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林如海已和她打过招呼,所以贾敏热情地将女客请到自己后院屋中,嘘寒问暖之余,极周到地命丫鬟们上来帮冯玉儿梳洗一番,再命人上了茶饭。
冯玉儿倒吃得好,贾氏在一旁陪着用了几口,便放下碗筷。
“夫人用得这么少?”冯玉儿也放下来。
“让秦姑娘见笑了,因为身子弱,吃什么都不宜多,从小便养成了这脾胃,从心底里,妾身便羡慕您这般,能吃得香。”
无怪这弱柳扶风地,身子娇弱。
“我等小门小户出来的,别的没有,也就是抗折腾,能吃能睡。”冯玉儿故意说得粗鲁小家子气,端看贾敏态度,若是不喜或者轻视,那么贾玫不来这儿是对的,若是无丝毫态度变化,或有可为。
贾氏平日结交之人,皆是富贵出身的女眷,最讲规矩作派,字字句句都得琢磨,却没想到今日遇到的这一位,说话直爽,在她看来倒是有些俏皮,不免也放伺候伺候开了些。
她眼中没有任何不满,温声说道:“说什么小门小户、大家大府的,出身尚可的,也不过是靠父祖当日出生入死挣来了,上溯三辈,也不过一般平头百姓,说不得还不如人家。”
冯玉儿心里点点头。
“早听说夫人出身荣国府贾家,国公家的姑娘果然见多识广,这一开口说出的道理,怕是那些读书人都未必想得明白。”冯玉儿假装奉承说道。
贾敏脸一红,说道:“秦姑娘这是笑话我呢!”
冯玉儿故作委屈起来,然后细声细气地说道:“林夫人可冤枉我了,月宜见过多少女子,无一人能有林夫人这般通透,您一语点醒梦中人,月宜这一回寻亲,心里也曾担心,若是出身贩夫走卒,可不会让人瞧不起?如今听了夫人点拨,才发现竟是自己俗不可耐。”
“秦姑娘莫要担忧,与人相交,端看人的气度,秦姑娘直爽可爱,日后尽管往我府里走走!”贾敏真心地说道。
冯玉儿心里有了数,微笑说道:“月宜虽是被领养,也深得养父母疼爱,只上头仅一位哥哥,心里挺遗憾没有姐妹,今日瞧见林夫人可亲,便话多了些。”又夸贾敏说道:“玉儿早就听说了,贾府养出的姑娘,个个品貌不凡,更是得遇佳偶,今日见到林夫人,果然没错。”
贾敏也听说了。
夫君还说要帮上秦业妹妹一场。
她说道:“姑娘定然称心如意,寻着亲生父母。”
冯玉儿点点头,说道:“这一路上过来,除了见了您,倒是遇上了您的一位姐姐。”
贾敏一怔,她也是个玲珑人,这会儿见了冯玉儿叹气,便知可能有不好,她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人。
“还请姑娘告知。”
贾敏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姐妹,小时候还不知事的时候长姐就嫁了,二姐三姐被养在另外一个院子,她身子弱,又每日功课不少,和她们几个也少见,等她到了八岁有自个的院子,身子也好多了后可以和姐妹们玩了,二姐和三姐也都陆续嫁了出去。贾敏所知道自己有三个姐姐,然后嫁的姐夫叫什么名儿,其余的也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姐姐和姐夫的事了。
冯玉儿说道:“是您的长姐,似有不顺之意,身为国公府小姐,谁家能娶到手,可不得哄着、捧着,没想到…”她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贾敏低声说道:“原来长姐嫁在了这江南。”
随后看向冯玉儿,叹道:“我三岁的时候长姐嫁了出去,这么多年,到没见几面,家慈的意思,长姐自小心气儿便高,嫁到冯家后,不太瞧得上寡居的婆母,又不懂为妻为媳之道,将婆家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我小时候据说闹到了家里去,让贾家的女儿名声被人质疑,家慈一直为此事着恼。后来,长姐就再也不给家里信儿了,也没再回来过。”
冯玉儿明白了,也难怪冯夫人不肯来见贾敏,想来,见了也是自寻烦恼。
贾敏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秦姑娘,长姐现下如何了?”
贾敏是真的关切,作为女儿,虽然很相信母亲,但也知母亲或许还是有些偏颇。
冯玉儿没有说出来,含糊过去,贾敏剔透,也就不再问了。
***
接风过后,冯玉儿随着秦业回去了林文烨府中。
没一天,就有消息传了过来。
十来年江浙之地走失小儿的记录,又据着冯玉儿的记忆,筛选出了这七八户姓冯的人家。
冯玉儿边瞧边问:“秦先生,可找出那个叫秃头三的拐子?”
“此人确曾出现在官府走失人口的案宗里,只是好些年未见其踪影。”秦业摇了摇头说道。
这调案宗都是偷偷摸摸进行,说是给秦月仪查身世,顺便注意姓冯的统计出来。
“姑娘你曾有只钗子,我便找人打了个相似的,便让人拿着这钗子去试探试探。”
冯玉儿说道:“不能说实话是寻人的。”
秦业自然也会小心,说道:“在下明白,还会准备好银子,就说是这钗子的主人救过在下,遗落此钗来报恩。”
冯玉儿<叹道:“这需得小心斟酌,否则因为这银子骗人的会有不少。”
“姑娘放心。”
***
自从冯玉儿走后,徒元徽虽说不上茶饭不思,却也是心浮气躁,不由深恨徒元晔无事生非,连累他孤床寡宿,身边少了暖心人,实在该杀得很。
徒元徽早派人打听过,徒元晔这几日一直在华光寺待着,对外声称要静心修行,潜研佛法,一副与世无争的作态,可徒元徽直想冷笑,徒元晔当了新帝之后可是大开杀戒,真不知那时候,他心中有没有想过什么佛祖慈悲。
弘圣帝显然越发依赖自己这嫡长子,无事便让他到御书房帮着批奏折,徒元徽自是尽心竭力,少不得将自己对时政的观点在奏折上写出来,倒也颇得弘圣帝嘉许。
然而随着这批阅奏折越来越成熟,徒元徽再不肯往折子上留笔,每每看完折子,便原封不动地还到御案上,弘圣帝终于开口发问了:“你以前那些批注,朕觉得不错,虽难免有疏漏不周之处,却看得出是动过脑筋,为何如今却不继续。”
“回父皇,儿臣这几日一直在自省,为君为臣之道,皆当守住各自本分,这折子乃是臣下向皇上的奏疏,皇上信得过儿臣,才让儿臣得以一阅,先时儿臣不晓事,忘记了此非儿臣权限,如此贸然批注,未免有失轻浮。”
弘圣帝心里点头,大不以为然,说道:“怕是你嫌这些奏折乏味啰嗦,这会子犯了懒,所以拿话来故意搪塞朕吧!”
徒元徽忙回道,“儿臣并不敢,虽不在奏折上书写,不过儿臣另外做过些笔记,准备检讨之后,再誊清呈皇上御览。”徒元徽得一边告诉他在父皇教导下由无知到有知,又不能犯了忌讳惹父皇忌惮,这才掐住了时间点。
等瞧过徒元徽很是不情不愿才呈上来的笔记,弘圣帝笑骂一句:“太子,你这猴精样儿和谁学的?”
“啊?”徒元徽一脸的莫名。
“有人向朕禀报,大臣们瞧见太子在奏折上的批注,便私下传言,什么太子有揽政抢权之心,你这消息倒是灵通,想必也听到了闲言碎语?”
徒元徽抹了抹头上的汗,跪到地上道:“儿臣并不知此事,臣下们有这些议论,全是儿臣言行有失,儿臣知错必改,请皇上饶恕!”
弘圣帝也没再说什么,只摆手让徒元徽退下了。
安公公这时正端上茶来,弘圣帝摇了摇头去:“太子未免谨慎太过,难道是怕朕对他起了戒心,真是孩子越大越不可爱了!”随后便吩咐道:“老安子,把十六叫过来,还是小的时候好玩啊!”
说得别有深意。
走出御书房的徒元徽笑容消失了去。
回到东宫,小德子见太子不大开心在看闲书,说道:“爷兴致不错,不如到宫外转转,今日乞巧节,外头可热闹着呢!”
“有什么好去的!”徒元徽心恨这什么鬼乞巧节,连牛郎织女今日都在一块了,他和冯玉儿还各分南北,可不气死了鸳鸯。
“听说晚上护城河边,未嫁的姑娘们会成群结对地放花灯,谁人要拾到,便可以提着花灯到姑娘家提亲。”“小德子是想姑娘了吧!”徒元徽也知他在逗趣,斜了他一眼,说道:“你还会春心萌动?”
“二哥,带我一块去!”门外就传来十六的声音。
徒元徽示意小德子去请人进来。


第0052章

“哟,十六爷可好些日子没来东宫玩儿了。”小德子被徒元徽说得脸皮泛红,这会子见到徒元庭,跟遇着救兵似的,忙不迭地打招呼。
“你们是要去瞧放花灯吗?”徒元庭抬头望着徒元徽。
徒元徽没答他,问他:“刚才父皇宣你?”
徒元庭点了点头,说道:“父皇就叫我过去查功课的。”随后上去扯扯徒元徽衣袖,说道:“二哥,我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您行行好,带我出去散散心吧!”
徒元徽这才注意到徒元庭脸上不太好,精气神也萎得很,说道:“你病了?怎么没听说!”
“前儿个有些发热,不过今日好多了,我没让人叫太医。”
“胡闹!”徒元徽先训斥一句,随后去摸摸徒元庭的脑门,说道:“倒是不热了,你真的好了?”
“嗯。”徒元庭睁了一双圆乎乎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徒元徽,“二哥…”
“去瞧了太医,你便回东五所睡一会,晚上让小德子去接你。”徒元徽又恐吓他:“若不听话,晚上又热起来,别说出宫玩儿,二哥直接将你扔太医院做药引子。”
徒元庭点点头。
到了晚上,小德子领着徒元庭来东宫和徒元徽会合,三人及江顺等几个侍卫一起微服出发了。
虽小德子口口声声说是出来看姑娘的,可徒远庭提议来的第一个地方,却是襄阳楼,徒元徽便也随了他。
只是徒元庭这些日子身子不爽,提不起他的食欲,只趴在桌上发愣。
徒元徽瞧他那没精打采样子,知道这是有心无力,也不勉强,让小二给徒元庭上一碗牛乳。
自己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外面河流上的花灯,如此良辰美景,自己竟是跟个小娃娃一块过的,不知此时的玉儿是不是在对月乞巧,会不会也寻一条河去放花灯?
不过若哪个混蛋敢拣了那花灯去提亲,他必然将人家的腿给打折了。
一想及此,徒元徽越来越想人了。
不过想归想,徒元徽知道,他任何一点轻举妄动,不仅会让自己如记忆中陷入被动挨打境地,甚至连玉儿也将再次受到他的连累。
正在喝得无趣之时,门外有人道:“太子爷可在里头,臣弟拜见!”
徒元徽低头皱了皱眉头后,再抬起脸时,微笑寒暄道:“三弟,竟是你回来了!”
来人是三皇子徒元升,他进门,见了徒元徽就朝徒元徽行了大礼:“臣弟参见太子爷!”
徒元徽起身将他扶起,说道:“进来坐。”
徒元庭这时也站了起来,在徒元升跟前作了个揖,喊道:“三哥!”
徒元升比了比徒元庭的个头,笑道:“十六可是长高不少!”
“三弟回京了,可回宫见过贵妃娘娘?”都坐下后,徒元徽问道。
徒元升坐到徒元徽旁边,自斟了一杯,说道:“我刚回京城便被十弟几个叫来喝酒,这帮家伙生是没用,还想灌倒我,如今全在地下趴着了。”
徒元徽心里头清楚,徒元晔这是在拉拢徒元升。
徒元升心里头有自己的主意,他母妃甄贵妃得宠了二十年,这些兄弟中,徒元徽除了几个小的没得罪,也就这徒元升没有得罪,反而见了面也客气。
徒元升之前倒是小动作没多少,后来眼见父皇对自己的厌弃,而他被父皇屡屡提到前头,这心里就起了心思,后来徒元徽和他斗得你死我活,最后都败了,让徒元晔得了便宜。
徒元晔一上台,便辙了他兵权,后来听说,他比自个还惨,自杀了,他外家甄家都被满门抄斩。
徒元徽还是不喜欢徒元升,毕竟记忆里,他们在后来可真是你死我活。
不过相对于虚伪的徒元晔,对于这个三弟,徒元徽还能给点好脸色。他要拿位置,是真得出来斗,而不是暗地下手。
“来,孤今日请你喝酒!”徒元徽举杯一饮而尽。
徒元升点点头,很豪爽地喝了。
徒元庭继续趴在桌上,瞧见徒元升放下杯子,便好奇地打探:“三哥为何回京?”
“父皇命我回京休整。”徒元升笑答。
徒元庭继续问他:“那你还走吗?”徒元徽也没拦着徒元庭问,他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
记忆里是因为他娶太子妃的盛事,顺便在这之后给他娶王妃。
几个兄弟里,他和徒元升都没有娶妻,徒元徽是因为娶未来国母,及冠娶妻是本朝慎重的惯例。而徒元升,自小去了军中,前几年适婚的年纪他在西边打仗,也拖到了现在。
“少则一个多月,多则三个月,得瞧父皇的意思。”
徒元庭还想再探,被徒元徽止住了,徒元徽还真是只和徒元升喝酒了。
徒元升酒量着实惊人,按他的说法,刚才已灌倒一批,这会子趁徒元徽心不在焉,又引着他也喝了不少,结果徒元升自己倒是一点事没有,见徒元徽也快要倒了的样子,笑笑便告辞而去。
待出得襄阳楼,被风一吹,徒元徽便吐了。
小德子从后头紧着给徒元徽顺背,劝道:“爷,要不咱回东宫吧!”
徒元徽摆了摆手,道:“吐了就好!”
“二哥,要不…咱们就回吧!”徒元庭在一旁犹犹豫豫地出也劝。
待吐得差不多,徒元徽带些醉意,说道:“答应你花灯没看到,不回去!”
小德子只得叫上江顺,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徒元徽走到前头,另一个体格壮硕的侍卫干脆背起徒元庭,一群人便往护城河方向走去。
这时候该是到了放花灯的时辰,人群都往一个地方涌,越往前,越是人挨人、人挤人。
等挤到一个桥栏边,徒元徽对着徒元庭笑说道:“小十六,瞧姑娘吧!”便自闭上眼吹风。
等了老半天都没听到徒元庭应声,众人再一看,徒元庭已在侍卫身上睡着了。
徒元徽见状,便吩咐道:“原来睡了,便回宫吧!”说着便转身要离开。
没有让小德子和侍卫开路。
就这么无意之间,徒元徽便和旁边一个瘦小男人碰了一下,小德子忙跟人道歉。
“对不住,我们爷喝得有点多!”
那人却是不依不饶,用尖细的嗓子回道:“走路不长眼啦!”
江顺是个直脾气,见那人有些得理不让人,便道:“都说对不住了,你还想怎样?”
那瘦小男人眼一瞪,指着他们刚要开骂,这时身后一个人道:“阿碧,不得无礼!”
这声音让徒元徽看过去,待瞧过说话人一眼后,徒元徽甩开小德子和江顺,立刻就走了。
“这位公子慢走!”那人在后头道:“请容在下道声对不住!”
徒元徽顿都没顿一下,继续走自己路。
这是早瞧见了他,过来凑热乎的。
瘦小男人,不,应该是个丫头。
她倒是个不怕事的,跑上前想拦徒元徽,口中还质问道:“我家姑娘发话了,你跑什么跑!”
徒元徽皱了皱眉头,道了声:“江顺,有刺客。”
江顺得令,立时飞身过去,一把掐住瘦小男人脖子按到地上,喝道:“再赶拦路老子要你的命,下回见一次打一次!”说罢又踢了那人一脚,也不管后头女人的哭叫,护着徒元徽走了。
回到东宫,见徒元庭睡得死沉,徒元徽也不让人送去东五所那远地方了,而是便让侍卫将他背到自己寝殿让他睡了。
今日一见,又让他想起记忆里的事。
今日这对主仆,是李相的幺女李月云。
她那身份,完全做得了太子妃,记忆里,据说对自己一见钟情,他娶了大郡主,她也硬是要嫁过来,哪怕是为太子良娣。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他太风流的缘故,在女人上也栽了跟头,太子妃霍嫣心里有的是徒元晔,而这个据说对自己一见钟情的李月云,她死后抄了她所住的院子,赫然发现她和老十徒元诚有勾搭,调查了下,更有她勾搭老三和老四不成的事儿。
这李月云天生就喜欢周旋众皇子之间。
这也是她被霍嫣打死,他无动于衷的原因。
按他对李月云的了解,此女极有心计,若非遇上霍嫣那等不讲究证据名声的,贤德的太子妃都会被她逼得被废,被他所厌恶。
她从来不说一句废话,也根本不做一件无用之事,可以想见,这一回在护城河边的“巧遇”,怕是李月云早盘算好的,只不知到底她从哪里得着的消息,知道自己想去护城河。
李月云曾在他心里的女人,除了太子妃和奶娘,她排了第三位,她不仅貌美,还极懂谋略,知进退,是个优秀的女人。
结果…徒元徽摇了摇头去。
现在他不风流了,他的玉儿如此待他,那么他何苦再看其他女人,说不得自个又被无知无觉地背叛了,女人的心思,真是比父皇的都难明。
“爷,该上朝了!”
徒元徽睁开眼,他一晚上都没睡,疲惫得紧。
洗漱完毕,穿好朝服,徒元徽吩咐道:“让十六继续睡,醒过来时给他准备些吃食,再将人回东五所,顺便找个太医给他请平安脉,他昨儿个精神还是不济。”
可是随后转去看看徒元庭,昨天他实在太过萎靡了。
小德子撩开床帘先往里探了探,忽然便惊叫起来:“爷,不对劲了!”
徒元徽忙上前去看,立时对小德子道:“快去,宣太医!”
这会子徒元徽也顾不得上朝了,派个小太监去告了假,命宫里只点少许几根火烛,又让人关上窗户,拉下门帘,等着太医们过来。
弘圣帝下得朝来,便吩咐安公公:“去东宫瞧瞧,无故不上朝,让太子到御书房亲自跟朕解释。”
安公公道了一声“是”,便赶紧走了。
而此时的东宫,已是门户紧闭。
安公公在外头叫了半天门,才听到里头有小太监道:“安公公,十六爷病了,太子爷吩咐封宫。”
“什么?”安公公知道此事非和小可,忙去回禀弘圣帝。
不一会,宫里宫外便已传开,十六皇子罹患天花,这会子闹得整个东宫只许进不许出。
弘圣帝也急了,这天花向来凶险,根本无可用之方,如今不只十六性命堪忧,连陪在他身边的太子怕是都得出事,要知道太子可是没有出过花的。


第0053章

东宫寝殿外,徒元徽正和几个太医说话。
“你等皆以为是天花,十六这症状,更似一种瘾疹,不如以瘾疹试试。”这种瘾疹和天花一开始的症状一模一样,前世也在十六身上发生,不过却要更早两个月,却被一众庸医当做天花治,等到发现后,再治疗过了最好的时间,因此十六身子更弱,明年人就没了。
此时几个太医心中正后悔,早知道便不争着抢着来东宫瞧病,如今竟落得能进不能出的下场。
东宫这位太子爷竟是个油盐不进的,但凡谁遇这种棘手的病,赶紧将病人送到外头了事,谁会将祸根留在自己屋,甚至还有闲心和他们争什么天花、瘾疹的。
“若太子爷觉得应以此法医治,我等便试上一试。”领头一位太医道:“只是怕未必奏效。”
徒元徽记得他初发病时,太医们言之凿凿是天花,随后孩子便被送到了外头不知哪个地方,因为他身边的宫女、太监无一人染上此病,这才怀疑是一种瘾疹。
当年徒元徽正疲于应付徒元晔,根本无心其它,并且那时的他,确实对兄弟们并不太在意,只是曾听到赵太医曾感叹一句,太医院的人多是尸位素餐,连天花和瘾疹都分不清的事。
“你等暂先出去,赵太医来了没有,把他给孤叫进来。”徒元徽冷冷地吩咐下去,瞧着那几个太医得了免死金牌似的,连忙打开东宫之门跑了出去。
而此时的东宫门外,正站着弘圣帝。
父子俩远远地见了一面,弘圣帝高声问:“太子,你十六弟现在如何了?”
“皇上,十六弟由儿臣照应着,您且放心。”徒元徽跪地禀道。
“这你叫朕如何放心。”弘圣帝很生气,脸上的担忧也是实打实的。
“你给朕出来,让人将十六抬到外头去,此病凶险,朕不能一次丢了两个儿子。”
徒元徽心一沉,明白弘圣帝这是准备放弃徒元庭,他立刻回道:“父皇,十六弟并非天花,儿臣也安全无虞,只是他既在东宫发的病,儿臣绝不会将他一扔了事。”
弘圣帝心里头欣慰自己教出来的太子有兄弟之情,但还是急得往前走了好几步。
“你是太子,朕的继承人,怎不知保重自己的身子,你给朕出来,再敢抗旨不遵,朕…朕就让你再当不了太子!”
徒元徽心思已定,这并没有危险,现在父皇是担忧他,等着时间长了,这事他就会记一辈子。更何况,十六这些日子确实真心视他如兄长,他不想让他这次折腾的身体虚弱。
“父皇,既您认定是天花,儿臣怕是逃不过了,您不如现在就考虑,谁适合做下一任太子。”
弘圣帝一听,被气得半死。
徒元徽随后继续说道:“若是十六弟得的是瘾疹,只需对症下药,必能转危为安,这救了兄弟,可比当太子爷更让人得意。”说着,徒元徽就准备屋里走。
弘圣帝彻底被激怒,直接就要往东宫冲过来,这时旁边上来了徒元升,拦腰将弘圣帝抱住,求道:“父皇息怒,太子爷既肯定不是天花,必有他的道理。”
“他又不是太医,一个成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这回逞什么英雄,放开朕,莫不是你想看着他死,自己好当太子!”
徒元升一听立刻松开手,重重地跪到弘圣帝面前,说道:“父皇的话让儿臣无地自容,只是天花是染疾,父皇一国之君,还请您为国家社稷多多着想。”
随着他跪下,伺候弘圣帝的都立时跪了一大片。
徒元徽顿了顿脚步,随后加快了步子,赵太医到了后,东宫完全封了。

转眼便过了快一旬,这日徒元庭懒洋洋地斜躺在东宫寝殿里,怀里抱着狮子狗,正在跟面前端着药碗的何姑姑撒娇,死活就是不肯喝药。
“我的小爷,这九九八十一难都过去了,就剩这最后一碗,您忍一回就不成了?”何姑姑耐着性子劝。
“刚才赵太医说了,这碗药一过,您这病就算大好,快些用吧,免得惹急太子爷,又要过来捏着您鼻子灌了。”
徒元庭把脸贴到狮子狗毛茸茸的头上,小声说道:“姑姑您行行好,这药实在太臭了,您就悄悄倒旁边那阴沟里,谁都瞧不见。”
何姑姑脸一板,她虽然改了些,本性还是未变,说道:“这可不行,咱不带自个儿糊弄自个儿的。”
“姑姑…”徒元庭眨巴着眼睛,满脸的哀求。
“那…”何姑姑最是受不住徒元庭这般卖萌耍赖,没奈何只能讨价还价道:“好歹让姑姑喂上您几口,成不成?”
这时窗外传来徒元徽呵斥:“徒元庭,敢跟孤耍滑头,小心你这身皮!”
徒元庭猛地一个激灵,赶紧示意何姑姑把药端过来,这会子再不要人喂了,直接自己动手,三口两口便将药倒进肚子里,然后大叫要蜜饯,孩子气十足。
何姑姑很顺手从自己荷包里取了个蜜果,一下子塞到了他嘴里。
徒元徽看着孩子气的徒元庭,心里头一软。
记忆中他也有这样的儿子,只是儿子不大亲近他,后来还和他母亲一起毒杀了他,然后做了义忠亲王。
他回过神来,在外头问道:“徒元庭,药喝完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