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陛下甚至可以放过裴家的宗族,却连着拔起了我朝数个权贵,戽泱城外东市口的刑场,血流成河,豪族之中,能幸免的,没有几个了,都是那日有份参与算计您的人,您难道不知道么,陛下为了您,真的是血洗了京城大半的贵族和娘娘的世家了。”
我从细茹略带恐惧的口吻里,听到一个残忍的帝王,我知道殷楚雷不是个可以被人算计的人,可是,我不敢相信,只是为了我,有很多人死了么?
他会杀那些人,仅仅只是为了我么?
那么,卓骁呢?他可会杀?
我突然感到一种无比的恐惧,这里毕竟是君主制的国家,皇帝杀人,需要理由么?
砂仁和独活,我再次想起那两样东西。
他是要我一个人活吗?卓骁,他也不放过么?
我一把抓住了细茹,带着惶恐道:“那你听到卓骁的消息么?他怎么样了。啊?”
我突然的惊慌吓到了细茹,她意外地看着我,半晌,才道:“公主,您,您还是忘记中山王吧,陛下不会放弃你的!”
我大惊,道:“不,你什么意思,卓骁有么有事?啊,你告诉我啊!”
细茹摇头道:“公主,您,您何必再问,陛下对您是势在必得,他为了你做的还不够么?您又何必再记挂中山王,陛下英明神武,世间难寻,您还是从了陛下吧!”
我一甩手,恨声道:“什么叫从了陛下,你到底还是为你的陛下着想,他都对你如此,你也不恨他么?他这么草菅人命,他如此强霸人妻,这也算是好皇帝么?我恨他,我恨他,不要给我提他,你只告诉我,卓骁到底有没有事!”
啪的一声巨响,没等细茹说话,大门被人大力地推开来,殷楚雷挟卷着磅礴气势龙行虎步而来,站在几步远大喝道:“好大的胆子,细茹,朕是不是给你的惩罚太轻了,你混进来要干什么!”
细茹脸色刷地变得煞白,筛糠一般跪倒在地:“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殷楚雷一身明黄龙袍在金碧辉煌中更加刺目,九章华纹山水虫鸟,赫赫堂堂,那正胸前的九爪飞龙张扬跋扈,彰显着主人龙章神威。
他头顶的十二毓明珠华彩晶莹,动摇间,显露出那掩映在里面的琥珀豹睛风雨欲来。
“细茹,朕给了你机会坦白,可是你没有,既然是你给公主那壶鸩酒的,那好,朕也赐你一壶,来呀,取酒来!”殷楚雷恨声道。
细茹浑身一震,用一种哀伤至极的眼神看了眼殷楚雷,却绝然地跪倒道:“妾身谢陛下!只求陛下,能否放过妾身的弟弟,妾感恩不尽!”
殷楚雷冷哼一声:“你还有跟朕讨价还价的资格么?”
细茹身一软,再无言语,只有薄弱的双肩,微微耸动,泣声呜咽。
“不,不,陛下,你不能,放过她!”我扑上前,抱住已然流泪颤抖的细茹大声道:“陛下,你杀了那么多人,难道还不够么?你还要杀多少人才耍够威风!”
殷楚雷恨恨盯住了我,即便是那朝冠毓珠遮挡着,我依然感受到他勃发而来的煞气,浑然间有吞噬天地的磅礴。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再有人为我死亡,扑通一声我跪下了,但是依然挺直了脊梁道:“陛下,求您,不要再杀人了,如果你一定要杀,杀了我吧,杀了我,你我都可以干净了!”
“你以为朕不敢么,静儿,不要惹朕,朕要你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死生,都是朕的人,不要和朕较这个劲!”
我扯扯嘴角冷笑:“陛下,我不敢和您较劲,只求您给我口薄棺材,不要把我弄进皇陵就好!”
殷楚雷死死盯着我,那怒火越来越炽烈,随即突然大手一挥,朝着桌面上的一排御用茶盏扫去,哗啦啦一通,七零八落,碎了一地,乱了一桌。
他啪的一声向桌上还在那里的溜转动的茶盏拍去,瓷盏应声而碎,一抹暗红随即无声地流淌开来,混进了倒翻的茶水里,轻轻流淌下来。
“陛下!”一声惊呼,高景冲了过来:“圣家,您的手,快快快,招御医,来人呐!”
立刻所有的人都慌乱起来,收拾的收拾,叫人的叫人,高景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带着哭腔道:“陛下,保重龙体啊!”
殷楚雷不出声,只盯着我,我也不出声,垂下了眼。
尴尬的沉默在太医几乎被扯着跌跌撞撞到来时才有一丝缓和,太医抖着手要来扶殷楚雷的手,他突然冷声道:“退下,滚!”
“陛下,这手不止血可是要…”没等太医说完,他厉喝一声:“滚!”这挟卷着天地戾气的喝声吓得太医屁滚尿流,几乎是爬出去的。
殷楚雷一把扯下自己的冠冕,一下子坐在高背椅上,只用一双琥珀眼看着我,一动不动。
那只右手,依然紧握着,鲜血从指缝里流淌下来,淋漓不止,那伤口一定很深,血,如同泉涌一般,可是,殷楚雷眉都不皱,只盯着我,眼里酝酿着复杂的光芒,愤怒,执拗,期盼,哀伤。
我与他,只有一点点的距离,却遥远而难企。
那血,流淌的更加厉害,地面凝聚起一大滩来。
“陛下,保重哪!”高景扑通跪下来,捣头如蒜,几乎要哭出来,第一次在这个阴柔却威严的大太监面上显露出一种惊慌来。
可是殷楚雷一动不动,就是执拗地看着我。
高景眼见得求不动殷楚雷,转了个身,朝着我就开始磕头,:“夫人,您救救陛下吧,奴才求您了!”
那磕头声,重重的擂在地上,也擂在我心里。
一边的细茹也一把拉住了我,泪眼中迷离着一种哀伤,一种悲痛:“公主,求您了,你救救陛下吧,我死不足惜,真的!救救陛下吧!”
我咬住了下唇,看着那血一滴滴淌下,几乎可以听到那滴落时的滴答声,它的主人毫不吝啬,毫不在意,只用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瞪着我,执着地瞪着。
我终无法漠视一个伤患,更无法漠视有人在我脚边频频的磕头,磕得鲜血淋淋,磕得毫无尊严。
长叹一声,我站起身,走近那个执拗的帝王,默默拿起一边太医留下的绷带和止血药粉,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只大手,为他上药止血。
我无声的做着,不抬头,却可以感受到头顶炽烈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那无言的压力,令我无奈,令我叹息。
“陛下,您的生命里,承载着太多的依附,您不该如此漠视,请不要,再随意的破坏它吧,那会令太多人痛苦的。爱你的人很多,你伤害它,会让爱您的人心痛的!”
那双大手突然将我紧紧拥抱住,头顶传来带着幽幽的语调,我第一次在这个帝王处感受到一种近乎撒娇的温柔:“静儿爱我么?你会心痛么?”
“爱您的人很多,您该珍惜那些人,您并不需要我的爱!”我轻轻道。
“不,朕只要你,只珍惜静儿你的,告诉朕,你也会心痛朕,对不对,你在荒野里对朕那么好,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爱朕?只是朕比卓骁晚了步,不要紧,朕会等,等你给朕一样的爱,好不好,静儿,别离开朕,朕没有那么多人爱,真的!”
“朕的母亲死的早,这世上,朕唯一懂的,就是要靠自己,那些爱朕的,只爱的是朕的力量,不是朕这个人,如果哪天朕没有了力量,她们都会离开朕的,只有你,静儿,你给了朕平等的爱,你没有因为朕的落魄而枉顾朕,静儿,朕爱你,不要离开朕好不好?”
“静儿,这江山,是朕努力得来的,朕好累,你让朕靠靠好不好?你不要朕杀人,朕不杀了,朕都依你,别离开朕,朕什么都依你好么!”
我第一次,在这个浑然霸气的帝王身上感受到一种叫做人的温情,他近乎卑微的请求,近乎低调的哀求,他再不用那种强势来迫使我屈服,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弱势,几乎要冲破我的堤防。
屋子静极了,高景和细茹早已退出去,只留下我俩。
我幽然长叹,去拉扯殷楚雷环住我的手:“陛下,我不能…!”
“嘘,别说了,静儿,别说,现在你什么也不要说好不好?再等等,再等等,给朕一个机会,难道不可以么?”
一百五十三 温泉
“公主,你看如此打扮可好?”
我没能执拗过这个皇帝,反倒给他找到了我的一个弱点。
我觉得,我和殷楚雷的相处,变得有些尴尬,我无法再用往日的义无反顾去漠视他的执着和霸道,因为他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了对我的固执。
他拿捏住了我的弱点,吃软不吃硬,他不强势,所以我无法发火,他不和我正面冲突,所以我有火也无法发泄。
我满身斗志的去想要讨到我的真理,我的执着,可是,我发现,根本无法出击,因为他迂回着,不合我冲突,只一味的攻击我的弱点,我无法和这样的人执拗,只能自己生气。
我试图用不理睬来达到隔离他和我的世界的目的,可是,他又如同一个无时无刻不在的影子,摆脱不掉,却又一味的意图冲破我的防线。
他没有再找细茹的麻烦,倒把她调拨给了我,算是我的贴身侍女,至少比起浣衣局的婢女来说,她已然是女官了。
细茹对此感激涕零,由她来照顾我,真是有些浪费,她的才华远不及此,可是她对此却很高兴,更高兴的是,她说,殷楚雷也特许了他弟弟“任子”,即接父亲的班,作为恩许,这也是氏族子弟入仕途的一种常见的方法。
看来她是个容易满足的女人,尤其,我看得出,她爱殷楚雷,可惜了,这么个独立的女人,却宁愿守在深宫里,只为看一眼皇帝,殷楚雷为对我的专宠而高兴,她似乎也就很高兴。
她的爱,很卑微,却也很勇敢。
而对于我来说,殷楚雷的执着,却又是那么的沉重。
还有细茹和高景,几乎是他的左膀右臂,也用一种退而求全的方式帮助他们的皇帝,让我无处反驳。
他还请来了这个身体的嫡亲哥哥,裴清,作为现在裴氏家族仅存的几个旁系宗族一支的族长,他为了族人,也为了所谓裴氏的前途,更因为此时他已是新朝正在冉冉升起的政治力量,他都无可厚非的为他现在的帝皇做起了忠实的说客。
他曾经是那么恨殷觞的人,曾经如此算计过卓骁和殷楚雷。
然而,政治,的确是个没有永远敌人的领域,因为利益,因为权力,裴清对殷楚雷的卖力,恐怕比之当初,犹过之无不及。
我在他眼里的力量,怕是可以寄托全部希望的保证。
我越来越感到无助,我并不在意裴清的软硬兼施苦苦哀求,可是没有人可以帮我,没有人可以陪伴我,我几乎陷入了殷楚雷织成的温柔网,挣脱不开,逃避不了。我该怎么办?
卓骁又到底如何了?
年关已过,春之将来,戽泱依然冷,但是我的身子越来越好。
“公主,陛下吩咐给您整装,一会带您去虎首山泡泡温泉,那地方对您的身子有好处!”细茹一边给我打扮,一边很热心道。
“恩!”我意兴阑珊。
“公主,太医说您的身子泡泡温泉非常有利,本来年前就要带您去的,可是陛下事多,这不,赶在年前都办完了,这会子有了空,一会到了那里,您可以好好享受一下!”细茹兴奋地道。
我撇撇嘴角,似笑非笑。
细茹转过身,勾起我的下巴,眯起那双美丽的眼,那双眼,因为舒心而恢复了原本的慧黠,灵动而从容:“公主,你该多笑笑,女人笑起来是最美的,陛下一定也希望你多笑笑!”
我扯了嘴角:“笑,你觉得我有值得笑的事么?”
细茹看看我,轻轻一叹,蹲下身给我围上水貂皮的大围领,整理好水獭毛边夹袄的刻青丝缎面绫袄,边道:“公主,幸福开心,是自己给的,没有人能强迫,你活在这里,开心也是活,不开心也是活,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和陛下过不去呢?你若能开开心心的,陛下也好,天下也好,都莫不欢颜呢!”
她夸张的话令我一乐,细茹真是个乐天的人,也难怪她爱着不爱她的人,依然能够如此开怀:“可是,我爱的,不是你们的陛下,我挂怀的人不在这里,你觉得,看不到爱人的女人,能开怀么?”
细茹的手顿了顿,抬眼看着我,有一抹伤感随之而来:“公主,你难道还是不能多看看陛下么,他为您的付出,不比那中山王小,中山王能给的,他能给,中山王不能给的,他也能给啊!”
我站起身,摇摇头,虽然我不讨厌细茹,但是我很难和一个忠实的说客说得通:“好了,走吧!”
细茹很聪明,她知道我厌倦这样的话题,随即闭了口,将一件硕大的绒里狐狸毛镶边的孔雀裘包裹住我,大大的帽兜将我裹了个严实,又将一方小铜胎暖手怀炉塞进我的袖筒内。
打扮妥当,才挽着我出了门。
在紫宸殿正门口,停着辆八鸾安车,金饰重舆,曲壁,紫油纁,朱里通幰,四匹赤驷。外周,有数十骑的京畿禁卫左右神翊卫,银光细鳞披甲六闲驳马,在雪地反衬的阳光下,更加光耀夺目。
没有什么一溜排的旌旗依仗,漫天钲鼓,法驾鼓吹,绵延百里的随行人员,只有一些必要的卫队和随行宫侍和太监。
比起曾经的汗爻,这些排场不算庞大,只是警跸森严,不算招摇但是威严依旧。
“静儿!”殷楚雷一身赤黄常服,流畅的修饰着他完美的身形,挺拔高峻的脸在明媚的阳光下闪动着麦色的俊朗,还有意气风发的蓬勃。
他从细茹手边接过我,一把抱起我,迈步朝安车走去。
我意图挣扎:“陛下,这于礼不合,请,妾自己会走!”
“嘘,朕抱着你,走快些,咱赶着日落前道虎首山,泡着温泉看日落很美,乖!”殷楚雷无视我的挣扎,只牢牢圈住了我,迈步上了车,将所有的一切隔在车外,仍固执地抱住我,揽着不放。
车窗外,雪已初融,朦朦胧胧中,云接平岗,山围寒野,我们走的是偏僻的北门,大概多少还是事先清扫警卫过,旷野无人烟,只余禁卫得得的马蹄声,再无余音。
走在渺无人烟的路上,四周山烟笼翠,雾霭萦回,远处半白半青的山绵延起伏,寂寞处却更加空旷。
浅蓝的天,时有飞鸿,蹁跹参差,欢叫着,滑翔向远方。
“静儿,来,窗口冷,别冻着了!”一双大手,把帷幕拉下,掩去那窗外寂寥却苍茫的景象,将我拉回到车内温润却狭小的空间里。
“静儿,虎首山的日落很美,朕让人架了亭子在山腰,一会泡着舒服了朕带你去看这京郊四景之一的恢弘,你会喜欢那日靡山软清辉远,玉带山河揽日月的雄浑的!”殷楚雷抱住我,俊美的脸搁在我的肩头,喷吐着微微的热意厮磨我的脸。
我默然,只略略撇撇头,挣扎已经徒劳,只是用沉默表示了我的抗议。
未时三刻,车驾到达虎首山西麓,这里有一处绝佳的温泉池,是御用的汤池。
在山脚的行宫下榻,早已经来到的一批人已经扫洒干净,把在温泉池边的露台收拾出来,殷楚雷一路抱着我在宫人引导下进了星辰行宫内那叫温汤的露天池边。
布幔围拢,曲折的围廊朱瓦红墙,延伸出一条玉白石路绵延到偌大的一方白玉石砌成的暖池中。
池中,烟霞萦绕,幻真幻假,点点清流。
池边,假山环绕,葱翠拥抱,依稀可见,头顶日灿金黄,云淡天高。
“静儿,宫人会服侍你泡舒服了,朕去那头,一会带你去看日落!”
殷楚雷将我放下,交给细茹等宫女太监:“好生侍候着,不许有差漏!”
待他走了,细茹为首的四名宫女开始给我脱衣,铺垫着厚厚的白羊绒毡子从我脚下一路铺陈到池边,池头摆放着熏香暖炉,袅袅的香烟徐徐喷吐着一种浓郁的香,将淡淡的硫磺味化开,茶盏小釜,还有天然的石凳竹椅,浑然天成。
我拉住最后的一件薄衫,道:“都出去吧,我自己来!”
我可没有在那么多女人和太监面前□的习惯,温泉倒是好东西,泡泡也解解我多日来的乏和闷。
细茹没有坚持,只嘱咐了她们就在布幔外,随时可以叫人。
我将自己没入那温暖的水中,放松自己的四肢百髓,叹息着感受那浸染通体舒泰的感觉。
人生如果都能一直没有繁琐,烦恼,该多好。
如果,这温煦而舒畅的时间,是和卓骁一起,那便是完美了,可惜,人生哪,不是你想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的。
我默默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交握的手臂上,看着烟雾轻薄的升腾,仿佛人生,挣扎着,试图摆脱水面的桎梏,无奈,升腾自由了,却也融化在自然的浑然里。
我意图摆脱殷楚雷的掌控,是否,最后,也会如此悄然无踪呢?
“夫人,陛下叫送来太医制定的汤药,吩咐您喝了配合着温泉,可以舒筋活血。”
昏昏欲睡间,有人端了碗汤药,摆放在池边。
我恩了声,一饮而尽。
隔着假山,却传来一缕悠扬的琴音,这汤池,引山中温水,又从左手边的暗槽流走,涓涓中,可以听到水流的潺潺,静静的配合着那悠远怅然的古琴,更加有种昏昏然的放松。
仿佛置身在了一种陶陶然的醉意里,身子越发软靡起来,四周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飘忽间,似乎来到天堂。
仿佛来到白羊村那宁静淡远的世界里,我没有被殷楚雷桎梏,卓骁也没有被殷楚雷挟持,世界,是那么馨静,淡泊。
山花开始绽放,灿烂的春,将一种静静的喧嚣舖漫在漫山遍野,又仿佛烂漫的夏,将浓翠墨绿,梅肥雨厚肆意蔓延。
我是不是在梦里,又如此真实。
那远远的山头上,隽永的身形,不是卓骁是谁?
“寒羽!”我微笑着轻唤!
耳边却有不真实的话语,似真似幻:“大胆的奴才,擅自做主,静儿的身子哪里经受的住这药性?!”
“陛下恕罪,奴才也是为陛下分忧,陛下这是何苦?宫里娘娘那么多,哪个不是被陛下亲近了就离不开陛下的,只要这一次,这女人,哪个不是给了身子就离不开那男人的?奴才管保这次之后静夫人乖乖再也不离开陛下才是!”
“混账东西,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朕不要用药才能得到静儿,快拿解药来!”
“陛下,这合欢醉没有解药,只是上等的媚药,奴才问过太医,这药活络通筋,配合着温泉可以发挥最大的药效,不仅对身体无害,反而有美颜养身的功效,不过得配合着房中术才是,否者阴阳不调,宣泄不得,倒是有害了,陛下,您还是别犹豫了,进去吧!”
这是说什么呢?我听得清,却无法将这些东西理解进脑子,只觉得昏昏然,又陶陶然,浑身有一种酥软的舒畅,又有一种难耐的不适需要排解。
我无意识的爬向堤岸,将自己的身体埋进那绒毛毯里,感受着那软软的纤细厮磨我的身子,排解这不适,不由一声暧昧而舒爽的轻叹。
一个轻轻的脚步徐徐走来,却在前方停顿,我睁开迷离的眼,只看到一抹高大,威仪的身影,不由咯咯一笑:“寒羽,你来了?”
殷楚雷番外四
当我迈步走到那个在地上呻吟着的身子边的时候,我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刹那间就被眼前的景象击溃。
那是我渴望已久的身体,是我日夜亟盼的女人,这样完全无阻碍的展露在我的面前,没有男人可以抵御这样的诱惑。
雪白的绒毛毯上铺陈着纤细又凝白的身体,在蔓延着烟雾蔼蔼的氤氲中,在夕阳笼罩下,泛着粉红的,晶莹的光彩,烟波迷离,那是怎样一种诱惑?
我突然想起,多年以前,宫里给刚成年的我安排的调教我房中术的女侍。
迷离而颤抖的眼神,雪白又温软的身躯,那都是精挑细选出来最好的,最纯洁的采女,如同一朵刚刚绽放的蓓蕾,等待采撷的鲜花。
很多年以后,当我可以轻松的把一个女人最深藏的欲望撩拨出来而自己却依然可以保持清醒的头脑的时候,我已然忘却了那个最初的夜晚,最稚嫩,最兴奋的夜晚,无知的欲望和完全无法控制的发泄,幼稚却淋漓酣畅。
“寒羽!”那一声呼唤让我有一瞬的清醒,一把扯过边上的大羊毛毡子抱住了那泛着粉红的躯体:“静儿,乖,起来!”
我听到自己温柔的呼唤,那种温柔,如同和煦的春风,软进我自己的心里,那触动我心中唯一柔软的地方,浅浅的,磨软了我一贯的强势。
多少个日夜,我怀念这个令我日夜难寐的身影,她细软的音色,温柔的手,半是温顺半是倔强的脾气,每每从夜色里醒来,我第一个泛起的念头,不是日夜紧急的时政,而是她,静儿。
她可好,我多少次自问,多少次遗憾,我不得不为自己的大业放弃对她的执着,我必须把忍耐十年的大业做完,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那些跟随我的人,可是,午夜梦回的孤寂,却有了一抹身影,日夜缱绻,挥之不去。
读到暗探送来的回报,我眼前就会浮现那抹纤细的身影,去想象她此时的形象,我没有像莲姨说的那样因时间的流逝而忘记这个女人,反而越来越迫切的想要再一次见到那个纤细的人儿,不,我要她,真的,从来没有那么清晰的强烈的感觉去要一个女人,裴千静,我要她。
大宏图寺,我终于如愿看到她,她变得更加美丽,那种美,是语言无法形容的,我阅历无数,掌控无数的女人,竟不知道,有一种女人,可以有那种越来越美的风韵,我更加的嫉妒,是的,我嫉妒我的臣子,卓骁,寒羽,他为什么可以得到那么好的女人,为什么不是我的?
可是那场大变,却也让我心惊肉跳,原来有女人可以如此倔强,如此绝然,原来,卓骁也没有完全掌控她,那么,我是不是还有机会,我一定可以得到静儿的,天下都会是我的,一个女人,我也一定可以得到。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步,我最大的羁绊就是我的权力地位,为了得到它,我再次晚了一步,静儿又被卓骁先找到了,该死。
听到送来的密报,静儿吃的苦,真是太大了,那个斯拓雅真该死,真是该死,可是他又太聪明,聪明的早一步死去,换回了我对斡沦的网开一面,是不是,他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才如此疯狂,疯狂的可以用这样的方法去让一个女人活着,是不是他,也对静儿有了占有的念头?
不管是什么,这个男人终于是结束了,有这么个人在,会让我寝食难安,算他聪明,自我了断,凭他对静儿做的,他活着,我也会让他不得好死!
可是,我听说静儿危在旦夕,寒羽在干什么,自己的老婆也救不了么?那就送过来,我来救,我的宫中,有天下最好的医药,什么人救不了。
可是我知道他不会肯,他去找他的师傅了,他要带静儿走么?
不,我不容许,我一定要留下他,他对王朝还有用,而且,静儿也不能走,我太想念她了。
我在巽南的暗线终于给我我要的消息,我日夜兼程赶到那小水寨,我要看看静儿,她还好么?
我永远无法忘记,我在走入那一方水边的小屋子前看到的美景,静儿,她的笑靥,仿佛夏花一般灿烂,仿佛水神一样美丽。
一个女人变得可以如此美丽,变化如此大,真的是太意外了。
前朝有赋云,笑靥娇倩,眼波流转,熠熠璀璨,流星辉煌,那远处波光潋滟的水面泛动着的粼光映照着她的美丽,印刻进了我冷寂许久的心。
我突然发疯一般想要得到这张笑脸的主人,它该属于我,属于这个天下的主宰,而不是寒羽,一个隐士,寒羽最终会选择归隐,那是我和他都清楚的,然而,一想到那张笑脸要随之再也看不到,我的心,就揪住般疼,不,我不能,绝对不能失去她,我一定要得到她。
我提前发动了计划,我要给卓骁一个措手不及,我相信,我的计划一定可以实行,而我要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
我成功的得到了我要的,是的,虽然静儿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呲着牙,挠的人心痒,可是,我知道,我得到她了,至于她的心,也会像我得到人一样,最终会属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