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的分手费？”夏云菲难以置信地低喃，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慌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乔易乐意替我出这笔钱。”天娜恶意地撒着谎，像一只对猎物百般捉弄的猫，言语间充满了快意。
“那…我要两千万。”
“什么？”天娜愣住。
“两千万，今天钱不到账，我就公布这两天所有的通话录音。”夏云菲冷冷说完，挂断了电话。
录音？通话录音！
天娜猛然清醒过来，怔怔地握着手机，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缓缓升起。
。。。。。。
乔易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冷眼看着一身宝蓝色西装的乔然手捧百合，风度翩翩地走进病房。
“亲爱的弟弟。”乔然志得意满地笑着，径直走到乔易床前，随手把花束往床边一撂，“我们这么多年没见，看到我来，你不感动吗？”
乔易的目光漠然移向天花板，懒得和他废话：“滚。”
“唷，怎么还这么暴躁？看来治疗没什么效果啊，”乔然毫不掩饰话语中的阴毒，“你就在这里安心养病吧，东恒的事务，会由我接手。”
乔易转头，拿看白痴的眼神怜悯地看着乔然：“你当东恒是什么，和乔家一样的草台班子吗？别说我只是住个院，就算我死了，东恒也落不到你手上。”
看着曾经光芒万丈的弟弟如今只能躺在病床上耍耍嘴皮子，乔然心里格外舒坦，决定做个宽宏大量的好哥哥：“这些你不用担心，我都替你安排好了。对东恒来说，你为避风头隐居养病，空降自己的哥哥代为管理公司，是个很合理的选择。”
“真巧，东恒的人和你想的一样，都知道我出于健康考虑，选择住院疗养。”乔易反唇相讥，“只不过他们以为我去的是美国，所以短期内不能露面，至于工作的后续安排，我已经在公司邮件里一一写清楚了。东恒有最专业的管理人才，就算我消失一年半载，公司也能照常运作。空降个新CEO？呵呵，这种事只有你这么蠢的脑袋才能想得出来。”
乔然脸色微微一变，直觉乔易在耍诈：“不可能，我打听过了，这里不允许病人和外界接触，你根本就没有机会发邮件！”
“你一回国就跟天娜厮混在一起，难道以为自己的行踪很隐蔽吗？我可以坦白告诉你，这封邮件我自从知道你回国那天就备下了，设置了定时自动发送，只是没出事之前每天取消一次而已。”
“好你个乔易！”乔然的笑脸终于扭曲起来，抬手狠狠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乔易冷冷看着乔然，眼中浓重的鄙夷让乔然更加气急败坏。
被呼叫铃叫来的李医生一走进病房，脸色铁青的乔然就快步迎了上去，厉声质问：“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给我弟弟治病的！”
“怎么了？”李医生淡定地扫了一眼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乔易，余光看到床边的百合，眉头不禁一皱，“谁带来的花，不知道病房不给放花吗，快拿出去！”
“我刚刚差点被这个疯子掐死，你这个当医生的居然只看见一束花？我跟你说，他的病情根本没得到控制，对这种有暴力倾向的疯子，你们为什么不把他绑起来！”乔然大叫。
李医生上下打量着衣冠楚楚的乔然，淡定地“哦”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这位病人一直很配合治疗，定时定量服药，并没有攻击倾向，所以我认为没有束缚的必要。”
“那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他就是个疯子，我就是现成的证人！你现在就把他给我绑起来，问问他是不是对我动手了！”乔然扯动嘴角，阴险地笑，“既然吃药没有效果，你们不是有电击治疗吗，快给他用上！”
☆、第五十二章
李医生若有所思地与乔然对视了好一会儿，直到乔然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才慢条斯理地解释：“我们这里不电击，只服药。”
“怎么可能？”乔然义正词严地大声强调，“精神病院不都是那么对付疯子的吗？”
“你听谁说的？”李医生双手抄在衣兜里，悠闲地发问。
乔然想了想：“…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这样啊…不好意思，这位乔先生，病人需要静养，你还是早点回去看电影吧。”李医生冷冷横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开口赶人。
乔然气得脸色铁青，却也知道自己这番胡搅蛮缠毫无用处，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去把新得到的消息告诉任霖，好好商量出个对策。他狠狠瞪了病床上的乔易一眼，丢下一句毫无诚意的“好好养病”，昂首走出了病房。
傍晚5点，夏云菲跟着陆明过大街穿小巷，走到脚都酸了，才拐进了一家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西北拉面店。
时间临近饭点，面积最多三十平米的拉面店里，已经挤挤挨挨坐满了食客。夏云菲和陆明在一张4人桌旁站了好一会儿，耐心等到这桌客人吃完走人，才好不容易坐上座位。
拉面店的店员戴着油迹斑斑的白护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徒手将狼藉的碗筷摞在一块儿，连同用过的餐巾纸团一起，风卷残云般横扫进蓝色的方形塑料箱里，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瓷器丁零当啷的碰撞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这面馆的画风与陆明平素的格调迥然不同，他却耐心地用一张纸巾擦去桌上被店员遗漏的油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夏云菲暗暗咋舌，忍不住小声问：“明哥，你和那个人真的约在这里？”
陆明面不改色地点点头：“他指定这家店，说干切牛肉拉面特好吃。”
“哦。”夏云菲答应了一声，低头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一次性筷子，忽然一道黑色的人影快速闪到桌前，朝着夏云菲凑了过来。
夏云菲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想要抓住对方来个过肩摔。没等她出手，就听见那人语速飞快地问：“陆明？夏云菲？”
“对，对。”陆明连连点头，双眼盯着那人上下打量，“你是叶凌？”
夏云菲连忙收住拳头望向对方，直到看清他苍白清瘦的模样，心中才恍然大悟：难怪要指定这家店，这位被明哥神秘兮兮地形容成绝世高手的叶凌叶大侦探，和那些常年混迹网吧，天天买泡面、吃盒饭的大学男生，完全一模一样啊！
“先吃面，先吃面。”叶凌抓抓自己凌乱的鸟窝头，坐到陆明旁边，熟门熟路地叫住服务员，“给我来一份…”
“大碗干切牛肉拉面，要香菜不要葱！”服务员显然对叶凌印象深刻，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径自高声报出菜单。
叶凌满意地点点头，带着点寻求认同的期盼，殷切地望向陆明和夏云菲。
陆明朝他笑了一下，从善如流地告诉服务员：“大碗干切牛肉拉面，要葱不要香菜。”
叶凌目光一黯，不以为然地低哼了一声，盯着夏云菲的眼神更加灼热。
夏云菲没留意一脸严肃的叶凌，礼貌地对服务员说：“我要小碗红烧牛肉刀削面，嗯，不要葱和香菜，谢谢。”
叶凌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夏云菲，犹豫地开口：“你不是L市人吗？”
听叶凌报出自己的籍贯，夏云菲想到他的职业，也就不意外地点了点头：“对啊。”
“那你为什么会点刀削面呢？”叶凌怎么都想不明白。
“哦，虽然我是L市人，但我从小就喜欢吃刀削面。”夏云菲笑着解释。
叶凌一脸深思地点点头，联想起乔易的遭遇，暗自感叹这位吃个面都能跟自己八字不合的美人，确实当得起红颜祸水的称号。
夏云菲被叶凌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安，只好向一旁的陆明求助：“明哥，介绍一下啊，你是怎么和叶凌认识的？”
“不打不相识。”陆明潇洒地耸耸肩，和叶凌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对一脸紧张的夏云菲解释，“你别紧张，我说的打，是打电话的打。”
叶凌笑了笑：“你也是人精，竟然能反侦察到我这里。”
夏云菲听得一头雾水，刚想问个究竟，叶凌点的牛肉拉面已经送上了桌。
谈话立刻被切断了，叶凌双眼放光，埋头专注地大口吸着面条，夏云菲只好向陆明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趁着自己的面条还没送上桌，陆明抓紧时间向夏云菲解释：“几天前，我接到个电话，对方说是梁总的朋友，向我打听你的消息。”
“什么？”夏云菲有点意外。
“放心，你之前交代我的，我都记在心上呢。那个电话没头没尾，上来就跟我打听你的事，我就照着你的叮嘱，一概都说不知道。对方没办法，终于说了句实话，你猜他说了什么？”
夏云菲茫然地摇摇头。陆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他说他也是受人之托，才会来找你，想跟我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谁会找…”夏云菲刚想追问，脑中忽然闪出一个人来，不禁脸色一变，咬着唇嗫嚅，“是不是…是不是他？”
陆明笑笑，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顺着之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我拐弯抹角跟他套了不少话，可惜他始终不肯说出委托人的消息，我就骂了他一顿，挂电话了。”
说到这里陆明扑哧一笑，回想起自己在电话里把叶凌骂得毫无招架之力，越想越乐。
叶凌吃完了面，终于抬起头来，扯过一张餐巾纸抹抹嘴，冷静地提醒陆明：“吃你的面吧，别净顾着闲扯。”
陆明的那份拉面在他说话时就被店员送上了桌，面条泡得都有些软了。眼看叶凌脸上不满的神色越来越重，陆明不敢再跟夏云菲闲聊，乖乖地掰开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吹了吹，优雅地送进嘴里。
正巧夏云菲的刀削面这时也送了上来，她一边咬着充满韧劲的面条，一边好奇地猜测着：“那通电话是不是就是叶凌打来的？既然你们一开始并没有搭上线，后来又是怎么联系上的呢？”
“对，就是叶凌打的电话。说起来，这回你可要好好感谢我，”陆明竖起筷子，将一根不小心混进汤里的香菜挑出碗沿，“后来你跟我坦白之后，我整个人都是懵的。谁能想到我陆明一不小心，居然卷进了今年最热门的大八卦里！毕竟我也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些年，把你说的那些和我打听到的消息一联系，立刻就嗅出猫腻来了。再想想之前那通电话，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干脆主动联系了他，然后就这么聊上了。”
“原来是这样。”夏云菲听到这里，再也没心思吃面，一颗心跳得飞快，望着叶凌轻声问，“那个让你来找我的人…是乔总吗？”
迎着夏云菲期盼的目光，叶凌不紧不慢地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空碗：“干我这行的，保密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夏云菲失望地“哦”了一声，一旁的陆明不屑地撇撇嘴，接过话题：“得了吧，透露两句你又吃不了亏，我们手里也是有筹码的。”
叶凌学生气十足地挠了挠头，理直气壮地争辩：“开门做生意，总要讲诚信。到时候你们见到人，自己问他好了。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陆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U盘，递给他：“都在这里了。”
“谢了。”叶凌飞快接过U盘，揣进衣兜，很讲信用地给陆明发了张坐标截图，“就是这家医院，3病区712病房。”
夏云菲眼巴巴地望向陆明，从他的眼神里得到肯定的回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
“急什么，”陆明得意地笑着，安抚她激动的情绪，“这地方太远，就算现在赶去，探视的时间也要过了，咱们还是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直接过去。”
夏云菲从没有像今夜一样，如此焦灼地渴望着第二天的到来。
她一夜辗转无眠，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就急不可耐地起床做饭，借着忙碌来缓解心中的紧张。
陆明也起了个大早，打着哈欠坐在餐桌旁，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问：“云菲，今天见到乔总，你打算跟他说什么？”
正低头切着三明治的夏云菲瞬间绷直了脊背，咬着嘴唇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我还没想好…明哥，要是他真的不能原谅我，该怎么办？”
陆明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安慰垂头丧气的夏云菲：“还没见到乔总呢，你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想？来，你有什么特别想告诉他的，先说一遍给我听听，我帮你把把关。”
夏云菲点点头，双手撑着料理台，像是需要借此支撑住没有信心的自己。
“你之前跟我说他出了事的时候，我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来北京见他一面。”她露出无奈的苦笑，努力眨掉沾在睫毛上的泪花，“我只想着能见到他就够了，至于见到他以后要说什么，我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一想到今天就要见到他了，我甚至有点害怕…如果他真的还愿意见我，愿意听我说话，我只想告诉他——他去美国前的那一晚，我在餐厅里对他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是真心的。”
☆、第五十三章
“什么，乔易已经出院了？你确定？”陆明瞪大双眼追问住院部的护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他今天一早就走了，出院手续还是我给办的呢。”护士笃定地回答。
“怎么会这样？”陆明一脸懵逼地与夏云菲大眼瞪小眼，忍不住胡乱猜测，“该不会是叶凌走漏了风声，乔易在故意躲我们吧？”
“明哥，你别这么想…乔总他能出院，说明他的精神状况没什么大问题，这是好事啊。”夏云菲嘴上说的轻松，脸上却沮丧得几乎要哭出来。
她和陆明吃完早饭就急匆匆地赶到医院，好不容易找到住院部，却扑了个空。从昨晚开始一直在心头盘桓的情绪，就好像泥牛入海，瞬间没了着落。
“切，叶凌可是打保票说来这里一定能见到乔易，结果昨天刚拿了我们的东西，今天一大早乔易说出院就出院了？”陆明越说越气，愤愤地掏出手机，“不行，这里头一定有猫腻，我要打电话问问他！”
电话那头，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叶凌显然也是毫不知情，面对陆明来势汹汹的盘问，只能连声喊冤：“大哥，医院那里具体什么情况我是真不知道，你先别急着骂我，给我点时间，好歹让我去查一下行吗？”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给你时间，今天上午要是还没有乔易的消息，哼，你等着！”陆明傲娇地挂掉电话，转头拉着夏云菲就走，“我们可不能指望叶凌，得自己想想办法。走，先找乔易的主治医生问问去。”
靠着护士的指点，陆明和夏云菲很快就找到了李医生的办公室。李医生正准备去病区巡视，锐利的目光在夏云菲身上着意停留了片刻，才淡淡开口：“二位找我什么事？”
“李医生你好，我们是来探视你的病人乔易的，结果刚刚得知他已经出院了，”陆明客气地道明来意，又指了指身旁的夏云菲，“她是乔易的——好友，听说他生病，特地从外地赶过来。希望李医生能把乔易的情况详细跟我们说一下。”
“这样啊，”李医生微微一笑，特意对着夏云菲回答，“不好意思，病人有隐私权，具体情况我不能多说。不过你们确实来迟一步，乔易已经由他美国的主治医生接手，今天就将前往美国。”
夏云菲脸色一变，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能低声追问：“他今天…就要去美国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陆明不可置信地紧盯着李医生，试图从他的言行中瞧出一点端倪。
“一切都是病人自己的决定。”李医生耸耸肩，“那位美国的华医生对乔易的病情比我熟悉，加上美国的心理医疗发展的更好，他出院去美国接受治疗我是赞同的。”
听到这里，夏云菲又紧张起来，担忧地问：“他要去美国治疗，是因为现在的病情很严重吗？”
“这倒还好，事实上，我和华医生就乔总的病情达成了不少共识，”李医生安抚地朝夏云菲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在见到你之后，我确信那些共识是正确的。”
他的话虽然意味不明，给出的暗示却积极乐观。夏云菲忐忑不安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下来，与乔易缘悭一面的失落重新回到了她心头。
一旁的陆明看出她的惆怅，主动问李医生：“那么你知道乔总去美国的飞机大概是什么时间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医生看着夏云菲泫然欲泣的脸，大发慈悲地表示，“不过，我可以帮你联系华医生问一问。”
“太好了，谢谢李医生！”陆明惊喜地与夏云菲对视了一眼，连声道谢。
李医生利落地拿出手机，当着他俩的面直接拨打了华医生的电话。不知他是否故意，谈话中丝毫没有提及夏云菲他们的来访，只是相当随意地寒暄了一番。
陆明生怕其中有诈，竖起耳朵听得相当仔细，还没听到李医生问起乔易的行程，便看到他已经挂了电话直接报出答案：“下午2点的飞机。”
心理医生的套话功力果然非同一般！陆明敬佩地朝着李医生竖起大拇指，拉着夏云菲匆匆离开了医院。
回程的路上，陆明搭着夏云菲的肩给她打气：“云菲，虽然我向来看不上偶像剧里那一套，但是如果现在你想追去机场，我肯定全力支持你。”
夏云菲被他逗得扑哧一笑，一直愁云惨雾的脸终于晴朗了一些：“明哥，谢谢你。可是机场那么大，就算我真的去了，恐怕也找不到他…”
“别那么悲观，”陆明吊儿郎当地笑着，“根据我多年看电视的经验，但凡主角追去机场，就没有找不到人的！”
与此同时，叶凌已经极富效率地联系上了乔易，没有及时告知陆明的原因，是他还没有跟金主大人汇报完近期的工作。
“…至于那两家皮包公司的详细资料我已经发送到你的邮箱了，乔然这两天和任霖碰过一次面，天娜也在。”叶凌飞速交代完，惦记着回头要对陆明解释，忍不住打听，“乔总，你是怎么出院的？”
“Eason回国了，这次多亏他出面与院方交涉。”乔易简短地交代了一句。
“原来如此。”叶凌一听就明白了来龙去脉，考虑了片刻，决定把夏云菲的事向乔易透个底，“我已经联系上了陆明，关于之前你让我找的夏云菲…”
“不用了，”乔易疲惫地打断了叶凌，“我今天下午的飞机，飞纽约。”
叶凌一时语塞，接下来的话没法再出口，只好改口问：“你要去美国？去多久？”
“短期内不会回国。”乔易僵硬地抓着手机，一字一顿地回答，空闲的右手用力揉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因药物反应引发的头痛。
今天与Eason商议的结果，人言可畏，天娜等人精心策划的乱局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精神状况，他应该立刻动身前往美国接受治疗，远程指挥东恒的团队击垮任霖和乔然。
至于夏云菲…也许要等到这一切结束那天，他才能理清自己对她的感觉…
“既然这样，那好吧。”叶凌压下心底的吐槽，尽量轻描淡写地说，“她的资料我也邮件发给你，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乔易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一直在旁默默观察的华医生看着自己心力交瘁的好友，叹了口气：“Joe，为了你的状况不再反复，我建议回纽约以后，你就好好静养一段时间，把公事交给团队处理，毕竟他们都是你信赖的人。”
“我知道，谢了。”乔易点了点头，顶着Eason责备的眼神打开了自己的工作邮箱，翻看着叶凌的邮件里那一串股东名单，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不懂，Eason，你没有被至亲的人背叛过。如果不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让他们尝尝我受过的罪，那些噩梦会折磨我一辈子…”
Eason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对此不能苟同：“我还是信奉我的理念，能够治愈心灵创伤的，唯有宽恕与爱。”
乔易无声地笑了笑，并不与他争辩。
看完工作相关的信息，面对着邮箱最上方叶凌新发来的邮件，乔易的面色沉竣下来，考虑片刻，慎重地点开了邮件。
这封邮件一如叶凌简洁的风格，内容栏里只有一串手机号码和一个外地的工作地址。乔易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刚想关上邮箱，却在附件里看见了一份标注着“夏云菲”三个字的压缩文件。
心脏猛烈地跳了几拍，乔易几乎着魔一般下载了附件，屏住呼吸解开压缩文件。
文件里按照日期整齐地排列着若干音频文件，乔易一眼扫过，敏锐地注意到这些音频上标注的日期，都是自己被困在医院无法与外界联系的那段时间。
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听这些音频的时候，他应该果断关上电脑，为即将到来的远行做好准备，然而乔易还是戴上了无线耳机，点开了第一只音频…
Eason忙完手上的工作，转头发现好友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电脑前，紧盯着屏幕，面色苍白，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他隐隐觉得不安，立即走过去提醒：“Joe？Joe？或许我们该准备出发了。”
乔易像是被他的声音猛然惊醒，全身僵硬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清冷地回答：“Eason，我还不能走…”
夏云菲和陆明连中饭都没吃，就马不停蹄地赶到首都国际机场。时间还早，陆明仔细核对了航班信息，和夏云菲一道立在航站楼的公共大厅里守株待兔。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去往纽约的航班已经准点起飞，乔易的身影却始终不曾出现。
等待的心情从开始的紧张焦灼，渐渐转为疑惑、失望，两人不死心地等到午后3点，终于确信乔易不会出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明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沮丧地咕哝着，“难道是那个美国医生太警惕，故意对李医生放了假消息？”
“也许吧，”夏云菲苦笑了一下，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失落，“明哥，我们回去吧…我想清楚了，我和他，真的没有缘分…”
陆明一颗脆弱的少女心顿时感到生命不能承受之痛，泪眼婆娑地陪着她走出机场，几次想要打电话痛骂叶凌来发泄心中的郁闷，却发现那厮的手机一直占线。
“什么鬼？”陆明气得简直想砸手机，一个人对着空气发狠，“姓叶的，有本事回头别让我撞见！”
☆、第五十四章
“我这次临时回国，时间上非常紧张，恐怕不能留下来陪你…”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华医生叹了口气，凝视着自己的好友，目光里带着三分忧虑，“我会准时出发，你最好再仔细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Eason，这次你为了我特地赶回来，我真的很感激，”乔易轻轻拥抱了一下华医生，算是与他道别，“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但这里还有我没有做完的事情，和没有解开的心结，我必须留下来。你放心，有了之前的教训，我会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的。”
华医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乔易，神情渐渐严肃了下来：“好吧，你自己一切当心。按时服药，随时与我保持联系。再见。”
“再见。”
乔易望着好友离去的背影，过了良久，才从沉默中回过神。
既然选择了留下，就得冷静下来，面对现实中那团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