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兰环突然惊叫着推开我,“我不回去,我绝不回去!”
我一愣,第一次看到兰环如此失态,我以为是吓到了,轻揽过兰环,安慰道:“别怕,环儿,一切有我在,现在不回去,皇帝发现你不见了,再大肆搜查就麻烦了。我带你回去,刚刚那个人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的!”
“不,我不要再回那个地方了,”兰环泪眼婆娑地望着我,哀求:“骁,我们走吧,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回北邙山去,还去过以前的日子,我陪你吟诗舞剑,你陪我抚琴作画,不要再管这里的事了好不好?”
兰环的话再次勾起我的哀痛,回去,那是现在看来多么遥远的字眼。
“环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宫里有人欺负你了?”总觉得兰环今天很反常,我从没见过兰环情绪失控,即便是在被裴奎砾选入宫,她也只是用哀怨来表示难过,从不曾如此激动过。
兰环拼命摇着头,眼泪莹然欲滴,那样美丽却也那样悲哀,拽着我的手臂道:“骁,别问了,带我离开,我求你了,好不好?”
我默然,不是不想带她走,可带她走的后果不是我一个人能够承受的,可是,面对兰环从没有过的急切哀求,我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我凭什么要求一个弱女子牺牲自己为我所谓的大业?
咬咬牙一揽兰环,“好,我带你走!”
我刚展开身形,却听见不远处发出一声异响,然后半空中突然暴开一抹异样的红光,仿若催命的鬼符,我心一凛,提气便走,不远处厉风劲扫,黑影扑面而来,我揽着兰环侧身一扭,躲过这致命的杀招,对方却紧接着身形鬼魅般又凑了上来,杀气腾腾地又是一招致命的招数,化掌为爪,向我门户大开的胸前抓来。
此人招式古怪,身形鬼魅,我自问胸怀天下武学,能让我瞧不出来处的少之又少,此人便是其一,看着便知就是刚刚引我到此的黑衣人,居然去而复返,我来不及多想,护着兰环急急后退,朗声质问道:“阁下是何人,敢在皇家苑林中行刺娘娘!”
对方发出磔磔的森冷笑声,在这黑夜里仿佛一头怪兽,沙哑的嗓音好象在磨刀石上磨刀:“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你以为你离得开这地方吗?”
闻言我心一沉,远出突然火光冲天,人声鼎沸起来,逶迤的火光直向这冲来,有人在远处大喊:“在这里,快,快快,人在这里!”
我暗道不好,身边的黑衣人一闪身,又再次消失在夜色中,兰环在我身边不安地喊了声:“骁!”我拍了拍她,安慰地笑了笑:“别担心,有我在,一会你别出声,一切听我的!”
一声箭蔟的厉啸声截断我的话,一支箭呼啸着向我飞来,我拽着兰环避过箭锋,火光夹杂着人声已经冲过来了,还有人大喝:“别乱射,小心娘娘!”
一群身着内卫府金甲的卫士蜂拥而来,头前的人冲我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挟持娘娘,还不快束手就擒!”
我暗暗叫苦,终于明白今晚上那黑衣人的阴谋,他抓了兰环,就为了引我前来,等我和兰环在一起,又发了信号让内卫寻踪而来,为的,就是要抓住我。
只是,我现在,还不清楚,这个阴谋到底是谁想的,谁能如此缜密的想出这个一石二鸟的计谋,而想出这个计谋的人,是不是早洞悉了我和兰环的关系?那么,这更可怕的是我是谁,那个人是不是也知道了呢?
如果是的,那,有可能我和吾卿的关系也暴光了,那么,我们就是别人可以随时捏死的蚂蚁。
电光火石间我脑子里有无数的念头闪过,可现在我没有时间多做分析,眼前,我已陷入到有人精心设计的圈套中,整个苑林大概都是内卫,劫持兰环的人一定是想让我被人以为是劫持兰环的人,若是让人抓到了一切都完了,保不住兰环,吾卿也危险!
我一定要脱身出去才行!
拉着兰环趁着内卫的包围圈还未形成我长身而起,战场上千军万马中我也能从容不迫冲出包围,何况这些没经验的内卫?只是身边有个兰环,这多少牵制了我的身手。
“站住,往哪里跑!”呼喝声夹杂着利箭呼啸而来,该死的这些人居然不顾兰环射箭,可想而知这些人里混着必定不少想兰环死的人,我挟着兰环,避着箭矢,这令我身形滞迟了不少。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紧跟着箭矢持刀扑上来,我本想侧身避开,心念一动,脚步一慢,抬手劈开刀背,那人手腕一拧,变刀为剑刺了过来,我身形未动,刀锋直直刺了过来,穿过肩窝。
对方一愣,我借机长臂一伸一拍,他闷哼一声刀已脱手,我将刀握在手中拔出刀尖,顾不得刺疼反手将刀握在手上斜挥了出去,身侧的人来不及出声已经被我劈倒,我紧接着将刀脱手飞了出去,刀身飞旋,瞬间劈倒一片,见着时机,我挟着兰环飞身而起,空中提气纵身,箭般飞跃过倒下的那片人群,掠了出去!
后面一片喊杀声,我抱着兰环纵身飞出丈远,便觉得肩窝的伤口传出阵阵酥麻之感,看来今晚是真有人要置我和兰环与死地,这内卫的刀上涂了毒药,我感到内力在渐渐的流失,不过为了不被人发现下的是短时间内麻痹有内力人的舒劲散,死不了人却让人无力反抗。
找了个离阗水居不远偏僻的小亭放下兰环,为她披上我的外衣交代她小心藏好,除了我谁叫也不要出来,兰环听话地应了,我便朝阗水居跃去。
这附近全是举着火把到处寻人的内卫,正逐个敲着各居所的门搜寻。显然裴奎砾不找到兰环誓不罢休,我小心地避开一批批的内卫,翻墙进了阗水居的后院。
外面已经有人在敲门了,我看到如氲过来的身影,忙闪出去喊住如氲,简单讲了事情,要她想法打发了外面的内卫再拿些药和吃的打个包裹给我。
看如氲满脸不安地离开,我望了望门霏紧闭的卧室,一片静寂,不知道我那位公主夫人是否已经安寝,想到今晚或许不能再看到那张年轻的淡定容颜,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舍,这个丫头大概是裴氏皇族里最奇怪的一个了,我居然觉得看不透她,只可惜,我没有时间再和她相处了。
正卧边上有个偏房,是个小小的书房,以往狩猎之时我多会在那里待上一些时间,如氲知道我的习惯会在那备上些吃食和书籍,现在那点着灯火,身上的伤口在流血,我需要在那里包扎。
有些踉跄地推开门,掀起帘门跨进内室,不由一愣,是幻觉?刚刚在想公主,没想到,公主居然就站在面前!
我的脚步声惊动了室内的人,公主回头看到我,也是一脸惊诧,我们似乎都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这地方看到彼此,一时间没了反应彼此互望。
却听见外面如氲和内卫金甲士的对话,显然裴奎砾今晚是绝不放过任何人,我的一愣神错失时机,现在人快要搜到这了,我这一身狼狈瞎子也知道今晚的事与我有关,这个公主,会是极大的威胁!
一念方起,杀机便从心里冒了出来,我下意识伸出了手,扼上公主细小的颈脖,只要一用劲,这条生命便会灰飞烟灭了。
公主的脸瞬间发白,有那么一刹那,我看到的不是恐惧和挣扎,而是了然解脱,然后,居然,小小的脸上,泛起一抹微笑,她竟冲着我笑了!
那笑里的苍凉和解脱激得我一愣,手竟不由自主的松了下来,我这是怎么了,我居然感到无法面对这个数次帮助过我的年轻女孩,那一刹那,面对这么一张从容的笑脸,我竟有一丝羞愧。
这还真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为了大业,我做过见不得人的事还少么?从来都是风淡云轻的面对,我从不觉得我是好人,为何,在这个年轻的女孩子面前,我却有下不去手的惶惑?
公主再一次让我刮目相看,面对着本来可能只有拼杀一途的境地,她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方式轻松的解决了难题。
当我看着这个小丫头面对我的伤口从容镇定地包扎时,我有些怔忪,她纤柔的脑袋低垂着,专注地为我包扎,有一股淡淡的清爽潜入我的心房,闻惯女人身上的脂粉香,这淡雅的恬然使我一瞬间居然有要揽住她的冲动。
“师兄!”如氲突然到来的一声将我喊醒,我被我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我居然对这个小丫头有不一样的念想了?兰环还在等着我,我不能负了她!
匆匆忙顾不得如氲和公主的阻拦,出了阗水居,径直往安置兰环的小亭飞奔,见兰环乖巧地等待在原地,揽过她,望向亭外笼罩在黑夜下的苍茫四野,不禁有些黯然。
这一片山野葱隆郁郁,夜空中乌云厚笼,萧瑟的秋风撼动苍林,仿佛蠢蠢欲动的荒野怪兽,似乎山雨欲来,沉闷压抑,一如我现在的心境,沉重难耐,竟有些不知何去何从。
这天好象正应了我的心思般,厚重的云层闪过一抹抹银芒,然后闷雷紧随而至,只一会,豆大的雨点淋漓而下,先是疏疏,而后,密密砸下。
我苦笑一声,看来老天还真是会开玩笑,这深秋之夜,居然下起雷雨,这样的天气,要逃离这山岭密布的苑林,于我无碍,可兰环却如何能吃的消。只是这天,倒也能令到处搜查的内卫行动困难,也算有利的一点。
兰环仰起头,瑟缩着身子开口道:“骁,伤口怎么样了?”
“没事了,别担心!”不想她为难,手还是无力,内力也仍然不能全聚,但不算太糟糕。
兰环幽幽地叹道:“是不是很为难,算了,我知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我们回去吧!”
我环紧兰环,用内力为其驱散寒意,“我答应你了就不反悔,放心,我一定能带你出去!”
天上电闪雷鸣,滂沱大雨肆虐不停,兰环走得不快,我身上药性未过,也无法抱起她加快脚程,只这样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如此狼狈,我还真是没想到我卓骁还会有这一时刻。
还没能走多远,兰环便哎哟一声软了下去,我忙抱紧她,道:“怎么了?”
“我,脚扭了!”兰环声音低了下去,颓然坐了下去,我赶紧抱起她,找了块大石放她坐下,手摸下去,兰环的脚已肿了一大块。
兰环从小就被养在北邙山,所有人都对她宠爱有加,后来虽下山是受了点苦,但很快入了汗爻,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吃过什么苦,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能不叫苦地跟着我,已是很不容易了,只是,兰环太柔弱了,我短时间也恢复不了,这该如何是好?
正踌躇间,却见前方雨幕下由远及近有身影急速飞驰而来,我心一惊,这时候会有谁来这地方?抱着兰环就要纵身离开,再细看,却原来是吾卿!
他怎么来了?
卓骁番外四
吾卿身形几个起落便来到我们两个面前,滂沱大雨让我们三个都狼狈不堪,只是在这般境遇下,吾卿长身屹立,依然霸气凛然,他站在我和兰环面前,有着俾睨天下的气势。
他是我选择要帮助的人,我相信他将来必能气吞寰宇,威震八荒,我熟悉他真正的内在,他要是露出真面目,大多数人都不敢正视他,我感到兰环在我怀里瑟瑟发抖,本就苍白的脸充满惊惧和恐慌。
我安慰地拍拍她的背,坦然迎上吾卿的眼神,我并不惧怕他,只是却也有些愧疚于他,既然答应为他谋划天下,现在,却要背弃这个约定,也许,对于他,将是致命的。
我俩在雨中静静对视,耳边是惊雷叱诧,身上是瓢泼雨幕,我在刹那的闪电下看出吾卿眼里的谴责,懊恼,不虞和平淡下的一抹杀机。
我心一动,刚要开口,他却眼神一转,朝向兰环,开口道:“臣见过贵妃娘娘,娘娘看来不是太好,陛下已经满苑的在找娘娘了,不如就由下臣护送娘娘回去吧!”
兰环身体一震,往我身上靠了靠,僵直的身体微微颤抖,却没有说话。
我暗叹口气,吾卿总是知道该从那里下手得到他要的结果,知道劝阻我没有用,而兰环却是最好说服的人,如果他想,兰环很快就会被劝服。
“吾卿!”我开口想说话,吾卿却迅速截断我的话头再次道:“娘娘,天色如此,娘娘也已行动不便,况且下臣看侯爷也已经身心疲惫,再这么走下去侯爷怕是撑不了多久,娘娘不为自己也该体恤一下侯爷不是?还是由下臣送娘娘回去吧!”
“太子!”我厉声道:“这是臣的决定,请您别逼兰环!”
“娘娘,”吾卿斜睨了我一眼,不理会我的疾言厉色依旧不依不饶地对着兰环道:“以娘娘的聪慧想必一定看得出这地方是山林野地,若要出去非得爬过这崇山峻岭不可,可以娘娘的体力如何能过得了这山?侯爷肩上的伤可是被人下了麻药?这一时半会去不了药效,这高山险峻如何过的去?况且后面还有内卫虎视眈眈,娘娘难道想害侯爷今日就葬身在这等地方么?”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一直没有出声的兰环突然失控的大喊出声,猛地扑向我:“骁,送我回去,回去吧,我不走了!”
我扶稳兰环,走上前拽住吾卿的衣襟死死往边上带,离开兰环十几步远后我狠狠瞪着他道:“吾卿,你别再逼环儿了,也别逼我,是我对不起你,帮不了你完成大业,你放过她吧!”
吾卿伸手拽住我的胳臂冷冷道:“你骗得了她骗得了自己么?今天以你现在的状况你走得出去么?什么时候你卓骁也学会逞一时之勇了?”
吾卿毫不留情的话就像刀子捅得我心痛万分,可是我无话反驳,理智早就告诉我今天不可能带得走兰环的,可是面对兰环,我始终说不出拒绝的话。
吾卿就像他的字,真的是看穿一切的无情,我拽紧了拳头却无话可说,吾卿却接着道:“寒羽,我知道你很清楚我们走的是一条回不了头的路,如果是当初,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可是今天,你我都回不了头了,如果今日你执意要带走你的女人,下场恐怕不是走不走得出去,而是活不活的下去的问题,你要看着你的女人为你去死么?”
是啊,我清楚,人生,是一条回不了头的路,选择了,就要走到底,我从没有后悔过我的选择,只是在面对兰环的时候,愧疚,掩盖了理智。
我咧嘴苦笑,“吾卿,终究,还是你最冷静!”不愧是我看好的未来帝王,三下五除二,便各个击破了我和兰环。
吾卿手搭上我的肩,淡淡道:“你我是同一种人,区别,不过是你现在身在其中一时迷惑而已!”
我无话,吾卿松开手,走到兰环面前,躬了躬身:“侯爷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还是由臣送娘娘回去吧。”
兰环任由吾卿将她扶起,低垂着头无言沉默,吾卿扶着她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我,眼里掠过一丝异彩:“寒羽,你不用担心,我会将兰环完好的送回去。不过,我觉得,你该好好关心一下你的那位公主夫人。”
我一时没有明白吾卿的话语,抬起头,却只看到吾卿扶着兰环远去的身影。
天色,似乎开始渐渐明朗起来,雷渐歇,雨渐止。
原来这一切,又是源于我那位深藏不露的小夫人哪!
当我从如氲口里了解了我走后公主所做的一切时,当真有种世事不可全料的感叹。
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了我的这位夫人!想来,当初,吾卿会命君墨杀她一个弱女子不是没道理的,她早窥探到了我最隐秘的隐私,而我竟会一时心软的救下这个早知悉我秘密的女人。
这世上,有些事,终究不是任何人可以算无遗漏的。
看不透,我终究还是对我这位夫人看不透,怪不得吾卿临走前语调如此奇怪,他也对这个公主感到好奇了么?
我决定去看看那个越来越让我好奇的公主,但是却被宫里来的人召唤进了宫,耽搁了一个晚上。
兰环被安全送回来,就是有点风寒,病倒了。
裴奎砾与我商讨昨晚的事,听他的口气昨晚上是吾卿送兰环回宫,吾卿告诉他是听到兰环的呼救声赶了出来,劫住了挟持兰环的黑衣人,缠斗之下因为对方有伤在身不是对手便抛下兰环逃逸了,吾卿念着要先送娘娘回来便没有去追,裴奎砾已着人去四面八方搜捕了。
这话也就被兰环迷昏了头的裴奎砾会信,看兰环没事,我也放心了,经过数次的刻意为之,裴奎砾对吾卿的戒心在一点点消除,这是好现象,应付完裴奎砾我急忙回了阗水居。
回到阗水居,如氲慌慌张张地告诉我公主病得不轻,我没想到我府的那些女人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如果不是受了凉,又冒雨去见了吾卿我想大概公主不会病的如此重。
望着公主苍白的小脸,好象没生气般躺在床上,两颧因发热而有些微微的红晕总算给了她一点活气,这样一个虚弱的身躯里,到底有着怎样的一个灵魂,是什么,让她能够拥有与常人不一样的坚强和从容呢?
我听见自己在微微的叹气,我觉得心里有某个角落泛起点点的疼,好象带着些酸涩搅动着我的胸口,这又是一种什么感觉呢,为什么我以前从未感觉到过?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用我从没有过的轻柔轻轻的抱起那个纤细的身子,那可真的很细,轻得没几两肉,可是脸上触及她呼出的气息,却是灼热滚烫。
手捂上她的额头感到的是一片滚烫,都烧得如此重了,她居然一直忍着没哼几声,她似乎耐受力很强,这是我从没在哪个女子身上看到过的。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如此忍受,只是将她细弱的身体揽进怀里,轻轻的安慰她,用我不曾有过的温柔哄着她,用内力凉了手为她降温,只觉得那小小的柔弱身体在怀里拱着找到舒服的感觉渐渐沉睡。心里的柔软一丝丝铺开,如水塘里的涟漪,圈圈荡漾。
我与兰环,发乎情止乎理,都没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当怀里那抹柔软拥紧我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在我心灵深处,敲开了一扇紧闭的门扉,丝缕的心绪,如同路边的野草,顽强而蓬勃的开始成长。
当我让如真去为公主看病的时候,如真的表情甚是意外,如真是我师伯的弟子,比起这个师弟,我倒更像是师伯的弟子,因为师伯一生的宏愿是培养一个在政治上建树颇丰的弟子,而我的师傅却是个闲云野鹤,而我们两个做弟子的却正好想反,我胸有丘壑,朝堂于我,游刃有余,而如真,却喜欢旁门左道,歌舞,医术,锻造,样样精通,却不喜入仕,师伯为此气得不认这个弟子,我劝了很久,终是师伯年事已高心软了,才没真赶他出门。
我来汗爻,如真也随我来到汗爻一起帮我,但他不喜做官,只是在别的地方帮忙,上战场时他就是最好的医官,平时他在宫庭乐府兼职礼乐总监照,也多少帮我照应着兰环,对于我们的谋划,他是知之甚详的。
也正因为此,他对我要他去为他认为我会疏远的公主看病很奇怪,我从没让他为我亲近之人以外任何人瞧过病。
“寒羽,公主让你动心了?”如真半真半假开玩笑的语调却令我一愣,随即皱眉怒道:“胡说什么,公主好歹帮过我多次,平常大夫可没你那么高的医术,我看公主病得不轻,若是出了意外可不好交代。”
“那你叫宫里的御医看就是了,那些可不是吃干饭的,她一堂堂公主生病叫御医也很正常嘛。”
“叫了御医还要解释原因,很麻烦你不懂么?叫你医一下哪那么多话?”我烦躁地回答,不明白为什么心里因如真的话而感到如此不安,挥手催促如真快去看病。
如真没有再多话老老实实地为公主看了病,据他的说法就是公主数次风寒入肺,寒气积聚,须养上多日才能恢复。
公主与我在养伤时达成的共识时提的要求是她愿意帮助我,只求我在日后给她一个闲云野鹤的自由。我虽不解,但是面对那双清澄的眼,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我清楚记得公主笑了,那笑,居然是从没有过的灿烂,那样的开心,那样的明媚,不成想,这个谨小慎微的女子居然也会有笑的如此开怀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我这位夫人有一种深藏不露的美。
说开了,我和公主倒也好相处,如真更是借着为公主看病的由头三天两头往我这跑,好象挺喜欢待在公主院落的,我这个不务正业的师弟似乎很少对异性有如此高的兴趣,往常我的府邸他是避之不及的,说是看不得我那些女人们疯狂的眼神。
问他对公主的印象,他的评价挺有趣,远看是座雕像,近看不过而而,深谈时近时远,此水深不可测。
你这是什么歪诗?我皱眉问他,他神秘一笑,说我这个公主夫人确不同与我身边任何一个女人,看着对什么都淡淡的,聊起来话语不多,但是却能切中要害,不管什么话题,听着好象她没在意,偶尔插句话却切中正题,很少有女人能对他讲的那些风俗地理,旁门左道感兴趣,而这个年纪轻轻的公主,倒能和他聊上话,没有任何烦闷的感觉。
“你这个夫人倒是个宝,我说寒羽啊,要不要考虑真收了她?放过这样的女子可惜了!我想她,兰环不会反对的。”如真半真半假地问我。
“胡扯什么,我和她有约定,我也不会负兰环的!”我瞪了如真一眼,这几日我对公主温柔有加,那是和公主约定好了的,我们扮成恩爱夫妻,也省了老有人惦记往我这塞人。
那晚公主假做吃醋刺了我一剑,京城里风言四起,说我府里有了个悍妇,我乐得顺水推舟,每再有人要送女人来,我便推说深喜公主且公主不喜我再有新人,推得多了,公主的名头可是大大出名了。
公主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温柔,淡定,带点疏远的客气,你别看她看我如同府里女人一样的眼光,其实,大概是在研究我的画像可以买多少钱!这是如真告诉我的,因为她曾经问过他我画像的行情。
不过,我从她那里也知道,原来女人发起脾气来,也一样很吓人,看她举着白瓷碎片的调侃语调,末说那些女人了,连我和如真都觉得森森寒意!呵呵,小丫头脾气不小啊。
可是面对如真为此表示的疑问,问我是否真能无视她的付出时,问我是否动心时,我依然只能选择否认。
我此生负了兰环,难道,还能再去负一个?何况,对于我这个夫人,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内心,是不是真的会有我。
我这个小夫人随着我的注意,越来越发现她的与众不同,正如如真说的,偶而交谈起来,我发现我这个年纪小小的夫人向往的,似乎不是相夫教子的平淡,而是踏山涉水的辛苦,在一起看书时,她有时候问我书中的不明白,大多是对某一地的风俗,当我解释给她听时,她那原本平淡的眼里,就会闪过不一样的神采,向往异常。
我有时忍不住问她为何没读寻常女人反复阅览的烈女传记等,她会回答从小看过多遍了,不过,我在她眼里看到的,分明是一丝不屑。
她确实和我看过的大多数女人不同,即便是兰环,她也是更多喜欢窝在自己的世界里,虽然我曾游历天下,她也很少会问我的经历,她更感兴趣的,还是她那一方小天地里的诗情画意,我倒还真没想到,我能和一个女人聊起这样的话题,而且,她似乎真向往那游历天下的生活。
有时候,我觉得,有机会,我还真想带这个小女人去看看汗爻以外的风光,山河广袤,畅游天下,是何等快意。若能有伴看落日孤烟,品莫河晴雨,游狼山釜水,想来,心驰神往。
这念头我只一闪而过,那太不切实际,更何况,宫里,还有兰环,我一生的愧疚。
我再次见识到我这位夫人的能耐,却在我二十八岁的生辰,本来自己都不在意,可十日前在朝堂上,裴奎砾却提了出来,说是如今汗爻国泰民安,我居功厥伟,此次借生辰之机,要为我大肆筹办一次,帝妃要偕文武百官共贺。
这是何等荣耀,不过,我觉得这荣耀背后,有人为的阴谋,以前不是没有提过,但都被我敷衍推辞了,这一次,裴奎砾却容不得我推辞,其略带强硬的口吻是从没有过的坚定。
当我听如氲说公主要见我,却在碧落院看到兰环时,我不由一愣,她怎么会在这?今日之时,她在这里似乎不妥,为什么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兰环开始瞒着我自作主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