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个太让人激动的消息,关于噬魂咒,虽是初次听说,却也让君卿欢兴奋不已,他不由得埋怨道:“军师有此良方,为何现在才说?”
“老夫早已说过,时机不到,便是早早告知王爷,亦不可能有所帮助。”
这话他已不止说过一次,只是君卿欢之前并未在意,现下听得时利子如此慎重开口,倒也生几分好奇,“噢?这是何故?”
“王爷可还记得半月弯的生辰?”时利子不答反问。
君卿欢也并不矫情,很快答道:“当然记得,再过几日,便是弯弯生辰。想来,她今年已是双十年华。”
“她的生辰八字属性稀有,乃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的极阴之体,亦是能将噬魂咒发挥到极致的最佳体质,也只有拥有如此体质的女人,才能真正地控制住像皇上那样意志力极强之人。但,引发噬魂咒也有一个最为致命的条件,必须是在下咒之人二十岁生辰之夜方有效果。否则,噬魂咒的效果会大打折扣,是以,老夫才会一直未对王爷言明。”

如今一切再清楚不过,之所以今夜如此急急开口,是因为再不提,便要失去这唯一的机会。
虽有几分激动,但君卿欢并不糊涂,见时利子仍旧长跪不起,便又出言相劝,“军师今夜要本王下定决心之事,便是这桩了吧?既已言明,军师还是起来讲话的好。”
虽未得到君卿欢肯定的答复,但时利子胸有成竹,是以再不推却,起了身,凝神道:“王爷说得不错,老夫今夜所求,便是此事。还请王爷早下决断,老夫也好早做安排。”
“并非本王不愿决断,只是依军师所言,必须在弯弯生辰之夜方能产生效果,本王现在连弯弯的面都不曾得见,如何告知?更何况,便是本王有本事能见到弯弯,亦无可能劝得她同意本王的决定。军师应当知道本王这些年来为何要送那十四位美人入宫,所以,本王不是不做决定,是做不了这个决定啊!”
言至此,君卿欢亦颇觉烦闷,她的心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说过,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唯一的要求便是不上君卿夜的床。他自知无法说服她,眼看着这大好机会近在眼前,他却无力去改变,此番愁苦唯有心知。
如他所言,这一切时利子均是清楚,倒也并不紧张,胸有成竹地道:“只要王爷肯下定决心,这一切,都包在老夫身上了。”
“军师何出此言?”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该是王爷养的那些食客出出力的时候了。”时利子口中的食客,自是那些平日里极少用到的能人异士了。此番时利子早已挑好人选,只待君卿欢一声令下,那人便能助其一臂之力。
君卿欢忽觉眼前一亮,似乎光明在前,便急促地问道:“军师所说之人是谁?可在府上?他又有何本事相助本王?”
“此人入府已久,只是为人淡漠,不喜言交。王爷当是对他没有印象的。他出身南洋,擅使南洋邪术,只要他用邪术在半月弯生辰之日,促其情发,王爷必定心想事成。”时利子敢说,便已是有十分的把握,那异士钻研南洋邪术已久,短时间内控制人的言行举止,易如反掌。
“你是说,府中有人能控制弯弯的行为?”
“非也非也,若真有此法,老夫便没有必要借助噬魂咒。南洋邪术只会促其情动,中术之人,便如吃过烈性春药一般,必须行房,否则便会欲火焚身而死。”
时利子称其为邪术,其实更为确切地说,该是淫术,但毕竟不雅,便也不再多说,只淡淡看向君卿欢,继续道:“不过,要想此法能成,还需两件物品,王爷这几日要做的,便是收集此两物便可,一物乃其发,一物乃其贴身之物。集得这些,便可着那异士作法。”
时利子说到此处,却是眉眼带色,暧昧至极。君卿欢虽也赞成此事,可不知为何,对这种邪术仍是有些心生厌恶,想要出口否定,却也找不到阻止的理由,凄然道:“若是弯弯知道是本王对其用术,怕是永远也不会再原谅本王了,又如何会帮本王夺位?”
“那就瞒着她,等成事之日,王爷许她后位,她自也毫无怨言了。”君卿欢对他并不隐瞒任何心思,是以,封后之事早已对他言及,没想到这竟成了用来说服君卿欢的一个理由。
“难道真的别无他法了吗?”本坚信自己心中唯有一个萱妃,可为何一想到半月弯得知真相时的表情,自己竟也有些不忍去下这个决定?
时利子见其犹豫,便再度走上前,“王爷,当机立断啊!”

君卿欢闭了眼,心痛挥手,“罢了,本王日后好好补偿她便是,既然别无选择,便唯有劳烦军师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时利子满意地道:“王爷英明!”
送走了时利子,君卿欢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虽也早有牺牲半月弯的心思,可当他真正意识到这一天马上要来临,却忽感内心失落,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离他而去。一直以来,他只当半月弯是自己手中最完美的一枚棋子,虽偶尔也会心动,却都借口因为她太过美丽。只是为何,他最近越来越害怕,怕她会离他而去?
她一直不愿意太过于接近君卿夜,且不说算不算牺牲,单单说到血海深仇,她也是绝对无法释怀的。只是她太过坚强,总是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觉得她能够承受得起这一切。只是,当他真的放手一搏,为何眼前总会浮现她满是泪痕的小脸?
他不能想太多,一想就觉得心烦意乱。这十年来,她似乎已在不知不觉中深入到了他的内心,随意便能挑动他的心思,可是,他最爱的人不是萱儿吗?为什么最近似乎梦里头出现的人也成了半月弯呢?
不再去细想这些,他只是告诫自己一定要痛定思痛,狠下决心,天下与美人,从来不可兼而得之。假若真的有一天他能取得天下,那么,他会补偿她的,哪怕她已非完璧,他也定会呵护她一生,决不再让她受一分委屈。
思及此,心中似又有些安慰,君卿欢长叹一声,却是喃喃地道:“但愿事成之后,她心中尚能爱我依旧。弯弯,今生是我负你,但我会用一生一世来补偿你。”
夜已深,万籁俱静,君卿欢心潮起伏,却是怎么也不能入睡。没有几日了,却还要取得她的头发与随身之物,随身之物倒不必操心,当年她入宫之时,留给他一块白竹玉佩,是她自幼佩戴在身上的东西,也算是一件贴身物品了,现在缺的唯有她的发丝。
只是,他如今连她身在何处都不清楚,要如何取她长发?想着,君卿欢终于又将心思动到了俞婧婉的身上,除了她,似乎没有几人能接近半月弯。但,现在半月弯已经身陷囹圄,当下正是撇清关系的时候,俞婧婉一去,岂不是也会引起君卿夜的怀疑?
君卿欢有些犹豫不决,当下又不愿去惊动俞婧婉,正发愁间,突然灵光一闪,君启彻的小脸就跳进了他的脑中。他一拍大腿,喜不自禁,“对啊,还有彻儿,只要彻儿开口,君卿夜一定会允许半月弯见他。只要让半月弯见到彻儿,自有办法让半月弯明白他的意思。”
有了最好的计划,君卿欢却又因为太过兴奋仍旧不能入睡,睁眼苦撑至天明,便换了身衣衫急急进宫。只是这一次,却是直奔太子宫而去,成败与否,端看他如何在君启彻身上大做文章了。
君启彻小心翼翼地把偷来的木梳交至君卿欢手中,一脸认真地问:“皇叔,有了迷蝶的木梳,你真的可以求神仙保佑迷蝶吗?”
摊开手心,果见木梳之上缠有几缕青丝,君卿欢满意地笑了,用同样认真的表情看着君启彻道:“当然了,皇叔一定会认真地帮彻儿请愿的,迷蝶不会有事的。”
知道君启彻关心半月弯,是以,君卿欢便告诉君启彻,只要有半月弯的木梳便能求神仙保佑她平安。孩子毕竟太小,自然是信了,便也毫不怀疑就跑去找半月弯偷回了她的木梳。
“皇叔你不要骗我哟,要是过几天父皇还是没有放迷蝶出来,我会生气的。”君启彻自然是能放半月弯出来的,但他却不敢违背君卿夜的意思,只能寄望于神仙的帮助。

“彻儿放心,皇叔决不骗你。”
若说把握,君卿欢倒是真不敢自吹,但此刻他亦无退路,只能顺着君启彻的话,小心地应答着。君启彻虽小,却人小鬼大,他也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点什么事。可若是一直待在太子宫,也恐多言失误,便又道:“彻儿,有了这个,皇叔先回府上为你供上,早一点求神保佑,迷蝶也好早一点平安回来陪你好不好?”
“好啊好啊,皇叔你快点回去吧!”君启彻一听这话,兴奋不已,马上就催促着君卿欢离开。
他微笑着摸了摸君启彻的头顶,终于满意离去。
出了太子宫,他却并未离去,而是找了一处僻静之地,约见了俞婧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那东风,自是君卿夜本尊了。虽已准备好一切,可若是那日君卿夜不见半月弯,便是能在半月弯身上施下邪术,亦无作用。是以,这一次他要俞婧婉做的,便是找到机会对君卿夜说一件事。
俞婧婉不明所以,似乎并不太愿意,但又不敢得罪君卿欢,终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君卿欢要她说给君卿夜听的,竟然是:三日后,是半月弯的生辰。她本是精明之人,听得此言,心觉有异,但君卿欢不愿多说,她便也不再多问,聪明的她最是明白君卿欢这种人,他不愿说,便是问了也白问。
虽还有犹豫,但她更想知道君卿欢的用意。是以,到了半月弯生辰这日,俞婧婉便寻去了鸾凤殿,打算借机告诉君卿夜这个她并不太喜欢的消息。
锦宫之中,她地位特殊,君卿夜对她也算宠爱有加,所以当梓桐远远地望见她的身影,便已是满面笑容地候在了那里,“婉妃娘娘是要见皇上吗?待奴婢通传过后,便来请娘娘。”
算起来,若是没有梓桐,倒也没有她俞婧婉的今日,所以她对梓桐也还算客气,“有劳你了。”
“奴婢去去就来。”
梓桐笑着去了。俞婧婉却是望着她的背影发起了呆,若说她对梓桐有所感激倒也不是,只是,每每看到梓桐对她过分热情的笑脸,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萱妃。或者,在梓桐的眼中看到的自己,和君卿夜眼中看到的都是同样一个人,但那个人却独独不是自己。这种想法,每每思及便让她恨极,却又不得不仰仗着这份相似,因此,反而更生怨恨。
并未等待太久,梓桐便微笑着走了出来,“娘娘,皇上有请。”
这阵子以来,君卿夜对她总是若即若离。说他待她不好,倒也不是,至少没有在她宫里的夜晚,他亦甚少宠幸其他的妃子,可若说他对她宠爱有加,倒也真的说不上来。
总之,她与他之间似乎总隔着些什么,至于是什么,她也明白,想冲破那层隔膜,却似乎怎么也办不到。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让自己不得不对他保持距离,在锦宫的时日不算长,但她似乎也开始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
或者,想要不入冷宫,最好的办法便是不求他过多的宠爱,只是,现在的她对他,难道真的还能收回那份情不自禁的爱?
思绪翻飞间,人已走至他跟前。与平日无异,他似乎又在批阅奏章,曾几何时,她一直以为当皇上真的是好命,至少要什么有什么,从不用担心。可当她真正地接触到了君卿夜最真实的生活状态,她才发现,原来世上最辛苦的人,也莫过于皇帝。
他可以尽情享乐,却也要付出更多的时间来维系他的江山,每日都会有批阅不完的奏章,甚至于经常会通宵达旦。他的辛苦,她看在眼底,也真的心疼。这个男人,确实太优秀,虽冷酷无情,却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无形之中,吸引着她举步朝前,向他靠近。

她心里这般想着,人也靠了过去,温婉笑道:“皇上,休息一会儿吧!”
君卿夜头也不抬,只是唇角微扬,柔声道:“婉婉你先坐一会儿,朕把这本看完再休息。”
知其说一不二的个性,她也不再相劝,只缓缓移至他身后,轻轻按压着他的背颈。
君卿夜舒适一叹,手中虽仍是握着奏章不放,也不忘夸她一句,“婉婉的手法,真是越来越好了。”
“皇上喜欢便好!”她语调温柔,却也是道出了真心。于她而言,只要能博得他龙颜一笑,她已满意。
他习惯于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是以,当他看完手中的奏折,已是去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放下手中奏折,反手握住她细滑的柔荑,扭头道:“辛苦你了,你也休息一会儿。”短短的一句话,却已暖足了人心。外人只道他阴冷无情,却唯有他身前之人,方懂得他认真的时候有多么体贴人。
她问:“皇上累了吗?”
“是啊,累了,不过看到婉婉,朕似乎又有了精神。”他浅笑着回答。
她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虽不能确认他说这话有几分真心,但面对如此优秀俊朗的男人,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沉沦。
“皇上就会哄臣妾开心。”
“怎的是哄了,朕说的句句属实。”
他保证般地拍着胸口,却也让俞婧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笑着绕至他身前,双手圈住他的脖颈,撒娇般地开口,“皇上真的这么想吗?”
“当然了,除了婉婉,朕谁都不想见。”
“那么迷蝶也不例外?”冲口而出的话,已是收不回来。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这样介意他与半月弯的关系,或者,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对君卿夜的独占欲有多强。尴尬地红了脸,她马上解释,“臣妾只是、只是有点羡慕迷蝶能天天陪在皇上身边。”
“以后婉婉多来,便也能多陪在朕身边了,不是吗?为何要羡慕她呢?”他如星的墨眸幽深无底,望向她的目光,却陡生一股子霸气,令她倍感压力。
她扭头,故作镇定,只道:“只要皇上不嫌弃臣妾,臣妾愿天天来此陪伴皇上。”
“如此便好!”
他的热情似已消退,只因她随口提到了半月弯的名字。俞婧婉看在眼中,却又悔在心中,早知如此,她实不该来。
虽她有退缩之意,他却仍微笑着轻问:“为何突然提到她?”
“臣妾只是刚好想到今日是迷蝶生辰,是以便口无遮拦地提到了她。要是皇上不喜欢听,臣妾以后再不提她便是。只是皇上,您不会生臣妾的气吧?”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却只换来君卿夜淡淡的浅笑。
“朕不生气,不过,朕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婉婉若无其他事,便先行回宫去吧。”天色并不晚,他却下了逐客令,虽是她率先提出让他休息,可她却没想到,只提到了半月弯的名字,自己和他的关系,便又被打回了原形。
她郁结不已,却也只能浅笑告退,心中又是一阵怨气冲天。
第十二章 独处一室
自小白去后,半月弯便被关进了地宫,其间,君启彻会时常来看望她。除了君卿夜以外,她见不到任何人。她不知道君卿夜为何要带她来地宫,是他已经确定她就是黑衣人了吗?还是说君启彻最终还是没有守住秘密,把她入过地宫之事说了出来?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不得而知,可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他没有杀她也没有罚她,只是将她软禁在此?无论是她想到的哪一种结果,都于她大为不利。为何君卿夜每每来见她,都只是让她好好陪他下盘棋,难道她的棋艺已好到让他也着迷不已的地步了?
当然,这种想法很可笑,她是断不可能相信君卿夜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关着她,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
她是知道地宫的出口的,只要她想,她就能出去。可是,她却选择了默默地留守在这里,只因她并不知道君卿夜在玩什么把戏,或者他根本还不确定自己的身份,而是在等她给他确定的答案,只要她有所行动,他就能伺机而动抓她个正着。到那时,她便是有再多借口,也不可能撇清自己了。
以上种种皆是猜测,他不动,她也只能选择沉默。或者,只要他还没有真正地给她定罪,她就还有机会,而她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等,虽然总是在煎熬中度过,但她却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今日本是她的生辰,她多想出去走走,可却只能独处地宫,一人枯坐。往年生辰时,君卿欢总会找到办法偷偷入宫陪她一起度过,思及此,她便备觉心酸。而今年且不论她愿不愿意有他相伴,现下情形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太可能。
郁郁寡欢之时,忽感有人靠近,脚步极轻,本以为是君启彻,却在扭头之时,瞥见君卿夜略带微笑的脸。下意识地收回了眼,她犹豫着,却还是起了身,施礼道:“奴婢见过皇上。”
“起来吧,这里也没有外人。”他声刚落,人已至,并不扭捏地坐下。
半月弯缓缓站起,仍是垂首不去看他,于她而言,他是帝,更是她日夜惦记的仇人,现如今落在他手上,生死仍是未卜,又如何能静下心来?但所谓敌不动,我不动,他既未出手,她亦只能沉稳以对。
等了许久,仍听不到她只言片语,君卿夜无奈一笑,自袖袋内取出一物,置于石桌之上,“这个送给你。”
顺着声线望去,却见桌上一支玉簪,素雅有致,上面竟有一朵寒梅。半月弯心中一动,又有几分不解,只瞟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无功不受禄,奴婢不敢收。”
“你说得不错,赏罚确实要分明。不过,你似乎也忘记了一点,朕送礼予人,从不需要理由,想送便送,有功无功,朕说了算。”他的态度狂傲,倒也确实像他的作风,只是,他有他的原则,她也有她的底线,收他的礼必须有理由,否则,她便是违了自己的心,逆了自己的意,收了也不会高兴。
“皇上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不过奴婢一人独处这地宫之中,并不需要这种东西。”
她竟又一次拒绝了他的好意,这种明明嘴上迎合,但眼中却似有恨的表情。他看过太多次,他确实不信她,可她难道不知正是这种眼神,让他对她无法推心置腹吗?
“难道,朕送你一件东西,还非得要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才行吗?”每每遇到她,他总是不自觉地破例。若是其他妃子,送礼还敢给他脸色,他会断然离开,决不再见,可遇上她,他总是会生出许多的好奇心,阻也阻不住。

“皇上收回即可,同样不需要理由。”
她拒得有礼,却也拒得无情,君卿夜淡眸微凛,似有不悦,但并未发怒,只冷冷道:“收下吧,只是生辰之礼。”
生辰之礼?闻言,半月弯美眸微张,惊问道:“皇上如何知道?”
“婉婉无意中提到的而已,怎么?朕就不能知道吗?”她总是轻易地引爆他的怒火,为何她就不能像正常女子一样,面对他的礼物与关怀,只是微笑着接纳呢?他不明白,所以,他才更加执着,一定要找到令他心乱的答案。
半月弯不傻,也因此话而疑惑不已。且不说俞婧婉并不知她生辰是何日,单说那俞婧婉对君卿夜的态度,她便没有可能会在他面前主动提及自己。难道说,在地宫的日子,她又错过什么大事了吗?
回想着往日种种,似乎并无特别之处,只是为何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半月弯怔愣着,以至于君卿夜唤了她好几次,她才如梦初醒,应道:“皇上,您叫奴婢了吗?”
“在想什么?”难得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他似乎颇为新奇,连嘴角也沾染了笑意。
“没有,只是、只是没有想到皇上会记得奴婢的生辰。”她随口答道,并不解释。关于此事,疑点太多,她亦不能自解,唯有见机行事,应付了过去便可。
“倒也没有刻意去记,朕亦是今日方才得知是你生辰。”锦宫之中,除了君启彻,他不记得任何人的生辰,他那些妖娆多姿的妃嫔,与他并无感情瓜葛,除了一个俞婧婉有所例外,但她也不过是萱妃的替代品。在他心里,对萱妃的感情有多深,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或者,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对半月弯的关心,早已超过了任何人。
对他做的这些,她不可能会感动,只是听得如此解释,她若是再强行拒绝,似乎也太过固执,终是上前取过那支冰凉的玉簪软言道:“谢皇上赏赐。”
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便是这样的感激之语,说得也很生硬。他似乎已习惯了这样的她,因而并不计较,只默默地盯着她的脸许久,启唇又问:“那夜,你等在朕的寝宫,告诉朕,便是等到天明,你也会等,那么今时今日,你又是何想法?要朕的心,却不肯做朕的女人。沙迷蝶,你是在和朕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皇上何出此言?分明是皇上不信奴婢,现在却要把责任推到奴婢身上吗?”本想着对他和颜悦色,可面对他质问的口气,她却又一次冲动了。
“朕凭什么信你?”
“奴婢身份卑微,皇上信与不信,奴婢不能左右。但,皇上不信奴婢,又要奴婢做皇上的女人,不是自相矛盾吗?”她当然不愿做他的女人,事实上,她也根本不想要他的心,只是,已说了一个谎言,唯有继续装下去,才能让之前的谎言不至于太快让人拆穿。而对着精明如斯的君卿夜,她又一次备感压力。
“想要朕信你,倒也不难,只是你的表现不要总是这样让朕失望,朕本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对她的纵容,已然有太多次,只是当说出这样的话,君卿夜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他这是又打算给她机会了吗?
“奴婢…奴婢…知道了。”
短短五个字,她竟说得这样艰难。君卿夜不禁凝目看她,却发现半月弯俏脸绯红,眉间似有浓情媚色隐隐流露,纤纤玉指,紧抓着胸前衣襟,似乎痛苦之极。他不禁起身上前,想要扶她一把,却在伸手之时,被她奋力拍开,“不要过来,不要…”

她的脸带着不同以往的潮红之色,呼吸急促,所以才会紧揪着自己的胸口,可她本是医者,很清楚自己并未生病,为何身体竟会有如此反应?
那样急切地推开了他,只是因为当他离她越来越近,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似乎越来越强烈,仿佛心中强烈地渴望着他。这种感觉吓了她一大跳,身为医者,太明白会有这样反应是什么原因,难道说,她被他下药了吗?
不可能,不可能,她吃过的东西里有没有被下药她比任何人清楚,便是唯一与他有所接触的亦只是那支玉簪,难道是那玉簪有问题?想到这个可能,她愤而抬眸,狠狠瞪他,却发现他眸色清明,面有忧色,似乎真的只是在担心自己。
难道,真的不是他?
心跳越来越快,半月弯只觉一股子邪火上升,在体内四下乱窜,渐而四肢虚软,心内燥热,不多时,汗滴已密密麻麻。
君卿夜终于看不下去,强行要来扶她。却在他双手接触到半月弯的身体之时,感觉到了她异常的体温,他心神一凛,急问:“你怎么了?为何如此之热,可是发烧了?”
若是发烧,她倒也不慌,可当她对他升起一股莫名的渴望之时,她已再不敢让他靠近,只狠狠推开了他,喘息道:“皇上,不要过来。”
“为何?朕只是想帮你。”
“奴婢,奴婢…”她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怀疑自己是否被他下了春药,可他的表情,分明又不像。可于地宫之中,除了他又有谁能有这个机会对自己下手?她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只得拼命朝后退去,想要离他越远越好。
可是,心中的渴望却越来越强烈,她的意识已然都开始不受控制,想要他,想要狠狠地贴上他。
她奋力向前奔去,一定要离开,哪怕被他发现她的身份,哪怕被他知道她就是那个奸细,她也一定要离他远远的。想要运气提足,却感到力不从心,只能拼着一口气,任双脚不住地向前,一步一步。终于,她摔倒在了地上,身体内爆裂般的冲击让她觉得痛苦,为何会如此?她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