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晴,我真的爱他啊,我是真的……”
她趴在桌子上抽泣着哭起来。
多晴知道她没醉,她的酒量没那么浅,可是有些话大概装醉才能说出来的。
“萧漫,你醉了,不要再喝了。”
她也只能笑着说:“我知道啊,其实我也讨厌你。”
本来趴在桌上哭的人忍不住破涕为笑,她说:“纪多晴,你真是讨厌,不过,我开始喜欢你了。”
这顿饭还吃得愉快,萧漫喝得不少,,她把萧漫送回家才转去付云倾的家。他家的钥匙还是放在门口的报箱上面。屋子里灯光很耀眼,他躺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她进门,微微一笑,“多晴,过来。”
“怎么打电话不接?”
“怎么?”付云倾挑了挑眉,似真似假地问,“怕我后悔了,然后跑上了?”

多晴被说中心事,挠了挠头。
“我只是想看看,我不去找你,你会不会来找我。”
她走过去,温顺地靠在他怀里,鼻翼间都是他身上微苦的青草味。他耐心地看着报纸,多晴四平八稳地躺在他的胸口,觉得一辈子这么过,也是很不错的。他现在愿意放下一切身段跟她在一起,即使她是个有夫之妇也没关系。在外人看来,这种关系吃亏的一定是女人,没有会很好沾沾自喜的。但是付云倾不是那样的男人,因为他是付云倾,对感情是不认真的也是最认真的男人。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已经非常爱她了,爱到无论如何也要跟她在一起的地步呢?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他蚵以托付一切的,全心全意可以相信的男人……呢?
那么它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可以把一切告诉他呢?
“多晴……睡了?”
“嗯?”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也许我们这样是最好的,”头顶上的声音轻笑起来,“反正我也不想结婚,冲动起来觉得什么都没问题,后来细细想起来,我果然还是不行……这样也好……”
她宁愿他抱怨愤怒还是什么的,或者干脆跳起来骂她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多晴默默听着,也只能默默听着。
是啊,这样也好。
他继续看报纸,报纸抖得哗啦啦响,有什么东西也流出来,哗啦啦响。

5

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热的关系,多晴嗜睡得越来越厉害,冬天养在身上的肉也慢慢消瘦下去。坐地铁直接坐到终点这种事发生了几次以后,祝平安感叹:“幸亏你哥没给你买车,背上一两条人命案子也就算了,保不准你小命都搭进去。对了,你老往我家跑,付老师没意见吧?”
“他很忙。”
“对了,你假结婚那件事跟他说了没有?你别扭个什么劲儿!”
多晴一下一下地抛着球,淡淡地说:“他不爱我。”
“啊?”
“嘴是说的都没用。今天说的明天就变了。他老是这样。他骨子里还是防备所有的女人,改不了了。所以我也不爱他,”多晴咧嘴一笑,“他想再抛弃我,没门儿。”
“那你们现在算什么?我不觉得付老师是个会玩弄感情的人,最多他是不敢想住别人罢了,”祝平安有些吃惊,“纪多晴你到底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还跟以前那样,他不要我了就走,我不拦他。”
祝平安觉得他们不能分开,如果这次付云倾再离开她,她不知道会怎样。可是她咬着牙不且说假结婚的事情。爱情并不能这么考验的,她太傻了。可是刀子无能为力,谁叫她是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非要把墙撞个窟窿的犟驴。
多晴指导球往地下一下一下地拍,低着眼什么都不说。
最近她是祝平安家的常客,因为她被祝平安的儿子缠上了。她在小鬼的以上中一战成名,地位直接超越小鬼最喜欢的球星小罗纳尔多。她反正下了班也没事,不愿去亲亲老公那里做强力日光灯,在自己的小公寓里也是玩刺绣看电视,索性来她家陪着彭小鬼在小区的篮球架前打篮球。
她个子不高,穿着简单的体恤牛仔裤,百年不变的碎短发,倒像个半大的男孩子。以前上高中时跟班上玩得不错的男孩子学过打球,跟一个十岁的小鬼打起来根本就绰绰有余。小鬼打不过她,一身的臭汗往地上一坐,恶狠狠地发话:“再过几年打得你落花流水!”
“这个成语用得很对,意境也很美,可是跟对手说话未免太斯文了。你要跟他这么说……”多晴上去揪住小鬼的领子,右脚踏在旁边的凳子上,做出大爷的姿态,“你给爷等着,过几年爷得势,不打得你桃花朵朵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这一幕恰好被吃晚饭出门遛弯儿消食的老太太看见,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喂,这谁家的孩子打架啊,你们大人呢!”
多晴拽着彭小鬼就跑,一大一小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惊得树上的鸟“扑啦啦”地飞。
祝平安突然想到一个词“透支”,让她觉得心惊胆战。
也许是因为纪多晴表现得太正常了,太快乐,所以才不正常,让人不安。
有时候多晴会住在祝平安家,大多数她会在地铁停运之前,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她越来越不喜欢一个人待在家,可是也不知道找谁。
她跟付云倾工作都忙,有时他赶画稿漫天盖地通一个电话也有的是。一般都是他有空打电话给她,然后她去他那里。两个人要么什么都不做,要么在深蓝色的沙发上接吻做爱。红色的是火焰,蓝色是忧郁。
她躺在忧郁上品尝他的嘴唇,他在空调房里泛着冰激凌气息的身体,还有他的藏在眼底像野兽般凶猛的欲望。
他一直是个迷人的男人。
从前交往时他是潺潺清泉上初绽的一树不谙世事的樱花。如今是泉色幽深,那树樱花已经盛放到最美的时刻,摇晃着凋落成雨美到极致。
这种关系是她提出的,她却很快开始疲惫。
人心都是贪婪的,要了人还想要他的心,她知道贪心只会让人失去太多。她只能很乖很好,可是母亲临走前哭着说,你这么乖这么好,妈妈走了,你怎么办?
她眼前是茫茫大雾,这么多年来,那些牵着她的手的人,都已经放开她走了或者有了自己的人生。她第一次停下脚步举目四望,什么都没有,只有她自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她除了困,还觉得饿。
非常非常地饿,怎么都吃不饱,每天脑子里出现频率最多的是食物。最近她渐渐养成了个习惯,下了班就去公司附近的商场六楼吃碗面。
那里的汤汁是用牛大骨棒加了玉米仔细地熬,熬到汤汁发黏。面条柔韧又嚼劲,配上草菇、玉米料和小油菜、牛腩肉,香喷喷地满满一大碗,分量也足。后来有次遇见萧漫跟社里的同事在这里吃饭,而后下了班,便是萧漫主动来楼下找她一起吃饭。
女人跟女人之间的硝烟战争,大多数的起因是因为男人,就像她和萧漫。
当那个原因被某方一相情愿地认为消失了,两个人便有了惺惺相惜的理由,连信任和好感都建立的莫名其妙。
多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跟萧漫在同事眼里,珠联璧合起来,总之,萧漫开始跟她说起自己的私事。比如她都三十一了,家里都急了,忙着给她介绍对象。多晴身边不乏李默然这种相亲狂人,觉得她能拖这个时候,也算是个奇迹。
若不是这次跟付云倾真的没戏,我妈在门口上吊我都不会回头的。你这种年纪轻轻结婚的怎么懂?“……说好了,明天跟我去参加四人约会,要是社里那些三八们知道不笑死我了,反正这事也只能你帮我,说完就用手指夸张地撑开皱着的眉头嘟囔……差点忘了不能皱眉啊,真是烦死了,这么下来我的假性皱纹要变成真性皱纹了!烦死了!”
总之,萧漫的一切都颠覆了多晴对她的认知。
她只知道她虚伪狡猾,没想到连那温柔绵软的性子都有令人……嗯,耳目一新的一面。戴着面具跳了小半生独舞,多晴都有点钦佩她了。如果不是因为付云倾横亘在那里,说不定他们会做好


朋友也说不定。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晴从未参加过四人约会,觉得很时髦。
不过这不像大学的那种联谊,萧漫那个勇猛的爹花了不少钱让她成了一个会所的会员,会所的单身男士都是青年才俊,偶尔还可以根据会员的要求安排这种实力相当的约会,咖啡厅里灯光昏暗,音乐也煽情的恰到好处,对方脸上有几颗黑痣也看不见,与青天白日比起来,有种无法忽略的朦胧美。
对面的两位才俊,一个年纪不轻,粗略看起来不下四十,还挺着个特彪悍的将军肚,另一个本是扔人堆里扒拉不出来的普通人,跟他一比倒是眉清目秀惊为天人的,阿弥陀佛,这就是技巧。
萧漫转头跟那个惊为天人的小刘先生聊天,多晴则跟着将军肚叔叔大眼瞪小眼。
“纪小姐你今年多大了啊?”
“二十六。”
“我还以为你十六呢。”将军肚叔叔大口嚼着牛肉,一笑起来很狰狞,“我女儿今年十六,你不介意结过婚带孩子的吧?”
“不介意不介意。”多晴指着桌子边上的酱料说,“叔叔,麻烦你给我递过来。”
将军肚叔叔呵呵笑,“纪小姐真可爱。”
6
从卫生间回来,她揉了揉眼睛,觉得几天没见想他想疯了。
付云倾站在萧漫桌前,长身玉立宛若天人,刚刚萧漫还跟小刘先生聊的热火朝天,现在正襟危坐恨不得把对面那个一脸尴尬的男人塞马桶里,多晴没事人一样走过去,自以为端庄有礼,“真巧啊,付老师。”
他拎起她的包,“走。”
纪多晴惊讶于他的胆识,在啤酒肚叔叔眼中她是相亲大龄的女青年,在萧漫眼里她是有夫之妇,她真是个千面娇娃,既然付云倾的智商是绝对没问题,那么他就是故意的,她没说什么,还是跟着他走了。
在车上他寒着脸,她装作看窗外的风景。
“四个人约会?跟那个能当你爹的老男人?”
“那个叔叔人不错。”多晴说,“反正也闲着,帮萧漫而已。”
付云倾冷笑,“你什么时候跟她那么好了?”
“也没有很好,你怎么来了?”
“祝平安说的 。”
噢,小贱人。
“不用在心里骂她,以后不准你跟萧漫来往,你看你最近什么样子,跟不认识的男网友去户外,还跑到男漫画家里去住,现在竟然被萧漫骗着去四人约会!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了。”
多晴差点跳起来,安全带阻碍了她的发展,她气得冒烟,“你凭什么管我,纪多澜都没管我,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我求你忍我了吗?你忍不住可以滚啊。”汽车突然拐弯,他的头一下子装在车窗玻璃上,她痛得叫了一声。
他气极了反而更阴沉了,原本准备送她回公寓,此刻却改了去他家的路线。
多晴使劲砸门,“开门,让我下去!混蛋!让我下去!”
“你闹够了没?”
她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这头犟驴,他把车子靠边停下了,她甩上门就走,他甚至没有停留,汽车尾气喷出来,呛得她咳嗽起来,她直接去了祝平安加,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多管闲事,而后沿着马路暴走。
走到肯德基,她要了两个汉堡两队烤翅狼吞虎咽。
第二天萧漫跑进她的办公室,咄咄逼人,“纪多晴,昨天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些。”
“我看见付云倾很生气地带着你走了。”
“那又怎样?”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萧漫死死盯着她,让多晴觉得她手里有把隐形的利刃,“你刚刚结婚怎么跟别的男人扯到一起?”
这个女人不是她的好朋友,也不是她老公的妈,更不是她地下情人的女朋友,却在这里气势汹汹地质问她,多晴吸了口气,保持着体面的微笑,“他不是别的男人,他是付云倾,是我的情人。”
萧漫被她的不要脸儿震惊住,许久说不出话来。
多晴继续说,“萧漫,你放弃吧,好好跟昨天那个小刘先生相处,你昨天还挺喜欢他的啊.....我说的不对吗?你们很般配啊。”
“......是你缠着他的对不对?”
多晴茫然的想着到底谁缠着谁的问题。
“你......你这么对他!你这么对我!我......我不会放过的.....”萧漫哭着走了,整个编辑部的人都看见萧漫哭着从纪多晴的办公室里出去,社里倾时就沸腾了,曾经的情敌如今愈演愈烈,大家都艰难地探索着内情。
林嘉在办公室门口看见多晴缩在椅子上,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努力要看清什么又看不清,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她好像在兽群里厮杀的遍体鳞伤的狼崽子,为了守护住她想要的东西,而在千疮百孔的流血,奄奄一息。
她看见他,张了张嘴。
林嘉。
她没发出声音,之后突然从椅子上栽下来。
林嘉惊得失声,“......多晴!”

第九回
爱情就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心揉碎的过程
笨蛋,人总是要死的,这道理谁都知道,可是你想想啊,你爱的人,突然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再也看不到了,总是很伤心的。
1
她有低血糖的毛病,也就是晕了一下,差点没把林嘉吓出毛病来,他送她回公寓,开门看见付云倾家的沙发有点傻,多晴倒是很坦然,“他不要的垃圾,我捡回来了。”
正在门口换鞋,厨房里的男人探出头来,“怎么下班那么早啊?”
他围着深蓝色的围裙,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微长的发束起一个小辫子,带着深情款款的笑,多晴没想到付云倾会在这里,她昨天真把他气着了,她觉得他起码是天不会离自己,没想到这么快,他也是总是令人出乎意料。
“我头晕,领导送我回来。”多晴拉了拉林嘉的袖子,“惊喜吧?”
林嘉还是没吱声。
“低血糖吧,蛋糕马上开始烤了,你跟林嘉看会儿电视,”他像个主人一样安排着,“林嘉你随便坐,别客气啊。”
多晴从冰箱里取出冰激凌,窝在沙发上看影碟,他们没有跟林嘉解释,他也不问,彼此心照不宣,她这两天折腾的太厉害,吃过冰激凌就靠着沙发睡着,她现在越来越坏,无理取闹,惹人担心。可是他喜欢这样的她,所以他回来了,要是他不在旁边看着,她这么坏,要怎么办。
付云倾跪在地上帮她脱袜子,把她塞进毯子里,把温度调低。
他觉得自己像她的爸爸,从内到外的琐碎,看着姑娘活泼可爱,愈加沉醉其中。
林嘉一直仔细观察者他们,脑子里从“婚外情”到“奸夫淫妇”再到“红心出墙”,需要是因为他们太坦荡自然,付云倾那种少有的真实的温柔让他惊讶,付云倾摩挲着多晴的脸,眼里竟然也是藏不住的有好笑又好气的宠溺。
“林嘉,出去喝一杯怎么样?”付云倾说,“不过不能很久,我得回来给她做晚饭。”
付云倾开车把他带到二人常去的酒吧。
白天人少,基本上都是出来喝下午茶的女士,他们坐在吧台,看女调酒师表演花式调酒,林嘉一直在沉默着,直到女调酒师把酒推到他面前,付云倾说,“喝点酒,放松一下,不要想着怎么教训我。”
“我哪里敢教训你,你嘴巴这么坏,不教训我就是谢天谢地了,”林嘉神经一松,叹口气,“你跟多晴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我想跟她在一起,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他拧眉,“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样子能维持多久呢?多晴爱你是没错,我比谁都清楚,可是她根本就不相信你,所以跑去结婚,他真是个傻子,现在这样,难道能比以前的状况好么?只能更糟糕,以前若是痛苦还是两个人,现在还连累了第三个。”
“她不相信我,就算是跟她结婚的人是我,她也一样不相信我,倒不如这样好了。”
林嘉听他这种不负责的口气,差点跳起来,“你什么时候堕落成这样了?以前到没看出来你还会玩弄感情,你们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有种,你以为这样能持续多久?那个纪多澜又不是傻子,他找人拆了你的骨头也就算了,纪多晴怎么办?”
这副火冒三丈的摸样是意料之中的。
“你未免把多晴想得太笨了,也把纪多澜想得太笨了,我跟那个男人遇见过两次,以前也听多晴经常说起,不是个简单的人,若他真的很爱多晴,才不会让她在新婚之夜在小公寓里过,既然那天晚上他没跟多晴在一起,你说,他跟谁在一起呢?”
他付云倾也不是那么笨的人,平时不是没有怀疑,纪多晴虽然有点没心没肺,但是她用婚姻来承诺的男人,一定是真心希望他幸福的,自然不肯做出让他伤心失望的事情,可是她偏偏对他提出了那种要求,太不像她了。而且又有哪对即将迈入新婚殿堂的新人会这么冷淡,明明有共同的家,却各自住在自己的公寓里,新婚之夜也是如此,他找了私家侦探去调查,拿回来的照片居然是意料之外,两个人男人出双入对,眼里满是温暖,他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
纪多晴演的这出戏太好了,几乎瞒过了所有的人。
只是她宁愿这样跟他在一起,也不愿意跟他说真话,林嘉说过,你们根本不信任彼此,所以在一起只有痛苦,可是信任这个东西,她已经学不会,他只能慢慢等她学会,一年也好,两年也好。
生命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他却愿意跟他去耗,大不了耗完了这辈子,快进棺材的时候,他告诉她,记住他的样子,这辈子不过瘾,下辈子继续。
林嘉又蒙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多晴是把他当哥哥,他也把多晴当妹妹,这样而已。”付云倾觉得林嘉此刻好比生吞的青蛙的表情很可爱,也越加得意,“要么你以为,我真会愿意做她的情人吗?我付云倾还不至于那么贱吧。”
纪多晴醒来听见厨房叮叮当当,厨艺和画画一样,都需要天赋,付云倾单身生活许多年,手艺磨练的很不错,她闻到了玉米香味,忍不住猜测他是不是做了玉米浓汤。
多晴洗了把脸,他已经把吃食摆好了,这样宽容忍让的付云倾让她恨不得将脸埋到盘子里,明明是她的不对,他却没半分计较,原来林嘉在还好,两个人相处她只觉得想逃。
纪多晴对这样的自己充满了厌恶感。
“不饿吗?”付云倾笑着看她,“要我喂?”
没等多晴说话,他已经含了一口浓汤,直接堵住她的嘴,舌尖柔软,带着黏滑的汤汁,她甚至在一瞬间尝到了久违的甜,在回味已经不见,他歪头看她,像在看个把主人喜欢的花盆打破的小狗。
“昨天把你丢在路边是我的不对,下次不会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她哽了半天,“.......我,我也不想跟你吵架。”
“那我们和好了,”他温柔的不像话,“多晴,不要考验我,你气不走我的,我不会走的,那么你也要遵守承诺,对我负责,知道吗?”
被看穿了。
她呐呐了半天,内心莫名气恼,却只是低头喝汤,身体缩在沙发上,皱巴巴的,有点可怜,付云倾一下子就心疼了,这种受了委屈没处说理的憋屈样,真的让他很心疼,回到家,他开始画眼睛漆黑温润的Q版短发小姑娘,一副傻傻勇往直前的摸样,指着他大骂,你怎么还不走啊,还不走啊,混蛋,你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他回答,我再也不走了,你在这里,你让我去哪里啊?
天下之大,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纪多晴说过,云倾,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女儿呢都跟你妈妈一样,起码我不是,你相信吗?
他相信的,真的相信的。
可是他已经不信了,爱情果真就是一个人吧另一个人的心揉碎的过程。
2
时间没有什么好与不好之分,每天与每天好像没什么不同。
距离结婚已经好几个月,这几个月多晴与付云倾竟然这样相依相偎地走过来了,他没有任何厌倦的意思,即使她每个周末都在例行公事回家吃饭,有时干脆就住在家里,他连眉毛都没皱过。
然而他对她确实好到骨子里的,反而是她的脾气越来越坏,用祝平安的话说,那叫恃宠而骄,她那里娇了,她气得要命,在电话里骂她,她一点都不生气,在另一边讨饶,每隔几天就带着她那个混世魔王的儿子来找她玩,多晴用付云倾烤好的蛋糕来招待他们。
这个周末是冬至,祝平安加的小混蛋要吃芹菜饺子,而且前提是不要超市冷柜里速冻的,彭大会计说是让他奶奶惯坏了,只是他奶奶在东北,祝平安同学现在能把菜炒熟,已经让她爹妈哭着给祖宗烧香了,包饺子这种事干脆赐他一杯鹤酒来得干脆。
正巧阿姨打电话来,问她要吃什么陷的饺子,其实她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多晴犹豫了一下问,“阿姨,我能不能带朋友回去吃饭,我朋友的儿子想吃芹菜陷的饺子。”
阿姨竟叹了口气,“多晴,你别跟阿姨这么客气,想带就带,知会一声就行,我们是一家人,这里是你的家啊。”
多晴笑了笑设么都没说。
那里才不是她的家,家里要有妈妈有哥哥,那个家里全都是别人,她有家人,可是已经没有了家。
冬至那天凌晨下了霜冻,窗户上冻出了一层冰凌花,付云倾夜里赶完画稿,清晨开车去多晴那里,他带了永和豆浆的早餐,当她的闹钟,多晴昨夜跟白薯玩网游玩到凌晨一点,早上恹恹地没精神,付云倾满身的寒气,她把脸蹭上去,冻得她清醒了些。
“喂,我可不是冰箱。,”
“冰箱哪里有你冷。”多晴叉腰教训他,“你就不怕你在路上开车撞到人吗?这几天网上整天都能看到过劳死的报道,你也差不多了。”
“我还不想早死,我是来睡觉的,你把被窝暖的热乎乎的,多舒服。”
“小云先生现在有种高科技的家电叫做电热毯。
“不一样的。”
她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他开始解扣子,看着她又慢又煽情,像要做什么坏事一样,屋子里暖气很足,他脱掉衣服,露出肚子上几块训练有素的小砖头,多晴盯着小砖头研究,他钻进她的被窝里,慢条斯理地抛着睡意盎然的媚眼,“在看要给钱的。”
她挺胸,“我没钱。”
他又往被窝里缩了缩,“那姑娘走好,大爷就不伺候了。”
现在又添了个认床的毛病,昨夜熬了一整夜也扛不住跑过来。这样躺下再也挡不住倦意,朦胧中听见她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在卫生间和卧室之间来回跑,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温柔,半响,他听见她在耳边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下意识地应了两声,接着门“咣”一声关上,她出门去了,他终于可以安静地睡觉了。
多晴带着祝平安一家三口到家,本来还有几分拘谨,可是彭小鬼是个有奶就是娘的主儿,阿姨烤了几个苹果,小鬼立刻谄媚弟弟爷爷奶奶地叫个不停,上午纪多澜也回来了,还带了景信回来,他平时来的多,纪爸爸和阿姨都知道他是孤儿,是多澜的合伙人,为人也细致温和,基恩上也把他当了半个儿子来使。
景信跟她比起来,更像这个家的孩子,本来打算像以往那样斗地主,今天恰好多了彭大会计,所以纪爸爸去邻居家截来的自动麻将桌,女人们包饺子,男人们就入围城杀上了。
小孩子都喜欢凑热闹,彭小鬼里里外外地跑,跟祝平安通风报信。
“妈,我爸输了!”
“妈,我爸又输了!”
“妈,我爸一直输!”
“......景叔叔赢了,我看见爷爷和纪叔叔在桌子底下换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