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四喜呀,你刚才蛮帅气的。”零零九将头贴在刘四喜的后背,笑道:“我之前只知道威风八面,横扫四方的霸气是男人最大的魅力,没想到悲悯众生的男人也这般可爱。”
刘四喜双颊刷地一红,挺起胸膛,道:“是么?我这么可爱,九妹不表示一下么?”
零零九道:“你不是神仙么,悲悯众生难道不是你的职责么!”
刘四喜失望道:“当然不是,你上过天庭之后才知道,神仙也有阴险狡诈心怀不愧的,也有内心坦荡心如止水的,更有机关算尽太聪明的。太多神仙都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做了神仙,又和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有什么区别,什么文死谏武死战,到头来,十有九都是营营役役,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零零九从背后吻上了他的左颊,他只觉得心旷神怡,心道,有九妹在身边,纵然是千世万世也不愿当那个神仙了。正在他犹如在云端的那一刻,却突然心痛如刀绞,脸上汗如雨下。疼得他面色煞白,清秀的五官瞬间变了形。他双手一松,从绿孔雀上栽了下去,从云层中急急坠下。
“四喜!”零零六忙拦腰接住他,来了个俯瞰的姿势。绿孔雀亦是及时飞来,总算避免了更大的灾难,只是,刘四喜脸上身上都汗涔涔的,他紧紧抱着绿孔雀的脖子,推开零零九道:“不要碰我…”说完,顿觉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零零九用力摇晃着刘四喜:“四喜,你醒一醒啊!”
刘四喜双目紧闭,似是非常痛苦,豆大的汗水从他的脸上滑落,青衫湿透,面白如纸。
零零九眼圈一红,吐出灵丸帮刘四喜疗伤,然而,刘四喜并未受伤,丝毫不起作用。
零零九又输入自己的真气到刘四喜的体内,四喜依旧面色煞白,昏迷不醒。
绿孔雀急的跳来跳去,为刘四喜开屏遮挡太阳,可是,刘四喜并没有丝毫醒转的意思。
零零九眼泪簌簌的落下:“四喜你等我,我去给你采药!”于是,命绿孔雀飞身赶往白雪皑皑的长白山,此时南方虽是秋天,长白山的大雪却下了两尺多厚,常年积雪的主峰,松柏树上挂着雪和冰凝结而成的树挂,银装素裹如天界广寒宫的景致一般。连长白天池也被冰雪覆盖。
只是,厚厚的雪把人参和灵芝也藏了起来,想取珍贵药材何其艰难。零零九挖雪挖到双手肿成了胡萝卜,都没有挖到一颗人参。这时候,刘四喜的身体已然冰块般冰冷。
零零九继续挖厚厚的白雪,十只指头都破了,双手染了殷殷鲜血,依旧一无所获。零零九开始在雪地里嚎啕大哭,哭声震颤了松柏上的落雪,吓醒了冬眠中的松鼠,只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结果,零零九的哭声却惊动了一只好奇的傻狍子精。
“咦,你是嫦娥姐姐么?”傻狍子精眨巴着黑溜溜的双眼盯着零零九看了又看:“雪白的衫子,好看的白皮肤,还这么漂亮。咦,怎么长白山还有绿孔雀?”傻狍子精好奇地走上前来。这只傻狍子精长得十分可笑,比往日见到的狍子精更加憨态可掬,两只眼睛离得还有些远,只是,那双眼睛却是黑亮得紧。
“咦,怎么地上还躺了个好看的男人?你是嫦娥,所以这个男人是后羿还是吴刚?或者,他是猪八戒?”傻狍子精盯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刘四喜,八卦心泛滥得一塌糊涂。
“咦,嫦娥姐姐,你的玉兔呢,怎么没带来,咦,你为什么带着绿孔雀而不是玉兔…”
傻狍子精喋喋不休。
零零九亮出了“白虹切玉爪”,在傻狍子精的左右脸各挠了一记:“你再说一句‘咦’,我就挠死你!”
傻狍子精道:“呀,你不是嫦娥姐姐啊,呀,还有爪子。呀,怎么长白山还有你这品种的狐狸?我们这边通常都是白狐和银狐,呀,小狐狸你怎么会认识吴刚的…”
零零九忍无可忍,一脚把傻狍子精踹飞到了天上:“他不是吴刚,是刘四喜!”
结果,傻狍子精再次飞回来的时候,口里叼着一只人参:“小狐狸,你是在为吴刚找人参的么?我看他不省人事,像是心疼病犯了,他想必需要这个。”
零零九感动得把傻狍子精亲了又亲:“傻狍子精你太好了!”
“咦,小狐狸,你和吴刚什么关系?”傻狍子精推开了零零九,爬在昏迷的刘四喜面前,一双黑眼睛眨啊眨,再次成了好奇宝宝。
零零九再次忍无可忍地把傻狍子精踹飞:“都说了他不是吴刚,他是刘四喜,是武财神!”
零零九将人参咀嚼了,喂到了刘四喜的口中,又敲开冰取了天池水喂四喜服下,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刘四喜悠悠醒来。眨眼,眼前有零零九,绿孔雀。再眨眼,眼前多了一只长得随心所欲的傻狍子精。
“四喜,你没事吧!”零零九紧紧搂着刘四喜:“你吓死我了!”
傻狍子精盯着两人,再次开口了:“咦,你们是情侣啊!”
零零九强忍住让傻狍子精滚走的冲动,回头道:“不准再说‘咦’!”
刘四喜抚摸着零零九的长发,道:“是你救了我么九妹,谢谢你!”说完,只闻到九妹头发上的一股清香味,心胸感再次涌上来。
刘四喜忙推开零零九,道:“九妹,离我远一点…”
零零九骇然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了么?”
刘四喜羞愧道:“怎么可能。可是,我好像…对你一有非分之想,就会心痛交加…”
傻狍子精再次开口:“咦,你们两人还没有接过吻呀?这还算什么情侣?”
零零九终于忍无可忍,挥起拳头,将傻狍子精打飞。
这时候,刘四喜看到了他梦中的雪景:一排排青松绿柏在高山之上贸然成森,厚厚的积雪将他们覆盖,一株又一株白桦树亭亭玉立,白雪和冰花覆盖了他们每一棵树枝,如玉树琼花。蓝天白雪之下,零零九穿着雪白的衫子,拍着手掌,比母夜叉还要凶猛,可是,比嫦娥还要好看。
刘四喜忍不住吟出唐朝宋之问的咏雪名句:
紫禁仙舆诘旦来,青旂遥倚望春台。
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零零九道:“四喜,你在吟雪么?”
刘四喜摇摇头:“不,我在吟人。”说罢,两人再次拥抱无间。这一抱,似是从前世就热望过一般,两人都紧紧闭上了双目。
惊醒的松鼠探头探脑地从树洞中伸出了小脑袋,盯着两人嘻嘻渣渣的叫唤:“亲她,亲她!”
树上的雪不知何时再次降落,似是为两人洒下祝福的花朵一般。
刘四喜心道,管这该死的心脏疼与不疼,定要不负眼前人。只是,他的心脏疼的越发强烈,疼得他睁不开眼,搂住零零九的手渐渐松开,零零九心痛地望着他,不停地帮他抚摸胸口:“怎么样,好点了么?”
刘四喜摇头:“九妹,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傻狍子精再次爬了回来:“咦,既然你们不能亲热,你们要分手吗?”
“臭傻狍子,我和你没完!”
零零九追着傻狍子精翻了几座山要打他,这一次,傻狍子精躲得飞快。
刘四喜开始念清心咒语,在他念了八百遍的时候,零零九和傻狍子精总算一起回来了,两妖早已热得满头大汗。
傻狍子精气喘吁吁地说:“咦,你们来了这么久,都不饿么?我给你们烤松子吃。”
刘四喜道:“难得你还这般悠闲。这么漂亮的地方,果然妖心也是安静的。”
傻狍子精说:“咦,你们不知道吗?长白山的妖怪们早在半月前就纷纷抄起了家伙涌到了中原和江南去抢地盘,他们都想成为最厉害的妖怪,可我觉得呀,他们能回来的是少数,大多数都会成为其他妖怪们的盘中餐。”
零零九说:“咦,原来你不傻呀傻狍子精。”
傻狍子精说:“咦,你不让我说咦,自己怎么也说了!”
零零九伸出了狐狸爪对着傻狍子的傻脸:“还不是被你这个白痴传染了!”
刘四喜打量着略斗鸡眼的傻狍子精,道:“这位狍子精兄台,为何你不去江南和妖精们比试比试?不想成为最厉害的妖怪吗?现在我们那边也有很多狍子精呀!不知道有没有你的兄弟”
傻狍子精眨了眨黑眼睛,道:“想。可是,会很累啊。对不起,我没有兄弟。如果去南方,就没有好吃的松子,也没有梅花鹿肉,烤木耳,猪肉炖粉条,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而且,我连梅花鹿精都打不过,更何况南方多有妖山,多有老怪,这不是我能做到的事。既然他们都走了,就没有人和我抢人参鹿茸松子了,多好!”
刘四喜点点头:“该说你傻那,还是聪明呢?狍子兄,你平时是不是很快乐?”
傻狍子摇头:“我哪儿里快乐了!春天的时候,各种乱七八糟的动物们都从雪地里爬出来,凶猛点的有东北虎、金钱豹,好看点的有梅花鹿、紫貂、黑鹳,天上飞的有金雕、白肩雕。水中游的有秋沙鸭,还有喝我一起喝酒吃肉的豺、麝、黑熊、棕熊、水獭、猞猁、马鹿、我们捉花尾榛鸡吃…鸟儿也总在枝头唱歌,叽叽喳喳的,总扰了我的清梦;夏天的时候,冰雪都化了,我埋在雪地里的食物总被小松鼠们偷走,池塘里的荷花一多,鱼儿也多,每次看漂亮的鱼儿总害我掉进池塘,不过荷叶可以采下来遮挡阳光,我会采来给兔子和青羊们玩;秋天的时候到处都是好吃的,还有小狗小猫儿和小雪貂给我送好吃的,可是秋天太短了,冬天这些小笨蛋们都冬眠了,没有小动物陪我玩了!”
零零九和刘四喜面面相觑——如果这都不快乐,还有什么叫做快乐。零零九依旧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道:“在江南的这般时节,我们依旧过秋天,桂花还没有凋零,秋海棠也在怒放,飘香藤大朵大朵的向着秋天的艳阳,还有木槿花,一串红,千日红…真的不想去尝尝桂花粥,吃一口桂花糕么?”
傻狍子精说:“咦,为什么好多花我都没见过呢?木槿花是什么样子?千日红什么样子?我比较喜欢吃小鸡炖蘑菇。”
零零九说:“木槿花的花朵很大。不如,你跟着我们翻过长城,去南边看看?”
傻狍子精摇摇头:“不去。很多地方,注定一辈子都去不了或者不用去,但这不代表你白活一遭,因为,就算你去过了,你也不能拥有那里的美丽,不是吗?就像我今天看到了零零九,她属于不能拥抱她的吴刚,却不属于能够拥抱、亲吻、甚至和零零九洞房的我。可是,我看到她之后,注定会记得这个美,更记得她不属于我。所以,我还去看了做什么?”
零零九说:“去长长见识也好呀!我家也是白雪皑皑的,可是我喜欢江南,很漂亮。”
刘四喜无奈地说:“狍子兄,小生真的不是吴刚,小生名叫刘四喜,你可以叫我武财神,或者四喜。”
傻狍子一脸的疑惑:“奇怪了,江南水乡漂亮,难道白雪皑皑不漂亮?你们看到过小松鼠在冰雪消融的那一刻微笑时候的样子么?见过雪貂把脸埋在雪地里的样子么?”
零零九再次无言以对。
刘四喜道:“所言极是,日后我定当记住你的话。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谢谢你的人参,日后狍子兄若是来我姑苏刘家,定当盛情款待。”
傻狍子又好奇了:“咦,不过吃了我一根人参,为什么要盛情款待?”
刘四喜与零零九险些栽倒在地。
绿孔雀收起了开屏的尾巴,轻唤几声,表示要刘四喜和零零九继续找关瑾轩,一神一狐再次踏上征程。虽说自苦寒的长白山离开,一妖一神的心都暖不可言。
“傻狍子,后会有期喽!”零零九挥舞着双手,依依不舍地向傻狍子精告别。
“嫦娥姐姐,吴刚,后会无期喽!”傻狍子精站在雪地里,遥遥地望着空中的一神一妖。待空中的影全部消失,傻狍子精闭上双眼,闻到了江南的花香。
“江南,什么样子?如果有机会,真的想去看看了呢。”傻狍子精自言自语道。


第三十四章心之魔,今日痴

贺擎天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奇怪的笼子里。四周阴暗潮湿,像是个诡异的山洞。
妖气冲天。贺擎天闻了闻周围的味道,心道。
不远处有帝江兽鬼哭狼嚎的在唱歌,难听的要命。它长得像个黄布口袋,没有脸没有脖子,却有四只脚,还有红如火的翅膀。只见却跑过来问贺擎天:“我唱的好听不?”
贺擎天摇头:“难听得很。比敖流沙的琵琶曲还难听。”
帝江兽吱吱哭了起来,睚眦兽将它叼走了。
贺擎天心道,难不成它们是关瑾轩的天诛神兵中藏着的那只帝江和睚眦兽不成?心中又道,那关瑾轩现在又病又瘫,众叛亲离,又如何顾得上报复自己。如此说来,怕是钟稻子将自己关了起来。
说起他与钟稻子的相遇,那可是早在十三年前的事了。那时的他只有五岁,刚能记事,他记得自己无父无母,跟着一帮老乞丐在洛阳的街边乞讨。那时候,他总是饥肠辘辘,冬天躲在破庙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时,是这个胡子仙人救了他。胡子仙人先是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领他吃了一顿肉,之后,御风而行,将他送到江南姑苏的观前街。恰在此时,刘家的少爷四喜患了一场大病,刘家的老爷刘住就收养了他,从此,他便锦衣玉食,吃穿用度大致与刘四喜无差。只是,待他稍微懂事些的时候,他慢慢的懂得自己与四喜少爷的不同。他是侍卫,四喜是刘家主人,这是无论他学多少降妖魔法都改变不得的事实。
每每说道这件事,零零八总是教训他:“擎天,你的想法非常忘恩负义。刘家人对你多好,你又何必去强求更多?”贺擎天总是苦笑,我知道这是自己的心魔,只是,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你不懂。
贺擎天第二次见到钟稻子便是一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黑域魔尊关瑾轩刚刚于百年后苏醒,妖魔中掀起了对他顶礼膜拜的风潮,这时候,钟稻子再次现身人间,义正言辞地告诉贺擎天:“魔就是魔,无论你多么仁义,终是逆天而行,你要以消灭妖魔为己任!”
后来,钟稻子却赐予他汲取妖怪躯壳和能量的魔法,告诉他:“上天早就看关瑾轩不顺眼了,魔尊的位子,该换人了,而这个人,就是你。”
为了这巅峰的位置,贺擎天终于走上了歧途。他知道钟稻子不是什么好神仙,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是,这魔之尊者的位置着实诱惑了他。他知道,总有一天,钟稻子利用够了他之后,将会毫不留情的地弃它如草芥,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贺擎天环顾四周:好大的一只金丝笼,足足能装下十个人,他在笼子里撞来撞去,可笼子的每一处都施了法,布置下一道坚不可摧的结界。他每一次去撞,都被弹回来。几次下去,便摔得鼻青脸肿。
“是谁!放我出来!”贺擎天惊惶的怒吼着。
没有人,没有妖魔,也没有神仙回答他。甚至他脚下的蟑螂都不理他。
“呼哧,呼哧,汪汪汪——”
笼外跑来一只身形高大的神兽,冲着贺擎天狂吠,它身上的刺根根竖立着,看上去十分尖利,双目如牛,闪烁着凶猛的血光。它悠然地迈着前爪,眼神中却透露着对猎物的饥渴,而这猎物,正是笼中的贺擎天。
“这是什么玩意!本少爷降妖除魔多年,还怕了你不成!”贺擎天说着,欲要从腰间拔出“雪灵剑”消灭这猛兽,却发现腰间刘家祖传除妖宝剑已然不翼而飞。他这才想起来,钟稻子赐予他的妖力已然消失殆尽,如今的他,再次沦为一个普通的捉妖者。没有地位,没有高深法力和武功,貌不惊人。
“我要吃了你这笼中的鸟人!”
猎物开始撞笼子。一次比一次凶猛,金丝的笼子在震颤。笼顶之上,山石扑簌落下,砸在了贺擎天的脸上,身上,灰土落入了他的口中。
怕。捉狐妖数次,这却是贺擎天第一次近在咫尺地面临死亡。他的腿有些涩涩发抖。
刘四喜这书呆子曾经告诉过他:“邽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猬毛,名曰穷奇,音如嗥狗,是食人。”而这穷奇,就是眼前的野兽——形状像一般的牛,全身长着刺猬毛,发出汪汪的狗叫声,还想吃人。这是上古的猛兽,传说中,穷奇曾食尽了邽山之人,又想飞上天去吃神仙,结果因为食用了几位法力尚浅的仙人,被罚化作古石,困于山中。此时他再度解除封印,想必是有法力强大的人怀着着自己的叵测居心。
贺擎天开始隔着笼子对穷奇兽比划:“别以为你是上古的野兽,少爷我就怕了你,少爷也是捉狐无数的人,还怕你这不像狗又不像牛的假刺猬!我是现任的魔尊!你知道什么是魔尊吗!”
“就凭你这个凡人?你也配!”
穷奇兽已开始喷火,它把火喷出三尺高,把整个笼子都包围了,笼子变得滚烫,贺擎天脱下了外衣扇风。然而,金笼子越来越热,像是要把贺擎天烤熟了一般,他口干舌燥,浑身又疼又痒。他闭上了双目,心道:“死就死吧,可惜我这辈子没有托生个好人家,不但要给人做下人,当人家陪衬,还要被嘲笑,下辈子,我也要托生个达官贵族或者富商家才是。只是,不只还能否遇见零零八了。”心中再次闪现出零零八娇俏可人的面孔,她冲着自己微笑,嗓音清甜…
“这么不怕死?”
贺擎天听到的,却是威严肃杀的男音。好听,不容侵犯,三分傲慢,七分霸气。倘若他是女子,定会爱上这声音。
贺擎天睁开可双眼,没有看到零零八,却看到了轮椅上睥睨着自己的魔尊大人关瑾轩。即便在轮
椅上,又有几分蔫蔫病态,关瑾轩依旧是个气宇轩昂的美男子,他的三千青丝让他看上去散发着成熟男子的魅力,他举手投足见依旧有帝王之姿态,更让人来气的是,这个大魔头就算是坐着,也端坐如松,他扬起了高傲的头,用刀剑般的目光审视着自己,一如第一次见面时那般藐视他。
“是你?”贺擎天有些意外,他只道是自己办事不利,被那个道貌岸然的所谓神仙关了起来,却没想到冤有头债有主。
每次看到这个傲慢的白毛怪,贺擎天就有些愤愤然:老天为什么要给了他这么一副好皮囊,还要给他出众的武功和法力,这还不算,他还要高高在上,受万众敬仰,等让人生气的是,这种人还习惯性的用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难听话语来恶心别人。
“是孤又怎样?你这蝼蚁。”关瑾轩不屑地道。
贺擎天大笑:“哈哈哈哈!我是蝼蚁,你关瑾轩又是什么?众叛亲离的丧家之犬?败柳残花?忘记了,你连优昙花的真身都被昆仑众兽吞噬了干净。亏你还自称为‘孤’,你已不是魔王魔尊,倒还
真是个孤家寡人了。”
关瑾轩道:“蝼蚁尚苟且偷生,你为什么不喊救命?”
贺擎天说:“少爷我带那么多妖魔道士去拆你的台,你杀了我都不为过,我就是喊救命,你就能饶了我么?反正你现在也是杀人不眨眼,杀我一个蝼蚁又何妨。”
关瑾轩冷笑:“蝼蚁也有自知之明。你还有什么后话要交代,不妨一说。”
贺擎天道:“我有什么后话和遗憾,你又真的能愿意帮我满足么?未必吧,因为你瞧不起本少爷。所以,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关瑾轩,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沦落到这般的田地么?”
“为何?”关瑾轩瞥了贺擎天一眼。
贺擎天自嘲地笑笑,道:“原因只有一个,你这极致傲慢的态度害了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称本少爷为喽啰,蝼蚁,你看本少爷的眼神让我知道原来被人不屑是这般的痛苦,看到你和我的云泥之别,我又清晰的感受到如果除掉你这让人自惭形秽的祸害,人生又将增加何等的快意,所以,我希望你死,相信很多妖魔鬼怪和神仙想让你死的原因,也不外乎这个。”
关瑾轩眉心一蹙,开始咳嗽。虽说他将无数法力高强的妖怪身体纳入自己的躯壳中,然这终究非自
己真身。
每到寒风冽冽时,这个躯壳曾经罹受过的战伤都会钻心的痛,每到下雨天,他就浑身不舒服。这虚弱的躯壳心肺皆千疮百孔,他甚至怀疑,若没有这么多妖神护体,连一滴清晨的露水都会要了他的命。
贺擎天看着关瑾轩弱柳扶风的样子,突然觉得非常过瘾。
“原来,这么骄傲的黑域魔尊,也有奈何不了的东西,除了天,你奈何不了病痛。”贺擎天道。许是因为人之将死,他今天的话这般的多。
关瑾轩咳着咳着,突然大笑,笑得阴森可怖,笑得他更加咳喘,咳出了大滴大滴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色衣衫:“咳咳咳…继续说。”
贺擎天笑道:“平时你高高在上,没有人告诉你这些吧?想不到,如今对你施以忠言的竟然是我贺擎天,你眼中的蝼蚁。”
关瑾轩道:“你又何尝不是?刘家人待你如亲子,你却时刻渴求不属于你的刘家主人位置。孤本与刘家是同盟,你却为了地位不惜放弃尊贵的人身,甘愿为妖魔。你的妒忌心魔,早晚有一天将你吞噬掉。”
贺擎天苦笑一声,道:“我已经快被你们这些兴风作浪的妖怪和神仙们吞噬掉了。今天我才这么清晰的发现,我彻头彻尾的是你们的牺牲品。”
关瑾轩心下又一疼。说到牺牲品,自己又何尝不是。他道:“你是聪明的蝼蚁,就体验一下生不如死吧!”
说完,关瑾轩命穷奇兽退下。他长袖一挥,金丝笼四周有千万的冰块砸下,贺擎天瞬间打了三个喷嚏,盘坐在地上,咬牙笑道:“不就是冷热刑么,少爷我不怕!”
关瑾轩轻哼一声,手臂间生出章鱼般的长触手,隔着金丝笼穿了过去,欲撕下贺擎天的面皮。
贺擎天左躲右闪,十分不解:“你要我的面皮做什么?”他深知自己相貌不如关瑾轩英俊,显然,他取自己的脸庞自然不是与自己换脸。那么——
只见关瑾轩手臂中生出的滑溜触手敏捷如鱿鱼,两只触手先是与贺擎天拆招,片刻之后,将其制服,迅速撕下了贺擎天的脸庞,疼得贺擎天满地打滚。
紧接着,金丝笼的门被打开,贺擎天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游离出去了一般,他只觉得自己坐在了关瑾轩的轮椅上,脸上的灼烫疼痛感也迅速消失,这时候,他看到了金丝笼中的自己,一个无脸人站了起来,飞速来到轮椅前,取走了关瑾轩的脸皮。
于是,两人的身体得以互换。
昔时,地藏王菩萨曾赠与刘四喜布拉尼敖流沙三人每人一枚“安神瓶”,只为失去肉身的关瑾轩附身肉躯所用,之后,另外的两枚安神瓶则是落到了人自己的手中。可是,终究选择了肉身,这一次的换身体,不是他的真正肉身。但这并不妨碍关瑾轩获取贺擎天的身体。
下一刻,贺擎天感到身体内无数的妖气在流逝——笼中的他得到了千万妖精的身体,笼中的他身体越发的强健如钢,越发的屹立如松,岿然如山,而轮椅中的他,只感觉四肢无力,胸闷异常,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却丝毫没有力气。
这是贺擎天第一次感受到身体这般的虚弱,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被大鬼小鬼锁了命去。贺擎天终于明白了一切。
“你!关瑾轩,你这个小偷,你这个窃贼!”贺擎天咆哮着,抗拒着。他恨自己的这幅身体不够潇洒飘逸,恨自己的动作不够灵活,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竟这般热爱他。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关瑾轩迈着大步走到他的面前,黑发再次青丝成雪,那是属于魔尊大人的白发,白得水至清则无鱼人,白得孤僻凄清,这幅身躯在这张脸的衬托下,竟潇洒倜傥了起来。关瑾轩低头审视着自己,雪发从肩处垂散而下:“想不到,这种蝼蚁,身体居然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