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静语蹲在纸箱边看小猫睡觉,觉得它好幸福,无忧无虑的,还能被欢欢撸毛。
刚才,欢欢安抚般地摸了摸他的肩膀和手臂,就那么几下子,骆静语一颗心都拎起来了,跟过了电一样。
后来,除了被轻拍手臂,他们再也没有肢体接触,但骆静语还能回忆起她的手抚在他肩膀上时的触感。
她真的,好温柔好温柔……
骆静语离开后,占喜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帮他写“发言稿”,一不留神就写了两千多字,洋洋洒洒五页Word文档。
她小修了一下,修到四页,发给骆静语。
占喜没催他,知道他看得慢,小鱼同学果然很久才回复,没有提任何修改意见,只是说——
【好大一头鱼】:鸡蛋老师你好厉害!这样作文,我很不会写。[发呆]
【鸡蛋布丁】:有没有要修改的?
【好大一头鱼】:没有了,非常好了!!!
【鸡蛋布丁】:嗯呐,你觉得有用就好!加油,别和方旭吵起来啊![愉快]
【好大一头鱼】:我不吵架和别人,我不会说话,会打架了[捂脸]
【鸡蛋布丁】:你还和人打架啊???[惊讶]
【好大一头鱼】:开玩笑了,我是文明的鱼。[呲牙]
又聊了一会儿,两人互道晚安。
骆静语打开电脑,把占喜写的稿子传到电脑上,打印出来。
他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得很慢,热乎乎的几张A4纸,让他的心都变得温热起来。
这么好的女孩子——他想,所有方面都是完美的,他都没发现她有丁点儿不好的地方。
怎么办呢?自己却是这副样子。
为什么会听不见啊?为什么不会说话?为什么不像骆晓梅那样好好学习,成为一名大学生,至少可以顺畅地打字?
骆静语弯曲手指轻叩桌面,没有声音,叩得重一点儿,还是没有声音。他摸摸右耳,委屈地努努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
方旭在城南一栋写字楼里租了一间办公室。
他开着好几个网店,经营不同的业务,有电脑配件、零食、饰品和钱塘土特产。办公室里堆满货架和纸箱,快递单厚厚撂着,外间三台电脑前坐着三个客服小

姑娘,方旭则拥有自己的一间小办公室。
骆静语来过几次,客服小姑娘都认识他,对于这个总是戴着口罩进门的大帅哥,小姑娘们曾试图“调戏”他一下。不过骆静语毫无反应,方旭又让她们别发春

,后来就没人再敢造次。
在方旭办公室坐下,骆静语也不需要和他寒暄,直接把占喜写的那几张纸拿给他看。
“这什么?”方旭很懵,骆小鱼还是第一次准备这样的东西给他。
可等他一张、一张看完后,他沉不住气了。
“发言稿”里,占喜先分析了一下国内烫花行业的现状:一门小众产业,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有钱人的游戏,从业者少,客户也少。只是基于庞大的人口基数

,从业者只要技艺精湛,并且不断研磨进步,还是可以以此为生。
然后,她讲到徐卿言和小鱼的师徒关系,徐卿言的履历和水平,小鱼的履历和水平,阐明徐卿言在国内烫花界是怎样的地位。
接着,占喜讲到小鱼的职业理想,做汉服、洛丽塔洋装的相应饰品当然是业务中很大的一块,但他更想做的是高端业务,比如和奢侈品品牌合作的高级成衣定

制、大牌秀场布置、上档次的宴会布景等等。他还想设计作品参加国内外的展览和比赛,有了良好的业绩和口碑后,希望能让作品参加手作拍卖。
这一切,并不是不能达到的,他有手艺,只是没有渠道,没有机会。
最后,占喜回到正题,说到池江先生定制樱花树的事。小鱼已经知道方旭虚报高价,并且被池江先生当面“拆穿”,这种事如果让徐卿言老师知道,小鱼在业

内的口碑会受到巨大质疑,十分影响职业前景。
对于这单虽然谈成、却不甚愉快的生意,小鱼的诉求是:
一,方旭必须向他保证,以后不能出现类似事件,报价必须要经过小鱼的同意;
二,饰品开仓预定量必须以小鱼的计划为准,绝对不允许超量预定,如果超量,小鱼有不做的权利,一切后果由方旭负责;
三,方旭必须要为小鱼拓宽业务渠道,如果半年内业务方向再没起色,小鱼会考虑终止和方旭的合作;
四,池江先生这笔22万的订单,小鱼必须拿到70%,也就是154000元,一毛都不能少。
这些内容,基本上把骆静语想要说的话都表达出来了,如果让他自己打字说,别说方旭有没有耐心听,就算给他一下午,他也不见得能说得清楚。
方旭看完后,气得手发抖,差点把纸给撕了,抬头看骆静语,后者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也正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你找谁给你写的这玩意儿?”方旭扬扬手里的纸,人往办公椅上一靠,“骆静语,你翅膀硬了是吗?威胁我啊?”
骆静语摇摇头。
方旭冷笑,架起二郎腿:“你不想想,三年多前你在干什么!是不是都忘了?你在做那些乱七八糟的蜡烛和塑料片儿!在地摊上卖!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

你的房子哪儿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啊?”
他才不管这样的语速,骆静语能不能看懂,说得又气又急:“你知不知道就你说的那些汉服和Lo装饰品,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打开这块市场?你以为这些东西很

便宜啊?很好卖啊?你知道我加了多少汉服群和lolita群?每天和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聊天,给她们科普烫花和那些普通的绢花有什么不同!让她们知道戴我

们家的首饰就是逼格高!这种概念,我花了多少时间去灌输!你知道吗?!你知道个屁!”
“和奢侈品品牌合作?你做梦呢!蛋糕就这么点儿大,又有几个大佬在上面蹦跶,轮得到你吗?你能分到汉服这杯羹已经要烧高香了!一年赚几十万还不够啊

?你想干什么呀?年入百万啊?!”
“你以为我很空吗?我这儿要养着人,这么多生意要做,你的这一块,我都没让人插手,全是我自己在搞,又做视频又聊客户,打包发货管售后!终止合作?

行啊!终止啊!谁怕谁啊!我没了你这块业务我照样吃得饱,你没了我你活得下去吗?!”
“报二十二万怎么了?谁规定不能报了?徐卿言报二十万,咱们就必须报得比她低吗?她特么算老几啊!谈生意要看客户的!日本人有钱!不在乎钱!这不是

谈下来了吗?你还怪我了?谁告诉你我要吃差价了?我把话撂这儿!这二十二万就是和你三七分,该你的你一毛钱都不会少!”
“我这么挖心挖肝地给你赚钱,你倒好,还撇开我偷偷去见客户?你也不怕把生意给谈崩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和客户能沟通吗?怎么聊啊?你用手机打字

?”
方旭想到那个场面,都笑出来了。
见骆静语神情严肃,他又渐渐收起笑容。
“骆静语,我再次提醒你,我能理解你希望出人头地的想法,但你也要认清现实。现实就是——”
方旭指指自己的耳朵,“你是个聋子,听不见的,你还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的!在我眼里你和文盲没什么区别!”
骆静语的脸色已经变得灰白。
方旭嗤笑一声,继续开喷:“你自己去看看你微信上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吧!你想以徐卿言为目标?呵,麻烦你睁大眼睛看一看,大师们有哪一个是残疾人

的?你想做高端成衣定制?那也要人家看得上你!要人家不嫌弃你特么是个聋子!我为什么不让你抛头露面?就是因为老百姓都觉得残疾人很惨很可怜,甚至还有

点吓人!那些汉服娘要是知道这些饰品是个聋子做的,你觉得她们会买吗?就像那种智力障碍的人做过培训去开面包店,媒体再怎么宣扬正能量,我也不敢去买啊

!我会害怕的呀鱼哥!”
三个客服小姑娘在外头听着自家老板的怒吼,一个个噤若寒蝉。
后来,老板说话音量低下去了,又过了一会儿,骆静语冷着一张脸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戴上口罩,方旭跟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骆静语只能转头看他。
方旭尽量语重心长:“小鱼,我知道你心里有想法,男人嘛,总想在事业上闯一闯,但每个人都有天花板的,天花板的高度不仅和人的能力有关,还和人的自

身条件有关。你是个聋哑人,混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好高骛远。好!高!骛!远!听得懂吗?”
骆静语:“……”
方旭说:“我答应你,会帮你留心其他业务,我们常规的订单,我也会控制好数量,不过要是钱挣少了,你可别怪我,你别忘了你房贷还没还清呢。”
骆静语:“……”
“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别再没头没脑地去和客户见面了,你不懂谈生意,有任何事我都能给你传达,明白吗?”
骆静语:“……”
“行了,就这样吧,我也不留你吃饭了。”方旭转头对一个小姑娘说,“晶晶点盒饭,今天给我点个豪华点的,我都要被这人给气死了。”
晶晶有气无力:“噢——”
骆静语再也待不下去,转头就离开了方旭的工作室。
地铁站离大楼不远,骆静语却不想进去,他戴着口罩、拉下兜帽,双手插在口袋里,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右手摸到一叠纸,是欢欢给他写的那几张。他带出来了,叠得整整齐齐放进口袋,如果留在方旭那里,一定会被他团了丢掉。
方旭说了好多话,说得还这么快,有很多骆静语都没看懂,有很多就算看清了唇形,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有几个关键讯息他还是接收到了。
比如,三年多前,如果没有方旭,他的事业是陷在泥潭里的,这是事实;
比如,他买房子也是因为和方旭合作,才挣到了首付款;
比如,方旭并不害怕与他终止合作,而他离开方旭却不能活,这个论调让人无法反驳;
又比如,他是个聋子,还是个哑巴,所以需要隐身,不然会被人嫌弃……
骆静语在人行道上驻足,转头看向车流密集的马路。据说汽车开起来都会有声音,发动机的声音,喇叭鸣笛的声音,刹车的声音,轮胎轧过阴井盖的声音……

所有的声音都是不一样的,街头应该很热闹,可是在他的世界里,这一切永远都是静音状态。
一阵寒风吹过,骆静语抬手揉揉眼睛,不知怎么的眼睛突然有点酸,是进沙子了吗?
幸好他戴着口罩,兜帽帽檐还拉得很低,没有人能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骆静语前所未有地感到无助,感到迷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错,却又挑不出方旭话里的毛病,这令他思维纷乱。想着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在

这一行,他是不是真的只能达到目前的成绩?
——天花板。
方旭的意思是他已经摸到天花板了吗?
可他只有二十六岁啊。
他都没能得到一个机会去好好地展示自己。
还是说,因为他是个聋子,就根本不配有这样的机会?
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骆静语感到肚子饿,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两个地铁站。
他找到一家肯德基,进去点了一份套餐,坐在桌边慢慢地啃汉堡。
打开手机,发现占喜给他发了消息。
【鸡蛋布丁】:小鱼,你去和方旭见面了吗?
【好大一头鱼】:见面了,我出来了。
【鸡蛋布丁】:聊得怎么样?没打起来吧?[呲牙]
【好大一头鱼】:没有。
【鸡蛋布丁】: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我去买菜。
骆静语想了一会儿,回答。
【好大一头鱼】:今天不行了,晚上我有事。
【鸡蛋布丁】:好吧,那我自己做饭!
【鸡蛋布丁】:我本来还想和你说,让你回家时去宠物医院看看礼物,我上班前把它存那儿了,它还太小,白天不能自己待着。你有事就算了,我下班把它接

回家。
【好大一头鱼】:周末,我去你家里看她。
【鸡蛋布丁】:哈哈哈,这下要换我说了,周末不行哦,我和我哥要回家过元旦,很早就和爸爸妈妈约好了。
【好大一头鱼】:那么礼物去那里?
【鸡蛋布丁】:存宠物店吧。
骆静语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脑子搭错了线,打字——
【好大一头鱼】:要不要,礼物我养元旦?
【鸡蛋布丁】:[惊讶][惊讶][惊讶]
【鸡蛋布丁】:会不会太麻烦你啊?
【好大一头鱼】:不会了,昨天,我觉得她是叫我了?我听不见,你好运,做她妈妈。
【鸡蛋布丁】:[捂脸]你是说其实礼物是冲着你在叫对吗?我就是个捡漏的?
【好大一头鱼】:是的,她是女孩,我是帅哥。
【鸡蛋布丁】:天啊!我竟无法反驳!!![破涕为笑]
【好大一头鱼】:约定了,元旦我养礼物了,不要去宠物店,她很小阿,可怜。
【鸡蛋布丁】:好!那我临走前把它带给你,你好好养啊!要是养得不好我挠你哦!
【鸡蛋布丁】:猫猫狂怒.jpg
【好大一头鱼】:放心了,我会给她吃奶,打扫猫沙。
话题成功地从方旭转移到小奶猫礼物,骆静语松了口气,不再看手机。
晚上,他其实没有事,他能有什么事呢?天天都待在家里,做饭,吃饭,睡觉,跑步,养花,干活,干活,干活……
他只是没有勇气和占喜见面。
他怕占喜再像前一晚那样,温柔地、耐心地让他打字,详细说出和方旭的交流过程。
他是没法拒绝她的,但实在不想说。
街上有会入眼的沙子,她家可没有,万一再红了眼睛,他就真的要撑不住了。
——
新一年的一月一号是个周三,前后不挨双休日,国家就没有调休,元旦单独放一天。
周一、周二威威要上学,不能请假,占杰便决定周六自驾出发,周日晚上回,而占喜则休了周一周二两天年休假,周三自己坐大巴回来,在家待够五天。
周六一早,占喜和骆静语约好,把礼物送去他家。
他们两天没见,占喜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和小鱼只是朋友,哪能天天见面的?
骆静语到八楼来接占喜,礼物的东西很多,睡觉的纸箱、猫包、猫砂盆、牛奶、针筒、水盆、饭盆、猫粮……骆静语怕占喜拿不了,就来帮她。
两人一起坐电梯到十五楼,出来后,占喜想当然地问:“小鱼,你住哪一间啊?02还是03?”
1501是顾心驰家,小鱼一个人住,总是住中间的小户型吧,占喜是这么考虑的。
骆静语看完她的唇语后,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特别灿烂,露出了一排大白牙。
啊……原来他一直没告诉欢欢,他家的门牌号。
骆静语偏了下头,示意占喜跟他走,一个右转弯,两人就站在了1504门前。
占喜:“……”
如果她没记错,房东阿姨说过,这栋楼里的04室是大户型,有140方!
骆静语已经在拿钥匙开门了,大门打开后,占喜的眼睛瞬间瞪大。
她看到一间好宽敞、好明亮、好时尚的客厅,和她那间小小的、土土的客厅完全没法儿比!
骆静语先走进去,回头一看,占喜还愣在门外,他又一次笑起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到玄关柜上,朝她招招手。
占喜走得都快要顺拐了,微张着嘴,下巴都要合不上。
骆静语从鞋柜里给她拿拖鞋,占喜咽了下口水,难以置信地问他:“这是你家啊?”
骆静语抿着唇轻轻点头。
占喜又问:“租的还是买的?”
骆静语指指占喜,右手食指再点点自己的太阳穴,画了几个圈,这是他俩之间特定的手语——“你猜”。
占喜迟疑着问:“你……买的?”
骆静语又点点头,还笑着耸了耸肩。
占喜惊呆了:“我的天啊……小鱼你原来是个土豪啊!”


第26章
占杰在十分钟前给占喜打过电话, 说自己已经出发了,所以,占喜其实没时间好好参观骆静语的大房子。
她只是看了一眼他的厨房, 好大呀……米白色台面, 银灰色橱柜,装修得很现代化, 还特别干净。
有趣的是, 清冷的主色调外, 台面上摆着的瓶瓶罐罐、墙上挂着的平底锅却是暖色系,红的黄的橙的都有,造型都偏简洁精致。
占喜觉得, 这个厨房就跟小鱼给人的感觉一样,一冲眼看冷冰冰的,不苟言笑,接触多了,就会发现他其实非常非常温暖。
回到略显空荡的客厅,占喜看到靠近阳台处有一个花架, 上面摆满了花草盆栽。这么冷的季节,有几盆花居然开得正艳,占喜都叫不出它们的名儿,只知道主

人将它们照顾得很好。
而玻璃移门外的阳台上,更是绿意一片。
冬天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客厅, 占喜眯了眯眼睛, 能看到空气里飞舞着的细小尘埃。
她转头看向骆静语, 他穿着一身深色运动服, 正抱着臂、闲闲地倚靠在那张硕大的白色工作台旁, 两条长腿交叉而立, 见她望过去,歪了歪头,唇边漾起一抹

柔柔的笑。
占喜走到他身边,看到工作台上摊着很多她不认识的材料和工具,还有一些半成品首饰。她记起小鱼拍给她的那些照片,那只缸啦,各种首饰啦,插着葵百合

的玻璃瓶啦……原来都是摆在这张桌子上拍的。
骆静语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真遗憾,作为这间房子的主人,他在装修时花了很多心思,这时候一肚子话,却没办法介绍给她听。
占喜的手指掠过桌面,拿起一件首饰好奇地看。
这是一款草莓发夹,和第一次在小鱼的视频里看到的那款草莓胸针似乎是同一系列,草莓红彤彤圆滚滚的,很讨人喜欢。
占喜转头对骆静语说:“我以前也有过一个草莓发夹,不过不是烫花做的,没这个可爱。”
骆静语拿出手机打字:【这个没有做好,做好,我送给你。】
占喜咯咯直笑:“你怎么又要送我东西啊!这是十几岁小姑娘戴的,我戴太幼稚啦!”
骆静语也笑,打字道:【我觉得,你带很好看了!】
占喜放下首饰后再一次环视客厅,说:“小鱼,你家好漂亮啊!”
骆静语不好意思了,指指几扇关着的房间门,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都看看。占喜摇摇头:“先不参观啦,以后有机会的。我得下去了,我哥一会儿就到小区门

口来接我。”
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A4纸递给骆静语:“喏,怎么养礼物,我都写好了,你照着做就行。”
骆静语接过来看,纸上是占喜手写的“礼物饲养指南”,关于如何喂食、喂奶、清理猫砂、伺候睡觉……全都写得详详细细。
他冲她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占喜便把礼物从猫包里抱出来,交到骆静语怀里。
小奶猫乖乖的,占喜摸摸它,小声说:“小礼物,你在小鱼叔叔这儿要听话啊,不能调皮捣蛋,妈妈过几天再来接你。”
骆静语小心地抱着礼物,对着占喜微笑。
占喜把礼物的东西一样样摆好,转身对骆静语说:“那我……先走了。”
骆静语眼神里又透出疑问,但因为抱着礼物而无法拿手机,眼睛眨巴了几下,连嘴唇都微微张开,像是有点急。占喜看在眼里,问:“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回

来吗?”
天啊!骆静语的心思被占喜说破,觉得鸡蛋老师真是神了!
他释然地点点头,占喜说:“我得一号回来,下周三下午。”
骆静语心算了一下,她要回家五天啊……这么久,神色就显出了几分不舍。
占喜笑眯眯地说:“我回来了,给你带我们家那边的特产呀。”
骆静语抿着唇轻轻摇头,占喜说:“不贵的,都是吃的。”
她真的该走了,骆静语抱着礼物将她送到门口,占喜穿好鞋后向他挥挥手:“小鱼,拜拜,明年见。”
骆静语向她点点头,目送着她走进电梯,一直到电梯门关上,他才收起笑,略显失落地关上了门。
小礼物在他怀里动了动,骆静语低头看它,见它眯缝着眼睛张开了嘴,他想:你是在叫她吗?是不舍得吗?
还是像我这样,她才走,就已经开始想她了。
——
桐县是大钱塘的市辖县,是一个经济发达、风景优美的县城。它的区号和钱塘一样,主城区已经完全城镇化,地理位置在钱塘西面,出城后走高速要近两个小

时才能到。
而占喜和占杰的老家,就在桐县下辖的富椿镇,同样,那也是个各方面发展得生机勃勃的好地方。
路上,占杰开车,秦菲坐在副驾,占喜和威威坐后排。
占喜发现秦菲不太高兴,猜测可能是因为要回婆家。
老妈和秦菲真是积怨很久,不仅在占杰谈恋爱时反对,还有结婚时因双方老家婚嫁习俗不同,为了几万块钱彩礼也闹过矛盾。后来秦菲坐月子,她的亲妈来钱

塘照顾,两母女居然又和迟贵兰产生过龃龉。
幸好,这次占杰和秦菲只住一晚,占喜祈祷她们能和平相处,不要再吵起来。
车到服务区,占杰上过厕所后嚷嚷着前一晚加班太累,不想再开车,秦菲便换到了驾驶位。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到富椿镇,街边景色渐渐变得熟悉。很快,家里那栋深灰色的三层小楼就出现在占喜的视野里。
四人下车后,占喜就看到迟贵兰已经等在门口,老妈烫一头短卷发,身穿军绿色羽绒服,小臂上戴着花袖套,看到儿子女儿的身影,立刻笑出了满脸褶子,小

跑步地迎过来。
“奶奶!”占凯威礼貌地叫人。
“哎呦我的大孙子哎!让奶奶看看是不是又长高啦!”迟贵兰想把威威抱起来,占杰赶紧阻止:“妈,小心你的腰!威威都快六十斤了!”
“真抱不动啦,你们赶紧洗洗手,吃饭了。”迟贵兰放开威威,又看向占喜,眼睛一瞪,“你省考报名报好了没?”
“报好了报好了。”占喜连连点头。
“就知道你最听话。”迟贵兰立刻眉开眼笑,捏捏女儿的脸,“欢欢,你是不是瘦了呀?没好好吃饭吗?瞧这小尖下巴!”
“没有啊,你什么眼神呀。”
占喜觉得自己吃饭挺好的,尤其最近还吃了好几次小鱼做的大餐,每次都是四、五个菜,感觉自己都胖了呢。
秦菲提着礼物走在最后,听到这句话后看了迟贵兰一眼,迟贵兰也看看她,秦菲喊人:“妈。”
“哎!菲菲,快进去吧,吃饭了。”迟贵兰说完就挽住了占喜的胳膊,母女两个亲亲热热地进了大门。
这栋三层小楼带一个很大的院子,迟贵兰开了一小块地用来种蔬菜,还养了几只鸡,这一天因为儿女回家,特地杀了一只,给他们炖鸡汤。
老爸占强在一楼客厅看电视,看到儿女们进屋很高兴,几人聊过几句,占喜问:“爸,我奶奶呢?”
“在房里。”占强回答。
“我去和奶奶说说话。”占喜高兴地要去一楼卧室。
迟贵兰听见了,大声说:“你奶奶现在耳朵可背!说啥都听不见,嗓门儿倒是很大,我每次和她说话都累得够呛,你别白费力气了。”
占喜笑笑:“没事儿,我不说,就听奶奶说呗。”
她想,论如何和耳朵听不见的人交流,她可太有经验了!
占喜小时候,爸妈在厂里上班,都是奶奶照顾她,祖孙二人特别亲近。
奶奶脾气好,老爸随了她,占喜觉得自己的脾气也是随了奶奶。
老妈嫁进门后因为性格强势,也曾和奶奶闹过不愉快,但奶奶都没和儿媳妇计较。也是因为她和淡的性子,才能和儿子儿媳相安无事地生活到现在,不管迟贵

兰怎么闹腾,老太太都只是乐呵呵地笑。
占喜在奶奶房里陪她说了会儿话,迟贵兰便叫她们出来吃饭。
回家后的第一顿午餐吃得温馨平静,吃完后,迟贵兰对秦菲说:“菲菲啊,你把菜收拾一下吧。”
秦菲:“?”
占喜知道老妈的意思,这是要秦菲洗碗了,立刻站起来说:“我来收我来收。”
迟贵兰看了她一眼,叠着碗说:“哎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享福的命,像我们这种劳碌命啊,永远都闲不下来……”
秦菲翻了个白眼,依旧没动。
占杰翘着二郎腿在边上打游戏,恍若未闻。占喜想帮老妈叠碗盘,迟贵兰说:“说了叫你别动!水可冷。”
眼睛却还在一下一下地瞟着秦菲。
秦菲在桌子底下踢了占杰一脚,占杰茫然地抬起头,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他也是很有经验,起身挽起衣袖对迟贵兰说:“我来洗碗吧,早说了叫你把水

槽通个燃气,能有热水,你非不听。”
迟贵兰冷哼着拍开儿子的手:“那很麻烦的呀,要重新接水管的。哎哎你也别动,开了一路的车了,累不累啊。”
占杰很尴尬,占喜小声嘟囔:“今天大部分都是嫂子开的车。”
迟贵兰:“……”
秦菲也是沉得住气,说不动就不动,最后,还是占杰把碗给洗了。
吃过午饭,因为占杰占喜三个月没回家了,一大家子在一楼客厅看电视、闲聊天。
迟贵兰打了几个电话,把她两个亲姐妹也叫过来,占杰给姨妈们都带了礼物,大家闲着没事,干脆支起桌子打麻将。
三个小老太太加上占杰凑一桌,占强陪着孙子看动画片。
秦菲没打,她业务很忙,时不时地就要接电话。
占喜也没打,因为打得不好,也不太喜欢,就坐在边上玩手机。
——
骆静语因为平时要拍烫花视频,有全套的拍摄设备。
他在次卧用支架架起手机,调整好角度,自己曲起两条长腿坐在飘窗上,抱着礼物给它喂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