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谢翎和苗桐却找不到人,护士说:“那个病人已经走了。”
苗桐急忙赶回家,一开门看见洛雨只围着浴巾在客厅里擦头发。
洛雨愣住了,简直怀疑自己眼花了。这人不应该在国外读书吗,隔了半个地球呢,怎么一下子就出现在眼前了呢?
“小桐姐?”
谢翎看着他这新鲜出浴的小美男,牙碜得慌:“还不赶紧穿衣服!”
半夜里救护车送来个病人死在了急救室里,洛雨所在的挂点滴的病房和急救室只隔了一道墙,死者的家属撕心裂肺地哭。他实在是烦得要命,直接就回家来了。
他身上都是小伤,根本没什么事,住院观察也观察不出什么。被水泡过的肌肤更晶莹,所以背上鲜红的指甲印也更红艳,有些发炎。
苗桐几步走过去,把他拉着上下检查了一下,脸上有淤青嘴角破皮,背上除了新鲜的伤口,还有已经泛黄的印子,起码是三天以前的瘀伤。
洛雨发育期长得快,比苗桐高了半个头,他早就不喜欢别人当孩子,拉下她放在自己眼角淤青上的手,退后一步,有些不高兴:“你怎么回来了?你书读完了?”
“怎么回事?!”苗桐抬起头,摸了摸他的嘴角,冷硬地问,“你有同学长期找你麻烦,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能解决。你回来干什么?”
“你怎么解决?!打架?还是挨打?!”
洛雨被堵了回来,脸色憋得通红,又有一个不把自己当外人自己倒水看热闹的谢翎,他沉默了几秒,挥开苗桐的手,:“我去换衣服。”
卧室门灌关上后,谢翎把水杯推到苗桐面前说:“哟,叛逆期啊。”
“他长大了。我本来也没资格管他。”
“是啊,你又不是他妈。”谢翎撇嘴。况且这小子继承了你的衣钵,像你当初喜欢白惜言那样死心塌地地喜欢你。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只挑能说的说,“他长大了,有自尊心,自然不想被你当儿子一样数落的。”
“废话那么多,你还不走?”
谢翎大怒:“你过河拆桥啊?”
苗桐气定神闲,眼角斜着他,带着点奚落的笑,“我怎么舍得拆你?”
他尽心尽力地来帮她,末了还被她 。可谢翎喜欢她这样鲜活,不像以前心思沉沉的,明明存在,却又好像永远都无法触摸到她的世界。
洛雨换好衣服出来,谢翎走了,苗桐歪到沙发上睡着了,呼吸均匀,毫无防备。
苗桐从来没有把他当过男人,在她的眼中他只是个依靠她的孩子,却不知他已经懂得了爱情,而他喜欢的人就在面前。
他上前几步,控制不住地慢慢低下头,嘴唇快要碰到她时才恍然惊醒,急急往后退,被茶几绊了一下,狼狈地打翻了水杯。
苗桐一下子惊醒,看着他:“怎么了?”
洛雨无地自容,忙拿纸巾去擦,粗鲁地皱眉:“怎么在客厅里睡了?会房间去。”
苗桐看了一下墙壁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多了,这个时间白惜言已经吃过早餐了。她摇头:“不了,我还要出去一趟。你在家复习功课,我下午一点回来接你一起去医院,具体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你要去白家?”
“嗯,我去看一下惜言。”
洛雨的娃娃脸已经完全长开,下巴本就尖,眉目又生的狭长锐利,眯起眼来的时候就更显得刻薄,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下次不要说得这么直接,说去看夏生更好,那毕竟是你的儿子,白惜言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他像满身是刺的仙人掌,苗桐可不会被他刺伤,淡淡地道:“是我儿子的爸爸。”
“外面那些人可不知道,你都不知道别人说得有多难听!”
“这就是你跟同学打架的原因?”
洛雨自知失言,懊恼地闭上嘴,半天才说:“不是!”
“对不起洛雨,我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可我没考虑到你,我很抱歉。”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做错什么了吗?你没有!我就是个不成熟的小鬼,自以为了不起,现在却还在给你添麻烦。你不该管我的,是我不知好歹!”洛雨言辞激烈,眼睛都红了,“你该骂我一顿的,再把我赶走,也比现在这样好。”
说完不等苗桐反应,就转身回卧室关上了门。
苗桐把打翻的水杯收拾好,做好早餐摆在餐桌上,简单地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就去了白家。


4
白惜言听到开门的声音,把读书的语音关掉,奇怪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忘记带什么东西了吗?”
张阿姨刚去隔壁给夏生做饭吃。她这两年上了些年纪,难免丢三落四。前两天还把煲汤的白瓷锅忘在门外,锅里的水冻成了冰坨把锅 了。
没听到人说话,只听到脚步声朝他走来,白惜言退去了笑容,变成了疑惑:“谁?”
房子周围安装了报警系统,能从大门进来的人肯定知道门锁密码的,况且这人还换了鞋。不是张阿姨,也不是大姐,刘锦之也不会一声不吭。就算是贼误打误撞进来了,也不可能还有礼貌地在门口换鞋。
这时他几乎已经想到了,可又觉得不能置信,不过还是问出来了:“你怎么回来了?”
苗桐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长且瘦,像苍劲的竹。
“洛雨出了点事,我就回来了。”
“打个电话就行了,有什么事情是我的秘书不能处理的?”
“他的监护人是我,这是我的责任啊。”
“也是,以前我对你太不负责,什么事都是让锦之去做的。”
“你只是忙。”
显然是启动了错误的打开方式,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白惜言突然发现了眼睛看不到的坏处,其他人他本就不关心他们什么样子,可苗桐是瘦了还是胖了,是高兴还是难过,他全都看不见了。
“我真该早点把白内障手术做了。”白惜言叹气,“你不说话的话,我就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了。”
“真的?”
“假的。”
两个人都笑起来。
白惜言的嘴角落下柔软的一吻,蜻蜓点水般,苗桐的笑意和呼吸都清晰可闻:“我喜欢你笑的样子,你开心的时候,我就最高兴。”
“真的?”他笑意更浓。
苗桐又在他嘴角奖励地亲了一下:“真的。”
白惜言叹口气,松松地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耳鬓 着。上次匆匆一见,这次又是从天而降,他乍喜乍忧,觉得自己比那些用玫瑰的 数目来占卜的少女聪明不到哪里去。
“我真想你。”他声音忧郁:“你在国外我看不到你,回来了,依旧看不到你。”
“看不到可以摸到,还不知足些。”苗桐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止不住地心疼。
“你订了回程的机票了吗?什么时候?”
苗桐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地说:“还没确定。”
下午苗桐和洛雨的班主任宋老师约好在医院门口碰头,她不到四十岁,圆脸个头高,自称祖籍是孔孟之乡,长期做教育使她经常性地锁着眉,看起来很严厉。
之前苗桐跟她见过几次,双方印象都不算差。
可这次见面,宋老师一点都不客气,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你们做家长的再忙也要顾一下孩子啊,更何况过了年洛雨就要毕业了。洛雨是个好苗子,学校里的保送名额就有他一个。眼看着没几个月了,现在受伤学生的家长闹到校长那去了,保送名额丢了不说,洛雨八成还要被勒令退学!现在怕是道歉也没用了!”
“作为受害者,他们也不肯说出原因,那我到底为什么要道歉呢?”苗桐慢条斯理的,“这件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不等班主任开口,洛雨立即冷静地反驳:“这件事跟我姐姐没关系,就算是退学我也不会道歉的!”
宋老师平时疼他,忍不住劝道:“洛雨,你现在年轻气盛懂什么?!老师知道你不是个爱惹事的孩子,可能低头道歉解决的事是最好的,前途可是一辈子的事。”

洛雨盯着地面不说话,显然是听不进去。
昨天谢翎来医院以后就把受伤的学生调到了特护病房。那孩子摔得不轻,看得见的地方有不少擦伤,恹恹地躺在病床上。
那学生的母亲姓吴,柳眉凤眼的精明相,一声不吭地沉着脸抱肩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宋老师给双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就不吭声了,苗桐冲她礼貌地点头:“吴女士,你们家孩子怎么说也是因为我们洛雨才受伤的,这医药费由我们来出。可这件事的起因,是你们家的孩子找茬在先,所以我们不会道歉。我们家洛雨过了年就要高考了,你也是考生的家长,也知道这会影响孩子的前途。若是我们家洛雨的保送名额因为你们的无理取闹而丢掉,那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吴女士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你这是什么态度?打了人还有理了?!”
宋老师也赶紧说:“苗小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苗桐站在她们面前,脸上很平静,让洛雨想起暴风雨前平静的却蕴藏着力量的海面,他被压抑的一声不吭,看着苗桐从包里拿出几张打印出来的白纸,扔到病床上。
“这是你们班上的一些同学没有记名的口供,要是打官司的话,他们也答应作证。你们家儿子与他关系好的三个同学经常出言侮辱我弟弟,甚至还出手打他。出了这个门,我就带他去验伤。”
苗桐对着那位一脸像被噎住的吴女士礼貌地点头:“而且你们家孩子满嘴都是“第三者”“婊子”这样的话,怕不是学校的语文老师教出来的。父母要是不纵容,孩子也不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欺负同学不是吗?”
班主任宋老师看了那几张纸,顿时尴尬起来。
其实她并不是不知道洛雨被那几个孩子欺负的事,不过洛雨没告到她那里,估计学生之间的争执也不是大事。况且她也是个有丈夫的女人,苗桐插足她助养人的家庭搞得别人妻离子散,还在电视上不要脸地说爱她的助养人,在她看来是道德沦丧,被骂两句又能怎样?
吴女士可不是教育工作者,就是个市井小民,本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却突然发现自己摇摇欲坠,胜算全无,一时间恼羞成怒,拔高声音喊:“你们都不要脸了,还怕人说?再说了,像你这种人都把人家太太逼得自杀了,又跟一个和你完全没血缘关系的小伙子住一起,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
洛雨的脸通红,好似被激怒的公牛,大叫:“闭上你的臭嘴,凭什么侮辱我姐?!”
他还年轻,无法面对挑衅,若不是苗桐死死地抱住他,现在怕是要冲上去打人了。
“洛雨你冷静一下!”
宋老师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只能去拦也失去了理智的吴女士。躺在床上的脑震荡患者是个怂包,受到惊吓扒在床边又开始昏天暗地地呕吐起来。
比大声地话,吴女士绝对不会输给一个变声期的小公鸭嗓少年,尖利地大声嘲笑:“呵,还弟弟呢?你也不问问你这泼辣的好弟弟为什么会乖乖挨揍!他要不是有把柄在我儿子手里,他能乖乖挨揍?!”
那个趴在床边吐的人也顾不上吐了,惊慌失措地喊:“妈,你别说了行不行?”
可那吴女士已经收不住了,冷笑道:“在日记里写的那是什么呀,什么爱啊等啊……还真是一对好姐弟!”
床上的脑震荡患者开始尖叫。洛雨连眼珠子都红了,狠狠 腰间的手臂,随手抄起手边的木椅:“混账!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们!


第二章:蜉蝣撼书
【如果知道这些,苗桐一定会讨厌自己的。光是这样想他都快绝望得要死了。】

1
医院里每天都有类似的突发事件,护士为了防止冲突就叫了保安。
木椅本是冲着吴女士砸去的,可偏了准头砸中了脑震荡患者的腿,不是什么重点部位,不过那一下也够他受的,抱着腿鬼哭狼嚎起来。
两个保安冲进来时听到嚎成那个样子还以为出了人命,一进去连血都没看见才放了心,忙把红了眼的小子往外头拉。
吴女士那尖利的嗓音吼得半个医院都能听见:“报警!送他去坐牢!杀人犯!他就是个杀人犯!”护士当然不会听她的,连个皮儿都没破,报那门子的警?
回到家洛雨就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关到房间里。
苗桐做梦也没想到本是他们占了优势,可洛雨又闹出了在医院伤人这事,这下可难善了了。毕竟洛雨两次打人都有目击者,而吴女士那个怂包儿子可是来阴的。
这下连苗桐的脸色都淡定不起来了,不停地咬着指甲,神经质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直到门禁对讲机响了,她才猛地停住脚,却并没有动,而那对讲机却锲而不舍地响了将近两分钟。
洛雨听对讲机响很久没停,以为苗桐出门去买菜没带钥匙,可开门就看到站在客厅中间不知道在做什么的苗桐,四目相对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快步走去开门,却被苗桐拉住:“你要干什么?”
“去开门。”他还能干什么?
“不能开,说不定是警察。”
“如果真的是警察,不开门有用吗?”
苗桐完全慌神了,只想着不能开门,却丢掉了理智。突然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也响起来,洛雨拿起来看了一眼,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又回了房间。苗桐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接下来就听到略焦急的询问:“怎么不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你吗?”
“不然呢?你以为是谁?”电话那端的人听她的声音不对,声音更缓了,“乖,先给我开门。”
苗桐听了这句话整个人好像重新被按了开始键,赶紧跑出门去。走廊尽头的门禁处只有白惜言一个人站在那里,他的格子围巾掩着下巴,鼻尖已经冻成粉红,短款的羊毛外套修饰出他比例过长的腿,手里虽拿着探路棒,却显得他像个英伦绅士。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苗桐握住他的手,“小心门槛。”
“当然不是一个人,我让小莫去找地方喝咖啡了。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两人走了几步,白惜言突然停下来,眼盲后他对声音愈加敏感,蹲 一路摸到苗桐 冰凉的脚。她本来就身体底子虚,到了冬天就手脚冰凉。摸到她的光脚,他恨不得咬她两口,打横把人抱起来。
“惜言,你干什么?这样太不安全了。”
“如果摔了,那就是你活该。”
虽这么说着,却小心翼翼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苗桐搂住他的脖子眼睛发热,“摔了是我活该,可是你摔了怎么办呢?”
白惜言哼笑:“让你心疼。”
是啊,让我心疼。你拿捏到了我的七寸,所以我面对你就好比蜉蝣撼树啊,可恶的白惜言。
屋子里虽然有暖气,原木地板也不凉,但光脚站在地板上也会凉透。苗桐按照白惜言的吩咐用热水洗了脚,而后就被按到沙发上把脚搬到他的膝盖上摸索着脚趾穿保暖袜。
之前她无法想象白惜言去摸别人的脚,就好比她无法想象天神因为便秘蹲厕所,他可是个洁癖狂。
苗桐着迷地看着他,那手指是艺术品,他适合弹钢琴,或者沾满了各色的水彩,就像打翻了整个春天。
苗桐喃喃地道:“白惜言,你一定爱死我了。”
“是啊,我爱死你了。”白惜言雾蒙蒙的眼里有了笑意,把她 的一只脚抬起来煽情地 她的脚背,“如果你命令我跪下 你的脚趾,我也会照做的。因为我爱死你了。”
她挣扎着把脚收回来,面色通红:“你现在太可怕了。”
“这就怕了?我还没达到沸点呢。”
“沸点?”
“你不会喜欢的。”
苗桐蹲在沙发上用额头一下下地顶撞他的肩:“那可不一定。告诉我,告诉我……”
“我会打造一条长长的细细的坚固的链子拴在你的脚踝上,让你无法离开我的视线。即使离开了,我拽一下链子就能把你拽回来。”
“那不是跟鸟一样吗?”
“比鸟还要惨一点,除了我谁都无法见到你,嗯,连张阿姨都不行。你的世界里只能有我一个。”
“那夏生呢?”
“更不行,你太喜欢他了。除了我,你不能喜欢任何人。”
“好吧,那我怎么工作呢?”
“我给你一间书房,你可以写稿子。”
“稿子?那不出去采访怎么写稿子?”
“你有电话啊,笨蛋。”白惜言敲了敲她的头,怕敲疼了她,又揉揉,“你就是我私养的宠物,还要讨好我,每天都要跟我说一百遍“我爱你”,强制性的,少一遍都不行。”
“少了你会打我?”
白惜言意味深长地笑了:“我怎么舍得打你?有其他方法啊,不过你可能会一个接一个地给夏生生弟弟妹妹了。”
“真下流。”苗桐捶他,“超级下流!”
“生三个可以斗地主,生四个可以打麻将,生九个就可以组成个棒球队了!”
“你还说!”苗桐继续捶他,笑得不行,“你够了!不许说了!”
“我就说你不会喜欢的,你非要听。”
“谁说我不喜欢的?”苗桐抵住他的肩膀,蹭了蹭,“我爱死了。”
他们都笑够了,苗桐把脑袋放在他的膝盖上,白惜言慢慢地顺着她的头发,半天都没说话。白惜言感觉到了她的低落,直觉告诉他是因为洛雨,虽然她什么都没讲过。
“洛雨呢?”
“在房间里。”
“去医院跟人和解不顺利?”
苗桐“嗯”了一声:“洛雨又把人打了,本来是用椅子砸他同学的妈妈,可砸偏了又砸了那倒霉小子的腿。”顿了顿,她补充了俩字,“活该。”
“你对那家人意见很大?”
“他们班有几个同学一直欺负洛雨,有一段时间了,家长和老师明知道却一味纵容。”
“洛雨可不是那种会乖乖受欺负的家伙,为什么没反抗?”
白惜言太过犀利,一下子就问出了重点。苗桐想起那位吴女士的话,却难以启齿。
以前谢翎不止一次地嘲笑她:你们家的传统就是这样。她只是在心里骂他:龌龊的家伙,又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上自己的助养人的。但她也不是毫无所觉,不过是错误地理解成了依赖而已。
“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怎么搞定那个市井泼妇。”
“你骂别人泼妇?”
“张嘴就喊别人杀人犯要送别人去坐牢的,不是泼妇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你以前从不给人贴标签的。”
“哦,现在我就会了!”
白惜言亲了她一下,变得会生气的苗桐,真可爱啊,不过转移话题的技术还是半点都不高明。她不想说,他哪里会追问呢,只要她不想说,嘴巴从来都紧得像撬不开的蚌壳。
因为时间不早了,白惜言又有太多的话想跟她说,晚上自然而然地留宿了。
第二天大早上苗桐正在熬粥,洛雨拎着他的行李包从房间里走出来,昨晚他不肯吃饭也不肯开门,现在挂着两个黑色的大眼圈。
苗桐的眉毛立刻皱起来了:“你这是干什么?”
“我去卓月阿姨家住,豆丁快期末考试了,我去给她辅导功课。”
“站住!打人的事还没解决,你哪里都不能去!”
洛雨不动了,低着头:“你放心,我会去道歉的。”
“道歉?要是他们不接受呢?”
“大不了被他们打一顿,我不躲。”洛雨想了整个晚上,与让苗桐担心和受辱比起来,他的委屈和自尊心根本不值一提。她已经给的够多了,而自己太贪得无厌,“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我不会让你去道歉的,也不会让你失去保送资格,更不会退学。你只需要做到你昨天说过的话——“绝对不会道歉的!””苗桐看着他,目光温柔,“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虽然我们姓氏不同,可你是我弟弟。”
弟弟,世上有他这样的弟弟吗?他算是哪门子的弟弟啊?
他是发了哪门子的疯,竟然会把喜欢她的事写到日记里,又是发了哪门子的疯把日记装到书包里?
他甚至诅咒她最爱的男人在手术的时候死掉,甚至连她的孩子都讨厌。他嫉妒这世上除了白惜言以外,自己竟不是跟她最亲的人。他这样到底算是哪门子的弟弟?
如果知道这些,苗桐一定会讨厌自己的,光是这样想他都快绝望的死去了。
洛雨慢慢抬起头,眼中都是泪水:“我喜欢你。不是弟弟对姐姐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知道了这些,你还能把我当弟弟吗?”
不可能了吧?洛雨心灰意冷,几乎是夺门而逃。
十二岁差距……好大。


2
如果洛雨走得再晚一点,苗桐确定自己会说出让现在的少年无法承受的话——
就算你不是我弟弟也不行,我只爱白惜言。
她只能这样回答他,所以她感激他逃走了。他这阵子受了不少的委屈,而他并没有察觉,所以她也认命地让他逃走了,彼此都有愧疚和心虚。
“真是个任性的小王子。”
苗桐回头埋怨他:“你怎么能偷听?”
白惜言叹气说:“你应该换一块隔音点的门板,是小王子的嗓门儿吵着我睡觉。”
上次白惜言在日本泡温泉时带回的浴衣,苗桐往这边家里收拾衣服时夹带了过来,昨晚正好找出来给他当睡衣穿。他手长脚长的,浑身都是清贵的世家公子的古典气质,无论是浴衣还是唐装穿在身上都非常有味道。
苗桐没话讲了,带着他去洗漱。白惜言乖乖地被牵着,心情却很好,觉得幸亏自己还没做眼睛手术,否则怎么能这样理所应当地赖着她?
苗桐像小媳妇一样伺候他少爷刷牙洗脸后,白惜言苦恼地想着还有什么可以让她服务的。
“笑得那么贼干什么?”
“刮胡子。”
“你下巴很干净啊。”
“你又不是男人,当然不知道男人的胡茬就像韭菜,割一茬发一茬,割一茬发一茬……”白惜言拉着她的手,绷紧下巴给她摸,“皮下已经开始发一茬了。”
开什么玩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没长过胡子也见过刮胡刀。这人根本就是在撒娇。
苗桐被他闹得头晕,烦恼的事也暂且忘记了,幸好家里有他以前留宿时的剃须泡。虽然刀片生锈了,也在柜子里找到了洛雨买的备用刀片——那小子也到了“割一茬发一茬”的年纪了。
“你想到怎么搞定那个市井泼妇了吗?”
“别说话,想被毁容是不是?”苗桐吓了一跳,速度放得很慢,“除了带头欺负洛雨的这个孩子以外,他还有两个同伙。洛雨入学早年龄是最小的,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八岁,可他们都已经满十八岁了。成年人自然要用成年人的方式解决,而洛雨是未成年人自然还享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的保护。那三个成年人触犯了寻衅滋事罪、侮辱罪、侵犯他人隐私罪,而《未成年人保护法》还有明确规定的学校保护。学校老师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睬,已经触犯了第二十二条和第二十五条。如果学校想要开除洛雨,还触犯了第十八条。我不找他们麻烦就不错了,他们还想取消洛雨的保送名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学的是新闻专业。”
“我只是个普通的知法懂法的好公民。”
“吃完饭我就给老周打电话,让他作为好公民的喉舌来伸张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