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还心跳平缓的薛灵乔,突然间睁开了眼睛,修长的手指轻轻夹住了木剑。田净植完全动弹不得,徒劳地挣扎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薛灵乔碰到了桃木剑,可是,她并没有看到妖怪魂飞魄散的画面!
田净植变成了一只呆头鹅,眼睁睁地看着薛灵乔拿过木剑研究把玩,只听“咔擦“一声,木剑断了,薛灵乔一脸茫然地看向田净植,“……我都没使劲。”田净植此时的内心完全是崩溃的,讪讪地笑着,看着面前的人变身成了风纪委员开始一本正经的教育,“田小姐,三更地跑进男人的房间是很不体面的事,无论什么年代自爱的女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他竟然说她不自爱!
虽然她交了七个男朋友,但她可是初吻都还在的好吗!这年头绝对再也找不到比她更自尊自爱更保守顽固的奇葩了!
田净植气得七窍生烟,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出薛灵乔卧室的。
但是,士可杀不可辱,田净植握拳,决定再接再厉,势要把自己受到的委屈加倍奉还给薛灵乔。
都说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妖怪再强,也怕狗血。
这一次,田净植决定不盲从,也不迷信,选择千百年来最有效的驱妖方法。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关于驱妖降魔的记载,最深入人心的莫过于泼狗血。
清晨,东方刚露出鱼肚白,薛灵乔已经在院子里修理坏掉的木栅栏。田净植披头散发地坐起来,幽幽飘到窗前,看着院子里的那个挺拔身影内心却在抓狂。天杀的老古董啊,这年头哪有天没亮就开始干活的?不知道扰人清梦罪加一等吗?必须大刑伺候,大刑伺候!
洗漱完毕后,田净植一脸狰狞地举着半盆狗血,在花草树木的遮掩下,慢慢靠近花园里的薛灵乔。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她竟然一脚踩空台阶,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高高举起的一盆狗血,准确无误地扣到了自己头上……
薛灵乔无语地看着脑袋扣着木盆造型的人,装作没看见一样,继续优雅地钉着木栅栏。
田净植狼狈地趴在地上,狗血洒了她一身一脸,她却仿佛失去了意识一般,半天都没有动弹一下。
跟薛灵乔的几次较量,让她充分明白了一个事实。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薛妖怪斗,后悔无穷!
总之,薛妖怪这种奇妙物种,绝不是她田净植这个柔弱女子可以对付的。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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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小姐你真的没事吗?你的眼圈黑得都可以去cos熊猫了。”化妆间里,冯冻冻很担心他偶像的状况,提醒化妆师,“好好遮一下,这样很明显的呀。”
化妆师一边化妆一边吐槽,“怎么遮啊,这种程度画烟熏妆都不用烟熏啦。”
对田净植来说,各种声音都很遥远,好像隔着水听到的一样。她一动不动失神地坐着,仿佛是被电影里的妖怪吸干了精气神。
在电视台录制谈话节目《Morethanbeauty》时,最受欢迎的现场连线互动环节,一度让田净植尴尬得只能呵呵傻笑。因为打进来的三分之一是求爱电话,三分之一是嘲笑电话,再三分之一是打求爱电话的人和打嘲笑电话的人互掐。
“啊……是我吗?真的是我吗?我要找田净植,我要找莲花妹!”
“田小姐,是我啊,昨天的基仔……”
“莲花妹我想问你真的不考虑我吗?你向我求婚的话我一定不会拒绝你的……而且我爸是……”
录完一半,艺人们去后台补妆,田净植依旧半死不活地坐在镜前。
家里来了个不明妖怪,做节目又遇见变态,她这是要开启倒霉第二春吗?
冯冻冻推开化妆间的门,一脸恍惚地走了进来。看着他飘飘忽忽一副灵魂离体的样子,田净植突然有了点精神,呵呵冷笑,“你不是能听出来打嘲笑电话听众的声音吗?怎么还把那些得了失心疯的人随随便便放进来?”
“田小姐,冤枉啊!”冯冻冻嘴一撇,扑上去抱住田净植开始哭诉,“这是另一个助理导演故意放进来的,她是制作人的表妹!刚刚制作人刚跟我说以后取消节目互动,用不到两个助理导演,把我辞退了!”
“哎呀,失去了给制作人表妹背黑锅的机会,还真是遗憾啦!”
“田小姐,我还有三天就要交房租了!”
田净植叹气,“可惜我不是你的房东,否则我一定给你延迟一天。”
冯冻冻继续哭,“田小姐,想到今后冻冻就不能端茶倒水侍奉左右了,冻冻心里真的好难过的呀。”见她没啥反应,冯冻冻厚着脸皮问,“您上次说,您需要一个助理,一个月两千,报销三十袋方便面的事还有效吗?”
田净植开始低头欣赏昨天自己染的指甲,慢悠悠地说:“你上次也说了啊,以本市的物价来说,这点儿钱还不够养条狗的。”
冯冻冻狗腿地笑,“养狗不够,养我绝对够了,我又没狗吃得多。”
“可是您还说过呀,能受得了我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田小姐人见人爱,找个助理还用打灯笼么,丢跟骨头就一圈人围上来了。”
田净植点点头,“好吧,即使你诚心诚意的想得到这份众人挤破头都得不到的工作,那我就考你两个问题,通过了,你明天就可以上工了。第一个问题,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冯冻冻赶紧回答,“当然是救你。我妈掉进水里的话,我爸会救她,因为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妈就问过我爸这个问题,我爸当时的回答是,无论我妈跟谁同时掉进水里,我爸都是救我妈。所以你放心,我肯定救你。”
田净植满意地拍了两下手,“第二个问题,我和你爸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冯冻冻一脸警惕地看着田净植,“你为什么会跟我爸在一起?”
“Perfect!……恭喜你,通过了!第一个问题,完美的解决了全世界的男人谁都逃不过的老套问答。第二个问题,正确的思维逻辑,通过现象看本质,我欣赏你。现在,给你一个问问题的机会了解我,问吧。”
冯冻冻想了想,突然一脸八卦地问,“田小姐,你每个月的商业代言、杂志拍摄、节目、还有拍戏,这么多收入也没有多少花在衣服包包上,为什么整天会没有钱?”
田净植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对冯冻冻招招手,低声说:“做为助理的特权,我只告诉你,其实我雇人在挖井……”
“挖……挖井?……”冯冻冻内心里咆哮,你一定是在逗我!
田净植从包里拿出一份准备好的文件和红印泥,“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冯助理,合同我打印好了,按手印吧。”
冯冻冻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颤颤巍巍地拿起合同时,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黑色未来,“为什么你会随身带着合同呀?”
“当然是因为我思虑周全呀……有什么好看的,婆婆妈妈的,不像男人!”田净植拉着他的手,使劲地在合约上重重按了下去。
之所以迫切的需要一个助理,是因为最近的通告是过去的三倍之多,还有杂志上的访谈和电影邀约。像她这样二线以上一线未满的女艺人,通常有了什么新闻就会工作量大增,所以不少女明星会和男星闹个绯闻啊,或者在秀场出个什么意外啊,以博取版面上位,运气好的说不定瞬间就大红大紫。
对于大红大紫田净植是没什么追求的,现在她这些名气已经让她很累了,她只想赚点钱然后去开个店做老板娘,而后开连锁店,成为一个腰缠万贯的一世祖名媛。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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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比如说,她的代步工具从四个轮子的二手车,沦落为了两个轮子的摩托车。想起现在负债累累的心酸过程,田净植只能仰天长叹,人要倒霉的时候,真是想防都防不住,走路撞杆,踢门扭脚,就差喝凉水也会塞牙缝了!
拒绝冯冻冻打车送自己的提议后,田净植推着摩托车走出电视台。
一辆名车驶过来,一个风骚漂亮的急刹车停在了她的面前。田净植两眼放光,对着车子前前后后扫描了一遍,不错,车型和颜色都很对她胃口,这位车主的审美值得点上三十二个赞,只是,这个车好眼熟啊。
李晏之打开车门,从驾驶座走了出来。
田净植的脸色唰的一下就沉了下去,冤家路窄。
“小植……”
田净植礼貌地笑了笑,好脾气地问:“有何贵干啊?李、警、官!”
李警官?印象中他从没从田净植嘴里听到过这么生疏的称呼,也用不上这么客套的笑容。他们从来都是亲密无间,可此刻再也不是。李晏之无奈地笑了,“别生气,我很快就走。你的车报废掉了,来回骑摩托车不安全,我的车给你开。”
田净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算什么,分手费?”
李晏之错愕了一下,正想解释,田净植已经拿过车钥匙,“既然是分手费我就收下了。”她低头把玩着车钥匙,一脸的疏离客气,“还有事?”
李晏之温柔又悲伤的看着田净植。从拒婚的那一刻起,他就没奢望过她的原谅。勉强地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要走时,田净植却喊住了他,“等等,这里离市内有点远,你骑我的摩托车走吧,回头把车放我妈家就可以。”
李晏之没推辞,走到摩托车前戴上头盔,跟从前一样英俊利落地做了个敬礼的手势。
“还是小植姐姐对我好,那我走啦。”
田净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回头看到停在路边的车,心软地叹了口气,现在世道有那么好了吗?分手费都会长腿自己跑到面前来?想到家里的那一位,她打了一个寒战,薛妖怪那种就算了……
田净植打开车门坐进去,调整好座椅后,仔细擦拭着方向盘上的车标,抬起头,看到那个熟悉的平安玉扣时,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黯淡下去。
这个车挂是她买给李晏之的新车礼物,特意去了市里最有名的寺庙,找老主持开了光,保佑他行车平安。
李晏之拿着礼物企图行凶,却吻到了她的手背,不满地抗议:“我也要考量六个月才能接吻吗?我可是从八岁就开始喜欢你了!”
田净植把他的脸推到一边,无比嫌弃道,“以我的经验之谈,不接吻的话,没有男人可以撑过六个月。”
李晏之不高兴了,认真地看着田净植,“不要把我跟你那前六任男朋友相提并论,我不一样,我跟他们不一样,除了你,这辈子我不会爱上别人了。”
那个时候,她开心地揉着他的头发,不耐烦地笑,“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要像复读机一样每天都要重复一次好不好啊?烦不烦啊你。”
言犹在耳,那人却只留给她一个离去的背影。
她也会痛的,可是偏偏那些人都不值。田净植移开视线,默默地把脸藏在臂弯里。
05
冯助理上任第一天,工作态度很积极,一大早就出现在亲爱的田小姐家门口,对着猫眼露出灿烂的笑容,“田小姐,早上好,我来接您去片场哦。”
门打开,冯冻冻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盯着眼前漂亮的胸肌和八块小砖头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去看门牌号,吓得差点跪下了。
“……这里好像是……田、田、田小姐的家吧?”
薛灵乔靠着门边,上下打量他两眼,开始查户口,“你是谁?”
冯冻冻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缩着脖子回答:“我是田小姐的助理冯冻冻,是冰冻的冻,我妈生我那天下大雪了。”
“你长得确实让人挺心寒的。”
冯冻冻呵呵干笑两声,内心在抓狂,大八卦啊,他家田小姐的房子里大早上的走出来一个半裸的男人啊!他家田小姐只有鹌鹑蛋大的心胸,被撞破了奸情说不定会把他卖到夜总会去陪酒。
一时间冯冻冻心中风起云涌,紧张不已的时候,却听到田净植的声音,“薛妖怪,如果门口站着只动物园逃走的猴子,就让他进来,那是我助理。”
冯冻冻局促不安地走了进去,一见到田净植睡眠不足一副残花败柳的样子,又开始结巴,“田、田、田小姐,你昨晚没睡好吗?”
田净植打了个呵欠,苦恼不已,“被折腾了一个晚上没睡。”
冯冻冻咽了咽口水,打量那个站在冰箱前仰头喝水的男人,心里暗叹,田小姐就是田小姐,能找到这样身材好又帅的猛男……咦,这个猛男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哦?
田净植拿过早餐吃了起来,见冯冻冻目不转睛地盯着薛灵乔,不动声色地撒起谎来:“你知道的,我家表兄弟加起来有十八个,他就是那十八罗汉之一。不用管他,他过几天就走,你来的时候就当他不存在。”
“哦。”
冯冻冻点点头,脑袋里灵光一闪,忙拿出手机打开论坛帖子确认,忍不住一脸兴奋地问:“表兄弟,你是不是这两天论坛上热议的那个‘图书馆男神’?”
说完,献宝似地举起手机,屏幕上还真是薛灵乔在图书馆被偷拍的照片。
田净植吃惊地抬起头,看了一下照片后,非常鄙夷地给了薛灵乔一个白眼。这个家伙,就不能低调一点吗?难不成想进演艺圈?
薛灵乔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不能删掉吗?”
冯冻冻本来想说不能,可看了一下薛灵乔那张散发着男神光芒的脸,竟像被迷惑了一样说:“可以删啦,用我无敌的黑客技术。只是原图片在网友手上,他还可以再发。”
“你是黑客?”
“一点点啦,不过如果表兄弟有什么电脑问题,冻冻是可以随时候命的呀!”
薛灵乔笑着点点头,然后礼貌地离开客厅。冯冻冻一脸花痴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没回过神。
田净植轻咳两声,不咸不淡地丢出一句话,“冯助理,别搞错你的主子。”
冯冻冻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田小姐,今天上午十点是《绝色》的拍摄,下午四点是《传说中的屋子》的试镜,这个角色最大的特点就是漂亮,导演说非你不可。”
田净植心里甜滋滋的,却口是心非,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好没挑战啊。”
冯冻冻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你也没演技呀。”
吐槽老板的结果就是扣掉一袋方便面。
出门之前,田净植突然想起薛灵乔。前几天这家伙找她借手机时,她差点兴奋得尖叫,太好了,妖怪终于找到同伴了,她被扭曲的人生可以重回正轨啦!当她激动地问他要打给谁时,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拍到桌上。田净植凑过去一看,上面两个气势慑人的大字:办证!
田净植蔫了,却也不得不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要在现代社会生活下去,他的确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
当田净植看到他的护照时,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好吧,他不仅知道黑市,还知道装成美籍华人,果然是个聪明的家伙。只是,她瞥了一眼护照上的名字,“薛灵乔?这名字用了几百年都不换吗,要是碰上熟人怎么办?那种电影里发生的爷爷和孙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几率,在现实生活中很低。”
薛灵乔慢条斯理地收起各种证件,“我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姓名。”
田净植想到这,走进薛灵乔房间,见他正在笔记本上看《海贼王》,冷笑一声:“我收工回来的时候,你应该可以看到梅里号被烧掉的地方,拜拜。”
薛灵乔没有说话,抱着笔记本,完全是宅男上身无法挽回的德行。田净植对他已经完全无语了,守着大美女看动画片,活该单身五百年的节奏。
田净植离开后,本来宅男上身的薛灵乔迅速关掉动画片,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栏输入“图书馆男神”,页面跳出一连串薛灵乔在图书馆被手机偷拍的照片,底下跟帖的网友也是一个比一个热情,骚动不安的心和滚烫炙热的眼神,隔着屏幕都能喷涌而出。
一楼:哇哦,真的好帅呢,秒杀豆腐男神十条街。
二楼:这是哪里的图书馆,求剧透,求组团偶遇!
三楼:楼上的都给我死开,别打我老公的主意。
四楼:老公,我想你,么么哒!
为什么直接叫一个陌生男人“老公”,现在的女人已经轻浮到这么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吗?薛灵乔弄不太懂这个年代,大概现在最让他认同的一点就是女人不用再裹脚。
以前漫长的时间是他隐藏自己的优势,可如今网络的时代,这反而成为他的软肋。他留在人群中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暴露。
薛灵乔的直觉告诉他,他的仇人就在身边不远的地方,而且山不过来,他只能走过去。
第四章 当老爷爷讲起过去
“走开……不要过来……”
田净植捂着颈部,血从指缝里涌出,她惊慌地后退,用一切可以抓到的东西去阻挡面前男人的靠近,可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死神的脚步越来越近,背后是墙壁,她已经无路可退,田净植绝望地顺着墙壁坐下来,“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
“cut!”导演的声音介入,“可以了!辛苦了小植,下一个试戏的来了吗?”
田净植忍着满身的黏腻爬起来,眼看着下一个试戏的女演员走进来。她连跟导演搭话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工作人员好好地送了出去。
开什么国际玩笑,不是说非她莫属的女二号吗,为什么喊了一百多号人来试镜?这么夸张,是选演员还是选妃呢?
田净植一身狼狈地坐在休息区擦身上黏糊糊的糖浆,冯冻冻抱着一箱石榴走过来,看到她手臂上的血迹,吓了一跳,“田小姐,你怎么受伤了?”
“是假的血。”田净植冷眼瞥过他怀里的石榴,“买回来了?”
“嗯,最甜的品种……不过田小姐你买这个干什么呀?”
田净植没好气地答:“榨汁,喝了抗氧化。”
“那试镜怎么样了?”
田净植指了指在棚外因为等待太久而开始聊天的女演员们,不想多回答。冯冻冻很识相地闭紧嘴巴不敢多问。
抱着石榴回家,看见薛灵乔坐在沙发上,田净植有气无力地打招呼:“神奇宝贝,我回来了,今天在家有没有乖乖的?”薛灵乔像没听见一样,依旧低头翻看着手里的相册。田净植也不介意,把手中的石榴往他面前一推,“你的晚饭。”
薛灵乔用眼神示意茶几上的汉堡袋子:“你的晚饭。”
田净植愣了一下,“你今天出门了?”
薛灵乔终于抬起头,“我去见了一个人。”
从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李昆青教授是他的头号嫌疑人。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他尾随李昆青教授去了F大餐厅。午间就餐的人很多,餐厅里人来人往,十分拥挤。等李教授端着餐盘往回走时,薛灵乔从他身边路过,假装无意地撞了他一下。李教授转过头,神情自然地跟薛灵乔道歉,然后走到窗边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资料边吃边看。
薛灵乔暗中观察他的神色变化,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说不上自己是不是遗憾,也许是他太心急了,“我以为他是故人,可看他的反应并不是。”
田净植一边吃着汉堡,一边打开冰箱找水喝,“什么叫看反应?”
“一个人如果突然看到一百年前被杀的人出现在眼前,即使再高明的掩饰,那一瞬间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田净植更不明白了,“你自己的故人,你自己不认识吗?而且你的故人,应该也不是正常人了吧。说得好像是偶像剧女一号一样总在关键的时刻失忆……”
薛灵乔抬头静默地看着她,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田净植愣了,压低声音试探着问,“真的失忆了?”
“只是一点点。”
田净植瞪大眼睛,“还是最那关键的一点点?”
“大概……十几年,也许二十年……”
“停!”田净植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打断他,“你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想知道,知道的越多越麻烦,我们之间还是保持纯洁的房东和房客的关系最好。同样我的事情……”突然田净植发现薛灵乔拿的是自己的相册,而且看到的是她和李晏之的合影。她扑上去一把夺过相册恼羞成怒道,“谁让你乱动我的东西?!”
薛灵乔神情肯定:“你很爱他。”
“我爱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爱他?!哦,这本相册?”田净植举起手上的相册,“……我和他从小一起拍的照片都是洗两份,他家一套,我家一套,多谢你从抽屉里帮我翻出来,否则我真的忘记丢掉。”
说完,她把相册干脆地扔进了垃圾桶。
“我看照片感觉到,他也很爱你。”
“他爱我?好吧,我承认,在我们没有把姐弟之爱发展成倒霉的情侣之爱前,我们的感情世界就像充满了稳定的惰性气体,而一旦感情变质,惰性气体也变成了易燃气体。一个小小的火星就嘭地把我们的感情轰得一点渣渣都不剩了。”
“既然什么都不剩了,那就不要生气了。”
田净植气到极点,反而笑了,“生气?我一点都不生气,你哪知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两只。”
田净植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一边,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结果,她一回头,看见那家伙正端着高脚杯优雅地喝着石榴汁。挑起别人的伤心事,看别人在痛苦中挣扎,自己却若无其事的冷眼旁观。
这人实在太可恶了。
田净植的怒气值瞬间飙到了顶点,“垃圾你来丢。”
她把抱枕狠狠摔到沙发上,脸色铁青地回房去了。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摊煎饼,心里像塞了团棉花,又软又闷。一切都会被时间带走,无论是爱情还是生命。做着这样的心理暗示的田净植慢慢地放缓了呼吸,然后突然从床上蹦起来鬼鬼祟祟地摸到楼下客厅。
垃圾桶是空的,她扔进去的相册不见了。想起自己提醒薛灵乔丢垃圾,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听她的话了?真是可喜可贺。她匆忙冲到门口的大垃圾箱前焦急地翻找着,把整个垃圾箱都翻个底朝天都一无所获。
田净植觉得自己肚子里的苦胆一定是碎掉了,否则她嘴巴里为什么这么苦,她无力地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一切都会被时间带走,包括爱情和生命,但并不包括垃圾车。
田净植哭得乱七八糟时,一本相册递到了她面前。她抽噎着抬起头,顺着相册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薛灵乔。那人又干净又斯文,她在他面前就像一堆没用的垃圾一样。
“我到现在还爱他,是不是很丢人?”
薛灵乔意识到自己好像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一样,像一只翻过了肚皮的刺猬,露出了真实的脆弱。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包括自己,也包括面前的这个人。
相反,可爱多了。可薛灵乔并没有安慰人的天分。
薛灵乔静静地看着她,突然笑了,眼中有柔软的波光荡漾般,“想不想飞?”
02
关于第一次的飞行感受,如果用一个词语来概括的话,那就是——什么鬼?她以为薛妖怪会像山海经里的神兽那样,突然长出一双遮天蔽日的大翅膀,可事实是那所谓的“飞”不过是跳得比较高而已。有这身跳高本事,完全可以去奥运会为国争光了。
她对所谓的“飞”一点都不期待,宁愿下次去儿童乐园蹦弹簧床。
当然,这只是田净植的官方回答,至于真实情况?田净植深深地看了一眼薛灵乔,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回想这件事了,她为什么要哭着去翻垃圾堆,每想一次就等于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