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就是传——”沈娴话未说完,忽然听见拐角处有人喊道:“伯符,你们干嘛呢?”
孙坚拎着剑走了过来,疑惑地看着扎堆凑在一口井边的三人。他的目光依次扫过沈娴和甘宁,最终落在了孙策的身上。
孙坚慢慢瞪圆了眼睛,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伯符,你拿的是什么——”
“文台兄?是你在那边吗?”
又有人大声叫道,这声音不属于沈娴认识的任何一人。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见传国玉玺的事情即将暴露,沈娴想都没想直接朝着孙策扑了过去,她宽大的袖口扫过孙策的手掌,轻拂之间便把玉玺纳入了自己手中,藏进了袖子里面。
寻找孙坚的人带着一干手下转过墙来,首先看见的就是沈娴跌跌撞撞地朝着孙策摔了过去,而孙策则刚好抬手把人捞入怀中。
甘宁面无表情地盯着沈娴,孙坚目光发直地看着孙策。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文台兄?”
曹操嘴角抽搐地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只觉得自己好像出现的…不是时候?

第16章 【016】惨遭嫌弃的至宝

“文台兄?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曹操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总觉得哪里很别扭,但就是说不上来。他认出站在井边的小帅哥是孙坚的大儿子孙策,而朝着孙策扑过去的那个小孩儿——
嗯?咦!曹操揉揉眼睛,又使劲儿眨了眨。
如果没看错,那好像是个…女孩子吧?
曹操心中十万头草泥马呼啸着狂奔而过,他顿时有一种撞破了别人奸|情的尴尬感觉。但毕竟是老狐狸,曹操面上不显山不露水,装作一副单纯的样子对孙坚打招呼:“正好路过,听到声音了,就过来看看,还未感谢之前文台兄你出手相助。”
曹操他们是从虎牢关追着逃跑的吕布一路杀入洛阳城中的,刚好跟从南门打进来的孙坚部队撞了个照面。当时董卓在城中四处放火制造混乱,形势一片危急,有几个杀红了眼不要命的人竟然直直冲到了曹操的身前提枪就刺。危急关头,刚好路过的孙坚瞅见了,飞出古锭刀把凶徒们扎了个对穿,随手拯救了曹老板。
孙坚从迷茫中回过神,他看着曹操咧嘴笑了:“嗨,没什么,举手之劳,孟德兄你客气啦。”
曹操跟孙坚随便说了几句,在场的其他人也都陆续反应过来了,大家嘿嘿哈哈地互相看着笑,你拍拍我肩膀我撞撞你胳膊,愣是聊出了热火朝天的势头。
然而孙坚不知道怎么脑子忽然抽了一般,明明大家都已经把注意力强行挪开,他非要把焦点又扯到孙策和沈娴身上去。只见孙坚一脸关心地看着沈娴:“贤侄啊,你这是怎么啦?受伤了?”
于是“刷拉”一下,大家的目光又都齐刷刷地朝着沈娴汇聚过去。
甘宁心说文台将军你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我家公子还不是为了帮你儿子遮掩那糟心的传国玉玺!就在这时,孙策忽然探手捞起沈娴的腿弯,一发力把人抱了起来。
沈娴傻眼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孙策,手中的传国玉玺差点没拿好直接掉出袖子。
孙策没看她,他对自家亲爹说道:“爹,曹叔,刚才我们去追董老贼,碰上了吕奉先,打了一架,商羽可能是那时候受伤的吧,我先带他去找军医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在沈娴的胳膊上偷偷地掐了一把。
沈娴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她磕磕绊绊地附和:“呃…多谢叔父关心,没什么大碍,就是杀的有些脱力,歇歇就好了。”
“那赶紧去看看吧!伯符你照看着点啊!”孙坚猛点头,赶鸭子一样挥着手:“快去快去!”
孙策对曹操抱歉地咧嘴一笑,抱着沈娴跟甘宁一起嗖嗖嗖窜走了。
等到这三个倒霉孩子离开之后,孙坚忽然反应过来,他看向曹操犹豫地问:“嘶…孟德兄,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伯符说他们遇上谁了?”
“我怎么听着好像是…吕奉先啊!”
而曹操也在同一时间问出了孙坚一个问题:“文台兄,令公子刚才是不是称呼那个女…另一位小公子商羽?”
“她是益州牧刘君朗的儿子、广汉太守刘商羽?!”
曹操与孙坚对视,二人眼中俱是满满的震惊之情。
三个熊孩子马不停蹄地窜回了孙坚的大帐中。孙策把沈娴扔在榻前,出门吩咐手下后退五丈把大帐团团围住,未经允许谁都不能放进来,任何人妄图擅闯,直接就地格杀不用客气。下完命令后,孙策又在角落里寻了一个木盆去打水。
孙策跑出去发神经的时候,甘宁正伏在案前憋笑,而沈娴则一脸痛苦地歪在榻上揉腰——孙策刚才一句话不说她抱起来就算了,后面一句话不说又把她给扔了,没半点准备的沈娴像一颗炮|弹般直接砸在了硬邦邦的榻上,她顿时感觉自己的屁股裂成了八瓣、腰断成了两节。
“他发什么神经!”沈娴愤愤地说道:“气死我了!我就不该多管闲事!”
这时孙策端着满满一盆清水回来了:“贤弟贤弟,快拿出——咦?你怎么了?”
沈娴愤恨地看着孙策,她单手扶腰从榻上爬起,歪歪扭扭地朝着孙策走过去,直接把藏在袖子里的传国玉玺抛入水中,溅起的大朵水花拍了孙策一脸。
孙策:“…”
孙策满脸奇怪地转向甘宁:“兴霸兄,你家公子怎么了?”
甘宁一本正经地胡扯:“没事,我家公子一向莫名其妙,她一会儿就好了。”
孙策茫然点头,跟甘宁一起凑到桌案边认真看着沈娴把沾了不少淤泥污垢的传国玉玺洗的干干净净,二人边看边评论。
“这玉真漂亮,看起来得值不少钱呢!”这是没见识的乡下人甘宁说的。
“和氏璧的故事听过没?这玩意儿值十五座城池!”这是有点见识的县城人孙策说的。
“…”这是实在不想跟两个逗比废话的城里人沈娴。
洗完后沈娴毫不客气地拽起孙策的衣摆把玉玺上的水渍擦干,然后把玉玺抛给了他。孙策敏捷地捞住玉玺,握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了半天,这才依依不舍道:“果然是天下至宝…”
他一边说,一边把玉玺递到了沈娴身前。
沈娴莫名其妙:“干什么?”
“给你啊。”孙策说道:“要不是你反应快,这玉玺就被人看见了。”
“我不要!别给我!”沈娴一脸惊恐地后退:“哥!这可是你亲手从井里捞出来的!谁先拿到的归谁!”
“咱俩什么关系,你还跟我客气这个!”孙策梗着脖子说道:“拿着!”
“不不不我绝对不要!”
甘宁:“…”
甘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推拒那个传说中谁都想要的至宝:“咱捡回来的当真是玉玺而不是什么人人避如蛇蝎的不祥之物吗?”
“这当然不是什么吉祥物件。”沈娴把玉玺高抛到孙策面前:“现在这局势,谁拿玉玺谁倒霉,枪打出头鸟知道嘛?”
“那你还给我?”孙策接住玉玺,愤怒地说道:“我还以为——”
“呃…这只是一方面,现在不是没别人知道玉玺在咱们手里嘛,兄长你就把它带回家去,找个稳妥的地方藏好,等到时机成熟再取出来就是了。”沈娴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是真的不想要,它对我没半点用处。说到底这就是块玉罢了,有了它又能怎样?没有它又能怎样?我想做的事情,也不会因为一块玉的存在与否就成功或失败。”
甘宁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难道你俩就没想过,在你要还是他要之间,还有一条可以选择的路,那就是把玉玺还给朝廷?”
沈娴和孙策同时沉默了,玉玺啪嗒一声掉进了甘宁的怀里。
“朝廷?”孙策冷笑道:“现在还有朝廷吗?”
沈娴鄙视地看着甘宁:“还回去让董老贼拿着它想废谁就废谁,随便盖章?”
甘宁举双手投降:“得得得,算我傻了,我多嘴,行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把玉玺放在了桌案上。
沈娴跟孙策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其实甘宁说得没错,别看他俩把玉玺扔来扔去貌似谁都不想要,嘴上也说得冠冕堂皇,可那也只是因为考虑到万一有其他人得知了玉玺下落后会惹来诸多麻烦,而不是想着“这玉玺是天子的,我们不能拿。”
三人盯着玉玺一直沉默,直到账外传来了骚乱的声音。

第17章 【017】结拜

守门的裨将尽忠职守:“将军,您不能进去!”
孙坚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这是老子的大帐!凭什么不能进!”
裨将面无表情:“公子吩咐了,擅闯者格杀勿论!”
“嘿!”孙坚开始挽袖子:“行啊你,你让不让我进,不让我进我就——”
眼瞅着孙坚就要挥拳狠砸那个固执的裨将,紧闭的帐门忽然掀开一条缝,孙策的脑袋探了出来:“爹!别吵吵!快进来!”
看见自家公子现身,裨将终于闪到一边把孙坚放了进去。
“到底是谁不让我进门的!”孙坚愤怒地出手拧住孙策的耳朵:“小兔崽子你能耐大了!敢把你老爹堵外头——”
孙坚不说话了,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置于桌案上的传国玉玺,眼神发直。
孙策费力从孙坚手下救出自己的耳朵,他一脸埋怨地说道:“爹,我也是为了安全着想,您下手太狠了。”
“你们从井里捞出来的?”孙坚没理会孙策的抱怨,他走到案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传国玉玺,用深情的目光欣赏着它曼妙优美的造型,语气轻柔地问:“这是…传国玉玺?”
孙策点点头:“是。”
孙坚忽然说道:“贤侄,刚才我在过来的路上遇到有人找你,那人自称是蔡中郎的仆人。”
孙策闻言皱起眉头想说什么,沈娴倏然伸手压在他胳膊上,看着他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多谢叔父告知,蔡中郎乃是我的老师,原本应该立即去拜访的,耽误这么久实在是失礼。”沈娴对孙坚说道:“若叔父没有别的吩咐,商羽就告辞了。”
“去吧。”孙坚抬起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沈娴:“贤侄慢走。”
沈娴带着甘宁淡然告退。
走出大帐很远后,甘宁才不满地开口抱怨:“文台将军这是几个意思?若非你刚才及时在别人面前替他们遮掩一二,现在那玉玺还不定在谁手中呢!”
沈娴推了甘宁一把,低声喝道:“噤声!当心隔墙有耳。”
甘宁撇撇嘴。
“你也不能怪他,这是人之常情。”沈娴无奈地笑了笑:“反正我也没想着要,又何必在乎他态度如何?”
“切…”甘宁还是一脸不屑的样子。
沈娴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她跟着甘宁往自己的营帐方向走去。
俩人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喊道:“贤弟!”
沈娴一愣,她猛地回过头,看见孙策以飞一般的速度一路狂奔,眨眼间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
孙策咧开嘴灿烂地笑了:“呦,贤弟!我们——”
“结拜吧?”
沈娴目瞪口呆地盯着孙策明媚如太阳般的脸庞和他手里拎着的两只拼命扑腾表情惊恐的活鸡,她被孙策跳脱如兔子般的思维弄得晕头转向:“等等兄长,这…从何说起?”
“反正你都已经叫我兄长了,我们结拜吧结拜吧!”孙策把一只鸡塞入了沈娴的手中:“再加上公瑾,我们三个人结拜!”
“可是公瑾不在此处啊,这样真的好吗?”沈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经被孙策带跑偏了:“还是算了吧?”
“没关系!”孙策大手一挥:“我已经跟公瑾结拜过了,他是弟弟他得听我的,我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走!”
孙策一把拉住沈娴的手腕,拽着她跌跌撞撞地跑了。
“甘大人?”贾德从远处走来,看见甘宁眼睛一亮:“甘大人!公子去了何处?”
甘宁面无表情地说道:“公子跟孙伯符跑了。”
“啊?”贾德急得直转圈:“哎呦这算什么事啊!公子的老师可在营帐里头等着呢!”
甘宁诧异地问:“原来蔡中郎真的有事找她?”
坏了,还以为这是孙坚为了支走他们随口编出来的话呢!
“那是当然的了!”贾德跺了跺脚:“不止是蔡中郎,还有公子救出来的其他朝中大臣,都在等着他呢!”
甘宁觉得眼前一黑。
他再怎么不懂读书人的世界,也知道尊师重道的必要性,让老师等着,尤其是让蔡邕这种大儒等着后辈,本身就是一件十分不礼貌的事情,更别说除了蔡邕还有别人呢。沈娴虽说官拜广汉太守,但就资历来讲比朝中那些几番沉浮的老狐狸们差了一大截,她要是因为这件事情被小心眼的人记恨上了,那多得不偿失啊!
甘宁拔腿朝着沈娴和孙策离开的方向追去:“快快快!快去孙伯符那里找她!”
所幸沈娴跟孙策跑出去没多远就被人拦住了。拦她的那人做仆人打扮,在看见沈娴后他眼睛一亮,面带笑容地迎了上来:“刘郡守请留步!”
沈娴打量着这人,疑惑地问:“你是?”
仆人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小的是蔡大人府上的家仆,奉命前来请刘郡守一叙,以谢救命之恩。”
沈娴差点脱口而出说原来老师真的找我!幸亏她把持住了自己的嘴。
“对不住,军中事务繁忙,折腾到了现在,等下就请你前面带路吧。”沈娴也不知道甘宁把她救回来的那些人安排在了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都救回来了什么人。但既然蔡邕相请,她确实应该去看看的,至于孙策这边…
沈娴抱歉地看着孙策:“兄长,可否等我片刻?”
孙策笑眯眯地拍了拍沈娴的头:“你先去吧,这件事情重要一些。”
沈娴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好了,反正救出那些人也有你的功劳,要不是你过来找我,我就回不去了。”
这是沈娴明面上的说法,实际意思是她在暗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自从洛阳城破、各路诸侯进入城中驻军后,洛阳城里的局势便呈现出了胶着的状态。刨却沈娴这支特殊的益州军不算,其余人马隐隐分成了数方阵营。
首先是诸侯会盟的盟主袁绍,他十分不满意曹操带领先锋部队冒进虎牢关闯入洛阳城的行为,在战后不仅没有奖励曹操破城有功,反而狠狠地斥责了他一顿。
无故被骂的曹操自然很不开心,他原本就对袁绍把大军无所事事地拖在虎牢关外很不赞同,经过这番冲突,更是对袁绍失望之极,加上袁绍在进入洛阳城后就下令停军不前在此驻扎,愣是眼睁睁看着董卓仓皇逃入长安,曹操只觉得袁绍不是可以与之谋划的人物,便与陈留郡守张邈一起带着自己的手下脱离了袁绍的驻军之地,跑到了救过他一命的孙坚的大营旁边来。
各路诸侯仅仅占领了一个被董卓一把火烧残了的洛阳城,就已经到了分析崩离的边缘。曹操与袁绍算是掰了,他对孙坚释放出了友好的信号。而孙坚虽然也很欣赏曹操此人,但他的粮草可是袁术提供的,袁术表面上还跟袁绍是一伙,孙坚也不好太过撕破脸皮。
济北相鲍信是隐约向着曹操的;广陵太守张超虽然是张邈的弟弟,可他并不喜欢曹操;韩馥是袁家的门生;桥瑁与刘岱素有嫌隙;公孙瓒看似躲在一边看热闹,可却把麾下的赵云派给了曹操帮忙,还把自己的师弟刘备也送了过去;袁绍和袁术俩亲兄弟还互看不顺眼…
豪强们关系复杂,互有纠缠,谁跟谁都掰扯不清楚。
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因为追击董卓而未提前入洛阳城的沈娴。
虽然沈娴此前都是跟着孙坚一齐行动的,而孙坚明面上属于袁家的阵营,但沈娴代表益州,刘焉乃是正经皇族,地位超然,完全不需依附他人。若是能取得沈娴的支持,对某一方自然是一大助力。
总之就是形势愈发混乱起来。
沈娴也是在听甘宁讲了几件事后才勉强理清了头绪。对于豪强之间的站队问题沈娴是完全没兴趣,但她既然已经决定要跟孙策结拜了,也就是说她跟孙策是一伙的。至于袁绍…
谁说孙坚跟袁绍是一拨了?

第18章 【018】天上掉馅饼

甘宁是个十分上道的人,之前在林中他见沈娴宁愿冒险也要执意闯阵救蔡邕,况且蔡邕是当朝大儒,又是沈娴的老师,身为地位很不一般,干脆大手一挥直接派人把蔡邕一行人安排在了沈娴的营帐当中。
是以沈娴跟着仆人来到自己的大帐门口时,她心中偷偷松了口气,当即决定功过相抵,给甘宁扣军饷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仆人对沈娴深深一揖,帮她掀开了帘子,自己则退守在门外。孙策面带微笑对沈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沈娴便不再客气,先他一步跨入帐中。
营帐中干净整洁,角落摆着案几,屏风是撑开的大地图,屏风后是简单的卧榻,除此之外唯一的摆设是置于案几上的一个粗瓷瓶,瓶中插|着两支盛开的桃花,也不知道是哪个收拾屋子的人这般风雅。
沈娴目光扫了一圈后落在案边,那里等待着四个人。
居于主位下手右侧的人是蔡邕,他身边立侍着一位身穿襦裙、挽着时下贵女间流行的堕马髻、面容秀美富有书卷气的文静姑娘。在蔡邕的正对面跪坐着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老人,老人的下手则端坐着被沈娴拎着衣领子抛给甘宁救回来的荀公子。
回来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沈娴也没时间去打听她救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现在再看这大帐中的四位,估计便是代表那些被她救了的官员前来表示感谢之情,顺便再探探她的口风。
蔡邕自是不必说,他旁边的姑娘恐怕就是蔡邕宠爱的独女、素有才名的蔡琰蔡昭姬了。另一位老人沈娴暂时猜不出他的身份,剩下的那个荀公子…
姓荀,此时又身在洛阳,沈娴思来想去,心中忍不住狂跳起来。
她大概知道这位“荀公子”究竟是谁了。
沈娴对蔡邕执弟子之礼,恭恭敬敬地作揖说道:“老师恕罪,学生原本应该第一时间前去拜访,奈何军中事务繁杂,就此耽搁了。”
蔡邕挥挥手:“哎,不妨事,值此混乱之际,万事从简,虚礼就不需要了。今日幸得你相救,否则我这把老骨头跟着董仲颖东奔西颠,怕是要交代在半路上了。”
沈娴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在蔡邕面前不失礼的回话,这时蔡邕又说道:“商羽,老夫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卢子干卢先生,这位是颍川荀家的子弟荀氏公达,这是我女儿昭姬,你们自幼相识,我就不多说了。”
卢子干…荀公达…
卢植荀攸?!
沈娴心道这帮老狐狸果然很会派人谈判。蔡邕是当朝大儒,又是沈娴的老师,卢植也是著名名士,至于荀攸,这位颍川荀氏一族子弟算是世家代表。除却蔡琰跟来是为了侍奉父亲之外,剩下的三人身份皆不一般,即使沈娴对这帮王公大臣有救命之恩,可把这三人摆出来后,若是沈娴想挟恩图报,那还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斤两。
虽说沈娴压根就没有什么挟恩图报的意思。
沈娴在与这几位分别见礼后,把一直立在自己身后当装饰壁画的孙策扯到了前面:“老师,这位是我义兄,若非他后来带人前来相救,恐怕我自己也得交代在吕奉先面前了。”
面对四双带着探寻目光齐齐看过来的眼眸,孙策显得十分淡定,他站在当中先对着蔡邕和卢植一拜,再与荀攸拱手见礼,自我介绍道:“吴郡孙策孙伯符。”
听到孙策的姓名,荀攸沉默不语,沈娴微笑站在一边,而蔡邕与卢植则互相交换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眼神。最后蔡邕叹道:“商羽,老夫就直说了,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沈娴微微挺直身子,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奉父亲之命带兵来此,是为讨伐董贼匡扶汉室。”
荀攸忽然厉声喝道:“刘郡守既然是为匡扶汉室而来,那在董贼弃城逃走之后,为何不继续追击,反而停驻于洛阳城中?!”
孙策眉头一皱,似要拍案而起,沈娴偷偷扯了一把他的衣角,不卑不亢道:“说来实在是惭愧,在下所能调动的兵马不过区区五千益州军罢了。前有董贼七万西凉精锐驻守于函谷关,后有吕奉先三千并州铁骑出西门直奔而来,在下能在小路上突袭董贼再全身而退,还仰仗了兄长能够及时带人前来相救,至于击败董贼…实在是力有不逮。”
沈娴三言两语把自己从诸侯会盟的浑水当中摘出来,还旁敲侧击地告了袁绍一状:我倒是想出兵,可大权在袁盟主手中,他下令扎营,谁又敢擅自追击呢?
荀攸闻言,低头冷笑,不知道是在笑沈娴还是在笑袁绍。
“唉…”蔡邕长叹一声:“老夫早就担心这会盟…”
蔡邕话未说完,但所有人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沈娴心想看来这大儒就是不一样,她不相信诸侯会盟是因为占了熟知历史的便宜,而蔡邕却能在形势貌似一片大好的时候看出问题所在,当真不简单。
沈娴试探着问:“老师,那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这一句,不仅仅是问蔡邕,更是问那些被她救下来的王公大臣们。
“老了,”蔡邕闭上眼睛摇摇头:“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老夫打算回乡里隐居,多校勘一些经学典籍。”
“我也是。”卢植莞尔:“老夫做了一辈子的官,几经宦海浮沉,今日忽觉一切皆是虚妄,倒不如潜心著述以遗后人。”
蔡邕与卢植确实年纪大了,可这俩老头都是无价之宝,即使他们不当官而是回家教书去了,恐怕仰慕他们大名的士子们都会源源不断地前来求学。
沈娴心中开始活络起来,如果蔡邕和卢植肯去益州…她咳嗽一声,貌似随意地问:“那老师与卢先生可有想去之处?此时烽烟四起,路上不怎么安全,学生可以派人护送你们前往。”
蔡邕缓缓睁眼,他看着瞳孔明亮,全然不似行将就木的老者:“久闻益州天府之国,是一方远离战祸的乐土。老夫曾行走天下,却未到过益州,实乃平生憾事。”
沈娴吁出一口气,她站起身对着蔡邕作一深揖,努力以平静的口吻道:“老师若能来益州教化讲学,是益州百姓之福。”
沈娴再问卢植,卢植也是跟蔡邕一样的选择,说想去益州看看。
一天天上掉了两块大馅饼,噎得沈娴差点儿没撑死,她好不容易消化了卢植和蔡邕要去益州讲学的好消息,最后心情不错地转向了荀攸。
荀攸自从厉声发问后沉默了很久,此时再次面对沈娴,他思忖半晌,忽然挑眉一笑:“不知刘郡守该如何出兵长安以战董贼?”
沈娴心说我什么时候要出兵长安了,就凭我那五千兵?
袁绍在董卓逃离洛阳时放走他,已经是放弃了杀他的最好时机,现在董卓猫在长安城,那里地处八百里秦川中央,八水环绕,沃野千里物产丰富,周围还有关中四关拱卫,城高墙坚,想要强行攻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除非城里自己内乱起来,大家在外面再齐心协力,才有机可乘。
也就是说都回家洗洗睡吧,只要等着王司徒派貂蝉使连环计成功挑拨吕布与董卓的关系就行了。
当然这话沈娴是不会说出口的,她正想着该如何婉转地告诉荀攸,想打董卓你应该去劝袁绍,就在这时,门口裨将来报:“大人!有人硬闯我军营地,说有要事要见您!”
沈娴对荀攸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不满道:“我这里在待客,这种事你们不会自己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