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二字应该是夏芷云对女儿幸福人生的美好期盼,那么在他们姐弟的家里,自己院子的名字,自然得用夏芷云取的这“静好”二字。君然的院子,就用了他的字,起名“容若苑”。
君然敲门进来,看见那一本本装订整齐的鬼画符文字,笑道:“姐,这就是番文?”
“是啊,”安然看着那七八本小册子,觉得忒有成就感,那都是她的本钱呢。“等你考过了进士,有较多清闲时间了,姐就教你番文。你不是想学那郑和下西洋,去番邦看看吗?懂他们的语言才能跟他们交流,有交流,才有进步。”
“好啊,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学。”对于姐姐会番文,君然从来没觉得奇怪,在他眼里,他姐会什么,似乎都很正常,那个老婆婆一定是来帮助他们姐弟的神仙。
安然近来总不爱说话,不论是在夏府还是在大长公主府,常常都是一个人呆着。连小瑾儿都发现了,绞尽脑汁地想逗她笑。
舒安几个都很不理解,那个筱蝶咎由自取,而且6年前本就应该被发配的,小姐犯得着为她郁闷吗?
君然看见桌面的白纸上几个“蝶”字。不露声色地说道:“姐,你跟我说过,这世上不合理的事情很多,但总是有因才有果的。那个筱蝶,她六年前被她父亲拖累,‘因’是他父亲犯错,‘果’是她要被卖作官奴,这对她来说可能确实不太公平,但这是朝廷律法,他父亲犯错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种结果的。筱蝶的母亲想尽办法。还用婢女的命换了她的命,让她逃过一劫,难道那婢女不无辜吗?这也是一种‘因’吧?
而多年之后。那筱蝶为了保住自己在侯府的身份,竟然买凶谋杀对她视如亲妹的石大哥,如果不是浩大哥的人一早盯着,石大哥已经死于非命了,他不无辜吗?这么几个‘因’才造成她现在的‘果’。与别人没有任何关系。这也就是世人常说的‘因果报应’了。姐姐又何必把这个‘因’往自己身上揽呢?至于那律法规定如何处罚,并不是我们能够影响的。”
果然是姐弟连心,其他人都以为安然是可怜那筱蝶,认为刑罚太重才郁闷的,只有君然知道,安然难过的是她觉得自己是害筱蝶沦为官奴的“坏人”。
安然眼底的阴郁和沮丧一点点散去。目光灼灼地看着君然,突然闭上眼睛,猛地又睁开:“是我偏执了。钻了牛角尖。呵呵,君儿长大了,都能开导姐姐了。”
君然见安然的笑意直达眼底,神色间已经云开雾散,很是高兴。不过。对于那句“长大了”很不服气:“姐,你只比我大一小小会儿。”
“那也是比你大不是?”安然笑咪咪地一手拉下君然的脑袋。一手在他的前额轻拍一下“等你99岁了,你还得叫我姐,轮不到我叫你哥,呵呵。”
其实君然经常觉得自己更像哥哥的,他现在都比安然高出一头多了,不过这是他姐“最愤愤不平”的事,不能提啊不能提,君然心里暗笑。
“姐,你前一段时间忙着照顾祖母,这几天心情又不好,大家都跟着少了很多欢笑。不如我们明天带瑜儿瑾儿去清源寺上香,听说那周围的风景很美,而且清源寺的梅花总是最早开的。”君然建议道。
“好啊好啊,小瑾儿早就嚷嚷着要出去玩了,去爬爬山也不错。”安然欣然应允。
君然高兴得立马要出去安排准备,安然笑笑,没有阻止。她知道,这个出游计划肯定是君然和瑜儿、瑾儿早商量好了的,目的就是拉她出去散散心,就让他们仨张罗去好了。
她继续整理着她的百宝箱,突然,视线落在了木箱角落的一个锦缎包,想起那是茹儿给她的那本册子。因为安然对纺纱织布之类一窍不通,当时也没注意它,只是小心藏好了,后来又接而连三都有事情在忙乎,几乎忘了这东西。
她小心的打开包着册子的锦缎,翻开看了看,里面是织锦的方法以及织机的改良技术。册子里记录有几十种不同的织法,其中茹儿娘亲独创的织法就有二十多种,最希奇的是册子重点介绍了织花色锦缎的方法,有上百种花色呢。
安然不由惊叹出声,要知道这个世上还没有有花纹的面料,都是绣上去的。她不由地暗暗猜想,茹儿一家不会就是因为这本册子送命的吧?
翻到最后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手感有点不同,摸了又摸,咬牙将最后一页从最上面小心剪开一条边,从里面抽出一张比册子小一点点的对折的纸张,翻起一看就跳了起来,英文?
原来茹儿的阿娘也是从现代来的,汶川大地震时穿过来的,在前世是织锦设计师,壮族人,出身织锦世家,从小就会用手工织布机织各种棉、丝、麻布料,去四川考察民间织锦艺术时碰上地震,意外地穿过来了。
她本想发挥专长,提升这个世界的织锦水平,没成想刚刚织出一种“冰绫”就几乎要把他们全家置于死地,这才醒悟到,没有大权势的保护,他们这样的小户人家拥有这种才能和技术无异于三岁的孩子拥有千两黄金。自那以后,她就只把自己的研究记录下来,织出小样也马上烧掉,不再让它们出现于人前。希望有一天能遇到有一定权势又有人品的人合作推广这些新的织锦技术。万一到她死那天还没有遇到这个机会,她希望这本册子能够落到好人的手里,能够让这本册子里的东西丰富大众的衣装,装点人们的生活,而不是只图谋取巨大利益。
安然感慨,自己真是属于命好的,卖菜谱遇上的是薛天磊,卖绣图和双面绣碰上的是郑娘子,后来又有了钟离浩的各种保护,接着被接进京,有了“大将军王嫡亲外孙女”和“大长公主义孙女”的双重保护身份,现在还成了县主…
她捧着织锦册子暗暗发誓,一定会完成“老乡”的心愿,让这本册子发挥最大作用,而不仅仅是谋利的工具,用这本册子赚来的钱,她会将其中一部分投入慈善事业,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尤其是贫穷人家的女子。
第131章真”二”啊
ps: 今天更得有点晚了,不好意思!
可是安然对纺织行业一窍不通,手工织机只在电视里看见过,就这本册子,也只是看花色图,很多文字说明都理解不了。
如果自己经营的话,对相关知识的毫无所知会让她心里没底。而且大昱最大的织锦商是七彩绸缎庄,而薛天磊是七彩绸缎庄的东家,自己介入这个行业就跟他成了竞争对手,会不会让薛大哥心有芥蒂?
如果与薛大哥合作的话,就等于是和薛家合作。自从与双福楼终止合作那件事后,安然对薛家其他人的诚信就很没有信心了,连薛大哥自己都被抢功夺权,可见那敬国公也不是个耳清目明的主。
在安然看来,这古代的大世家、大家族什么的本身就是制造麻烦的源头,家大业大人多心多,想不出问题都不行。什么兄弟叔伯姨娘庶子的一大堆,谁又能真心愿意低人一头?
罢了,先缓缓,改天听听钟离浩的意见。另外,自己也需要弄一台织机来小小研究一下,最好再找一个懂织布又可靠的人来,安然是一个不容易有安全感的人,从来不做心里没底的事。
把册子重新包好,安然长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遇见一老乡,却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安然刚把百宝箱藏好,就听到舒安敲门:“小姐,敬国公府的三小姐和四小姐到了,已经请到厅房里坐着。”
“好,我们这就过去”,安然在铜镜前稍微整理一下衣装,走了出去。薛莹姐妹是前日递的拜帖,安然不想让找自己的客人扰了大长公主府的宁静,就约到了这里。反正现在大家都已知道君然是夏芷云的养子,她住在君然的夏府里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薛莹上门,她不奇怪,毕竟薛莹是薛天磊的嫡亲妹妹,两人年初在赏梅宴上也算相谈甚欢。奇怪的是为什么会带着四小姐一起呢,听说那四小姐正是薛天其的同胞妹妹,安然没见过,也没兴趣认识。
一进厅房,就见薛莹低着头。似乎在用心品茶,另一位与薛莹有两成相似的女子坐在她对面,正东张西望地到处打量。
薛莹好像头顶上长了眼睛。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安然妹妹,好久不见。”
“莹姐姐,及笄礼那日国公夫人说你去杭城姨妈家了,我正想着过几日去府上拜访姐姐呢,就接到姐姐的拜帖。”安然拉着薛莹的手开心地说道。
薛莹对安然的热情也很高兴:“我刚回来两日呢。安然妹妹似乎又长高了许多,真是羡慕死我了,我这两年好像就没长多少。”
两人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让一向骄娇傲慢的薛四小姐薛岚严重地感觉自己被忽视了,她故意坐在那里没有动,就是等着安然主动来打招呼,或者薛莹给她介绍。没想到那俩人只顾“专心致志”地一叙别后之情,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
“咳咳”她忍不住咳了两声作出提示,人却依然没动。
安然似乎刚刚才发现这个多出来的人:“莹姐姐。这位是?”问是问了,人却没有走过去。
“哦,我的庶妹薛岚,”薛莹语气淡淡,“我父亲非要我带她来。还请安然妹妹不要介意。”
真是够直接,毫不掩饰!看来薛莹很不喜欢这位四小姐。连表面上装一下“姐妹情深”都不愿意。
不过,安然是主人,再如何都要招呼一下:“瞧莹姐姐说的,来者都是客,我怎么会介意?薛四小姐好,我这人不善交际,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包涵。”
薛莹的“不留情面”和安然的“不够热情”让薛岚很是气愤,要不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以及姨娘和大哥的再三嘱咐,她一定会甩袖离开的。
薛岚的右手在袖子里紧紧地捏着,“冷小姐客气了,我来拜访冷小姐,是想跟你谈合作的。”她大哥薛天其要她先跟安然套近乎,关系拉近了再提正事,可是她觉得自己能够忍耐着坐在这里把事情直接说完已经是最大的极限。再说了,给人送钱来,还需要客气什么?
“合作?薛四小姐要与我合作什么?”安然莫名其妙地勾起了唇角。
薛莹则摊摊手,坐下来继续喝茶,以沉默表示此事与她无关。不过她是真的不知道薛岚要谈什么,父亲只是强硬地要求她带薛岚过来,要她把薛岚介绍给安然,其他什么都没说。
“我大哥的双福楼想继续买你的菜谱,条件还是跟我二哥之前许给你的一样。大哥说了,之前不知道你是谁,否则,就是看在大长公主和大将军王的面子上,也会对你予以照顾,绝不会停止合作。”薛岚一副“我们施舍你是看在那些人的面子上”的口气,他们薛家的双福楼几乎遍布大昱,一成的盈利啊,可不便宜了这个冷安然?
“噢?”安然笑道:“那就多谢薛四小姐和令兄了。”
薛岚的脸上立马泛起一层“我就知道”的倨傲神情,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安然接下来的话:“不过,我现在很忙,不想再费脑子想菜谱,只好谢绝你们的好意了。”
“你…”薛岚气结,“想几个菜谱就得一成的盈利,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安然好笑:“没有什么满不满意的,我不过是不想费脑,也不缺这点钱而已。”
“不想费脑?那香满楼的菜谱不是你给的?”薛岚一副斥责的架势。
安然看着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姑娘,莞尔一笑:“香满楼是我父亲和姑姑合作的酒楼,我帮他们想几个菜谱,合情合理合乎孝道,似乎与他人无关吧?”
“你…”薛岚气道,“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我们…”
“够了,”薛莹低喝了一身,“安然妹妹愿意跟谁合作是她的自由,四妹妹要是没有其它的事就坐下来喝茶,要不就先回府去吧!我与安然妹妹数月未见,还有很多话要说呢。”
薛岚愤愤地“哼”了一声:“冷小姐,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后悔了就来敬国公府找我,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安然笑脸盈盈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看着薛岚远去的背影暗叹一声:真是够二的!
薛莹很不好意思地拉着安然的手:“安然妹妹,我事先不知道她要说什么的,我哥也不知道这件事。听说现在双福楼的生意比之前差了不少,我那庶兄着急了。”
“莹姐姐,我理解的,这事与你们无关,你不用不自在。”安然笑道。
她听钟离浩和黎轩说过,那薛天其接手双福楼后,一方面排除异己,驱赶所谓的“薛天磊的人”,改了很多薛天磊定下的规矩制度,一方面紧缩开支,提高部分菜金,想要快速提升业绩,突显自己的能力。
仅仅大半年的时间,各地双福楼的业绩明显下降,伙计流失率也是前所未有的高。年底的家族会议薛天其要怎么交待?能不急吗?
薛岚的离开让安然和薛莹谈得更自在,午餐是在红红火火用的,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红红火火每天基本上都是爆棚,用餐的高峰期都要排队叫号的。每间红红火火都备了专门的厅房,摆了一排排超软舒适的大沙发,供排队等待的客人们休息用,有免费的曲儿听,还有免费的热乎乎香喷喷的大麦茶喝。
说到康福来的生意也很火爆,尤其在上流人群中特别时兴,薛莹撇撇嘴:“我们家那几个叔伯堂兄弟嫉妒康福来的生意好,说什么没有分家,我哥这个未来掌家人的生意就是薛家的,还说要用公中的钱把康福来的本钱还给我哥,把康福来归入公中。后来我大哥拿出了契约,说他只占了三成的份子,而且按照契约,即使他要转让份额,也只能转给你或者黎轩大哥,他们才不甘不愿地作罢。”
安然暗自思量,织锦的生意还真不能跟薛家合作,不过总是要知会薛大哥一声的。唉,当这种大家族的掌家人有什么好?总是难免要背负一堆能吃能喝能说能用却不能做的寄生虫。
回到大长公主府向大长公主请安时,安然忍不住叨咕了几句。
大长公主叹道:“这也是大家族的一个弊端啊,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有好的一面就有坏的另一面。家族庞大繁盛,才能有力量与他人对抗,庇护家族成员,就是我们经常说的‘一筷易折,群木难断。’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人出息、自重,必然也有人好逸恶劳,心怀叵测。
但是话说回来,作为一个大家族的掌家人,既然享受了大部分的资源和权力,自然也要承受更多的责任和义务。”
看着安然若有所思的小脸,大长公主笑了:“你也不用为你薛大哥担心,那个孩子从小就是个聪明、有成算的。他出生在那样一个大家族,就注定没得选择了。你们明日去上香,必然要在那山上住一晚,可得多带一些衣物,山里晚上可冷了。清源寺后山有一个别院,是属于勇明王府的,守卫的人都是郭家军的护卫。大管家已经让人去安排好了,你们明晚就住在那里。”
第132章被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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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源寺在城外,马车大约需要一个半时辰,而且只能行到山下,香客和游客都需要步行登山上去,但这并不影响清源寺成为京城香火最旺的寺庙,听说大年初一早上的头三柱香最少的都要值三万两银子呢。
也因此,清源寺才能支撑京城最大的收容院——清源堂,专门接收那些流浪无家的孤儿和老人。
清源寺有三奇:无波潭、静心树、和无波大师。
无波潭,顾名思义:潭水无波,永远剔透如镜。即使你拿竹竿去搅,竹竿所划之处如镜之裂痕,只要竿一收起,潭面依然是无波无痕。有人说,那潭底一定藏着什么宝贝,定住了水。但没有人敢下去看看,谁也不知道那潭有多深,只知道拿几根最长的竹竿接在一起都探不到底,而且,那潭水常年冰冷入骨。
静心树,也很好理解,能让人静心呗。据说,无论你有多烦躁,只要你盘腿坐在那大树下,闭上眼睛,不出半个时辰就定能心平气静。
无波大师,清源寺的第一任住持方丈,谁也不知道他今年几岁,只知道他任住持时看起来已经是个中年人了。自从卸任住持之职,无波大师不是四处云游,就是处于闭关状态,言称只见“有缘人”。只不过,几十年来,这“有缘人”只有两位,一是云祥师太,二是当今皇上钟离赫,这两位都曾有幸与无波大师见过一面,也仅一面,至于谈了些什么,除了他们自己,就没有人知道了。
安然他们爬到清源峰,即清源寺所在的峰顶时。已经过了午时。寺里早接到通知,为姐弟四人准备了丰富的素斋。丫鬟侍卫们则轮流到寺里为香客游客设置的饭堂用餐。
饭后,几人由副住持带领着参观游览,在大殿后院,安然看到了那棵静心树。这棵树的树干很粗,估计需近十个成年男子手拉手合围才能圈住,在这个几乎所有树木都只剩枯枝枯叶的季节,静心树却是枝繁叶茂。
安然围着静心树转了几圈,看了又看,确定自己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树。树身甚至还散发出一阵阵似有若无的淡淡清香。
安然一时兴起,也跑过去学着其他人盘腿坐下。一闭上眼睛,那树的清香味更明显地环绕着她。再伴着大殿中传出来的丝丝佛音,让她感觉到一缕缕从心底淌出来的静谧祥和。看来,这淡淡树香和萦绕耳畔的禅音,就是那静心的法宝。
这时,一个小沙弥走过来:“这位施主。无波师尊说您不需要这静心树助您静心,如果施主有闲,无波师尊想邀您饮茶。”
安然一愣,无波大师?难道自己也有幸成为那第三位“有缘人”?
周围的人群也欢腾了,纷纷打听这位小姑娘是谁,竟然能被那传说中的无波大师相邀。连副住持都激动了:“小施主。请,让贫僧送您到师尊的禅院外。”他们这些徒子徒孙,平日都很少有机会到那禅院的。
舒安和舒敏出于惯性。还想跟上,却被那小沙弥拦住了,刚赶过来的住持大师连忙劝道:“两位施主请放心,老衲可以以清源寺之名保证这位冷施主的安全,定会毫发无损地将冷施主带回。”
桂嬷嬷赶紧拉住舒安和舒敏。无波大师相邀,天大的福分啊!怎么可能出什么事?再说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谁敢在这清源寺制造事端。
回过神来的安然对舒安二人笑道:“你们在这等我,照顾好瑾儿和瑜儿即可。”然后跟着副住持和小沙弥走了。
无波大师的禅院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院,院墙边的架子上挂着蓑衣斗笠和一些农具,院子里还有一小块菜地。若不是檀香缕缕,安然定会以为自己到了某个农家小院。
跟小沙弥进了正屋,迎面的炕上坐了一个青衣僧人,此刻正笑得慈祥。小沙弥恭敬地说道:“师尊,冷施主到了,弟子告退”,说罢,退出去坐在院子里翻晒菜干。
无波大师看上去不过四十五岁左右,满面红光,双眼明澈如灯,连修剪齐整的胡子都是乌黑的。按照推算,这位传奇人物少说也有一百几十岁了吧?那云祥师太就已是半仙,这位大师不会已经成仙了吧?想到云祥师太,安然猛然想起她可怕的读心术,立马什么都不敢想了。
果然,一脸慈祥的无波大师开口了:“世上没有神仙,只有佛法,参透些许佛法的人能把一些事情看得更清楚,就是所谓的‘得道之人’。就如老衲此刻能知道你正在想什么,也只是从你的面上表情看出,小施主无需担忧。来来来,过来品品老衲自己种、自己炒制的茶。”
短短几句话让安然的心情一下放松,走过去坐下,真的品起茶来。
“茶香悦鼻高爽,茶汤碧绿明澄,入口略苦,饮后口余鲜甜,回味长久,小女子不擅茶道,却也知这是真正难得的好茶,谢谢大师与我分享。”安然很享受萦留在口鼻间的淡淡茶香,笑咪咪地发了一通感慨。
无波大师摸着胡子点头道:“种茶之道,在于用心,品茶之道,在于缘法心境。如同人的一生,该怎么走,该怎么选择,讲求的也是两点,一是缘法,二是‘心’。不讲缘法,谓之强求,不讲心,谓之随波逐流。”
蕴意深刻,就如那茶,让人回味无穷!无波大师这是要提点她么?可她没有什么要选择的呀?而且,她自认一直是个不喜强求的人。那么,是要她随心所欲?
无波大师的双眼深邃,如无波古进,朗声道:“随心所欲有时候并不是那么畅快,甚至更不易,比如,人的心若是分成了几瓣,你要随哪一瓣走?”
“大师是指‘两难’的选择?”安然若有所思。
“不指什么,”无波大师又给安然倒了一杯茶,“人若要安然,首先要确定自己的心。有时候世人都以为很了解自己的心,却是没有真正把自己的心看清楚。所以,遇事一定要多问问自己的心。”
…
谈了半天“心”,就在安然感觉越来越糊涂的时候,无波大师开始逐客了:“老衲请施主过来品茶,现在茶也品了,就不再耽搁小施主的时间,下次有缘,再请小施主一起品茶。”说完面向院子提高了声音:“无心,送小施主出去。”
安然只好站起来向无波大师告辞,跟着无心出去了。
距离禅院不远的地方,君然几人正在等候。瑾儿一见安然就扑了过来:“大姐姐,你没回来,我们都没心思玩了。那个老师尊没有打你骂你吧?”
安然噗哧一笑:“又胡说了,大师好好的怎么会打骂人呢?”
瑾儿撇了撇嘴,小声说道:“那位白胡子的住持大师都那么老了,还怕那个老师尊,不敢进这个院子呢,所以我想他们的师尊一定很凶。”
众人一听,都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这里靠无波大师的禅院太近,不敢喧哗扰了大师清修。
安然也笑着拍了拍瑾儿:“那是敬重,不是害怕。无波大师只是请我品了品他自己种的茶,然后点拨了我一些佛法道理。”
大家都替安然高兴,但没人问具体内容,这个年代的人特别信佛信命信鬼神,何况那是传说中神话般的无波大师,他的教诲岂是人人都能听得的?
因为按计划明天才敬香做祈福法事,他们在寺里游览一遍,就出去游玩了。
清源峰的风景很美,让人流连忘返,此刻的安然多么希望手中有一台相机啊!
众人到处转转,天就渐渐黑了下来。
虽然现在天气寒冷,山上还是会有野兽出没的,安然等人也不敢在外面多逗留,去到不远处的别院休息了。
今天累了一整天,又费了很多脑子想无波大师的那几句话,安然几乎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正在梦中跟小雪和娇娇、大猛玩闹呢,被一阵急促的吵闹声惊醒“走水了,走水了。”
安然叵地坐起身:“哪里起火了?快,快,快去救火。”
舒安喊了一声:“小姐你不用起来了,是靠近库房那边,我们去就成,外面乱糟糟的。”说着就和舒敏冲了出去。
靠近库房?这个别院的格局与城里的院子不同,住房都集中在一面,另一面是厨房、库房、柴房等。
只要不伤到人就行,这别院的库房应该也没什么很多值钱的东西吧?舒安几人都赶去了,安然也就没那么着急,不过继续躺下睡觉是不可能的了,还是要去看看君然和瑾儿、瑜儿他们。
刚套好外袍,就见一个黑影闪过,接着自己已被点了穴,嘴也被堵上了,再接着,一只铁钳一样的手臂揽住自己就腾空飞了起来。动作之快,一气呵成,几乎就在两三秒之内。
安然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感觉耳边呼呼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