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这次昏迷得很久,进入完全待机状态失去所有感知力,还是第一次。
当她能感受周围时,身边都是陌生的气息。
不同于小诊所房间单调充满药水味的床,她身下的床铺非常柔软,让她好像躺在一片轻柔的羽毛上。
耳边,是男人刻意压低的呼吸,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下滑。
轻轻的,为她拂去凌乱的发丝,让她看起来更加清爽。
这种肢体的温度,让五月感觉到舒服,沐钧的体温和触感,在她的数据库里留下了详尽的资料,仅仅一个触碰,她就知道是谁。
看来他们从垮塌的楼房中逃出来了,很好,他还活着。感受到沐钧的平安无事,一股陌生的感觉从五月心里蔓延,延伸至四肢百骸。有些暖,或者是舒服。一时让她有些辨别不清,帮助沐钧是为了继续后续研究,还是为了沉浸多一刻在这奇妙的感触里。
每次他温柔对待她的时候,她都会有这种陌生感觉。一点点的凝聚、增强,似是汇集的小溪,终有一天会变成奔流不息的河川。
当然,如果他能将温柔延续至被压倒的时候,那就更好了。五月还记得他拎着她的领口,将她摔出门外的狠厉。
“已经四天了,五月,你什么时候能醒来?”
五月心想,你给块能量矿吃掉我就马上起来,挺尸一样躺着她觉得浑身都疼。
总之,先努力聚能让四肢动起来。
床铺微微下沉,宽大的男人身躯钻了进来,与她躺在一起。
有力的臂膀轻搭在五月腰上,散发着些许药香味的发丝散在她的脖颈间,他侧身靠在她的颈侧,律动有力的心跳声仿佛透过他的胸膛,传导进她的臂膀。
“丫头,知道吗?在你还是个流着口水,只有我手臂长的婴儿时候,我就这样抱着你睡,那时候咱们没有地方可去,每晚都躲在下水管道口,因为那里除了恶臭,至少人迹罕至,安全、遮挡风雨。”
此刻两人隔得极近,他的声音很轻,似在自语呢喃,又似在对五月诉说。
“当年你母亲护你逃出来,我赶去已晚,来不及救她,只来得及抱回重伤的你,害得你落下多年的病疾,心中一直有愧。从你幼时起,你想要什么,我都尽力给你弄到,不让你有半分忧心。那时候,看见你笑,看见你满足,我心中只有自豪,能给你一个遮风挡雨之所,正如你父母对待我那样。”
他顿了顿,似乎思绪飘远,好半天才接上一句。
“我想永远站在你身后,做你一生的后盾。单纯的,作为一位兄长…”
“可是为什么这次回来,一切都不一样了,”沐钧幽深的眸色沉淀着挣扎与压抑,他的手指转到五月的唇边,反复摩挲,“明明还是个小丫头,我在想什么?”
沉睡昏迷的五月,面容温和平静,少了平日里的漠然,多了些如玉般的温润光泽。
她的肌肤柔滑幽香,她的唇水嫩柔软,这让他想起在废墟中时,迷迷糊糊地感受到的那种温润的触感。唇舌交缠,不分彼此,她热情得像是一枚永不熄灭的火焰,要将他生生融化掉。
那时候,重伤的身体居然不是失去温度,而是炽热欲燃。真想就这样在她的火热里,化为灰烬。
眸色又深了一分,他多年来从未接触过其他女人,没想到女人的滋味如此旖旎销魂,让他难忘。
床单滑落,沐钧半撑起身体,俯看着眼前的女孩。她肌肤莹白剔透,未长开的女人眉目青涩却充满极美的纯真,长睫直黑,在脸颊上投影下点点光阴。
他看得有些呆,仿佛中了蛊惑,一点点埋下头,彼此之间气息交缠。
故事中的睡公主,要想醒来,王子的吻必不可少。
他是她的王子吗?
是否再含住那念念难忘的唇瓣,就能看着她睁开眼睛。
还未触及,咻地一声,她睁开眼了。
五月其实不喜欢距离沐钧的面孔太近,这让她不得不调整眼球聚焦和视网膜的图像投影,有过数秒的适应,她才看见沐钧那双深黑不见底的眸子,里面凝聚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表情看起来很专注,仿佛是与沐钧深情对望,可实际情况并没有这么浪漫。
手好麻,大腿根本无法移动,连带脖子都不能转动,五月眨了眨眼睛,连带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下,这睁开眼和闭上眼不是没区别吗?她还是像个挺尸。
要不再闭眼,进入待机模式?
沐钧本很高兴她醒了,可那句“你醒了”却问不出口。他现在有点像半夜做贼的小偷正好被起床小便的主人抓个了正着,有种没由来的心虚。
他近日萌生的陌生情绪,并不希望五月知道,哪怕五月对他非常放肆没有男女忌讳,但他心里固执的认为她还太小,感情捉摸不定,今天或许爱你爱得要死,明天或许转头就忘了你。
四年前,她对那个少年的痴迷,不是到了难以容忍他说少年半句坏话的地步了吗?
现在她倒是不再像从前,见他就开始哭闹,找他追究那事,可她却不知道怎么迷上他了。
这也意味着,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也将此时痴迷过的他遗忘。
少女心,谁能说得清,一时的痴迷,不代表一生的深情。
所以,如果没有开始过,那就由他先掐断这些念想,否则一旦他真的认真将她当做女人来爱,他不知道能否接受五月某一天的无情遗忘。
按他的性子,一旦开始,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如果她那时已不再爱他,他或许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占有她,将她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
强扭的瓜不甜,那对他们彼此都是伤害,可他知道自己一旦陷阱去,就如飞蛾扑火,至死方休。
沐钧神色闪过一抹不自然,本来要故作镇定的转身先逃离她的视线,却见五月“啊呼”一声,闭上了眼睛。
就好像他还没行动,她先一步选择了逃避。
“醒醒。”
沐钧不知怎么的,颦眉沉声道,声音里带起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满。
可五月很安静,仿佛刚才睁眼,眼底拿到莹蓝色的方华不过是错觉。
“五月?”
沐钧不确定的再次叫了声,见她仍旧无动静,顿时紧张地探向她的脉搏,片刻才缓缓放下她的手,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她只是又睡着了。
这一睡,又是半天,五月动了动手指,缓缓地将手臂从被窝中抽出,放在身前舞动。
还好,机体契合度没变,似乎契合度还增加了。
斜靠在床头假寐的沐钧,听到响动醒了过来,他看着五月,神情自然:“想要点什么?水?米粥?”
五月看着他,勾了勾手臂:“过来。”
沐钧依言侧身,手臂撑在她肩侧。
对上他幽深的眸子,看着眼前俊朗英气的男人的脸,五月思绪飞速而过。两人唇舌相触,感觉很是陌生奇妙,她不太明白人类的这种身体反应。
当时救沐钧,用了嘴,是为了将金属丝送到他身体深处。
但不需要输送能量的时候,这么嘴对嘴是干嘛?
她还记得沐钧当时哪怕在重伤模糊中,也疯狂激烈的反应。等同推算,在不互相传导能量和共享数据的情况下,就相当于掌控者“三”突然将数据端口贴近她的端口,然后…古怪的粘黏在一起?
“你刚才是想咬我的嘴?”下一刻,她问出了声。
沐钧的表情顿时僵硬起来,神色古怪。
她还是发现了吗?
“再试试。”
充满探索精神的五月,行动和思维向来合拍,她在沐钧惊讶的目光中,双臂一环,直接扣在他的脖颈上,将他拉下来。
沐钧猝不及防,重重地磕到五月唇上,一抹血腥,在两人唇角间蔓延。
又是那种让他失了冷静的触感,沐钧心中一紧,猛地挣脱五月的环抱,想要起身,却被五月伸手一抓,单薄一件的衣衫跨到手肘处,分明的锁骨和结实的流线型肌肉,再次暴露在她眼前。
“五月醒了吗?”
推门而入的韩少,脑袋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嘴里本来咬着水果,却在看见眼前两人的情景时,张大了嘴,水果从他手里掉落,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落在床脚边。
“你…你们在我家干嘛!”他喝道。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
韩峰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一把拎住沐钧的衣衫,气愤骂道:“你这个禽兽!”
第十六章 失败的缘由
韩峰这几日非常郁闷。
这源于老爹把他的主治医生换掉,请了沐钧来负责,至此他的悲催生活就没断过。
韩市长的意思很明确,希望自己的儿子和沐先生多多接触,不知道组织和沐钧的交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在合作关系还存在之前,作为本市的代理人,韩市长终有一天要退居二线,到时候还不是要由韩峰来接待沐钧,现在正好有机会,让两人多熟悉不是坏事。
可韩市长不知道的是,韩峰那日拎着沐钧骂其“禽兽”,可见未来两人相处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沐钧当日什么也没解释,神色自若的拉起衣服,一颗颗扣上扣子,推开韩峰径直出去。
直到再次见面,已经是主治医生换了之后。
现在韩峰斜眼瞪着悠闲坐在一边的沐钧,如果他能出声,早骂开了,可惜他只能转动眼睛,身体僵直地站在沐钧面前。
待到看见沐钧手指捏着一把片状小刀,韩峰终于呼喊出声:“你…你要干什么?!”
一遍遍擦拭刀片的沐钧,闻声抬眼看了看时间:“麻醉效果快超时了。”
“等等,你要对我做什么?”
“植皮,你想顶着秃头出去?”沐钧挑眉道。其实韩峰后脑勺只被灼烧了拇指大小的秃的地方,没有沐钧说的那么严重。
“怎么植?”
“用这个,将你大腿上的皮肤与肌肉一点点剥离,然后再割下一块贴上你的脑袋。”
韩峰背后冷汗涔涔,一点点,那得多疼啊,过程岂不是一种折磨,他能说话了,麻药效果都快过去了才动手,早先沐钧干嘛去了?他狠狠地瞪着沐钧,整整一分钟没有说话。
沐钧迎上韩峰的目光,没有任何退让,无比坦然。
“你公报私仇!”韩峰终于忍不住怒吼道。
给他检查内脏的时候,差点压断他的肋骨,还说他骨质酥松缺乏承受力!
给他打针每次都排开了那些美娇娘的护士,亲自动手,不扎他五遍绝不进血管!
给他搭配的饮食更过分,让他现在眼前时不时出现个鸡腿在跳舞,都是给饿的啊!
只有老爹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才会瞎了眼拍着他的肩头说恢复得不错。
“我是恩怨分明。”沐钧手指一扬,一道寒光在韩峰眼前划过,他淡淡地说道,“禽兽自然由禽兽的做法。”
他记仇了!这家伙果然记仇了啊!不就骂了他一句嘛,这么小心眼是不是男人啊!
韩峰欲哭无泪,眼睛盯着刀片,突然一翻白,晕了过去。
沐钧放下手里的“凶器”,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线,愚蠢,谁说植皮要这种刀?他说什么就信吗?
“沐先生。”
走出门口,西装笔挺的韩市长忙推掉了手里的文件。他布满沧桑的眉角凝着化不去的焦虑,等在这里许久只因担心儿子。
在光辉组织的印象里,沐钧喜怒无常,今天说好的事情,说不准就会一个不高兴不给办了。但他们又必须求着他,不单单是高层中秘密进行的送人去机械空间的事情,还因为这个空间里,对机器人结构了解的,只有沐钧。要推翻这些强大的统治者,知己知彼非常重要。
所以他并不愿意得罪沐钧,但父子之情也难以放下,他抬头见沐钧正盯着自己,顿时压力颇大,原本要说的话也咽回去。
“他没事。”沐钧道。
韩市长松了口气,解释道:“年轻人难免有些冲动,沐先生不要和他计较才是。当时的情况…”
沐钧一顿,停住脚步,眼神深沉,打断了韩市长的话:“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和她的事,不想任何人多言。”
不管她对他什么感情,以后两人是什么关系,现在,她是他最宝贝的妹妹,谁也改变不了。
韩市长笑意加深,不知道想到哪个方面去了,点头道:“我明白。”
管他沐钧是不是对自己亲妹子下手,这都不重要,韩市长都不关心。伦理人常,永远比不上一个“利”字。他只关心自己能否为组织争取更大更多的利益,这样的话,说不定以后退下去,还能去做个挂名执事。
沐钧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五十分,他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韩市长顿时收敛起笑容,肃穆道:“你真的要去?”
沐钧淡淡一笑:“人家送了我们那么大件的‘礼物’,没有回礼岂不是小气?”
韩市长的表情换成了苦笑,在沐钧轻描淡写的语言中,他却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看来他们确实可以给对方送个“回礼”!
人类空间的夜晚,比起白天多了几分萧瑟和冰冷。
对于这个无比广袤但没有自然光线的空间来说,昼夜的区别仅仅在于,天幕上代表星辰的能源指示灯是否熄灭。
此时,正是垂暮时分,透过韩市长的市长官邸那狭长而高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第四号星辰指示灯蓝色的光芒泼洒而下,把窗台和没有照明的地板都染成淡淡幽蓝。
五月穿着他挑选的一袭水蓝色长裙,墨发蓝眼睛,清秀脱俗,她长身而立,仰头望着上空,白皙的脖颈与夜色对比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清丽的面孔配上这种柔弱的气质,确实见者怜惜。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沐钧对五月的气息格外敏感,只要靠近,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她的唇上。然后会在继续下移时,及时打住。
“在看什么?”他走到她身后,一手撑在她身侧,俯头在她耳边问道。
五月对这种类似情侣间似有似无的暧昧姿势并没有反应,她转身,对上沐钧的视线,眼底仿佛沉淀着深不见底的怨念,看得沐钧心里一沉。
她怎么了?
“沐钧…”她环抱着他,纤细的手臂透着极大的力道,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身体。
少女的身躯紧贴着他,还第一次直呼他名字,这比起叫他哥哥更让他心里没由来的一暖。沐钧眉宇间带着别人永远不会见到的柔情,就这样任由她用力的抱着,柔声问道:“怎么了?”
五月使劲用力,指尖都有些发酸,结果抬头只看见沐钧微笑的脸,顿时有些挫败。
果然,还是抱不动他啊…
等不到她的回复,也不见她是身体原因,沐钧对自己的检查还是很有信心,否则不会放心伤势未愈的五月到处乱跑。他沉默片刻,拍拍她的肩头:“来,我们该走了。”
“去哪?”
“好玩的地方。”沐钧脸部英俊的线条多了几分残忍的味道。
五号城市与九号城市一样,高楼林立,最中心靠近市政厅的位置,楼层不高,但占地范围极广的数个建筑灯火通明。
这里汇聚了所有大家族和高级官员的府邸,随时又有阴谋和交易在酝酿与进行。而孕育这些的场所,无外乎宴会和密室。
每晚,都有不同的宴会举行,哪怕是光辉大厦崩塌的当晚,也没有间断过。
而密室则是宴会暗中准备的地方,有的进行钱权交易,有的进行的则是肉|体买卖。
今晚,这里是尹家在五号城市的直系举办的商业宴会,规模不大不小,在靠近警察厅的一座楼内举行。
因为来者多数是名流商贾,彼此明里暗地都有摩擦,安全问题有机器人警察保障最好不过。
没有谁那么嚣张,不给机器人警察面子。
五月下了飞艇时,本来还在回路不通的模糊状态,眼神迷离,但入眼的那座花园让她精神一振。
这是机械空间里才会出现的自然丛林?
不,人类空间不会有自然的丛林和动物,都是批量种植或者生产,用来维持空间生态系统。而且人类多年来,已经不知道丛林是什么模样,想要拼凑植物群落弄出来都会不伦不类。
但是这里的花园,竟然如一个真正的丛林,只是规模是袖珍型的。
丛林尽头的大厅,灯火通明,两侧的长桌上放满了食物,角落里,是动作幅度夸张的演奏者们,乐器的曲子悠扬婉转,可惜演奏水平少了一份火候,或者说他们并没有专心去演奏。反正宾客们反正在意的不是音乐和美食,而是相互交谈的机会。
在丛林遮掩下,总有无数类似密室的私密空间,为那些不专门交易的人提供交谈和偷情的机会。虽然被人撞破的机会大很多,但是刺激也会大得多,更何况大多数人并不在乎被人看见。
正如现在,等沐钧递交身份认证的间隙,五月独自走远,她循声而去,在一个地方站定,歪了歪脑袋,目光专注带着探究。
背靠树干的浓妆女人,衣衫大开,长裙凌乱,潮红的身体被跟前的男人顶得高低起伏,她红唇如火,口中发出的短促呻|吟,如梦如幻,极尽愉悦。
撞击声越来越激烈的时候,她才对上五月的视线,可这个女人并不在乎,反而对着五月一笑,手臂更加收紧,抱着男人的脖子,更大声的叫起来。
原来如此,五月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点了点头,难怪她上次失败,这种过程,应该发出这种声音才对!
第十七章 敢动我的人
在男人最后要颤抖着冲刺的时候,有声音从五月背后传来。
“五月?”
柔弱的男声,柔弱的气息,不确定的声调。五月转身就看见一个身体单薄得仿佛要被吹走的少年,怯生生地从一棵大树的枝干后探出头来。他眼睛掩藏在长长的留海下,薄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整个脑袋都垂得很低,若不是那身价值不菲的礼服,恐怕会让人误会是哪里混进来的小乞丐。
“你…你是五月吗?”他又问道。
五月歪着脑袋辨认他,看不清后上前一步,却没料到吓得他一声惊呼,弄得林中的那位男人猛泻而出,差点下半辈子幸福就毁在这声音中。
两个人匆匆拉起衣服从林中出来,与少年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们眼神凶恶,惊得那少年转身就要拉着五月逃走。
欲逃的少年则被五月拉住了手,他没料到五月居然这么大力气,手腕被她拉住简直像是被一只铁钳紧紧地卡住了。他眼底划过一抹惊异,赶紧双手把住五月的手使劲挣扎。
“我是五月,你是谁?要带我去哪?”五月不明白少年的行为,如果是因为那两人受惊,可对方已经离开了,还需要逃吗?
“我…我是尹九。”少年扬起头,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的脸,他笑得有些羞涩,却美得晃眼。
上次在光辉大厦见到的杜枭是半遮面的风华绝代,可本身的男人气场十足,甚至带着隐约的邪气和霸道。但尹九却漂亮得有些过了,如果不是喉间那青涩的喉结,恐怕就他那肤若凝脂,眉眼泛着秋波的美态,难免让人误会成是哪家的大小姐。
这样的少年,在五月接收的原主人记忆里,只有那么一人。
尹家嫡系的大少爷,现任家主唯一的儿子。
作为在人类空间拥有大量财富的十大财团之一,尹家嫡系旁系人数众多,但到了尹九这代却不知道为何,嫡系仅剩他一名男子。
而且不管是一母所生,还是姑表亲戚,他只有姐妹,没有兄弟。
这样的尹九,唯一交好的男性朋友,只有韩峰。
连带整天跟在韩峰身边的五月,也成了尹九唯一认识的亲戚以外的女性。
这也造成了尹九的母亲对五月极度不满,在得知五月重伤之后,立即派人送钱来要求五月与自己儿子断了往来。
五月从接收的记忆里,感受到原主人并不喜欢尹九,嫌弃他太过女气,虽不至于嘲笑,也是从心里看不起的。
一个男人,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姐妹和母亲都极度强势,造成他从小性子就唯唯诺诺,软弱至极。这样的人,从来不知道自我为何物,也不知道活着是为什么,就算家世再好,他未来能有什么用。
见五月似乎盯着自己发呆,尹九脸颊飞起一抹红霞,声音比起平时多了几分兴奋,甚至有些紧张:“你是来看我的吗?”
“不是。”五月再次打量他一番,直接pass掉,这个人类是男人没错,不过太过柔弱了,她实在没兴趣多与他交流。据她对他的身体表象判断,他恐怕活不过一个月了。
“你一直没有回我的通讯,是还在生我的气吗?你出事的时候,我没来得及帮你…五月,等等,你听我解释!”
尹九追着五月,一路小跑,可前面的女孩根本不会回头看他,放开他的手后,径直离开。
果然,她是生气了啊。
少年停住脚步,垂首沮丧。
母亲的行为,他多少是知道的,也知道钱被五月诊所的那个老头给退了回来。他其实不会违逆母亲的意思,只是希望在自己结婚之前,能真正的去喜欢一个人,哪怕对方不理他,也心甘情愿。
那种感情,如久旱之后迎来的甘泉,哪怕泉水剧毒,也甘之如饴。
其实有时候看见韩峰和她没心没肺的在一起,他是既羡慕又抱怨的。
他是没有那样的机会,可韩峰却不知道珍惜。
可惜,她最终还是与自己疏远了。
尹九知道,自己活了十六年就被折磨了十六年。
从小身边对他别有用心的女人太多,自己被害过无数次,弄得现在,已经不可能与亲戚之外的女人有多少交集,五月这一走,恐怕他的人生再无别的多少乐趣了。
沮丧之时,突然听见少女的询问:“呐,你在哭吗?”
尹九抬头,眼角还挂着两行泪痕,他下意识地一抹,触手竟是一片湿润。顿时更觉得羞愧无比,又被她看见自己哭了。
他当即落荒而逃,速度快得五月都追不上。
很难想象,那么一个虚弱得随时会生命终止的身体,居然还有这么惊人的爆发力。
五月本来对尹九没有兴趣,可见到男生女相,还哭得梨花带雨,她又起了探寻的念头,人类分阴阳雌雄,男人阳刚,女人阴柔,两者互相吸引,产生爱。那么男人阴柔的话,还会和相同阴柔的女人产生感情吗?
同性的爱,也是非常奇妙的。
可尹九不知道五月心里的念头,见她一直追着自己,更加卖力的狂奔,两人一前一后,直接冲进了正式会场所在。
五月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得到那块能量矿的锤炼,但这次为救沐钧,反而让液体金属与身体契合更加紧密,也让她行动更为迅速。
她与尹九一前一后的进来,保镖不知道两人关系,没有阻拦,只是警惕的站在一边,身体绷得笔直,随时可以出手。
现在,尹九是跑不动了,一下栽倒在地,气喘吁吁,摔得极其狼狈。
五月在他身边蹲下,莹蓝色的眼睛亮的仿佛天空的星辰,她歪着脑袋,继续执着刚才的问题:“你在哭?”
“我…我…”尹九眸光流转,星目半掩,羞急得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就在这时,尹九视线瞟到一个孤高绝艳的影子,身体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努力爬起来想逃,可还是被眼尖的对方给发现了。
“五月…”
尹九紧紧地抓住五月的衣角,害怕得直想往她怀里钻。
五月不明所以,那个人影已经和其他几人走了过来。
一只白皙纤长的素手从上探下来,略带疏离的漠然女声道:“九弟,起来,趴在地上成什么样子?”
尹九没动,甚至指甲都陷入手掌里。
“起来。”女声已经有些不悦。
那只素手横在五月面前,根本无视这里还有个女孩,直接将五月拨向旁边。
旁人或许就躲让了,可五月没有动,反而抬头看向身边的人。
她年纪看起来约莫三十左右,身材凹凸有致,秀眉斜挑,凤眼狭长,是个充满了男人英气的高挑女人,盘发高束,发间是简单精致的头饰,简单而大方的着装没有让她显得单调,反而贵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