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川柏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就算死我也要去。”
阴秀儿并不曾阻拦，见着他的背影，淡淡地说道：“我若是你，定然前去清净圣地拜师，将武功学好，若有一日突破成大宗师，再说报仇之事。”
冯川柏停了那么一下，随后还是不管不顾地继续前行。
阴秀儿继续说道：“若是学武学不成，我还是会去清净圣地，在清净圣地的保护下，研制出可以让一个大宗师的真气都压制不了的毒药。”
冯川柏这时候完全停下来。
他慢慢转身，眼里是有了意动。
阴秀儿快走两步，走到他跟前：“记得绕一条路去清净圣地知道吗？”
冯川柏闷声点头，阴秀儿又道：“记得，不要把你见到我的事和我任何人说，魏神医交托给我的事，不管你知不知情，也不要说，不然我完不成魏神医所托，你师父也会死不瞑目。”
冯川柏眼睛又红了。
阴秀儿没想到这冯川柏的心性竟然如此软弱。
“你一定要记得，死也不能说，知道吗？”
冯川柏重重点了点头：“你放心。”
阴秀儿嗯了一声，然后说道：“那你去吧。”
阴秀儿从来没想过会把冯川柏带在身边，说服他去清净圣地保命，是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你要去哪里？”冯川柏这时候理智回炉，忍不住问道。
阴秀儿淡淡地说道：“去做你师父交代的事情，眼下温峥和旁人都不知道我接到魏神医的重任，所以我能不能顺利，就看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冯川柏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他不知道师父的交代，他是听话的，师父让他找阴秀儿，那么他只会找阴秀儿。
“你放心，我死也不会说的。”
阴秀儿扯了扯嘴角，最终心还是软了那么一下，然后说道：“藏好自己的身份去清净圣地。”
冯川柏性子天真，但不代表他傻，阴秀儿说到这程度，他已然明白。
阴秀儿当下也不再和他待一块，传神走了。
冯川柏目送阴秀儿离开，他才转身离开。冯川柏一直以来的心愿是和师父一样，做一个济世救人的神医，但是今日开始，他的目标是毒医，他会倾尽一生去研制出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阴秀儿打开地图，她待在客栈思忖了很久，地图上的魔宗祖地相当复杂，甚至还有着各种各样的机关，最中心的机关还需要和褚刑天有血缘关系的血才能打开。
这个地方…不管褚刑天是否在超过五年还在人世，但是对于阴秀儿想找个地方来修行说，最是适合了。
那里藏了褚刑天十五年，依然没有半点风声，加上机关重重，若是没有布置详细的机关地图，大宗师也是危险重重。
阴秀儿很快就打定了注意。
翌日，阴秀儿就急切地向云州赶去，自云州走水路，她能尽快赶到魔宗祖地所在的西川。
儒门七英的老大赵俊英死了，药王谷遭了大劫，出手的还是温峥，秦正卿也没法再瞒住虚了凡。
“阴秀儿盗走《魔书》逃离儒门，我拍七英去抓她回来，人没抓到，俊英就死在了温峥手里，温峥更破解了药王谷的机关阵法，魏神医…自尽了。”
虚了凡不由起身，他的目光是震惊的，手上的佛珠都忘记拨动了。
“了凡，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那小妖女她可能和温峥相认了。”
虚了凡叫了一句：“师叔。”
秦正卿应了，他叹道：“现在想请你去药王谷一趟，我怀疑温峥在找什么东西。”
虚了凡眉目间带了询问：“师叔，你是否早就预料到秀儿会盗走魔书逃离儒门？那日你来替她传话，是否心里有数？”
秦正卿立刻皱起眉头了，他说道：“了凡，原来你现在竟然怀疑起我了？”
虚了凡心中及其不平静，担心、后悔、还有惊恐的情绪一起浮现在他心间，这是他三十二年来从来不曾有过这般复杂的情绪。
“师叔，当日是你说，李道河送来了一本魔书，就还会有第二本，你想留着，日后和李道河详谈过后再作处理，你收着的魔书，秀儿并非儒门中人，就算要盗走她，她如何能知道所在？”
秦正卿也不由后悔，这事他还真是得背着了。
他淡淡说道：“当日，我再次试探过她，她对此表现不屑一顾，我便放松了心防，却不曾想到…她竟然一直惦记着！”
虚了凡定定地看着秦正卿，秦正卿也不由有些心虚了。
“是我的错，我也承认阴秀儿若是还和你在一起，她定然不会这般胆大妄为，但是了凡…你的身份就注定和她没有任何可能，你此时也问问你自己，你是否真的愿意为她放弃一切？”
虚了凡收回了目光，他微微闭眼。
“我这就下山。”
秦正卿叹了一声。
“了凡你该看清楚了，阴秀儿她本性如此，她又有那样复杂的身世，了凡你若是不能以身饲魔，就不要再指望度化她。”秦正卿肃然说道。
虚了凡根本不答话，他盘膝坐下，恍如佛陀一样，只是在念着经，似乎，只有念着经文，才能让他从各种复杂的情绪中获得一丝平静。
秦正卿继续说道：“你是佛门佛主，要牺牲也轮不到你，阴秀儿之事，我希望到此为止，了凡你不要再去管她，她日后作恶，我自会派人去处理，若是还顾念你这些日子的教导不曾作恶，便只追回魔书留她性命。”
虚了凡念着经文立刻中断了。
可是秦正卿等他说话，虚了凡却是什么都不说，秦正卿看虚了凡又开始念经，知道虚了凡不会再和他说话了，无奈之下，只能拂袖离开。
那阴秀儿果真是个祸害，了凡还没动心呢，竟然就让他对自己生分了，幸好让她走了，不然日后…秦正卿似乎还从中获得那么一瞬间的安慰之感。
秦正卿走后，虚了凡才睁开眼。
他慢慢起了身，然后看了下自己手上的佛珠，他记得，这串佛珠还是她瞧着他忙活，然后自己弄了木头做的。还有他此时身上的衣裳，也是她笑嘻嘻地给他缝缝补补的。
秀儿是可以像一个正常的姑娘一样快活地过日子的。若只是因为她的身世而问责她，虚了凡的本心是不愿意接受的。
在此时虚了凡心里，秀儿盗走秘籍，只怕也只是为了气他，他将人寻回来也就是了。
第62章
一切正如阴秀儿所料，因为温峥的出现，药王谷和赵俊英的死，不仅仅是清净圣地，就是整个江湖的焦点也都放在了温峥身上。
无数人义愤填膺，甚至想要召开武林大会对温峥除魔卫道，尤其以九宫剑派最为积极。
然而随着温峥杀了不少江湖成名的追击高手，温峥突破大宗师的消息传来，响应者就此寥寥无几，直到虚了凡下山。
只是虚了凡拒绝了围剿温峥的提议，而是独自下山。
阴秀儿到了西川后，她已经听到了三场大宗师之战的消息，温峥败退，带着他的弟子远遁海外。
然而温峥重伤遁走海外后，虚了凡不曾回清净圣地，大家都猜测是了凡圣僧不放心温峥那魔头回来，所以一直在民间行走，但是阴秀儿听到他去了北方大漠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不回清净圣地是因为他在找她。
因为，阴秀儿曾说过，她看惯了江南锦绣地，很想看看大漠孤烟的苍凉。阴秀儿是真喜欢那地方，因为她觉得大漠孤烟那地方就和她的心境一样，苍凉而孤寂的。
阴秀儿每次听到后，偶然也会恍然那么一会儿，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但偶尔也会想想，到如此境况，他现在会不会有一丝后悔。随后自嘲笑了笑，只怕他根本不会后悔，他的性子只会觉得她本性难改，这次来寻她，是不是要捉拿她回去处罚的？
如果不是遇到冯川柏，阴秀儿她想，她或许真会去那地方，他终究把她说过的话都记得很清楚。
只是阴秀儿再如何安慰自己，但是这一切都没法挽回了！
阴秀儿也终于到了目的地。
魔宗的祖地藏于西山重重山峦之中，魔宗未分裂前，只要没有出意外的魔宗宗主都会在祖地坐化。
传闻魔宗祖地藏着历代魔宗宗主一生所学，多年的积存，祖地的陪葬也能让人富可敌国。不是没有摸金校尉没有打过魔宗祖地的主意，而是魔宗祖地藏得很深，除了历代魔宗宗主，谁也不知道。
阴秀儿拿着地图走入深山古林。
若非她已经突破先天境界，这一路上所遇上的蛇虫虎豹，定然让她无法到达这处目的地。
此时，她眼前已经没了路，前边的断崖处云雾缭绕，一看底下深渊深不可测。
但是地图标注着这底下有一个四面封闭的水潭，而潭水之下才是魔宗祖地的入口。
阴秀儿打开包袱，这里早就有她进山采买的长绳子。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耳边风声滚滚，等到绳子用尽，阴秀儿还是看不到低，听到下面隐约的水声，阴秀儿咬了咬牙，扯断了绳子，带出匕首，划着石壁慢慢坠落下去。
直到跌下水潭，她才松了口气。
魔宗祖地果然隐蔽，那山峰本就是绝地，任何人也想不到低下千丈水潭才是真正的入口。就如今的武功，大宗师也没办法追下千丈而无事，除非确认知道下面有路，没有人谁会跳下寒潭找死。
这是一个有着五丈长宽的水潭，水潭周围还有三丈的地，空地上的花草树木煞是茂盛。水潭的水很清，还带着氤氲的雾气，水里头的鱼儿不少，阴秀儿看到一条，至少有百斤重，她眼中流露出笑意，随后，重新飞跃上头，不管水潭下是否找到魔宗祖地，这个地方有吃的，也足以让她静心修炼。
那么，她必然就要痕迹抹除。
阴秀儿将带来的东西放在地面上，然后闭气进入水潭，若是水潭找不到祖地入口，她只能在这水潭旁边搭一座木屋了。
水潭表面平静无波，阴秀儿闭气下去的时候，下去两丈的时候，她的头就昏沉起来，她还是看不到所谓的水门，她就要离开水里，突然记忆深处闪出一个个画面，她曾经模糊过的脸越来越清晰起来。
那张脸已经尽毁，但是眼神依旧慈爱，她将她抱了很久，然后她让自己看着她的眼睛，娘的眼睛很美，但是她看着看着就不由睡着了…阴秀儿想，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此忘记了娘亲长什么样了？
这时候突然记起来，她本能的游动起来，原来，小时候的她也是会很多东西的。
阴秀儿感受到舒适些，继续向下探下去，许久，她也没有一丝发现，当她看到一个漩涡时，本能地就要向上游去，这个漩涡突然就转向了她。
阴秀儿思忖一会儿，她没有挣脱这个漩涡，反而借力就让它把她卷了下去，
一阵天荒地转，阴秀儿再睁开眼的时候，她身上已经是一片浅水滩。
周围都是石壁，可是石壁上镶嵌着价值连城的月明珠，一扇布满水草青苔的石门出现在阴秀儿眼前。
阴秀儿爬起来，狼狈地走到近前去，她轻碰石门旁边，这石门的材质也不知是什么，她先天真气竟然让它半分都不曾有晃动。阴秀儿想了想，然后按照地图所显示那般，擦拭着石门上的水草青苔。
石门上渐渐显露处字迹来。
一个杀字，带着滔天的煞气，阴秀儿不由退两步，她竟然差点受到影响，有着嗜血冲动。
她垂下眼，然后飞身上去，抵着这股煞气临摹了一遍，这才叫这石门突然出现晃动，一个圆形的开关出现。
圆形凸起有着各种线条，阴秀儿回想了地图所描述，全神贯注描绘起来，地图上说，若是有一处偏差，石门就会射出漫天毒镖，会让这一处窄小的浅滩冬天没有半分缝隙，哪怕是大宗师也会躲无可躲。
阴秀儿画的很慢，等到功成，看到石门缓缓打开，她才松了口气。
这是一道看不清前路的密道，阴秀儿目光一闪，既然来了，她就不能不进去。
这密道机关同样重重，但是若是不点火，机关不会被开启。
阴秀儿只能摸索着进去。
里面有好几条路，阴秀儿老实地顺着地图七转八绕地走着，她走得据说是最安全的一条路，其他的路机关重重，她这条路是当年褚刑天特意关闭大半的，就为了方便魏长青进出。
只是走到了尽头，前头还是没有了道路。不过听到水声后，阴秀儿这才打开火石，将两边的照耀了下，上面果然有着石画。阴秀儿连忙屏住呼吸。
石画是武功秘籍，刻的就是外界相传的天极武功《噬日刀决》和《似春大法》，细致的地图上告诉阴秀儿，这里的武功是错的，但是一旦有了贪恋，在这里待上一时片刻记忆参悟，就会无知无觉的被这里的幽冥香侵入体内，然后身体僵硬，躺在这里等死，这个毒对宗师也有效。
阴秀儿找到角落不起眼的开关，当没有任何缝隙的石画出现变动，平整的石壁终于出现了门的形状，阴秀儿用她全部的真气将门推开，她眼前终于明亮了起来。
这是如殿堂一样的布置和陈设，虽然没有外界的光线，但是月明珠和各色的琉璃让这大殿显得格外漂亮。
殿堂最上首宝座上雕刻着黑鹰，周围布满了珠玉，桌上的笔墨纸砚也都生了灰，阴秀儿心里有了数，只怕褚刑天还真的出事了，若是能够醒来，这桌案不至于半分不用。
阴秀儿走到这张椅子旁，然后割破手指，滴入椅子把手中的圆孔。
椅子无力而自动旋转，随着速度越来越快，阴秀儿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地图上说，褚刑天就在这底下闭关。
阴秀儿到了这里，反而真的犹豫了。若是褚刑天没事，他见到她，是好还是坏？不要怪阴秀儿多疑，阴秀儿这一辈子，见到的坏人就是比好人多，她的心防也比旁人要重，在没有遇到虚了凡前，她不信任何人，包括她的亲生父亲。
这个从来不曾见过的外曾祖父，阴秀儿也不能信的。
一时之间，阴秀儿有些后悔进这祖地，其实她就应该就在水潭外边定居下来就好。
也怪她经不住诱惑，还是照着地图进来。
如今全然证实地图的真实，阴秀儿不免就此迟疑了。
最终，阴秀儿还是决定赌一把。
她跳了下去。
低下很黑，到了这里，阴秀儿也不再有地图引导了，她走了两步，打开火折。
这里根本没有半分人迹。
只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摆着一块黑色的令牌和一叠书。
阴秀儿凑过去一看，这令牌竟然是象征魔宗宗主的宗主令，而那一叠书，赫然是魔宗真正的《似春大法》和《噬日刀决》，还有褚刑天一生所学，医毒机关阵法，还有他所参悟的绝妙武技。
最后一卷丝帛摊开着，丝帛上用血迹写着，得吾所传，以重整魔宗为大任。
阴秀儿微微皱眉，这里又没有褚刑天的尸骨，难道褚刑天是离开了？
她并没有拿起任何东西。
倒不是阴秀儿对这些不动心，而是她觉得很奇怪，这丝帛上所写，分明是告诉她，褚刑天已有不测，可是她又未曾发现褚刑天的尸骨。
阴秀儿思忖片刻，还是准备离开。
等到她回到大堂，这个密洞突然震动起来，阴秀儿不由撑着桌案。
就在这时，阴秀儿发现大殿后来裂开一个口子。
入目的，就是一个椅子上坐着一个老者。
老者一双眼睛很冷，但是阴秀儿确认是个活人。
阴秀儿触及那双眼睛全身心都觉得冷，于是，她不由低下头。
“云婳和你什么关系？”
第63章
阴秀儿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力，她垂下眼，连忙跪了下来：“魏神医说，我是阴云婳的女儿，我叫阴秀儿。”
老者眼神犀利，他确实就是褚刑天，他五年前清醒，但是伤势显然没有好起来，被魔功反噬的影响依然还在，甚至当年被温峥的剑气所伤的筋脉也不曾恢复，如今他只要动用真气，身体就如被刀割一样痛苦，他清楚，这样子的他出去，一旦被温峥发现，必然是个死字。
更何况…他上不去魔天涯，所以，他只能在这里等着，等着魏长青过来。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他就越来越不报希望。
他在这儿都已经布置好遗言了，没想到，这里来人了。
褚刑天第一时间就听出不是魏长青的步子，所以他掩藏了起来，甚至还拿秘籍去诱惑来人，若是对秘籍不贪图，证明是魏长青看重的人，若是没有因为找不到人而毁掉暗室，说明也不是温峥的人。
褚刑天确认过后才显露身份，当看到阴秀儿第一眼，他就忍不住大吃一惊。
来的是一个姑娘，而且和云婳竟然有八分相似，云婳当年为了救她，心智已如稚子，褚刑天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云婳殒命的准备，更不会去想她还会生一个女儿的事实。
可是这模样…还有她的血能够解开他设置的血缘锁，其实已经证明她就是云婳的女儿。
“你爹是谁？”
阴秀儿心中一紧，她想了想说道：“我没见过我爹，五岁的时候，我就被抛弃了，今年，大家都说我是阴云婳的女儿，魏神医临死前还拖我来这里找你，说你会告诉我真相。”
阴秀儿不敢骗褚刑天，但是她懂得有些东西不去说。
她说得是真话，至于前些日子见到温峥，温峥又不曾表露身份，她就当做不认识就好了。
褚刑天死死地盯着阴秀儿，大宗师的压力完全压迫着阴秀儿，阴秀儿撑得难受，终于，她再也撑不住，蹲了下来。
屋里顿时安静异常！
阴秀儿也不知道褚刑天此时是如何想的，但是她半分不敢动，同样是大宗师，阴秀儿觉得，还是只有和尚能够让她安心，甚至包容她，任由她放肆！
不知过了多久，褚刑天叹了口气。
“起来吧，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阴秀儿顿时觉得压力一轻，她抬起头来。
褚刑天此时的眼神慈和很多：“你可知，你的眼睛和温峥一模一样？”
阴秀儿知道，她也是温峥要杀她时，她才发现的。
“不管你是长青派来的，还是温峥派来了，老夫也不想问了，就凭着你是云婳的女儿，身上还留着老夫的血，哪怕你是奉温峥的命令来杀老夫，老夫也只能认了。”
阴秀儿一怔，这时候眼前的老者再也没有之前半点气势，仿佛真的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我和温峥没有关系。”阴秀儿说道。
语气里没有半分起伏，温峥和她就是没有半分关系，她答应过不和温峥扯上关系，她就真的不会有关系。
褚刑天不由笑了，他这辈子也就只看错一个人，那就是温峥，所以，他自然很清晰地分辨出来了阴秀儿的情绪，这般提起温峥仿佛一个外人，比起仇恨来说，会更让他来得相信。
“好…好…那么从今日起，你不仅是老夫的曾孙女，还是老夫的弟子！”
阴秀儿看着褚刑天，也痛快地跪下来行礼。
“秀儿见过老祖宗！”
日月如梭，光阴如箭，转瞬间已经六年过去。
虚了凡从华山下来，远远就看着一身白衣似雪的儒袍男子背负着双手在长亭里等候多时了。
秦正卿转过身来，他看见如今的虚了凡，月白的僧衣已经有了颜色，带着的斗笠有了损坏，还有那越来越圆润的佛珠和满是尘土的鞋子，都昭示着虚了凡一身风尘。
“了凡，找了六年了，你该回去了。”
虚了凡停下脚步，是的，他已经找了六年。六年前的今日，他将温峥逼走去了海外。
他本该就此回去佛门，却终究放不下心中的那道坎，然后去找寻阴秀儿。他去了很多地方，阴秀儿喜欢的的大漠孤烟，留恋的云台，向往的草原，还有好奇的漫漫大海。
然而，这些地方，他都没有寻到她半分痕迹。
一个人就恍如消失在这世间，让虚了凡心里竟然有了惶恐之意，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虚了凡心里再也没想过阴秀儿盗走秘籍会不会作恶，反而担忧她是不是强练魔书而走火入魔，然后…才这般永远消失在世间。
更有无数次午夜梦回那日悬崖边所发生的事，也曾无数次想，若是他拒绝没有那般干脆，她是不是现在还会待在清净圣地？每日会开开心心地只用烦恼他吃什么，笑嘻嘻地想鬼主意缠着他去屋顶上念经观月。
这六年…他的武功没有半分进益，甚至还有所退步。
无尘师伯说，他虽未动凡心，却比动了凡心还要可怕，因为他已入魔障，这辈子，只怕都有难解的一天。他还说，这可能也是他的劫，若是他能看破这个魔障，也许，超凡入圣的境界就会在他眼前。
对此，虚了凡并没有任何作答。
“阿弥陀佛，秦施主请回吧！”
秦正卿淡淡说道：“了凡，你是佛门佛主，可还记得你的身份，试问清净圣地历代祖师，可有佛主留连红尘六年不归？”
虚了凡微微垂眼，他道：“佛门一切安稳，秦施主放心便是，贫僧寻人六年，也是赎罪修心。”
秦正卿眼睛出现冷意，他说道：“你不曾有半分对不住那阴秀儿，为何要去赎罪。”
虚了凡知道自己没有对不起阴秀儿，但是…
“贫僧本心告诉自己，应该赎罪！”
秦正卿顿时哑然，但是他的清冷气质半分不在，任谁看了都知道他颇为恼火。
第64章
“贫僧告辞。”
虚了凡淡淡地说道。
秦正卿眼睁睁地看着虚了凡离开，一贯以来的君子形象差点没法保住。这又让他想到了阴秀儿，她也是这般，让他没法保持君子掌门的形象。
不仅仅虚了凡再找阴秀儿，其实秦正卿也在找，甚至秦正卿查到李道河也在派人找，但是奇怪的是，阴秀儿这六年来，完全消失匿迹了。
秦正卿负责整个清净圣地的运转，可以说，圣地的消息渠道都为他所用，加上皇室的密探，这天下的人能逃脱他们联手搜寻没有几个。
就是强如温峥，在他们的探查下，也能找到他的踪迹，他远遁海外的行迹依然躲不过他们的眼睛。
可是现在，阴秀儿完全消失了，最后的消息还是她被温峥差点杀了，被林浩渊所救，之后她和林浩渊分开逃跑，从此阴秀儿就再也没了消息。
仿佛天下没有阴秀儿这个人一样。
秦正卿甚至怀疑阴秀儿是不是被温峥误杀了！
他其实还不明白的是，阴秀儿为何不表露自己的身份，只要表露了身份，就算温峥是个疯子，但是他绝对也下不了杀手去杀自己的亲生女儿。
“了凡，如果阴秀儿已经死了，你还要找吗？”秦正卿高声说道。
虚了凡停下步子，可最终没有回答秦正卿的话，离开了这个地方。
如果真的她死了，虚了凡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不过，这辈子，他怕是走不出这个魔障了。
虚了凡的背影消失在秦正卿面前，不一会儿，无尘子走了出来。
“老道就说你没法劝回的。”
秦正卿很不解：“了凡就不曾做错过，为何要赎罪？他对阴秀儿也不曾有男女之情，为何又会这般执着。”
无尘子看向了凡离去的方向，笑着反问道：“你可知阴秀儿宁愿被温峥所杀，为何依旧不愿意表露自己的身份？”
秦正卿等着无尘子回答。
“因为她把了凡的清誉看得比她性命要重，对了凡来说，这天下比动凡心更可怕的，是欠了情债。”
秦正卿不由一怔。
无尘子继续说道：“更何况，了凡向来就把阴秀儿视为自己的责任，阴秀儿的性子虽有暇，却也不失可爱，他们每亲近一日，就无可避免相惜一分，他们之间的情分，你就真的确定了凡对她没有动凡心？”
秦正卿一听之下，立刻皱眉说道：“不可能的。”
无尘子笑了笑：“姑且视了凡六年前不曾动凡心，但日日寻找，日日思念过去，你能担保，现在的了凡依旧不曾动了凡心？”
秦正卿脸色微变，人就是会在不断美化过去，尤其阴秀儿不愿像温峥表明身份，已经进一步给了凡加重了情债，这时候，只怕了凡也不知道，他一直想将阴秀儿找到，到底是因为自己的责任，还是自己心之所向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