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桐靠着墙歪头沉思着:“嗯,跟你一样大的时候,我很重要的一个人生了很严重的病,医生当时跟我说即使手术成功他也不一定能撑得过去,要看自身的状况,说了很多‘也许’ ‘大概’ ‘可能’这样不确定的话,当时我就想如果他死了,我就跟他去死。”陷在沉思里的人顿了顿,努力地去回想当时的自己,“也没有觉得多么伤心难过,反正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一个人孤零零真的不怎么好过,那滋味我是知道的。”
元元慢慢睁大眼睛,不可思议似的:“你说的是我舅舅? ”
苗桐不自然地撩了撩头发,默认了。
“十八岁就那么喜欢他? ”
“不。”苗桐摇了摇头,“……更早,十二岁吧。”
“怎么可能啊,十二岁懂什么?我十二岁的时候小学刚毕业而已。”不过班上确实也有些甜蜜的小情侣,只是她更专注于动画片和跳舞毯而已。
“爱情这种事就跟种子生根发芽一样道理,会无意识地发芽,叶子寻找阳光,根须寻找土壤深处的水分。即使表面看起来非常不起眼的一棵小树,若要拔除它也是很难的,因为土壤里那庞大的根系已经散布到很深很远的地方。”苗桐直视她的眼睛,“这和年纪没有关系,得到一个人的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吧。”
元元面色沉沉的,心事重重地坐在那里发呆。
洛雨从诊疗室拆了线出来,扒开头发只能看见浅浅的粉红色的肉芽,医生嘱咐吃清淡些,不要吃姜,不要用手指去摸伤口。不知道为何苗桐突然觉得自己体会到了做母亲的艰辛,无论是叛逆还是乖顺的孩子,在成长的路上都是磕磕绊绊让人撒不开手的。
“你下午去上班吗? ”洛雨问。
“是啊,你跟元元回去没关系吧? ”
“当然没关系。”洛雨依依不舍的,“那你早点回来啊! ”
元元使劲拍了下他的肩膀,“小鬼你快些断奶吧,大人有大人的事情要做的! ”
洛雨白了她一眼:“你最没有资格说这些话吧! ”
也许是因为跟元元提起的缘故,几乎已经抛之脑后的往事被撕开一个缺口,以前许多的事便如走马灯那样缓缓回忆起来。整个下午苗桐都处在无意识的走神状态,整理出一篇前几天的采访稿,检査时发觉语句不通错字连篇。下班回到家,在玄关看见白惜言早上出门时换下来的鞋子。推开卧室门想了一下午的人果然穿着丝绸睡袍慵懒地倚在床头看文件,下摆露出修长的双腿几乎是透明质感的肌理分外性感。
可白惜言丝毫没意识到苗桐在想什么,依旧用一只手背撑着脸颊,湿漉漉的黑发半遮着眼,微微笑着:“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洛雨和元元陪张阿姨去度假村的菜园里摘蔬菜去了,俩孩子在一起真是烦得要命,我难得清净地看会儿文件,又回来个黏人的孩子。”他摆摆手,唤小狗似的,“乖,过来这里。”
就这样看着眼前人,眼里是他微笑的样子,耳中是他低沉温柔的音质,整个下午的魂不守舍突然找到了原因,那种恍惚的不真实感顿时散去了。是谁说的深陷在恋情里的人总会患得患失,偶尔会头脑发热为恋人做出些另类出乎意料的举动,太过冷静自持反而让他觉得不安。
苗桐不止一次地感受到白惜言的不安,她从来都想不通缘由,为什么白惜言确定了她不会离开他,还是那么不安。虽然她的智商足以应对任何事情,和比起情商本就不太高的白惜言,她好像更为惨淡。
她跪在床边搂住他的腰,脸颊红红的,用那双含情的眼仰头望着他:“我刚刚已经刷过牙了。”
白惜言拉着长长的音“哦” 了一声:“那要检査一下刷得干不干净啊……”
不过是个普通的吻,嘴唇相接时好似漫天星光的感觉,幸福感动灭顶般席卷而来,苗桐从未有这种呼吸困难好似溺水般紧紧攀附着他,唇舌交缠的亲密醉酒般的让她痴迷,最后失神地趴在他颈边喘气。
“今天遇见什么好事了?回来就给我发小红花啊。”
“不是每天都有的吗? ”
“也是啊。”白惜言心情非常好,“……你真是快要迷死我了,若是早个几百年我做皇帝遇见你这种妖妃肯定要做个昏君。”
“少恶人先告状了!谁迷死谁呀! ”
第二天早上洛雨提出要搬回家去住,他的伤好了,国庆节后就是入学考试。
临走时郑重地感谢白叔叔对他的关心,又感谢张阿姨对他的照顾,那礼貌懂事的模样让人很是受用。白惜言嘴上说着,欢迎你常来玩,可对这个早熟老成的孩子始终无法喜欢得起来。
国庆假期的下午白惜言去接机,苗桐工作狂在家做新刊的策划案。元元倒了两回水,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圏,把电视打开又关上,接着又去倒水喝,喝完抱着肚子躺沙发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
苗桐听她来来去去地折腾,觉得十分好笑:“你就这么怕你妈? ”
“你不怕吗? ”
“我? ”苗桐不明白了,把笔记本从膝盖上挪下去,“我怕什么? ”
“我外婆去得早,长姐如母,你等于是丑媳妇头回见婆婆啊! ”元元突然想起大姨和妈妈都很喜欢瑞莎姐姐,以老妈那个彪悍的性格,给苗桐个下马威什么的也不奇怪,顿时如临大敌,“你看你吧,一板一眼的又不会说好话怎么讨好婆婆啊?我告诉你啊,等下我妈和我大姨来了,你就可劲儿夸我妈年轻漂亮有气质,保准夸得她心花怒放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我大姨那个人吧,看起来跟小龙女似的其实骨子里是李莫愁,她比我妈难对付多了,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到时候你记得看我的眼色行事……”
看着元元的脸色跟四川变脸似的换来换去,从刚开始看见她就恶言相向,到如今不自觉地去维护她。“噗……”苗桐捂住嘴,忍笑忍得全身发抖。
“哪里有好笑的地方? ”
苗桐摆了摆手:“继续说啊。”
元元翻了个身,背对她:“不说了,被她们姐妹嫌弃了你可别哭! ”
半个小时后,门外就传来了说笑声。
白家两位姐姐保养得气色相当好,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像三十岁出头的少妇。
白惜言拉过苗桐的手:“介绍一下,她就是苗桐。”
苗桐笑着打招呼:“大姐好,二姐好。”
白素温和地说:“都是一家人,别见外了。”
白敏大笑着附和:“这不是挺能带出门的姑娘吗?惜言你用得着藏着掖着的? ”
元元震惊地张着嘴,大姨和妈妈这种好脾气的样子真让她有种大白天见鬼的感觉。她手忙脚乱地泡好茶,低着头进了客厅:“大姨,妈,累了吧,喝点茶吧。
白素愣了愣,调笑道:“这是谁家姑娘啊?又漂亮又懂事的。”
元元嘿嘿一笑:“当然是咱们家元元啊! ”
白敏来的路上还想着怎么跟女儿说话,元元的性子与她年轻时很像,就算是知道做错了也绝不肯低头。而她站在母亲的位置上也不知道为何走下这个台阶。可女儿端着茶壶出来,清爽的长袖衫牛仔裤,扎着马尾素面朝天,样子十分干净,透着青春的气息。自从她上了高中以后就热衷于把自己打扮成乱七八糟的成年人的样子,衣服上也总断不了烟味,叛逆期来得莫名其妙。她也劝过,骂过,可惜效果却是让她变本加厉地更加不服管教。
白敏听到这话扑哧就乐了,伸手拍了下她的额头:“一句就露馅了,禁不住打听! ”
元元吐了吐舌头,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下午随意聊了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晚饭前白素突然提起从上海带的礼物还在行李箱里。白家两个姐姐的住处安排在相邻的木屋别墅里,跟度假村订了一个星期,行李已经被司机拎过去了。
白惜言正要说明天再拿过来也可以,却听白素说:“小桐,你去跟我拿一趟好吗? ”
苗桐没想到会点名到自己头上,还是笑着说:“好啊。”
出了门,沿着石头小路走到沥青的路上,两旁是金黄的银杏树,远处雾霭缭绕的绿色群山婆婆娑娑地交错着红与黄,红的便是枫叶了。这里的秋天虽比不上香山的红叶红满天,稀疏中错杂中却又另一番韵味。
“惜言前些日子打电话给我说,要让你入籍,我以为他是要结婚,本来非常高兴的。可他说还是希望你做白家的老四。他从小就是个很争气的孩子,从没让人火望过,虽然他比我和敏敏小很多,但是做姐姐的却从没把他当成过孩子,从小就对弟弟撒娇耍赖,现在才觉得,惜言从小就老气横秋的像个小老头的性子,是因为我跟敏敏太不懂得去宠爱他的缘故。”
苗桐笑道:“我头一次见他也不相信他还没满二十岁,觉得他高高在上的,非常伟大。”
白素略微想了下弟弟二十岁的样子,脑子里却是如今这张脸,有些失笑:“啊,对啊,他那个时候的样子跟现在好像没什么分别,真是个可怕的小怪物。” 回头遇见苗桐微笑的脸,白素自然而然地拉住她的手挽住自己的手臂,“那时候是他进源生的第二年,生死存亡之秋。其实本来是由我接过源生的,可是我逃了,我有梦想,要过自己想要的人生。我甚至冷酷地说出,反正巳经是块鸡肋,破产就破 产啊。敏敏也说,这不应该是儿子的事情吗?我为了推卸责任,于是也提议让惜言从国外回来。作为姐姐我真的是差劲得很,我有梦想,惜言就没有吗?我真的没有设身处地地关心过他,他放弃画笔和我放弃音乐有什么不同?我们都太自私了,可是他却连句抱怨都没有,连打电话也都温柔地安慰我们说,挺好的,一切都很顺 利。”
苗桐是知道他多么爱惜两个姐姐的,对姐姐们一向是报喜不报忧。在他的潜意识里,因为他是男人,他有必要照顾姐姐们,丝毫没有考虑到年纪的因素。
“我只要听到他说一切都好,就那么相信了,后来才明白这‘一切顺利’的后果是多么惨痛。他把什么都赔进去了,他的青春,理想,爱情,甚至身体。”白素顿了顿,“要是惜言死了,我和敏敏这辈子可能都会陷入自责里……我们懂事得太晚了。”
“母亲给他取名叫惜言,希望他以后惜言如金,少说话多做事,成为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真的一点都没有辜负母亲的期待呢。”白素苦笑,拍了拍苗桐的手,“他是个闷油瓶,我们犯下的错还要你来兜底了。”
什么错误什么兜底,这样的话说出来自责的意味也就非常明显了。
“说起闷葫芦来,我应该比他还闷,有几次都气得他不想理我的。”
“他也会生气啊? ”白素笑道,“看来是棋逢对手了。”
走到别墅门口,苗桐去开了门,行李就放在门边,白素从箱子里拿出个古朴的木盒子,看起来有些年月了,盒子的扣子都磨得发亮了。她拿起苗桐的手放在她的手里: “无论是我们家老四也好,还是惜言的太太也好,都是我们家的人,这个你收下吧。”
大户人家都流行给媳妇和女儿留个传家宝之类的,这个大概就是类似的东西,
打开盒子意料之外的是一把很旧的钥匙。苗桐笑了: “我以为是玉镯、戒指,或者项
链之类
“我们平常人家哪里兴什么传家宝? ”白素笑道,“那是我们家祖屋的钥匙,在浙江乌镇。从太奶奶那辈传下来的,白家的传统都是男人在外面打拼,女人来养育子女。因为离上海很近,我们偶尔周末会回去散心。”
苗桐心里有热气往眼眶上涌,只能低头摩挲钥匙。
白素了然地拍拍她的肩,只记得惜言说过,无论用什么方式想给她一个家。
“从今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苗桐觉得自己内心有什么地方开始复苏了,黑暗的模糊不清的记忆像带着雪花片的老式电视机,曾经与父母在一起相处的片段断断续续浮现出来。是在乡下镇上的老家,四平八稳的砖房,她的小房间门口挂着绿色的纱帘,墙上挂着两盆吊兰,院子里种着两棵柿子树,夏日繁荫盖盖,母亲和隔壁的阿姨坐在树下边聊家常边织毛裤。母亲手巧很巧,会的花样也多,织了草莓的藕荷色小毛裤穿在身上她臭美得在小伙伴中间仰头走过,可是去河里玩泥巴的时候,她总要换下来的。晚饭前父亲 从镇上的造纸厂回来经过河边,总会用长长的腔调喊:桐妹子,回家吃饭咯!她边应着边跑过去问爸爸给我买泡泡糖了吗,父亲把她抱起来放在肩上吓唬她,小孩吃泡泡糖会把肠子粘住的,妈妈做的麦芽糖还有吗?
苗桐醒来后身上全是汗,白惜言盯着她呆滞的眼睛:“做噩梦了? ”
她摇摇头,坐起身:“我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了。”
白惜言心里不太舒服,他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不,别去。”苗桐拉住他,“陪我说说话吧。”
“既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就不要去想了,没有意义的。”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已经忘记了有家人什么感觉。”苗榈微微笑着,“并不是什么噩梦,是我很小的时候的事情,有四五岁?还是在老家的时候,爸爸在造纸厂做工人,妈妈在家做家庭主妇,清贫的生活也很平淡很幸福……我小时候也是很幸福的,只是我忘记了,或者我不愿让自己想起来,因为想起来也没用。但回忆并不是没有意义,我觉得我不能抹去父母的存在,他们很爱我,这很重要,忘记他们在生命里是一种情感的缺失,是不健康的。”
面前一脸恬淡幸福的苗桐让白借言突然觉得很刺眼,美好的回忆是有力量的东西,他觉得有些烦躁,口气也不怎么善良:“既然缺失了也不是想起来就能找回来的,他们已经离开你那么多年了,太过想念曾经的幸福也只会提醒自己后来的日子过得有多悲惨而已。”他拿起枕边的书,声音更是冷淡,“不健康的情感缺失,你是在提醒我不是只会拿钱却没有心的混蛋?”
苗桐的笑还僵在脸上,被他不冷不热的话说得有些挂不住,她并不觉得自己 有说错什么:“你还真会曲解别人的话,我以为你会想要了解一些我小时候的事 情。”
“我以为你不是那种没出息的去缠绵过去的女孩儿。”
我不是,苗桐想这么说,可是她只是张了张嘴。
白惜言的刘海半掩着眼,灯影把下巴的线条切得无比锋利,连气息都带着攻击性——他似乎并没有好好听她说话的打算。在苗桐愣怔的间隙里,他起身拿了件外套披在肩上。
“你去哪里?”
“我去书房,还有些文件没看完。”
第二天早上碰面是在餐桌上,姐弟三个正用乌镇的方言聊家常,乌镇与上海离得近,乡音也是类似的。苗桐在北方长大自然听不懂,白敏笑得最大声,气得元元鼓着腮帮子喊:“简直是为老不尊!……苗桐你可起床了,快跟我妈说洛雨那没长开的小鬼多讨厌,我怎么可能是因为他才想跟老师分手的!”
白敏呵斥她:“没大没小的,叫小姨。”
元元撇嘴:“我偏要喊舅妈! ”
白惜言揶揄地笑:“那你要问小桐自己的意思了。”
她脸一红:“叫名字也没什么的。”
昨夜那个充满冲击性的针锋相对的白惜言又恢复了往常的文雅和气的模样,苗桐去书房拿词典时闻到浓浓的空气香氛剂的气味,她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挤满烟头的烟灰缸。
最后她也只是把抽屉关上,不敢去碰触他的秘密。
白家两个姐姐性子都很随和,这些年早就被弟弟的固执打败了。如今身边有个姑娘陪着又是童养媳那样知根知底,样貌和品性都是出挑的,喜欢得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连着几天苗桐都陪着两个姐姐在逛街吃饭,实打实地过了几天热闹的家庭生活。
一周假期实在是短,元元闹离家出走连学业都耽误了近一个月,作为考生实在是有些把前途当儿戏。去送行时,洛雨也跟着去了,客客气气地站在安检口,元元抱着他抽泣,你乖乖学习,姐姐明年就考到这边来了。
洛雨翻着白眼嘟嗤,丢不丢人啊你,还是反手抱住她。
过了安检口,元元突然摘下头顶的帽子甩着大声喊:“舅妈,我会想你的!再见啦!”机场里人流穿梭,到处是涌动的人头,归来的满怀喜悦,离去的期待下次的重逢。
苗桐愣了下,笑着朝她挥手。
再见了,小暴龙,祝你成长为一颗枝叶繁茂的树,也为你爱的人撑起一片天空,期待下次与你相见。
第十四章 银白月光
脑子在叫嚣着闭嘴,叫嚣着跟她道歉,不要逼她,去求她,留住她。可另一个轻微的飘飘悠悠的声音如波纹扩散开,直到成为的脑海里唯一的声音,完了。
假期过后,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张阿姨把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找出两双长筒袜,晾衣房里的三条小内裤,一件T恤和一双帆布鞋,都是元元落下的。
“孩子做事就是这么丢三落四的,这都是好的,要不要放进储物间里? ”张阿姨唠叨着询问戴着大眼镜在沙发上埋头苦战的人,“太太?”自从白素特意吩咐后就冠上了这样一个头衔。
“好,给她收起来。”
张阿姨晾完衣服,去厨房里把煲好的汤从火上端下来,看了看时间已经指向 十一点:“先生已经在书房待了三个小时了,要让他休息了……你也是,今天是周六,太阳这么好应该出去走走嘛,像我们年轻时下地干活儿虽然累点,可一年到头连个感冒都少有,老待在屋子里抱着电脑什么毛病都往身上找。”
听张阿姨这么一提醒,苗桐才觉得整个肩膀都硬得像石头,疼得几乎抽气,揉着肩苦笑:“干脆把花圃里的花都扒了,我们种上菜好了。”
“那先生的脸会臭到明年三月。”张阿姨与苗桐对视大笑。
敲了敲书房的门,听见白惜言说“进来”,苗桐端着水果进去,看他伸了个懒腰,眉宇之间是沉沉的疲惫之色:“你跟张阿姨说什么,笑那么开心?”
苗桐插了块苹果喂他嘴巴里:“我们在商量把你的虞美人花园变成及农菜地。”
白惜言用眼皮撩她:“你们要是想种菜,我给你们跟附近的山民租几亩地,让你们种个够?”谁敢动他的宝贝的心思?
她连忙讨饶:“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几亩地光想象就足够可怕了,她可不想因为农耕事业而荒废自己的新闻事业。
两人幼稚得像小孩子那样玩儿会互相喂食游戏,白惜言看她吃得急就把水果 盘移到她够不到的另一边,她是麻雀胃,吃个水果都能耽误正餐。苗桐被书桌上散着的设计图之类的东西吸引了,拿起来放在手里晔啦啦地翻着,依照地形而建的房间,每栋的设计图都是不同的,原本是准备做成别墅区的,后来一家做五星连锁酒店的老板合作注资打造世外桃源概念的酒店。
“全木屋和全玻璃屋?在自己床上躺着就能看见星空的那种?”苗桐感叹, “真够奢侈的,这要多少钱一晚? ”
白惜言胡扯起来丝毫不脸红,“我们也是为了提高大龄男青年的求婚成功率。”
“你们可真是伟大啊。”苗桐笑着低语。
“我记得你是喜欢木屋的,其实躺在床上能看见星空也很有吸引力吧?”
“玻璃屋对我来说缺失安全感,即使是从外面完全看不见里面也觉得怪怪的。如果木屋的屋顶是可以活动打开的就好了,就像有些跑车那样是折叠的顶,夜 晚可以打开……”看见白惜言托着下巴认真地在听,她忙住口,“你不要看我, 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不,我倒觉得是很棒的创意。”
“不过是异想天开的外行话,挺麻烦的吧。”
“这就是设计师与建筑工人的区别啊,他们就是解决麻烦的。”
虽然这么说着,苗桐依旧觉得外行人的胡言乱语实在是内行人的噩梦。
过了两天洛雨参加了高中的入学考试,因为参加的人数很少,不过十几个外来转学生。成绩第二天就公布了,洛雨的成绩超过入学分数线四十多分。
苗桐很快就收到给家长的成绩单和入学通知书,是快递到社里来的。桌月来部门找她,一进门就看见苗桐在被同事起哄请吃饭,即使是食堂的饭,一顿也要差不多十块钱呢。
“苗榈这是有什么好事?要结婚了还是中六合彩了?”
林乐笑嘻嘻的:“师父,小苗家的弟弟入学考试是第一名,怎么也要请顿食堂吧,您老人家也一起呗。”
“真不巧,今天苗桐得跟我去应酬一下,你们的食堂大餐留到明天吧。”
“哦,只能明天啦。”
苗桐做了个拒绝的手势:“对不起,过期不候。”
周围一片嘘声,纷纷扔报纸砸她。
去卓月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换了黑色小礼服,款式十分利落,大V字领齐膝的 小鱼尾裙摆。卓月拿出几条链子在她脖子上比画,满意地说:“这件是1989年我去英国度假时在一个小设计师的店子里买的,一直没机会穿,你跟我年轻时的尺寸好像差不多,只有腰这里稍微肥了一指。”
“酒会这种事不能找别人吗,我下午本来还约了个流浪猫救助的志愿者见面 的。”苗桐看着卓月兴致勃勃地把珍珠项链挂在她脖子上,哭笑不得,“而且还搞突然袭击,到底是哪里的酒会? ”
卓月检査着自己的妆容,毫不迟疑地吐出两个字:“秘密!”看着自己的小徒弟抱着肩眯起眼装狐狸的模样,她忍不住笑开揽住她的胳膊,“走吧,总不会卖了你的。”
到了喜来登大酒店二十六层的大宴厅,十几位礼仪小姐在厅门口迎宾签到。苗桐这才想起今天是源生地产的感谢酒会,她是听白惜言前几天偶尔提了一句,也没放在心上。她差点忘记了公司酒会定是要请媒体到场的,做好媒体的工作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显然刘锦之没想到苗桐会过来,他不认为白惜言会喜欢“自己家孩子”在“自己家的酒会”上与男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不过仔细想来,也不是什么意外,因为对卓月来说苗桐可是挡酒的利器。
他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卓总编您好,感谢您能来参加源生的酒会。”
卓月与他握手,微笑:“就算是冲着到场嘉宾的丰厚礼品,我也是要来的。” “卓总编,您越来越会开玩笑了。”刘锦之转头对苗桐说,“白先生估计马上 就过来了……他应该不知道你过来吧? ”
苗桐看了眼老神在在的师父:“我也不知道,我是被师父带出来吃饭的。”
“正好今天日餐准备了不少海鲜和寿司。”刘锦之看了下手表,时间差不多 了,白惜言应该到门口了,“我先失陪一下,两位慢用。”
原汁原味的海鲜料理琳琅满目,苗桐却是不吃的,只吃了点寿司和青菜垫了垫胃,就端着酒杯跟着卓月去跟各个行业的精英们联络感情去了。碰到友报相处不错的女记者于可,她把苗桐扯到角落里互通些彼此社里不伤大雅的小八卦,她边聊边注意周遭的情形。
源生的酒会果然来了不少人,几乎有业务往来的公司都有人来,推杯换盏笑声晏晏。在对面的巧克力瀑布边上吴小芳穿着件粉红色的短礼服,头发剪成了十分有型的沙宣短发,掩着嘴笑着十分娇俏。苗桐丝毫不觉得意外,吴小芳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朝她望过来,愣了下,很快恢复笑容举了举杯。
苗桐也举了举杯,于可抱着肩努了努嘴:“苗桐,你认识那位吴律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