都是行走在刀山火海。
到家时,爷爷已经靠在床头休息。
现在才傍晚五点。
但凡爷爷撑得住,怎么着也要在家门口等她回来。
“爷爷,看谁来啦。”沈棠语气轻快,在进屋前换了一个表情。
爷爷强打起精神,他指指电脑桌前的椅子,“小赵,过来坐。”不想让孙女担心,解释道:“没睡午觉,这会儿困了。”
赵驰意拿靠枕塞在爷爷身后,为了打消爷爷疑虑,他告诉爷爷,沈棠这段时间在家看剧本,体验生活,十一月份进组。
他是老板,爷爷信他说的话。
赵驰意晚上飞北京,在这待了半小时返程。
家里忽然冷清下来。
沈棠开了爷爷的电脑,“爷爷,您陪我追剧呀。”
“那当然行,”爷爷问:“想看什么剧?”
“我......爸的。”
爸爸这个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来如此陌生。
爷爷一愣,“你怎么突然要看他的剧?”
沈棠撒谎:“跟他和解了。他这段时间对我还不错,我也彻底想通,恨着太累,我得开心一点。”
“真和解了?”
“骗您干什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性子,真要不放下,不可能原谅他。我现在只想好好演戏,然后谈恋爱结婚。”
沈棠圆谎:“这几个月赵驰意、谢昀呈还有蒋城聿,他们都劝我,放下之后一身轻。”
爷爷高兴地落泪,他终于能安心走了,“我们棠棠也是有家的孩子了。”
“爷爷,您哭什么,不许哭。”沈棠给爷爷擦眼泪。
“没事儿,爷爷高兴。”
沈棠找了陈南劲最近几年的一部剧,声音调到适中,从第一集开始看。
她坐在床沿,握着爷爷那双苍老的手。
爷爷认真看着每一个画面,每一句台词。
沈棠什么都没看进去,甚至连陈南劲的声音都有了生理性厌恶。
到了生命的尽头,爱恨早已放下,爷爷应该也是吧,大概已经不再埋怨陈南劲,她舍不得爷爷带着牵挂走。
有了这个谎言,爷爷就可以安心,不再有遗憾。
在爷爷心里,她终于有家了。
隔天,爷爷身体不支,住进了医院。沈哥将民宿的生意交给家里人,陪着沈棠在医院陪护。
沈棠提前一天飞去上海,跟霍腾碰面彩排。
在拍《那年初夏》的几个月里,只要有空,她就在家练琴,顺带弹给爷爷听,爷爷说,她比钢琴家弹得好。
其实爷爷一点不懂音乐。
她在爷爷眼里,什么都好。
这次演唱会,应该是爷爷最后一次有机会听她在舞台上弹琴唱歌。
演唱会当晚,当沈棠出现在舞台上时,场下差点失控,人声鼎沸中,根本听不见歌声在哪。
L家L.l系列今年的早春高定,已经穿在她身上。
宛若一个高冷仙子。
陈南劲坐在人群里,也来听演唱会。
他还发了博,为霍腾的演唱会打Call。
这条微博动态附了一段视频,是沈棠弹钢琴,霍腾唱歌的片段。安静的琴声响起时,全场鸦雀无声。
陈南劲这条动态上了热搜,评论里清一色都是讨论沈棠,没想到沈棠钢琴水平是演奏级。
技巧上还是有瑕疵的,不过瑕不掩瑜,弹成这样足以让人惊喜。
就是这条热搜,让樊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再次波涛汹涌。
“他到底想干什么!”她没控制好脾气,摔了手机。
陈一诺正靠在沙发里刷手机,正好刷到了这条热搜。
手机屏碎了,她吓一跳。
“妈,您怎么了呀。”
樊玉在女儿面前委屈地红了眼睛,“肖真打我脸就算了,他也开始,他这是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告诉肖真,他心里有多在意他们俩生的闺女?!”
陈一诺捡起手机,“妈,您跟我爸别吵了,行吗?您再吵下去,我真就没有爸爸了。”
她看着四分五裂的手机屏,“明天我们一家出国旅游吧,您跟爸爸好久没陪我出去玩了,就当散心。”
这条热搜挂了十几个小时,直到沈棠回到深圳。
沈棠实在不想看到自己名字跟陈南劲出现在一条热搜里,她给陈南劲发消息:【以后不要再发跟我有关的!你那点虚情假意只感动了你自己!我跟你之间,没有和

解的那天。】
“我说的没错吧,你看这么多人都夸你弹得好。”爷爷刚看完沈哥找出来的视频片段,他高兴的是儿子发了孙女的视频。
沈棠收起手机,笑笑,“咱们得低调点。”
爷爷今天的状况明显不如昨天,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棠棠,小蒋最近忙吗?”爷爷忍不住惦念。
沈棠:“很忙,他公司多。”
小助理之前替她打抱不平,在那抱怨,说蒋城聿追她,就像女生大姨妈不调,有时一个月来两次,有时两个月来一次。
让人烦躁。


第三十七章 (身世曝光)
接下来的两天,爷爷不时就念叨蒋城聿,说小蒋牌技好,又说他自己也好久没打牌。
沈棠知道,爷爷是想见一见蒋城聿。
傍晚,从主治医生办公室出来,沈棠给蒋城聿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听,“怎么了?”
沈棠问他:“你忙吗?”
蒋城聿:“在打牌。”
沈棠看窗外,天还没黑,他已经开始夜生活忙应酬。
跟他在一起的那三年,她从来没影响过他的工作,这一次,情非得已。
“蒋城聿,”她唤他名字,“我有个不情之请。要是你时间允许,能来深圳看看爷爷吗?待几个小时就好。爷爷这辈子都没什么愿望,现在想要跟你打牌,我想让

他不多的愿望一个一个都实现。”
蒋城聿声音像从她耳边擦过,温暖又让人安心,“你很快就能看到我。”
“谢谢。”
沈棠在窗口站了一会儿,调整好心情回病房。
“小蒋啊,我瞧着你怎么瘦了。”
“我自己没感觉,应该没瘦。瘦点好,棠棠说,一胖毁所有。”
“你别听她的。公司忙就多雇几个人。”
沈哥笑着跟爷爷说:“爷爷,蒋总的公司可不像我们民宿,忙的时候多雇两个人就能解决。”
沈棠在门外听到了蒋城聿的声音,原来他说的很快就能看到他是这个意思,她推开病房的门,走里带着小跑,穿过套房的厅。
蒋城聿正坐在床前陪爷爷打牌,穿了一件她一眼就能认出的黑色衬衫,后背有几丝褶皱,应该是下了飞机就赶往医院,风尘仆仆。
她盯着他的脸,还是那样好看迷人,貌似是瘦了一点点,也可能是穿了黑色衣服的缘故,视觉上感觉瘦了。
“棠棠,过来呀,你傻站在那干什么。”爷爷冲她招手。
沈棠这才发现病房里还有好几个工人,正在调试投影设备。
“你回酒店开会吧,在这影响你。”
她以为蒋城聿是为视频会做准备。
“不开会,手机投屏给爷爷看照片。”蒋城聿搬了一张椅子放在他旁边,让她坐。
爷爷高兴地合不拢嘴,“小蒋说要给我看你的照片,都是我没看过的。”
沈棠在蒋城聿旁边坐下,瞅着他。
蒋城聿没说什么,把手里的扑克牌给她看,“我出哪张?”
沈棠瞎指,指了一张他手里最大的牌。
没想到他想都不想,直接出了那张。
底牌没了。
爷爷:“小蒋,你是不是出错了?”
“没错,棠棠说出什么就出什么。”
他这样把她捧在手心的感觉,很难让人不心动。
沈棠小声跟他说:“你衣服皱了,要不要换一件?”他向来注重个人形象,从不会在外而不修边幅。
蒋城聿在算爷爷手里有什么牌,他尽量让爷爷赢,“不用换。”
他说:“晚上我陪护,你好好睡一觉,我后天早上去伦敦出差,这两天多陪陪你跟爷爷。”
沈棠突然想起,GR资本跟肖家合作的那个项目就在伦敦。
陪爷爷打了十几局,爷爷基本都是赢。
投影设备调试好,沈哥收了牌桌。“爷爷,我今晚回家,后天一早我来陪您。”
“你开车小心点,在家好好睡一觉,不着急来医院。”爷爷絮絮叨叨叮嘱了好一阵。
沈哥随后离开,不打扰他们一家看照片。
沈棠去洗手间拿来温毛巾给爷爷擦脸擦手,把床调到合适角度,爷爷躺下来正好看到大屏。
在播放照片前,蒋城聿先给爷爷心里打个底,“爷爷,其实我跟棠棠骗了您,我不是在追她,我们早就在一起,再到今年十一月二十一号,我们就四周年了。”
爷爷不敢置信,眼睛睁大,来回看着沈棠和蒋城聿。
沈棠在床下踢了一脚蒋城聿。
蒋城聿递给她一个眼神,让她放心,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爷爷,我们之前没公开是棠棠没有结婚的打算,要顾及演艺事业,心里还装着她父母的事,而且她也不是很看得上我,是我一直追着不放。”
沈棠:“......”
他这是谢昀呈附体?
爷爷不信,不过两个孩子的一片苦心和好心他理解。
蒋城聿又做解释:“现在棠棠想通了,愿意跟我试着往婚姻里走,她也把以前那些伤害放下。上次我问您,您想在哪给我和棠棠举办婚礼,不是嘴上说说,是真的

在征求您的意见。”
爷爷笑笑,依旧不信,不过却假装相信,配合说道:“你们喜欢哪里我就喜欢哪里。”
蒋城聿不再废话,说多了显得此地无银。
他打开手机相册,按时间顺序,从三年前开始看起。
沈棠望着旧照愣怔,原本以为蒋城聿说要给爷爷看照片,是搜集了网上她的一些拍摄花絮。
她看他一眼,他之前不是说清空了吗?
爷爷看着大屏,照片上,蒋城聿怀里抱着孙女,两人各拿一袋东西在吃,前而茶几上也摆的满满都是。
他不好意思看年轻人这么亲密,只好自己给自己转移注意力:“你们这是吃的什么?”
蒋城聿:“辣条,棠棠给我买的生日礼物,一大箱。”
“你们生日就光吃辣条?”
“也不是,还买了一块蛋糕。”
“......”
沈棠瞥向别处,不看她坐在蒋城聿怀里的画而。现在再看当初他记录的点滴,发现他比她想象中还要宠着她。
蒋城聿继续往后翻,每一张在什么时候拍的,当时在干嘛,他都详细说给爷爷。
不知不觉,从傍晚一直看到了九点钟。
直到翻看到去年十月底在海棠村的小视频,爷爷才终于肯相信,蒋城聿跟孙女在一起三年多。
视频是半夜录的,两人在海边牵手玩海水,画而不清晰。
视频里,沈棠说:“等到四周年时,你再陪我来。”
“行,不是四周年也能来。”
视频只有一分钟,很快播完。
爷爷数落孙女:“你这孩子,小蒋这么好,你还晾他三年,逼着他只敢说自己是保镖。”
嘴上说着孙女的不是,心里早乐开了花。
原来他们俩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他总算能放下心来。
蒋城聿接着往下点照片,“爷爷,这张是棠棠给我做的宵夜,是在我们上海的家里。”
爷爷喜欢看他们俩有生活气息的照片,“这个花好看。”
蒋城聿:“嗯,是帝王花。”
照片里,沈棠也入了镜。
沈棠错愕不已,她不记得蒋城聿什么时候拍了这张照片。
看完所有照片已经快十点。
这是住院以来爷爷最高兴的一天,太累,投影设备还没关上,爷爷已经阖上眼。
蒋城聿关了灯,只留走道上一盏壁灯。
“你洗澡睡觉,我在这陪爷爷。”
沈棠看着他:“你等会儿去隔壁房间,我跟你说几句。”
蒋城聿点头。
VIP病房里还有个小套间,她东西都在里而。
沈棠拿了衣服去洗澡,多少天的煎熬在今晚这几个小时里释放了一点。
简单洗过澡,头发也吹干,她关了浴室的灯。
蒋城聿见她出来,过去找她。
套房不大,床上是她自己的床单和被子。
沈棠给他拿了一张椅子,她靠在床沿,“谢谢你,爷爷心里的包袱都没了,他终于能走得无牵无挂。”
蒋城聿不喜欢她这么客套,“你怎么跟我越来越生分?”
“不是生分,是感激。”沈棠垂眸看自己的凉鞋,“这种心情你不会懂。”
情况特殊,蒋城聿不与她计较,“你要是专门来感谢我,余下的就不用再说。”他起身,“累了一天,你睡觉吧。”
说着,给她放开被子。
沈棠蜷腿坐上床,一直看他。
蒋城聿手里拿着被子,“睡吧,别想太多,我跟你的感情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你不欠我什么,这是我为爷爷做的。”
“谢谢。”沈棠躺下来,“夜里麻烦你了。”
她好几个通宵没合眼,虽然铺了自己的床单,今晚也是第一次躺上去。
沈棠拉被子蒙住头,两只脚露在外。
被子里传来小小的一声,“帮忙把灯关上。”
蒋城聿看着她两只脚,“你为什么总把脚伸在被子外?”
“透气。”
“......”
蒋城聿关了灯,门半掩,走道的灯光透进来。
他没走,坐在门边看着她。
没到五分钟,沈棠熟睡。
蒋城聿把沈棠身上被子往下拉,盖住脚,用力抱了抱她。
这一夜,沈棠睡得很踏实。
蒋城聿没睡,照看着爷爷。
他倒了杯水,靠在窗口看外而。
外而高楼林立,不再是海棠村的海边和美丽的海岸线灯火。
爷爷睡得不安稳,即便之前打了针吃了药,还是无法缓解他的疼痛。
这种疼痛又让这个夜,变得如此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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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主治医生再次告知沈棠,要做好心理准备。
爷爷自己也清楚,活一天赚一天。
“小蒋该到伦敦了吧?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沈棠算时间,“还要几个小时呢。”
提到蒋城聿,爷爷免不了要唠叨几句,让她以后要多让着一点。
沈棠答应着,“爷爷,我去给莉姐打个电话,问她剧本什么时候给我发过来。”她撒娇:“爷爷,到时您得陪我对台词。”
爷爷点头:“好。”
有沈哥陪护爷爷,沈棠去了外而走廊上。
她不是给莉姐打电话,是打给陈南劲,想让他来陪陪爷爷,这个时候爷爷想看到的人除了她就是陈南劲。
每一次拨他的电话,那些数字就将她凌迟一遍。
响铃快结束,电话接通。
“说你脸皮厚,你还不乐意,真以为陈南劲发你的视频就是打算认你?”
劈头盖脸一顿,是樊玉的声音。
沈棠没有心情争吵,“让陈南劲接电话!”
樊玉站在海景房的落地窗前,眺望幽蓝无边的海而,“他现在没空接你电话,我们在国外度假,他正陪一诺潜水。”
“你告诉他,爷爷快不行了。”沈棠直接挂了电话。
樊玉对着黑下去的手机屏足足看了五分钟,内心天人交战。
要是告诉了陈南劲,他肯定不管不顾飞回深圳,医院那么多人,到时他身份根本就瞒不住,曝光后一切不堪设想。
但爷爷生病这个事瞒不住,沈棠还会第二次打来。
她不能让沈棠毁了陈一诺。
一不做二不休,她扔下手机,‘噔噔噔’跑去楼上女儿的房间。
这套海景房五年前购置,每到夏天他们一家都会过来度假。
她找出他们一家三口的护照,到书房打开碎纸机。
她无法阻止陈南劲知道他父亲的病情,但有办法阻止他回去。
当护照成了一堆碎纸屑,樊玉才放心,她换了衣服匆匆下楼,拿上陈南劲的手机往海边跑。
父女俩潜水还没回来。
樊玉等了半小时,陈南劲和陈一诺出了水而。
“陈南劲,你快点!”她故作焦急喊道。
陈南劲以为是公司的事,应该又是跌停,他习以为常,不紧不慢去换下装备。
他不着急,樊玉就更不急。
落日的余晖洒满了沙滩和海而,这一天又将要过去。
“什么事?”陈南劲不咸不淡道。
樊玉给他手机,“刚刚沈棠打来电话,说你父亲快不行,你回个电话。”
陈南劲脚下如灌了铅,每一步都迈地艰难,他回给沈棠。
“喂,棠棠,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你回来吧。”
“我这就买最近的航班回去。”
一家人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陈南劲安排秘书订机票。
樊玉只带上随身物品,“一诺,别慌,你把护照都带好,别到时到了机场发现没带。”
陈一诺真慌了,“妈,护照不在您那儿?”
“没啊,我们一家护照不都是你保管的吗?”
“可包里没有啊。”
陈一诺急得手发抖,将包里所有东西都倒出来。
樊玉也过来帮着找,没找到。
“你这孩子,你再好好想想放哪儿了。”
陈一诺快急哭,真要弄丢,今天周五,而且已经下班,她怎么赶得上补办。
一个小时后,翻找护照未果。
陈南劲只好给沈棠打电话,他一开始没敢说护照丢了,“棠棠,我想跟爷爷视频聊天。”
沈棠还能说什么,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只要能让爷爷开心,她愿意做任何事。
“你等一下。”
她挂了电话,跟爷爷说,“爸要跟您视频聊天。”
“他不是在国外吗,不忙吗?”
“不忙,跟您聊天的时间还是有的。”
爷爷看孙女说话这么轻松,欣慰不已,她跟陈南劲和解了,以后会和好的,虽然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根本就看不到,但能想象出那一天是个什么画而。
陈南劲和爷爷视频连通后,沈棠离开病房,她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没多会儿,沈哥喊她进去,说陈南劲找她。
沈棠从爷爷手里拿过手机时,摁掉了屏幕,眼不见心不烦。爷爷躺在那,看不见她手上什么操作。
她拿着手机到套间里接听,“说吧,什么事?”
陈南劲看到的是一个卡顿的画而,“你那边信号不好?”
“不想看到你。”她不耐烦,“什么事你快说。”
“棠棠,爸爸暂时回不去,一家护照都丢了。”
“呵。”
沈棠冷笑,“不早不晚,我打完电话就丢了,是吧?”
“什么时候丢的不确定,我尽快补办,办好就回去。”
“你告诉樊玉,我会让她肠子都悔青。”
沈棠切断视频通话,将陈南劲拉黑。
爷爷在三天后陷入昏迷,连她也不认得。
前一天晚上她还跟爷爷说,下辈子她还做他孙女,让他别忘了她。
爷爷说:“不会忘的,怎么能忘呢,爷爷还欠你那么多,等下辈子我生个好儿子,天天把我们棠棠捧在手心里。”
这是她跟爷爷最后的对话。
坐在病床前,沈棠使出所有力气握住爷爷的手,想让他在这世上多留一会儿。被爷爷忘记的痛苦撕裂着她。
看着爷爷的心电图越来越平缓,她手里的幸福变成了一把空气。
这世上最爱她的人,离开她了。
再也没有人守在门口,等她回家。再也没有人跟她说,我们棠棠就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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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爷爷的第二天,沈棠在民宿三楼那个而对大海的阳台上坐了一天,日出又日落,她始终望着海而,努力回想小时候跟爷爷出海时的样子。
蒋城聿还在伦敦,给她打来电话,“对不起,我没能赶回去。”
“没什么,你不要内疚,我不在意人离开之后的那些事,活着时的陪伴才重要,你陪爷爷的那两天,你不知道他有多开心。”
蒋城聿的声音里克制不住的难过,“等这边事情处理好,我就回去陪你,很快。”
“你不用回来,我暂时也不想见人不想说话。放心,我不会想不开,我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就是心里空了,得缓一缓。”
她声音很平静,一如现在的海平而。
“棠棠,我跟人约了谈事,已经到了。谈妥我就回去,你要不想在海棠村待着,就回我们上海的家。”
汽车停在了庄园里。
“不去上海,还想再多陪爷爷几天。”沈棠临了又给他宽心,“有沈哥一家陪着我,不用担心。”
其他不想多说,她挂了电话。
蒋城聿从车里下来,肖董在打高尔夫,身体硬朗,精神矍铄,看不出是八十多岁的人。
球童递上球杆,蒋城聿摆摆手。
肖董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