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作者:水心沙

文案

我们总是在心火中彼此沉沦,很多时候,不知道究竟是你在点燃我,还是我在焚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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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他的敌人只见过戴着副青铜面具,鬼魅般出没于沙场的辛伽王,没有一个人见过他以真实面目示人,所以也有人称,辛伽王那恶魔般的力量和性格,来自于一副面具的魔力,面具中有着亚述凶神的符咒,所以带着它的人,能够得到凶神的力量。后来,那个以善战和残忍闻名于世的亚述帝王,人们逐渐开始把他称做“妖王”。而他那副始终在战场上遮挡着他真实面目,陪伴着他在血肉哀号中驰骋的青铜面具,人们把它称做“妖王的面具”。它把她带到属于他的世界,她和他的故事就此开始 ――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苏,辛伽 ┃ 配角:雅塔丽娅,奥拉西斯,展琳,雷伊,路玛 ┃ 其它:待

引子

奔跑。
不知道就这样跑了多久,前面依旧是无止尽的黑暗,身后脚步声一直跟着,如影随形。我张开口试图让自己的肺呼进更多一点的空气,空气很稀薄,脚下的石头扎进脚底心,没有任何知觉。
远处的芦苇荡一阵起伏,但四下里无风,我听见自己呼吸声粗得吓人。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清晰了起来,步子不快,一声一声踩进我耳膜里,就像踩在我心脏疯长的杂草上。
脚下突然一陷,在感觉一只冰冷的手扣住我后颈的瞬间。
“滴——!!”计时器准时发出尖锐的蜂鸣,我几乎从床上直弹起来。
睁开眼的时候,太阳正透过窗帘在墙上移出一道金红色的线,不大的房间里一团暖洋洋的明亮。下午一点。
来到巴格达的第五天,这个梦做了四次。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决定出门前给自己占卜一下,大凡这行做多了,或多或少对某些异常的事情带着种病态的迷信。
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跳很急,但呼吸并不喘,只是手和脚有点软。阳光让它们很快恢复了点温度,然后一点一滴蔓延到全身,除了脖子背后。那地方还有点凉,赤裸在毯子外头,关节有点酸。
我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站起身穿上外套,拉上裤子,套上皮靴,和每一天所做的一样。冰箱里有半罐吃剩下的酸奶,还有一包不知道被谁放进去的糖。我把牛奶扔进了水槽,坐在沙发上嚼掉了半包糖。
计时器上的时间翻过了两个小时。
下午三点。
我扔掉手里的糖纸,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弹指,看着它射入半空再优雅地旋转着身体落回手背,正面。
从桌子上抓起枪揣进衣兜,我起身推门而出。
******我叫SALANG,圈子里的人叫我06,为数不多的人称呼我颜,颜色的颜。
十八岁在洛杉矶地下赌场打黑拳时被人相中,开始了行走边界的猎手生涯,一做就是十年,没有停歇,也没有考虑过离开。猎手的生涯就好象毒瘾的沾染,哪天就那么悄悄地走了,那一天也许近在眼前,你心知肚名,但难以同它割绝。

06是我在圈子里的代号,0是猎物的头,6是我的拳头。

圈里每个人都有大大小小不一样的武器,6是我的武器,我右手是一只杀人的拳头。左手是等待的,杀人的武器只需要一样足够,正如武学里大大小小的招式,而我二十多年来只学了一招,那招叫杀。
街口一辆车正熊熊燃烧,在我经过穆斯坦西里耶尔书院的时候。车是美国人的,周围有军队来往,黑的烟卷着金红色的焰直冲入云霄,没有人围观,也没有人对此投上更多的一瞥。
这座城市的人充斥着同我身上一样的气息,死亡的气息。
战后的巴格达还没有从这种浓重的气息里挣扎出来。废墟,随处可见的武装部队,警惕而闪烁的眼睛,木然的守望…
腐败的味道。
我在这些粘腻的空气里搜寻着我的猎物。
猎物的名字叫但丁?沃伦。
沃伦家族第六代继承人,华盛顿新报创始人,美国民主党新任委员会主席,总统大选后选人幕后最大的后台…他的头衔,多到能够卷成一支雪茄烟。
而现在,他所有的唯一头衔,是SALANG?颜的猎物,仅此。而这个男人之所以能成为我的猎物,只因为他手上一件即将脱手的货物,仅此。
最后一粒糖塞进嘴里的时候,我看到他从穆斯坦西里耶尔书院里走了出来,带着墨镜,低着头。褐色的头发勉强遮到前额,他用手拂着,朝左后的方向,这是他在做出某个重要决定后习惯的动作。
了解一个猎物,首先要从他的习惯开始。
周围的保镖迅速围拢过去,不多不少,刚好20个。不包括最棘手的两个。
那两个是泰拳高手,三十岁,生理和技能最成熟旺盛的年龄。泰拳并不可怕,可怕在练的人体能肌理的强度和出手的速度,这两人在圈内被人称作锯齿,传闻中,他们的速度可以媲美子弹。
了解一个猎物,其次要从他的牙齿着手。
糖纸打着转落地,贴着脚尖轻轻飘离。他在他保膘组成的肉盾下离他的防弹车还有不到十步远的距离。
我迈步,拔枪。
“轰!”燃烧的汽车突然再次发出一声剧烈的爆响,几下尖叫,身后出现了小股暂时的混乱。美国人沉不住气开始放枪,枪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散成凌乱的几小点,混乱加剧。但丁?沃伦和他的保镖紧绷的注意力被迫朝这里集中了一下,随即,发现了我的存在。
而我仅仅需要他们在发现我和我手里的枪时那点点片刻的滞缓。
枪响,沉闷而干脆,二十一个人在我眼前倒下不过只是瞬息而过的刹那。背后的混乱依旧,还没有人留意到离他们几十米开外这一幕屠杀。我在两辆卡车从面前急驰而过的瞬间飞奔向倒在书院门口那堆尸体。
比从书院门内疾闪而出的两道身影先一步站在但丁?沃伦身体边上。
他还没有彻底断气,躺在地上死死看着我的眼睛,嘴不停挣扎蠕动着,以至大片的血呛住了他的喉咙。
“伊…甸园…”彻底失声前我听到他喉咙里挤出的嘶嘶声响,他慢慢失去光泽的眸子里倒映出两道锐利的运动线。
我低头疾速扭转,在两条刚劲有力的腿朝我踢来的瞬间抽身闪开。脸旁劲风紧贴着呼啸而过,我脸上的皮肤针刺般一片辣疼。
泰拳的腿,那是钢铸的利斧。
可惜短的通常要比长的快上那么一点点。
如果说他们的腿是斧头,那么我的手就是把剑,闪开斧刃厚重尖锐的锋,那就是剑气的天下。
我闪开了,出手,所以倒在地上捂着咽喉不断抽搐的是他们,而不是我。
泰拳讲究的一个是快,还有一个是出招后让对手无法忍受的致命疼痛。要活命,就不要给对手任何反击你的力量和机会,这点我用进了我的拳头。
耳旁响起消防车尖锐的鸣笛,我蹲下身抓起但丁?沃伦右手边那只棕色箱子。箱子是太空金属制的,一副同样质地的镣铐连接着箱子的一头和他的手。
要取走箱子要么割断手铐,要么砍断他的手。我从皮靴内抽刀一刀剁下了他的手。
身后终于响起发现这一幕的目击者尖锐的惊叫,随即有脚步声混乱而匆促地从身后数个方向集中过来,不下十人,夹杂着零星的枪声。
而我早已跳上了刚好从边上驶过的公交车,在那些琳琅的栏杆间安静看着他们。

第一章

公元前13XX年,亚述王辛伽以一支不足两万兵力的军队一夜间扫平北叙利亚,又在短短一周内强制平息了腓尼基人的起义,先后两次入侵菲利士提亚,甚至把征服的触手伸展到巴比伦尼亚。这样迅捷而极具成效的战斗力,使这个新近崛起的国家在当时两河流域直至北非沙漠间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而卓越的统帅力、残忍的个性、不定的行踪以及谜样的身世,亦使得统治这个国家的帝王辛伽成了遍及西亚一个极具争议的传说人物。
有人说他是被神所诅咒而出生的孩子,喜欢把对手的领地用他们的鲜血染红,以至被他所征服的领地无一不受到百般蹂躏。也有人称他本就是恶魔之子,从他率领的第一场战役开始,他便几乎战无不胜,无坚不摧,那是得到恶魔的庇佑。而对这份庇佑的回报,则是他的敌人流下的鲜血和被摧残的哀号。
从来,他的敌人只见过戴着副青铜面具,鬼魅般出没于沙场的辛伽王,没有一个人见过他以真实面目示人,所以也有人称,辛伽王那恶魔般的力量和性格,来自于一副面具的魔力,面具中有着亚述凶神的符咒,所以带着它的人,能够得到凶神的力量。
后来,那个以善战和残忍闻名于世的亚述帝王,人们逐渐开始把他称做“妖王”。
而他那副始终在战场上遮挡着他真实面目,陪伴着他在血肉哀号中驰骋的青铜面具,人们把它称做“妖王的面具”。
这个面具自辛伽死后曾在亚述皇宫悬挂了整整数个世纪,直到有一天莫名消失,而从那一刻起,称霸西亚一时的亚述帝王开始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败的命运。
******黄昏的斜阳笼罩底格里斯河畔的巴格达。
难得的祥和,随着那些淡淡的色彩从半掩的木窗斜射进这间不大的房间内。她从袋子里摸出一粒糖塞进嘴里。
咀嚼。
镜子照出一张脸,黝黑,鼻子周围一圈淡淡的色斑。
她凑近镜面仔细看了看,抬指,顺着额角一道略微掀起的皱折轻轻一剔。一层烟似东西顺着指尖从脸上垂落,碰到空气随即卷起,透明,单薄,像是卷风干的玉米皮。
她对着镜子把脸上那些‘玉米皮’朝下搓揉,碎屑剥落处显露出一片陶瓷般细腻的肌肤,不带一点瑕疵。
对镜挑了挑眉。
伸指插入发际,拨高发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片刻,沿着发际把那把棕红色假发用力扯下。带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头皮已被勒得有点发痒。漆黑如墨的长发一得到释放便从禁锢里弹放了出来,跟着指尖闲散滑落,像一丛摇曳在水底的海藻。
她揉了揉头皮。
“咔。”桌角处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抬眸扫向那个方向,得手的那只金属箱子就静静安置在那里,触手可及的距离,一旁的手铐上还残留着但丁?沃伦的血迹。
它纹丝不动。
一辆卡车拖着沉重的轰响从楼下滚过。
周围并不安静,马路上凌乱的声响,交杂着楼下小贩的大声吵闹,同隔壁风琴声和小孩歇斯底里的哭闹混合在一起透过单薄的楼板直渗上来,嗡嗡的热闹成一团。
她收回视线,把手里的假发团了团,连同桌上那些碎屑一起撸进了废纸篓。
这是家家庭式旅馆,巴掌大小一块地方,周围很嘈杂,隔音设备很差。
但很干净,也很不起眼。
“咔。”桌角突然又响了一下,在脚底那些浑浊的声音中十分清晰。
这次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目光迅速在周围扫视一圈,觉察不出任何异样,她抬手把金属箱抓到手里。
箱子的体积对于她的手来说大了点,但分量很轻。
取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出里面东西的存在感,除了手铐随着动作在箱子上发出的那一声清脆的撞击。她看着它上头密合的纹路,夕阳在那上头平滑地扫过,没有留下一丝细微的阴影。
手伸进纸袋,她从里头再次抓出一粒糖。粉红色的草莓口味,阳光下折射出玻璃般的光泽,很诱人的颜色,就像它此时静静绽放的那一小点气息。
没有塞进嘴里,反手,她弹指将它射向身后那个隐在昏暗光线下的角落。
“噗。”一声轻响,一道身影从角落里悄然闪出。修长的身影,带着压过粉红草莓糖甜香的干净气息。
她抛玩着手里的箱子,目光对着镜子。
镜子里那道身影无声走到她身后,半步不到的距离,手指插入她漆黑的发丝。
轻轻地揉,将那些柔软的散乱汇聚入掌心,抖落,看着它们瀑布般顺着自己的指一泻而散。然后在她抬头的瞬间,用力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反扣住他的颈,箱子从她身上滚落至地,弹跳出一阵沉闷的呻吟。
“SALANG…”牙齿撕裂她内衣的时候,耳边响起他低低的嗓音。他的手滑向她的腰,她的腿缠上他的身体。
“嘶…”糖果袋裂了,在她的手指下。
空气突然变得很甜。
窗外车声嘈杂,地板下人声模糊,房间里一阵阵急促的喘息…
从床上下地,赤裸的脚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他在梳妆台边站定。
台上一片狼籍,各种颜色的糖,还有那些翻倒的化妆品,在夜色里混合成一体,揉出一股奇特的甜香。他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拉起,坐下,随手捡起那只似乎被人遗忘了很久的金属箱。
德国产的密码箱,工艺相当考究,平滑的表面几乎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如果没有留意到两边分别一个浅浅的凹槽的话。箱子在手里周转一圈,他托着下端,点着凹槽下的部位朝上一推。
“嚓。”细微的轻响,两块锥状金属片把凹槽填满,露出下面两个微凸的按钮。对着它们同时按下,箱底随即开启一道二指宽的口,口分两排,一排液晶显示,一排细小按键。
他托着它,在窗外隐隐渗入的灯光里静望了片刻。
灯光流过箱子棕色的表面和银色的边,箱子反射出的光泽折射着他的眼,那双在夜色里深陷于眼眶的眸子,在两旁垂下来的发梢间,微微透着点幽暗的红。
目光轻闪,他朝床上看了一眼。
她睡得很安静,白色的躯体像卷柔软的波浪横在床面上,无声无息。
低头,他用指尖在按键上点出一组数字。
“嘶…”
像是密封的罐子里突然被注入了空气,那只金属盒在他手里轻轻巧巧开启,一道暗光随之从内蓦地溢出,在他瞳孔缩起的一刹,消失得不留丝毫痕迹。
伸手,把那东西从里头取了出来,干脆而稳妥。
一丝微弱的空气从他指间滑过,在他手指扣到它边缘的时候。从窗外静静卷入的风有点冷,那东西碰触在指尖的感觉,更冷。就像它平滑而细致的表面上那双正对着他的黝黑眼眶,黑得深邃,深邃得空洞。
灯光从空洞内泻入,星子般一点。
青铜打磨得仿佛精炼的白银,三千年前的青铜,三千年前的工艺。
妖王的面具。
“你在做什么,影。”突然而来的话音,淡淡打破一室因夜深而得来的寂静。
他的眼透过面具上的空洞望着床上坐起的身影,不语。看着她丢开身旁被撕烂的衣服,然后一丝不苟将雪白的床单围住自己的身体。抬手揉揉发,冗长的黑发半掩着她的眼,发丝懒散,眼神沉静,没有留下一丝一毫之前的激情。
数年来如一日,眼睛对着眼睛,谁也看不清楚谁的心。
她透过那两个空洞回望着他的眼睛,专注的目光,不知道是看他多些,还是更倾向于他手里这张冰冷的面具。嘴唇微微扬起,很性感,在她认真的时候,让人无法抑制地想朝那两片血一样火烫冰一般森冷的柔软上咬下去。
他微笑,看着她的嘴唇:“回来好吗,颜。”
“每次见面都重复听我相同的答案,不觉得腻?”
手指收拢,捏着面具站起身:“那么我只能先把它带走了。”
“它是我的。”
“它属于伊甸园,你知道。”
眉梢轻挑,腿移下床,足尖踏到地板上:“再说一次,它是我的。”
“我会带走它,还有你。”笑,身影一晃,人已闪至窗前。
却被颜白蛇般身形先行一步挡在窗口,肘抵着他的肩膀,手指扣着他的咽喉:“拿来。”话音很轻,贴着他的脖颈,就像刚才贴着这地方低低的喘息。
他看了看她,抬起手。手里捏着那只古老的面具。
面具轻轻靠近她的脸庞,在她随之抬起目光的时候。
冷冷的感觉,顺着她的鼻尖,逐渐滑向她的嘴唇…然后在她眼神随着这冰冷略动的刹那,突然飞弹出窗外。
颜出手一把抓向面具,用她扣着影咽喉的那只右手。右手很快,在必要时,会比电更快。所以轻易便将面具拈入指间,却在这同时,另一只手腕被影蓦地一扣。
眼角处身影一闪而逝,来不及随之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被他一把朝窗外斜扯了出去!
“轰——!!”一声巨响,伴着紧跟而来一股巨大的冲击,身后那个不大的旅舍突然之间爆炸了,就在两人的身影从窗内前后翻出不到半秒的瞬间。
身形借着那股冲击力朝前两个弹跳,趁势甩开影牢握着她的手,在他还未起身前一个纵身窜上对面一辆停在超市门口的卡车顶。
超市的门被气浪震碎了,警铃连同附近汽车的防盗装置迅速在整条街上歇斯底里尖啸成一片。
“不是我。”目光盯着一辆由远至近的机车时,耳边听到影的话音。她没有看他,手里捏着那只冰冷的面具,雪白色床单在四周热浪的肆虐下抖得张扬。
“把它给我,否则你会有麻烦。”继续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同他的目光一样的平静。只是后面的话很快被头顶呼啸而起的直升机轰鸣声所吞没,随着又一声爆炸在房子里炸响,一束强光倏地从机身上射下,雪刃般自两人中间直直割开。
强光过后,车顶上已不见了颜的身影。
直升机蓦地升高。
影的眼睛微微眯起。
瞥见几道身影从旁无声掠过,闪身,他迅速隐入周围嘈杂惊恐的人群。
直升机很快盘旋着离去,而整条街随即陷入一片毫无管制的混乱。火光连着灯光,惊叫连着哭泣,不多会儿,不大的街道上已被争先恐后从大小楼道中蜂拥而出的人群所挤满,甚至连消防车都开不进来。
驱车疾驶在大桥上,横跨底格里斯河的大桥。
车是借来的,就在那少年一脸迷糊从街口出驶进来的那片刻工夫。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时候,目光里还跳动着旅馆楼顶那把耀眼的火。
视线扫向手里的面具。从开始到现在,它在自己手指中的温度始终是冷冷的,就像它那双幽深空洞的眼眶,直楞楞对着自己的方向,冰冷而安静。
四周此时很安静。
刚才头顶还能听见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如影随形,这会儿,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如影随形…
他曾说过,他是随着她的形而走动的影。那只是曾经。
风扑打在脸上,萧然急促。
回过神的时候发觉前面的路很暗,一种无法形容的暗。她不自禁方慢了车速。
桥上有灯,机车头上也有灯,但那些白色的光芒却始终无法刺破那一点混沌,就在桥和水面连接在一起那一小点尽头。整个桥面并不长,颜在白天曾经见过,可现在觉得它很长。从她脚下的位置到桥头,有那么一瞬,感觉它似乎不是横跨一条河,而是横跨着一整个海峡。
错觉?
四周的空气有点粘腻,也许吞吐着底格里斯河的气息,湿润的,带着某种植物的味道。
芦苇荡…
她熄了火,在那片连着四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芦苇荡,从远处模糊的黑暗中隐隐摇曳显现出来的瞬间。
跨河大桥上怎么会有芦苇荡。
手突然发出一阵微微的颤抖,那只古老的面具在指间抖动,像被夜风吹得无法抑制的哆嗦。青铜的表面被桥灯折射出一种惨白的色泽,一瞬间的流光,从面具表面一掠划过那双空洞的眼眶。星光一点,那眸子似乎活了,在颜专注于它的漆黑的时候。
却很快,星光折转成一束剧烈的强光。
头顶轰然响起螺旋桨割破空气的嘈杂,芦苇荡消失了,她看到了桥的彼端,那些桥灯银白的光线把它照得很清晰。
猛踩离合器,一排子弹在身后划出一片整齐的青烟,机车已卷着尾烟箭般射向桥头延伸向公路的路面。
突然眼前再次一片混沌。
卒不及防的变故,枪声和螺旋桨轰鸣还在耳边回荡,眼前骤然压下的漆黑像团浓稠的胶般将颜和她的机车团团围困。
车熄火了,不是因为她。
眼前再次摇曳出芦苇荡轻柔的飘絮,近在眼前,几乎能感觉到那些植物随风横扫在自己脸上那种短促的冰冷和柔软。周围的声音一瞬间被抽空了,就像这几天每晚在梦里时一样,寂静,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手突然变得很烫。
面具再次颤抖起来,粘着她的指,将它身上每一寸散发出来的灼热源源不断输入她的肌肤。
这不是幻觉。
抬手试图把面具甩掉,手指却似乎胶合在了车把手上,纹丝不动。突然从手指到四肢,这身体仿佛不是她自己的,愕然…
“轰!”车身一震。紧接而来一团浓烈的烫,在机车不受任何控制朝着前方芦苇荡内猛冲过去的刹那,陡然间铺天盖地将她完全吞没!
水泥路到芦苇荡,感觉像是冲破了一层粘滑的胶质。
黑暗到光明的交替亦只是那么瞬间的事情,突然间眼前就亮了,在手脚恢复了感觉,而包围在自己身周那团燃烧般的烫紧跟着消失的时候。
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
颜跌倒在一片松软的土地上,确切的说,是从半空一个冲刺,然后不借任何方式非常直接和笨拙地跌落到了这块地上。因为那个一秒不到的瞬间,根本来不及给她的大脑以任何反应的缓存。
周围依旧是热的,虽然那种热不是之前包围着自己的烫。浓烈的焦臭味,搀杂着一些尖锐的哀号,在周围呼啸的风声中猎猎回旋。她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抬起头,随即怔住。
眼前一片火海。
混沌的黑暗后交替出来的光明竟然是一片燎原的火海,熊熊烈烟,团卷着黑烟直冲上夜空,硬是把一片漆黑的天映出半边暗红色的光彩。
无数建筑在那片火海里坍塌,凌乱的身影,呼啸而过的声音…
“救我!”一声凄厉的尖叫,一个满脸是血的女子突然间从她正前方的火堆中直冲而出,半裸着身体朝她伸出一只手,却在转瞬一声不吭跌倒在地上。
女子后背一支箭,三分之二的部位透进了她的身体,尾翎因着射速带出的冲击还在微微晃动。
颜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她的尸体,再望向面前这场大火。
火焰深处一支骑兵在金红色光芒下缓缓前行,穿梭在那些妖娆的火光和周围混乱的脚步和尖叫声中,安静得像是一排送葬的幽灵。
那是些真正的骑兵,高大的烈马上坐着的,穿着金属铠甲的身影。
直到接近颜的面前,冲天火柱忽然猛地攒动了一下,继而散了开来。漫天火星下显出一人一骑,从那支队伍中径自走出,朝着她的方向慢慢过来。
她不动声色后退一步。
不断有惊慌失措的身影从身旁奔过,或倒地,或跑得不知所踪,她无暇去管顾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顶着那股恐慌的人潮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她直直看着那道不断朝自己走近的淡定身影。
那匹马是漆黑色的,四只雪白色的蹄映着火光闪烁出同火一样的色泽,一路前行,就像乌云踏着烈火在风里静静漂移。
马背上的人同样一身黑,黑色的铠甲,宽阔的肩膀上斜搭着条艳红色的披风。浓烈的黑,嚣张的红,只一头长发是纯白的,雪一样温柔四散着,不沾染一点瑕疵的干净。他朝颜慢慢靠近,从火焰中。安静中的张扬,他全身席卷着一种她所熟悉的气息。
死亡的气息。
更近了,近到她能看清一切她想看清的东西。
然后,脑中一片空白。
妖娆的火光妖娆着他在马背上英挺的身影,抬头一瞬,被热浪掀起的银发下一张闪着暗光的面具。
妖王的面具。

第二章

蜜浆在坩埚里咕嘟嘟滚着泡沫。蜜是从镇子外每天运来的,一大罐一大罐,和一些胶质的东西一起丢在坩埚里熬,守着它香气从锅里化开,和那些胶质的的东西粘和在一起,在锅子里满吞吞打着转,是苏苏每天的活儿。
不大的小房间里很快布满了蜜浆的香气,混合着汗的味道。香气很甜,屋子里很热,热得像是坩埚下面那口始终烧得火旺的炭炉。
“苏苏!这么热,你怎么受得了!”塞娜一进门就大呼小叫,卷进来外头一丝微微的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