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川垂眸看着她,拖长音调回道:“是啊。”
光天化日、公共场合。
林晚居然被他这声慵懒的语调,勾起了内心深处某些绮丽的想法。
她清清嗓子,故作严肃:“那你等我好好想想。”
周衍川笑了笑,到收银台买完单后,才点头说:“行,我等你。”
燕都的夏天跟南江不同,炎热且干燥,出来没走几步,就感觉嗓子快冒烟了。
林晚奔波了大半天,这会儿人开始犯懒,不想在热辣辣的太阳底下等车,干脆用手机叫了辆网约车,坐在收银台旁的休息区吹着空调等车开过来。
结果就这么几分钟的工夫,他们竟在这里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走近时林晚根本没有留意,直到他用一种久别重逢的惊喜口吻喊出周衍川的名字,她才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相貌平庸的年轻男人。
其实也不算特别年轻,至少看起来比周衍川要大几岁,三十多的样子。
模样不算难看,也不算好看,属于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类型。
但唯独有一点,就是他眉心有道不太明显的淡红色疤痕,乍看很像庙里慈悲平和的佛像,可他内眼角生得很近,形成一道锐利的弧度,连带着把那道疤痕都染上了一层凶狠的戾气。
可那人对周衍川的态度却很客气,微笑着问:“你终于肯回燕都了?”
“什么肯不肯的。”周衍川也在笑,“这儿是我老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林晚发现此时的周衍川有些陌生。
虽然是在笑,但那笑容绝对称不上友好,唇角勾起的模样竟然衬出几分冷冰冰的气质。
对方点头:“既然回来了,不如长久留下来。这里到底是燕都,到处都是机会,怎么也比南江那种穷乡僻壤好。”
这话林晚就不爱听了,他们南江也是一线城市好不好?
她不爽地瞪了那人一眼,扭头对周衍川说:“空调好闷,我想去外面等车。”
周衍川心领神会,也没跟那人说再见,直接陪她走出了饭店。
林晚更加确定,他跟那个男人关系绝对不好。
否则不至于连一句礼貌的道别都懒得赠送。
她站到阴凉的树荫下,用手扇了扇风,问:“刚才那是谁呀?”
“叶敬安。”
“谁?”林晚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周衍川走到她身边,替她挡住大半的阳光。
末了,轻声解释道:“德森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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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燕都不仅是周衍川的故乡, 也是德森的总部所在地。
这座城市固然辽阔,但意外遇见曾经认识的人,也不算一桩多么奇特的经历。
林晚点了下头, 心想叶敬安故意在饭店里邀请周衍川回燕都,不过就是刻意放点垃圾话而已, 明面上是说燕都各方面环境比南江好,实际却是暗讽他如今只能沦落到南江开公司。
其实在林晚看来, 周衍川会选择在南江创业其实是情理之中的事。
南江多少算他的第二故乡, 而且近些年来科技产业日益蓬勃,政策方面也多有扶持, 不少高新技术公司近来都会选择落户南江。
不过她相信,周衍川之所以对叶敬安表现冷淡,倒跟对方的态度没关系。
他纯粹就是讨厌叶敬安这个人而已。
一个致力于改善地球生态的人,和一家只图利益枉顾环境保护的公司,从源头上就不可能和平相处。
上车后, 林晚问:“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加入德森?”
这是她之前始终不太明白的一点。
周衍川自己就有技术,钱方面他更是无需发愁, 听起来好像完全从一开始就可以选择自己创业。
“因为少不经事, 上当受骗。”周衍川说。
林晚怀疑地看他一眼,觉得“上当受骗”这四个字跟他搭不上关系, 他不像那种被人三言两语就哄去当苦力的类型。
周衍川笑了笑:“真是受骗。我大二参加比赛拿了奖,叶敬安前前后后找过我四五次。每次至少聊两小时,谈他理想中的德森会是什么样,跟我描绘他心中的无人机行业蓝图, 最后一次他拿了张荒漠地区的卫星图来,说‘希望我们能一起把它变成绿色’。”
那时候的周衍川远比现在青涩。
作为一个经历过某些不幸、但依旧保持赤子之心的少年人,他对唯利是图的资本家认识得还不够深刻,以为自己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搭档。
于是最后一次见面后,他答应会替德森写飞控算法。
当时国内无人机行业才刚起步,许多小公司都跟国外的企业买飞控来用,国内有实力和远见愿意自行研发飞控算法的民营公司,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家。
德森是那时看起来最有前途的一家,并且如今回头再看,周衍川当初的决定也不算错误,他确实选中了一只潜力股。
某种程度来说,刚上大二的周衍川,就已经展露出他在商业领域的敏锐眼光。
林晚看着他,问:“可惜后来发现他在说谎?”
周衍川笑着摇头:“不能这么说,只不过人总会变。”
德森为还是在校生的周衍川组了一只技术团队,以他为绝对核心的团队所研发出的飞控,一经问世便引起了多方关注,也顺理成章成为德森发展初期最强大的一张王牌。
叶敬安因此喜出望外,也备受鼓舞。
某天签下一笔大单后,还专程跑到学校请周衍川吃饭。
周衍川那阵学业工作两边忙得不可开交。
那天他熬完一个通宵才刚睡下,睡眼惺忪地被叫到宿舍楼下,头发也没打理,直接戴上卫衣的帽子,懒洋洋地把手揣进衣兜里:“不想走远了,就吃食堂吧,我请你。”
全国高校的食堂都长得差不多,周衍川那时还有点少年天才的轻狂,进去后扬扬下巴示意叶敬安自己去拿餐盘,半点没觉得他那身笔挺整洁的西装好像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叶敬安那会儿也没计较——他认为自己根本不是挖到宝,而是挖到了一尊大佛。
要他把周衍川供在寺庙里膜拜都行,更何谈区区食堂吃个饭。
“我打算三年后让德森上市。”
叶敬安喝着食堂免费供应的青菜汤,信誓旦旦地保护,“技术副总裁的位置我给你留着,该拿的股份一分也不会少。你家在公司附近有房吗,没有的话公司给你买一套,今后上下班方便。”
周衍川困得不行,又嫌食堂的饭菜难吃,意兴阑珊地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随便,你看着办吧。”
叶敬安摸摸鼻子,知道他在意的不是钱,连忙保证道:“你放心,不管以后德森能赚多少,每年一个环保项目肯定不会少。”
周衍川这才抬起眼,缓声说:“我的要求只有这一点,你记得就好。”
叶敬安认真地点了点头。
时光荏苒,几年后的如今,你要问叶敬安是否还记得他当初的承诺?
他当然记得,只是不再重视。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燕都是一个充满机会的城市。
他赶上了无人机刚刚兴起的好时代,一跃实现了阶层跨越,从普通的创业者成为了人人称道的行业领军人物。
或许他曾经有过一些高尚的情怀,但那些情怀太过缥缈,也太过脆弱,在俗世的诱惑面前渐渐变得不值一提。
到了最后,周衍川反而成为他口中“妨碍德森发展”的人。
当两人在公司里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叶敬安瞪着已经变得浑浊势利的眼睛,看着周衍川那双仍然清澈的眼睛,既认为他天真,又认为他顽固,以及还有一丝不愿承认的恐惧。
周衍川比他年轻,也比他聪明。
“你可以离开德森。”叶敬安说,“但你必须签竞业禁止协议,两年内不能从事任何相关行业。”
这要求显得不近人情,但又符合法律规定。
企业,特别是他们这种涉及到研发机密的企业,要求高层离职时签竞业禁止也是一种对自身的保护手段。
周衍川眉头都没皱一下,签完字利落地走人。
林晚听完他的讲述,挑了下眉。
这次她倒没觉得心疼,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与其让他留在德森跟叶敬安同流合污,她反而希望看见周衍川始终如一地坚持他的理想。
做他喜欢的事,比如环保,比如在火星种小麦。
浪漫到了极致。
“你离开德森后去了哪里?”她轻声问。
周衍川怔了怔:“我没跟你说过?”
“没有啊。”
“出国留学了。”周衍川语气淡定,“要不是遇到叶敬安,我本来也打算多读几年书。难得有两年休息的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继续深造。”
林晚:“你一点都不担心两年后会被淘汰。”
“如果离开两年就被淘汰,那只能证明我没什么了不起。”周衍川不假思索,坦然地回道,“怨不得别人。”
盛夏的阳光正好,洒进他的眼睛里,让他在这一刻显得分外迷人。
林晚歪过脑袋,靠在他的肩头笑了起来。
完了呀,她想,男朋友好像更帅了。
·
回到酒店,林晚低头从包里找身份证,打算去前台办理续住手续。
排队的时候,她顺便建议了一句:“要不然你也住这里吧。”
研讨会的酒店是主办方统一定的,不算特别豪华,但各方面设施完善,交通也很方便。虽然周衍川是个少爷,但林晚一想到房间里那堆乱七八糟的行李,就懒得陪他换更好的酒店。
谁知周衍川看她一眼,纳闷地问:“你不是来办退房?”
“不是啊。”林晚眨眨眼睛,老实交待,“后天就要走了,我不想今天再多收拾一次行李。”
“真不收拾?”
周衍川眸色略深,看着她静了几秒,似乎放弃了一般,“行,本来还打算带你去我家住。”
林晚脑子里“叮”的一声响起。
她连犹豫的表现都没有,直接转身往电梯走去。
周衍川被她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举动惊了一下,跟在她身后问:“反悔了?”
“你在南江住过我家,我难得过来当然也要住住你家。”
她按下电梯,振振有词,“这样才算公平嘛。”
周衍川轻笑一声,没料到这个邀请对她居然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实际上,就算他不提,林晚也打算让他带去参观一下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他和父母共同生活过的家、他读过的小学、许多年前他每天经过的大街小巷。
那是他目前为止的人生里,于她而言最为空白的一段过往。
出了电梯,林晚刷开房卡,推门的瞬间脸上流露出一丝迟疑。
周衍川在她身后垂眸,望向她突然顿住的手臂,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不进去,里面藏人了?”
“是啊,藏了我的鱼塘呢。”
林晚回他一句,片刻后转过头,难为情地说,“呃,里面稍微有一点点乱,要不然你在外面等等?”
周衍川看着她没说话,但眼神明显流露出“你自己掂量这种行为过不过分”的意思。
林晚干脆一咬牙,把门完全打开。
她早上出门前根本没想过退房,昨晚忙着演讲的事又没来得及收拾,这两天穿过的衣服都乱扔在沙发上,乍看起来还真叫人不好意思。
周衍川走进去,第一眼就看见椅子扶手上搭的一件黑色内衣。
而且还是蕾丝边的。
林晚察觉到他的目光,蹭的窜过去,把那团布料塞进行李箱,解释说:“昨晚太忙了,我平时不这样的。”
这事细想起来,她简直冤枉透了。
明明平时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难得由于工作忙碌随便一次,就好巧不巧被登门拜访的男朋友尽收眼底。
“你是这样也没关系。”
周衍川其实并不介意,他的择偶条件里没有勤于家务这一条,“也不是特别乱。”
只不过那椅子刚搭过她的内衣,沙发上又大大咧咧搭着她穿过的裙子——而且还是昨晚视频时叫他心猿意马的那条——所以害得他现在不知道该往哪儿坐。
林晚见他表示无所谓,心情立刻轻松了起来。
她指了下卫生间的方向:“来都来了,帮我把洗手池上的东西拿过来吧,两个人收拾比较快。”
周衍川“嗯”了一声,进去后没过几秒,又出来。
这一回他神色略带困惑,靠在门边,指向洗手池上堆满的瓶瓶罐罐:“全是你的?”
“对呀,不然还能有谁的?”
周衍川朝里看了一眼,清清嗓子,真诚发问:“你一个人,需要涂那么多口红?”
“……”
作者有话要说: 周总跟德森闹翻的原因20章写过,昨天好几个人问,今天只好提醒一下(为你们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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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林晚刹那间无比确信, 以前每回她精挑细选搭配的口红色号,在周衍川那儿全变成了过眼云烟。
或许这就是直男吧。
她暗自嘀咕一句,默默走过去, 把她眼中颜色相差甚大的各种口红收进化妆包里,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提问:“你老实交待, 每次看见我的时候,是不是都没发现口红的颜色不一样?”
“我不是色盲。”
周衍川靠着门框, 抬起眼皮从镜子里看她, “颜色有时候深点儿,有时候浅点儿, 多少能看出来。”
林晚意外地挑挑眉,不知该不该夸他一句孺子可教。
紧接着,周衍川下一句话便把她的期待值打入谷底:“只不过总归都是红色,有必要?”
林晚这回没客气,赏了一个白眼给他:“怎么没必要。你的无人机飞那么高根本看不清楚, 不也每款都要换个外壳吗?”
“……”
林晚这招还是跟钟佳宁学的。
钟佳宁在外贸公司上班,见客户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从头发丝精致到脚趾甲, 长此以往就被迫成了半个美妆达人。有回她男朋友看不顺眼, 抱怨她买那么多支涂不完纯属浪费,钟佳宁直接回怼一句“你的限量版球鞋堆成山, 也没见你打进NBA啊”。
后来钟佳宁跟林晚提起这事,表现得忿忿不平:“现在网络总说女人爱乱消费,其实他们男人好得到哪里去。”
林晚对此颇为认同,今天下意识回完后, 才意识到她出现了一个原则性错误——周衍川不是狂热的无人机消费者,跟那些排队买球鞋的男人根本不一样。
她心想不好,无论如何必须快点找个理由,完美地怼回去。
谁知周衍川若有所思地静了几秒,后似乎认可了她的歪理邪说,忽然问:“最喜欢哪支?”
林晚从化妆包里翻出一支来:“当然是它啊,颜色红得特别正,晚上出去玩的时候最适合了。上回在派出所涂的就是……”
周衍川眸色一沉,她猛的截住话头。
跟中学生打进派出所的那天,她之所以会涂这支口红,不是为了去酒吧见江决吗?
眼看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女朋友突然不出声了,周衍川反而笑了一下。
他走过来,从她手中抽走那支黑管的口红,慢条斯理地拧开盖子,垂眸看着她:“张嘴。”
林晚睫毛颤了几下,嘴唇微张,像是预料到会发生什么,还配合地扬起了脸。
一张明艳又干净的脸,在灯光下流露出期待的神色。
之前抹上的口红颜色早就淡了,花瓣般娇艳的嘴唇露出它原本自然的模样。
周衍川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仿佛桃花眼里只盛得下她一人的身影般,小心翼翼地为她轮廓精致的唇瓣染了层新的颜色。
然后低下头来,将她拥入怀中细细地亲吻。
他吻得温柔又缠绵。
林晚心里却一阵阵地发痒,最后索性踮起脚尖,抱紧他高大匀称的身体,大胆而热情地回应着他。
墙上的镜子成为最忠实的见证者,映出满室绽放的旖旎风光。
最后的那个吻,林晚选择让它停留在周衍川的喉结上。
她含住那块突出的骨头迟迟不愿松开,听着周衍川压抑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地吮吸着,直到一个吻痕烙印在他脖颈中间,才心满意足地退开两步,欣赏自己的成果。
周衍川无奈地看向她,问:“喜欢亲这儿?”
“喜欢啊,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性感?”
林晚弯起眼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忘了周衍川的衬衫纽扣是本来就没扣完,还是在厮磨中被她扯散开来,衣襟松松垮垮地敞开一些,透出线条清晰的锁骨与些许结实的胸膛。
视线再往上,修长白净的脖颈中央,就是那抹暧昧的暗红色印记,看得人愈发心痒难耐。
周衍川低笑一声,转过身面对镜子,慢慢地把扣子扣到了顶,不给她看了。
林晚:“……”
啧,小气。
不过再怎么遮,林晚留下的吻痕还是遮不住。
等他们收拾完行李下楼退房时,酒店前台娇羞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住男人那边飘过去。
周衍川一脸冷淡地站在那里,衣衫整齐,气质禁欲。
但形状锋利的喉结处,却又明晃晃地彰显出色气。
这种好像在房间里发生过什么的模样,让前台办理退房手续时,不止一遍地在心里羡慕林晚。
大家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她怎么就那么好运,能结识如此勾人的极品?
平时几分钟就能搞定的手续,硬生生被拖了将近十分钟。
林晚也懒得催促对方,事实上要不是客观情况不允许,她简直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拥有一个超级英俊的宝贝。
周衍川把她神色中那点小得意尽收眼底,等坐上回家的车后,才低声问:“炫耀得还满意?”
林晚纠正他:“这不叫炫耀,这叫宣誓主权。之前进酒店的时候,前台那几个女孩的眼睛就一直粘在你身上呢,你还无动于衷站在那里任她们看。”
她理直气壮地清清嗓子,继续说,“宝贝,别忘了我也会吃醋哦。”
周衍川微微一怔,片刻后勾唇笑了起来。
·
临近傍晚,周末的燕都交通格外拥堵。
等他们终于抵达燕北胡同,车窗外早已暮色四合。
黄昏在天空织出一张大网,将大地笼罩其中的同时,亦将白日的暑热消散了些许。
此时正是家家户户吃晚饭的时候,户外没几个人,古旧的胡同静静弥漫着宁静安详的氛围。
林晚跟随在周衍川身侧,不时好奇地打量那些陌生的景致。
明明下车的时候,周遭还是一座城市最为繁华的地段。可一旦钻进胡同深处,那些浮躁的喧嚣就好似销声匿迹了一般,只余留下一片闹中取静的惬意。
每座城市似乎都有这样大隐于市的地段。
这里很像林晚居住的东山路,里里外外却又透露出比东山路更为金贵的气派。
直到周衍川在一扇大门前停下,林晚看了眼大门左右两边的围墙,终于得以确认——她的男朋友的确就是位家世显赫的少爷。
可这处四合院相比来时路上看过的那些,又显得过分寂寥。
像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静静等候在这里,等待那些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周衍川拿钥匙开了门,把她的行李箱提进去:“往里面走吧,外边没怎么收拾。”
“你叫人来打扫过?”
“嗯,时间有点儿赶,订完机票才通知他们过来。反正就住两晚,稍微凑合下。”
林晚走马观花地参观了一圈,心想如果这只算凑合,那她在酒店住了整整五天,基本可以投诉是主办方虐待他们了。
后院整理了两个房间出来,林晚住的那间还有个能通往屋顶的楼梯,她爬到上面看了看,遗憾于城市的光污染终究比较严重,只能依稀看见几颗最亮的星星。
周衍川站在楼梯下,说:“别指望能看星空。哪怕是我小时候,一年里也难得有几天能看得清楚。”
林晚趴在屋顶的栏杆上,散开的长发与她的声音一同在空气中飘动:“不如哪天一起去观鸟啊。我知道南江周边哪里能看见星星,到时候我们可以搭帐篷住一晚,天气好的话还能看见银河。”
“行,改天抽空去。”
林晚认为他这句回答太敷衍,认真强调道:“不能说改天,现在就把时间定下来。我知道你工作很忙,所以才更应该提前计划。”
周衍川拿她没办法,只能笑着说:“现在真定不了,我的行程都是助理在安排。”
这次能赶来燕都陪她玩,已经算是意外空闲的一个周末。
“……好吧,记得回头要问他。”
屋顶没有星星可看,林晚待了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噔噔瞪地从楼梯上跑下来,“你的房间在哪里?”
周衍川住的还是他小时候那间房。
他从小到大的审美还挺统一,几岁的时候就不喜欢那种颜色鲜艳的儿童家具,因此房中的摆设放到现在来看,也不会显得有多么幼稚。
林晚一步踏进去,不自觉地放慢了呼吸。
这里就是周衍川搬到南江以前住过的地方,他在这里度过了童年的时光,或许也是他一生中最圆满快乐的时光。
思及于此,她连脚步都慢了下来。
唯恐自己动静大了,就会破坏他封存在这里的回忆。
结果反倒是周衍川不习惯了,他拉开椅子随意地坐下:“这儿不是博物馆,可以大声喧哗,也可以追逐打闹。”
“我跟谁打闹,跟你么?”
林晚瞥见沿墙摆放的大床,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某些不能描述的“打闹”场景,下意识抿抿唇角,轻声问,“你现在还经常回来吗?”
周衍川侧过脸,半边轮廓沐浴在霞光之中,静默少顷后,摇了摇头。
林晚怔然了一瞬,很快明白了过来。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想了想又攀住他的肩膀,跨坐到他的腿上。
这是一个容易引人遐想的亲密姿势,但她的目光太过澄澈,反而容不下太多心猿意马的念头。
周衍川深深地看着她:“嗯?怎么?”
“是不想回来,”她问,“还是不敢回来?”
“……不敢。”
周衍川将手搭在她的腰侧,与她近距离地对视着彼此的眼睛,承认道,“每次回来都会想,那年夏天离开的时候是三个人,最后回来的却只剩我一个。”
林晚皱了皱眉,想出声安慰他,又觉得所有的安慰在现实面前都是惘然。
周衍川却在此时,释然地笑了笑,反过来哄她似的低声呢喃:“可今天你来了,所以我想,应该会变得不再一样。欢迎你,林晚。”
我和我今后的人生,欢迎你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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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因为他这句话, 林晚觉得这趟燕都之行的尾声充满了意义。
接下来两天,她原本计划的名胜古迹一个没去,把时间全部交给周衍川做导游, 带她游览他曾经生活过的点点滴滴。
周日下午,他们从周衍川从前就读的小学回来。
四周的空气像被放进铁锅里炒过一般, 又热又干。林晚适应不了这种天气,奔进路边小店买了一瓶橙子汽水, 拜托店员把玻璃瓶盖打开, 站在街边就咕噜咕噜灌下小半瓶。
今天燕都气温攀升,她穿得格外清凉。
后背镂空的吊带衫, 底下是条小短裙,大方地展示出一双笔直白皙的美腿。
整个人仿佛发着光似的,源源不断吸引过往路人的目光。
周衍川站在旁边,替毫无自觉的女朋友分辨那些目光的含义。凡是看见不怀好意的,他就一个个地、冷冰冰地对视回去。
林晚一口气喝掉半瓶汽水, 胃就被碳酸饮料撑住了。
她舔了下嘴唇,把玻璃瓶放在店门外的冷冻柜上, 觉得出门前扎的头发有点散了, 索性取下发圈重新扎一遍。
女孩纤长的手指穿过黑发,迅速地拢了几下, 发圈在她指尖仿佛被施加了魔法一般,灵巧地翻来翻去,渐渐扎出一个稍显松垮却又好看的马尾。
周衍川隐约感到些不可思议。
看不懂她为何要把系紧的几缕发丝扯出来,但又觉得经过她这么一折腾, 好像确实比之前要好看些。
不过就是随着她手臂抬起的动作,本就稀少的吊带布料又被拉上去一截,露出她平坦柔韧的腰肢。
犹豫再三,他终究没忍住,伸手帮她把衣摆往下拽了拽。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噗嗤”笑出声来。
她抬起被阳光浸润得分外明亮的眼睛,笑眯眯地问:“早上谁说不介意我这么穿?”
“我现在也没介意。”周衍川说。
这里靠近繁华路段,大夏天的人流量也不少,他实在讨厌那些黏黏糊糊往林晚身上瞟的眼神,拿起她放在一边的半瓶汽水,扬扬下巴示意她往胡同的方向走。
林晚半信半疑地跟上,偏过脑袋问:“那你扯我衣服干嘛。”
“怕你着凉。”
“……”
你哪怕说怕我被晒伤,可信度都大一点呢。
周衍川也没指望林晚会信他刚才那句鬼话,想了想还是说:“刚才有辆车经过,里面的司机在冲你吹口哨。”
“嗯?我没听见。”
“车窗关着呢,我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