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乔易琢磨着夏云菲这句话，心情渐渐放松了下来。他的唇角再度浮起微笑,双目对上她在暮色中闪烁的明亮眼眸，一时彼此都忘了收回目光。
就在他俩隔着露台两两相望时，做好晚饭的杨阿姨走上楼来，敲了敲门，催他们下楼用餐。
乔易和夏云菲同时回过神，同样面红心跳却不动声色地走出房间，一前一后安静地跟在杨阿姨身后，下楼来到餐厅。
不知是不是乔易特意叮嘱过，今晚杨阿姨大显身手，晚餐主菜是芝士焗波士顿龙虾。硕大的龙虾对半剖开盛在白瓷盘中，金黄赤红煞是好看。大团的虾肉紧实弹牙，若放在平时，夏云菲一定吃得笑逐颜开，只可惜现在她却是食不知味，情绪无论如何也振奋不起来。
坐在对面的乔易看得出她心情不好，忍不住猜测她是否和自己一样，为了近在眼前的分别而失落？虽然心中仍有些郁闷，但这个猜想还是让他略微安心。
“来，这杯酒为你饯行。”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乔易主动为夏云菲倒了半杯白葡萄酒，轻轻与她碰杯，“预祝你这部电影票房大卖。”
“谢谢。”夏云菲微笑着与他碰了杯，美酒入喉，心中更加酸涩难当。
盘中的龙虾香气四溢，夏云菲的手指却在微微发颤，不受控制的刀叉在白瓷上划出尖锐破碎的杂音，愈加扰乱她的心。
不该这么贪心的，她在心底一遍遍告诫自己，却无法克制频频投向乔易的目光。
眼前明灯醇酒，乔易举手投足与平素别无二致，温润的眉眼却让他更加炫目而危险。
夏云菲只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举起酒杯，满满饮下一大口，借酒意掩饰自己发红的眼角。
这一刻，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无比介怀。
为什么…为什么她只是个替身呢？
☆、第二十九章
自从天娜进了组，夏云菲就独自一人住进了她的别墅。
有了上次私自外出的教训，这一次夏云菲乖得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老实实地宅在别墅里。
王冬监控了几天，渐渐放下心，隔三差五采购些日用品和食物送来。除了偶然要应付王冬的临检和唠叨，夏云菲的日子过得还算自在。
一个人无所事事的时间一长，夏云菲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多得根本停不下来。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乔易突然的转变、天娜未知的诡计，还有自己尴尬的存在…
有一件事，夏云菲一直没有向天娜汇报。那就是这些日子以来，乔易每天都会和她互通微信。
起初只是乔易发来几句简单的问候，夏云菲客气地表示了感谢。这种毫无内容的对话，完全没有特意告知天娜的必要。出于小小的私心，夏云菲把这些聊天记录当成了自己的小秘密，空闲的时候会拿出来看看，想象着乔易发消息的时候在做些什么。
后来，乔易关注的问题越来越多，两人聊天的内容也越来越长。
乔易比天娜还忙，聊天的时间基本上都集中在午休和深夜，夏云菲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间段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愉快而谨慎地与乔易聊着不算深入的话题。
因为一开始的隐瞒，她现在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天娜交代这件事情。一想到要把跟乔易的聊天内容都转述给天娜，夏云菲的内心就充满了抗拒。
汇报的事一拖再拖，转眼两周过去了。
这天中午，夏云菲正在厨房里泡面，忽然手机一震，她连忙划开屏幕，果然看见乔易发来了微信：拍摄已经过半了吧？
夏云菲算算时间，回复：是啊。
微信对话框沉寂了好久，夏云菲早就习惯了大忙人乔总这种断断续续的聊天方式，正准备去吸溜泡面时，手机忽然又是一震：明天我会来剧组探班，有空碰个面吗？
夏云菲瞬间五雷轰顶，哆嗦着打电话给王冬，将情况简要说明后，紧张地问：“乔总正等着我回复呢，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电话对面的王冬显然也有些慌，嗓音发颤地说：“你等下，我马上去问天娜姐。”
夏云菲握着手机，心砰砰狂跳，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王冬气喘吁吁的声音：“天娜姐说了，这事只能答应。这样，你先答应乔总，晚上我来接你。你和天娜姐住一个房间，明天乔总探班的时候，我会想办法让天娜姐避开，带乔总到房间来和你见面。”
这个安排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夏云菲只得答应下来，忐忑不安地回了乔易一条微信：好呀，我会让经纪人协调时间，随时欢迎！
这次乔易回复得很快：好，明天见。
夏云菲长吁一口气，放下手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着已经泡胀的面条，顿时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当晚7点，王冬开车来接夏云菲，给她带了一套天娜在剧组常穿的连衣裙。夏云菲换上衣服，戴好口罩和帽子，匆匆跟着王冬离开了别墅。
回到剧组的时候已经过了9点，夏云菲低着头下车，趁着夜色匆匆走进天娜专属的套房。
天娜已经卸了妆，正窝在卧室的小沙发里看剧本，听见夏云菲走进来，抬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夏云菲连忙主动打招呼，却被天娜不耐烦地打断：“今晚你就在外间打个地铺，明天和我配合的时候机灵点，别又出什么纰漏。”
“是，我明白。”夏云菲乖巧地点头答应，和王冬一起抱了被褥，在外间的客厅里打好了地铺。
王冬帮完了忙便告辞离开。夏云菲刷完牙换好睡衣，一时也睡不着，便安静地盘着腿坐在地铺上刷手机。
一直熬到11点多，夏云菲刚刚躺下，就听见卧室里天娜的手机响了起来。
天娜娇嗲的嗓音透过门缝传出来：“喂，是你啊，找我有事？”
手机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下一刻天娜就打开门看了一眼客厅，夏云菲立刻闭上眼睛装睡，天娜似乎放心了，带上门继续通话。
夏云菲猜测天娜是在防着自己，但是酒店的隔音条件有限，即使关了门，天娜的话还是隐隐约约传入她耳中。
“项目通过了？太好了…他没提什么意见？呵呵，是啊是啊，就知道任总你一肚子坏水…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合同？”
夏云菲越听越疑惑，心里像猫抓一样，却只能静静躺着不敢发出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天娜才亲昵地与对方互道了晚安，房中再也没有声音传出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夏云菲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天娜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客厅的皮沙发上看着手机。她刚想开口道声早安，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此刻被天娜拿在手中的，竟是那只她用来和乔易联系的手机。
夏云菲吓得一咕噜爬起来，紧张地喊了一声：“天娜姐…”
天娜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冷笑了两声：“你背着我，和乔易聊得挺亲热啊？”
“我…”夏云菲哑口无言，原本红润的脸渐渐惨白，嗫嚅着道歉，“对不起，天娜姐。”
天娜对她的道歉不置可否，径自问：“为什么要瞒着我？你觉得自己给我找的麻烦还不够多？”
“我…对不起…”夏云菲低着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不需要我提醒吧？一个替身！怎么，你还想代替我去跟乔总谈情说爱吗？”天娜一脸嘲讽地打量着夏云菲，“乔易就算对你有好感，也是因为你顶着我这张脸，有点自知之明好吗？”
夏云菲一言不发，紧紧咬着嘴唇，努力在天娜面前把自己缩得更小些。
“算了，看在项目顺利的份上，这次我不和你计较。”天娜将手机丢给夏云菲，正眼也不看她，起身离开，“鸿信已经确定和《平民天后》的IP方合作，今天下午乔易来探班，多半会提到这件事，我先给你提个醒。”
“是。”夏云菲唯唯诺诺地答应着，直到天娜出了门，才拾起手机划开屏幕。
看着微信里自己与乔易的一段段对话，泪光不知不觉从夏云菲眼底浮起，一股浓浓的屈辱感从心口漫溢而出，化作泪珠跌落眼眶。
天娜的一番话就像锋利的刀子，将她的自尊伤得千疮百孔，可她却无法反驳一个字。
怎么反驳呢？天娜说的句句都是事实——她，一个拿钱办事的替身，的确对那个人有了非分之想。
她是真的犯了错。
王冬开车送天娜去剧组时，见她满脸不快，中途插空殷勤地问：“天娜姐，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他这话显然意有所指，天娜冲他翻了个白眼：“没睡好，烦得很。”
王冬心里一沉，忙问：“夏云菲又犯错了？”
“她啊？入戏得很。”天娜冷笑一声，“没见过几个好男人，好容易遇见一个乔易，就不安分了呗。”
王冬连忙赔笑：“她就一个小姑娘，到底见识短浅。天娜姐你别动气，回头我敲打敲打她。”
因为剧组统筹专门做了安排，今天天娜只拍摄半天。一上午摄影棚内忙得热火朝天，快到午休时间，王冬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他疑惑地接听，很快变了脸色。
刚过掉一个镜头的天娜接收到王冬使的眼色，等他挂掉手机后，立刻走过去问：“怎么了？”
“乔总安排了应援的食物，一会儿车就到片场。”王冬回答。
“他马上就要来？不是说好下午的吗？”天娜有些慌张，生怕打乱了原先做好的安排。
“不，他人还是下午到，马上来的只是运货车。”王冬赶紧解释，口气不觉带了点笑意——帮天娜给剧组送吃的，乔总这手笔，简直是天娜的脑残粉啊！
就在王冬去向导演打招呼的工夫，运货车已经抵达了片场。
车门一开，一大捧红色的玫瑰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等送花的小哥捧着玫瑰下车后，车厢里露出的一排排粉红色纸袋，引来剧组工作人员一阵惊喜欢呼——“哇，每个人都有份吗？”“袋子里面都是进口水果啊！”“好大的车厘子！不愧是土豪！”
当送花小哥把那一大捧火红的玫瑰送到天娜面前时，片场的气氛更加热烈。在众人戏谑的起哄声中，天娜有点尴尬地笑着接过花，怀中沉重的花束足有上百朵，刺眼得如同鲜红色的挑衅，让她脑中闪现出早晨在夏云菲手机里看到的那些对话。
出现在对话里的，是一个天娜全然陌生的乔易。那些小心拿捏着分寸，措辞亲切的问候与示好，完全想象不出来自那个威胁要毁了她的变态。
天娜曾经设想过，夏云菲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会在朝夕相处中对乔易产生暧昧情愫，并且乐于利用夏云菲与乔易的感情为自己谋得更多的好处。然而当这两情相悦的一幕真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时，她除了觉得滑稽可笑，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恼火。
夏云菲现在得到的一切，无非是利用了“天娜”这个身份。区区一个替身，居然妄想要取而代之，真当她不存在吗？
就在天娜盯着怀中的玫瑰陷入沉思时，几名拎着纸袋的女员工已经簇拥到她面前，七嘴八舌地恭维着：“天娜姐，谢谢你，也谢谢你的未婚夫！他对你真好，太让人羡慕了…听说下午他要来探班呀？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哦，嘻嘻…”
藏在捧花下的手指暗暗收紧，天娜脸上摆出得体优雅的笑容，耐着性子客气了两句后，冷冷告辞：“下午的拍摄就辛苦你们了，我先回宾馆准备一下，失陪了。”
☆、第三十章
夏云菲独自一个人待在天娜的套房里，为了不被酒店清洁人员发现，套房门外挂上了免打扰的牌子。
从早上到现在，她一直忐忑不安地抓着手机，生怕错过王冬的消息。
没有人给她送早饭，那些天娜摆在房中的小零食，夏云菲压根就不敢去碰，只能给自己倒杯水，小口喝着，安抚饥饿的肠胃。
快到中午，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夏云菲紧张地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手机，猜测也许是王冬来给自己送饭了，没想到房门一开，进来的却是手捧鲜花的天娜。
天娜快步走进套房，踢上门，借着花束的阻隔，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夏云菲。看到她正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玫瑰，天娜不由冷笑一声：“好看吗？乔易送来的。”
“乔总…他已经到了吗？”夏云菲顿时脸色一变，紧张地问。
“放心，他下午才会到，”天娜悠然走到沙发边坐下，顺手将玫瑰往脚边的地毯上一放，转头斜睨着夏云菲，“乔易还给剧组每个人都送了水果，见面以后你可要记得向他道谢。”
面对天娜嘲讽的目光，夏云菲逃避地低下头，轻轻回答了一声“好”。
天娜背靠沙发，看着夏云菲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心中那股莫名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鄙夷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玫瑰：“你猜，这束花是送给你这张脸，还是送给你这个人的？可惜，不管答案是什么，收花的人永远也不会是你。因为我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的天娜。而你，不过是个小小的替身。乔易在你眼里，是不是这辈子也高攀不上的霸道总裁？你才认识他几天，居然就动心了？可惜，他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有你这么个人，如果没有我这张脸，他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为了你好，我劝你还是少做点白日梦吧。”
说完，她懒得再多看夏云菲一眼，起身绕过她走出套房，摔门而去。
夏云菲怔忡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迈步走到沙发边，将倒在地毯上的花束小心捧起来，放在书桌上。她低头注视着娇艳欲滴的玫瑰，伸出手轻柔触碰着幼滑如丝的花瓣。
这是乔易送给她的花…
夏云菲执拗地想，天娜说的没有错，没有这张脸，她根本就不会认识乔易。但乔易对她的感情，却不只是因为这张脸。在他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乔易在一点一点变化，而这些变化的产生，恰恰是因为她本质上并不是天娜。
乔易的感情，就像这束玫瑰一样，鲜艳热烈得不加掩饰。为什么她不能勇敢一点，对自己和乔易都多一点信心呢？
沉吟间，背后忽然响起开门声，夏云菲以为是天娜去而复返，惊慌地转过身，才发现是王冬端着盒饭走进房间，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个粉红色的纸袋。
“我给你送饭来了。”王冬跟她打了个招呼，将手里沉甸甸的纸袋放在茶几上，“这是乔总给剧组送来的水果，我也给你带了一份来。”
“谢谢冬哥。”夏云菲急忙道谢，上前接过饭盒。
“你一边吃一边听我说下等会儿的安排，”王冬在沙发上坐下，交代夏云菲，“下午天娜姐会待在我的房间里，等乔总来了以后，我会直接带他来这里，你就借口拍戏太累，跟他在房间里聊聊，尽量不要出去。实在应付不下去，你就发个消息给我，我会再想办法。”
夏云菲点点头，默默吃着盒饭，王冬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话题一转：“小菲，你和我说句实话，你和乔总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他这亲自探班，又送鲜花又买水果的手笔，跟以前完全不像同一个人。自从上次他给你门卡以后，我就一直在琢磨，你该不会真的跟他…”
夏云菲停下筷子，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冬哥，如果，我真的对乔总…”
“唉，你叫我怎么说才好！”王冬变了脸色，为难地看着夏云菲，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你和乔总孤男寡女的，变成现在这样我也不算太意外…不过你要知道，你跟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旦乔总知道了真相，你觉得他会怎么看你？”
“我会跟他道歉，”夏云菲放下饭盒，发抖的手指握成拳头，倔强地抬头望着王冬，“等我完成了跟天娜姐的合约以后，我会自己把真相告诉他的。”
“你疯了！”王冬倒抽一口凉气，震惊地瞪着夏云菲，好半天才放缓了语气，“小菲，我是站在你的立场上替你考虑，你可别误会我的一片好心。你仔细想想，从本质上来说，你是跟我们一伙的。从头到尾，你都在骗乔总。你以为把错都推到天娜姐身上，乔总就会原谅你？真是太天真了！你根本就不懂他们那个世界里人的想法！乔总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被人愚弄，否则你以为他之前为什么会这么恨天娜姐？”
“…我没打算把错推到天娜姐身上。”夏云菲转开目光，望着桌上鲜红的玫瑰，一字一顿坚定地说，“我只是想试一试，不管他到时候会怎么看我，我都不想再骗他了。”
“如果你非要坚持，恐怕这个后果不是你自己能够承担的！我话只能说到这里，你也再好好想想。总之，先把今天这关过了再说吧。”王冬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了房间。
午后，乔易提前结束工作，开车前往影视城。按照王冬提供的定位地点，他顺利找到电影剧组下榻的宾馆，刚一下车，就看到王冬殷勤地迎了上来：“乔总，一路辛苦了，天娜姐已经提前回来了，我带你过去。”
乔易摘下偏光镜，随口问：“她下午不用拍戏吗？”
“难得你来探班，天娜姐特意找剧组统筹安排了空闲时间，”王冬笑呵呵地向乔易解释，“毕竟剧组人太多，聊天也不方便。”
乔易点点头，跟着王冬走进宾馆，一路被他领到天娜的房门前。
“那么，就不打扰乔总了。”王冬拿出一张房卡交给乔易，满脸堆笑地离开。
乔易接过房卡，总觉得王冬的行为中透着古怪，他疑惑地端详了一眼手里的房卡，先抬手敲了敲门，才用房卡将门打开。
一直待在房间里的夏云菲已经收到了王冬的微信提醒，一听见敲门声，就起身往房门迎去，恰好与推门而入的乔易打了个照面。
不过是半个月没见，二人视线相撞的一刻，彼此竟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好久不见，”夏云菲先回过神，红着脸打破了沉默，“谢谢你专程来看我，还给剧组送了水果，太破费了。”
“不用客气。”乔易跟着夏云菲走进客厅，目光扫到放在书桌上的玫瑰，忍不住挑眉看她，“我好像不止送了水果。”
夏云菲脸更红了，走过去轻轻抱起玫瑰，目光闪亮地望着他，鼓起勇气开口：“谢谢你送的花，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
乔易看着面前抱着花亭亭玉立的人，一时间心跳加速，几乎忘记自己身处何方。她明亮的眼和明媚的笑，令他心底涌动着过量的甜蜜。对着夏云菲带笑的眼神，他有太多话想要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喃喃重复了一句：“不用客气。”
这仿佛让时光倒退十年的青涩笨拙，让乔易既有点尴尬，又不知不觉沦陷。他就这样隔着一束娇艳的玫瑰，静静凝视着夏云菲，在沉默中慢慢找回自己的理智，问了一句自觉万无一失的问题：“拍戏累不累？”
听到这个问题，夏云菲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起来，她垂下眼，掩饰着自己的愧疚，硬着头皮说谎：“还好，不累。”
乍然见到乔易的欣喜，使她几乎忘了自己还顶着天娜的身份，可惜这份幻觉太脆弱，甚至经不起一句普通的问话…夏云菲不敢再看乔易的眼睛，低头拨弄着怀里的花束，雪白纤细的手指落在鲜红玫瑰花瓣上，鲜明的色差将左手中指上的钻戒映衬得越发璀璨夺目。
乔易的目光一下便落在了这枚戒指上——当初负气定做的赝品，本意是为了令她难堪，这时候却显得那么刺眼，难堪的人反而成了他自己。
这玩意儿简直碍眼极了，必须想个办法解决掉！乔易暗暗做了决定。
夏云菲哪里知道乔易的心思，她见乔易盯着自己却不说话，连忙想找个安全的话题和他聊天：“最近你工作忙不忙？”
“不算太忙，所以有时间来看看你。”
“哦…谢谢你。”
话题匆匆结束，两人之间的气氛比沉默时还要尴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干巴巴的笨拙对话，还能更无聊一点吗？
因为提到工作，乔易总算想起了一件会让她高兴的事：“对了，你不是喜欢《平民天后》那本小说吗？鸿信已经拿下了这个项目，你会是这部戏的女主角。”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听到这句话时夏云菲还是难受得要命，偏偏她却只能强颜欢笑，尽量让嗓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真的吗？太好了！”
乔易将她不寻常的反应当成惊喜和激动，斟酌了一下，鼓起勇气尽量轻描淡写地问，“那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当然…”夏云菲握着花束的手指微微收紧，尽力使自己笑得更开心一些，“你要我怎么谢谢你呢？”
“半个月后你应该已经拍完戏了？到时候有一场慈善晚宴，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乔易望着夏云菲，终于吐出了从接到邀请函起，就一直盘桓在他心里的邀约。
要出席晚宴吗？那种宾客如云的场合，太容易露出破绽…如果换做从前，夏云菲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借口拖延，去向天娜和王冬求助。
然而现在…她望着手中的玫瑰，希望这如火的红色能给自己更多的勇气，来维护心中这份名为错误的感情。
抬起头对上乔易期盼的双眼，夏云菲微微一笑，坚定地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去。”
☆、第三十一章
“慈善晚宴？”天娜狐疑地打量着夏云菲，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夏云菲平静地与她对视：“当时乔总态度很坚决，我只能先答应下来。”
“我看是你自己想去吧，”天娜嘲讽地笑了笑，“那场慈善晚宴我知道，你替我去也没什么，不过续约合同到那时差不多就该签了，你可别误了我的正事。”
听天娜的意思算是同意了，夏云菲连忙用力点头：“签合约的事我一直都记在心上，请天娜姐放心。”
回到天娜的别墅里继续住了半个月后，天娜的电影戏份杀青，夏云菲总算可以告别这种坐牢一样的生活了。
自从上次天娜发现她和乔易的微信以后，上交聊天记录成了她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毫无隐私的羞耻感让夏云菲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地继续与乔易聊天，每次面对乔易的微信，她只能以赶戏为借口，匆匆敷衍几句，尴尬地结束话题。
想到终于能和乔易见面了，夏云菲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整理好行李，坐着王冬的车回到乔宅。
一直盼她回来的杨阿姨开心坏了，拉着夏云菲问了不少拍戏的问题，又心疼她瘦了，晚上要做大餐给她补补身体。
面对杨阿姨无微不至的关怀，夏云菲心中暖暖的，仿佛真的回到了家里。
乔易的电话就在此时打了过来：“回来了？”
“嗯，刚到。”夏云菲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不觉微笑了起来。
“我一会儿就回来，”乔易犹豫了片刻，带着点紧张地问，“你有没有回房间看过？”
“还没有…”
“那就去看看。”
说完，乔易干脆利落地切断通话。夏云菲一脸疑惑地看着手机，又看看一旁笑得神秘兮兮的杨阿姨：“阿姨，乔总让我去房间看看？”
杨阿姨朝她眨了眨眼：“是吗？那你快上去看看，也许有惊喜哦！”
“惊喜？”夏云菲心中不由地升起好奇与期待，她对杨阿姨俏皮一笑，步履轻盈地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
进了门，夏云菲一眼就看见了床上那个包装考究的礼盒。
她走过去，小心地揭开了盒盖，映入眼帘的水蓝色绸缎流光潋滟，装饰着精美的绣花，第一眼就让她屏住了呼吸。
慈善晚宴就在明晚。这是——乔易特地为她准备的礼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