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瑶摇头:“瑶儿不怕,可是娘说大舅舅大舅母还有翠竹要偷我们家的东西,瑶儿要藏起来,大哥你说嘛。”
果然是娘发现翠竹有问题,怪不得昨天火一灭他们就冲去看地窖,书杰知道爹曾经抬了两个大箱子回来,但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昨日出门前娘好像要跟他说什么,一直拉着他的袖子,却被翠竹打断了,后来娘又昏迷了过去,他就赶紧跑出去找吴郎中了。
一串起来,书杰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难怪昨天大伯和三叔也会登门,夏府的人就从来没有来过他们家。
“娘还说,大舅舅大舅母和翠竹要把瑶儿和文儿卖给别人,娘让你把翠竹卖了,翠竹的身契瑶儿藏起来了,他们找不到。”书瑶的小手紧紧扒着书杰,似乎非常害怕。
书杰怒极,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把甄大富等人赶走,但怀里幼妹的“颤抖”让他立刻把心思转了回来,紧紧搂着书瑶:“瑶儿莫怕,大哥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文儿一根头发。”
书瑶点头:“嗯,大哥,你快告诉我啊,东西在哪里。”外面已经有了大响动,应该是甄大富那些人都起来了。
书杰虽然奇怪书瑶能把东西藏在哪,不过还是指着那张书桌:“都在屉子里,第一个屉子是我的,第二个屉子是书文的。”说着掏出钥匙给了书瑶。
“大哥,你快出去看看,免得那些人又在我们家捣乱。”书瑶催道。
“好,那大哥出去了,等下拿衣服进来帮你穿”书杰放下书瑶,站起身出去了,再过一会儿,邻里们也该来了。
书瑶走过去插上门,从书文枕头下的荷包里取出他的钥匙,立即开了两个屉子,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收进红木箱。又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将值钱一点的东西,包括大哥的一件狐狸毛大氅和野狼皮袍子都收了,那是威远侯府夫人兰姨送的。书瑶知道那个林氏有多么贪婪,前世,这两件贵重的衣物就出现在表哥甄柯宝和甄柯英身上。
做完这一切,书瑶松了口气,坐在桌边喝了一杯水吃了一块点心,真的诶,特别好吃,水还有点甜甜的。
茶壶里还剩大约一杯水,书瑶都倒进了书文的杯子里。这才把书文叫醒,让他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杯水。转过身的时候把剩下的点心都收了。
书文咂着嘴:“姐,我还要红豆糕。”今天这点心怎么这么好吃?
书瑶摇头:“不行,待会儿出去洗漱完还要喝点粥,点心留着下午肚子饿的时候吃。”
书文一向乖巧,也不坚持,只是有点奇怪:“姐,我都还没有洗漱呢,你为什么要我躲在屋里偷偷吃点心?”
书瑶指了指外面,小声说道:“今天那么多人,点心不够分,总不能让人家都看着你吃吧?你出去可不能告诉人家你吃点心了。”
“哦,”书文也没多问,在书瑶的帮助下穿孝衣,平日里多是大哥帮他穿衣服的,但是现在爹娘都没了,大哥很辛苦,懂事的书文一声没吭,跟书瑶两个人一起笨手笨脚地凭着昨天的记忆把孝衣穿好了。
书瑶开了门:“你出去找大哥,把我的孝衣拿进来。对了文儿,你要记住离大舅舅大舅母远点。”
书文点头,他真的很讨厌那对第一次见到的大舅舅大舅母。
孝衣是李婶拿进来的,她帮书瑶穿好,才带着书瑶出去洗漱。
众人都在吃早餐的时候,书瑶瞄见早已先吃过的甄大富和林氏偷偷溜进了她和书杰兄弟的屋子,暗自冷笑。
第9章 搬起菜刀砸自己的脚
要上山的时候,甄大富突然头疼,还疼得很严重,差点满地打滚。有人说要去请大夫,林氏赶紧阻止:“不用,不用,他这是老毛病了,用热水冷水轮流敷一下,再喝点姜茶,休息一下就好。只是我们就不能送妹妹上山了,还有,要留下翠竹帮我一下,我们带来的都是男人。”
人群中有人冷哼一声:“原来是不想劳累上山啊,回去就是了,用得着装病吗?”这两夫妻的嘴脸,邻里们昨日可是看透了。
林氏一张肥脸涨红,正想撒泼,书瑶拉着书杰的衣襟:“大哥,不要让他们去了,娘都说不想看到他们,翠竹也是。她不敢跑的,娘说逃奴抓到会被打死。”
正低着头的翠竹听到这句话生生打了个寒颤,大周对买人为奴管制严格,但是对奴的管制更严苛。一旦为奴,真正就像主家养的猫狗,生、死、发卖都由主家。除非主家发善心放了身契,私自逃跑一旦被抓到生不如死,连窝藏逃奴的人都要受到严厉的刑罚。
书杰本来就不在乎这些人去不去,当下点头,对邻里说道:“不用睬他们,我们走吧。”
他们要去的墓地是夏霖轩生前买下的整块墓葬用地,夏霖轩和赵氏都埋在那。墓地所在的白猴山还很有一些距离,走到山下就要将近半个时辰,甄子柔的棺材被放在一台长板车上。年幼的书瑶和书文也坐在板车上扶着棺木。
看着送葬的队伍走出了西塘街,林氏赶紧跑回院子里:“走了,都走了,我们快找。”甄大富一骨碌从走廊的地上蹦了起来,看见还跪坐在地上发愣的翠竹,猛地踢了一脚:“还不去找你的身契,真想被卖到楼子里去啊?大勇可不会去楼子里赎你。”林大勇是林氏的弟弟,也是翠竹的相好。
翠竹猛然惊醒,倏地站了起来,只要找到身契和书瑶、书文的出生纸她就不用怕了,至于官府那边,尚书府自会打点。
林氏抓住正要往书瑶房间跑的翠竹:“那两间屋子我们都搜过了,什么值钱的玩意都没有。”
翠竹愣住:“不可能啊,他们三个人都各有一个百宝箱呢,身契和出生纸一定在姑娘的百宝箱里,她什么宝贝都爱往里头放。对了,他们屋子里还有很多威远侯夫人送的好东西。
甄大富皱眉:“里面确实什么都没有,除了那屋有两个屉子锁着,其他地方我们都看过了。”他抬起右手指着书杰、书文的屋子。
翠竹大惊:“是不是他们都藏起来了?昨日太太跟姑娘说了那么多话!”
林氏恨声骂道:“你不是说甄子柔什么都没察觉吗?你个蠢货!你要早说被她发现了,我们也好另想办法,说不定早都把东西拿回去,也不会白白被烧光。”
翠竹很委屈:“之前确实一切正常,直到昨日出门前我才发觉太太似乎避着我想跟大少爷说什么,我把大少爷给赶去吴郎中那里才出门的,吴郎中说了太太熬不过昨晚,我就觉得没有什么关系。谁知道下那么长时间的暴雨,而太太又竟然回光返照,跟姑娘说了那么多话。”
林氏还想再骂,甄大富不耐地挥了挥手:“还是赶紧找东西吧,总共就这么一个院子,小丫头片子还能把东西藏哪去?
他们把三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书杰屋里两个屉子都撬开了,可惜,空空如也。
“树下,桂花树”翠竹突然大叫。
“喳喳呼呼什么?什么桂花树?”林氏被吓了一跳,拍打着翠竹喝骂。
“桂花树下面,”翠竹解释道,“姑娘有一阵子不知道听太太讲了什么故事,喜欢在桂花树下挖坑,把东西埋在下面。”
甄大富眼睛一亮:“是了,肯定是了,快挖。”
杂物房被烧光,找不到锄头铲子之类,他们从厨房拿来锅铲、菜刀,翠竹指点着方位,四个跟来的下人围着挖,没办法,器具太小,使不上力。
果真,很快就陆续挖出一些荷包、小纸盒、油纸包,可是里面都是小发簪之类,或者几颗奇形怪状的小石头。
好不容易,其中一个下人手上的锅铲碰到一个硬物,又往旁边探了几下:“老爷,好像是整块的。”
甄大富兴奋了:“小心,小心,用手扒。”小丫头片子!果然把东西都藏这里了。他们几人财迷心窍,就没用脑子想想,昨日他们到之前都在下暴雨,书瑶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如何挖洞藏宝?
四人小心扒了一会儿,果真现出一个宽一尺左右的方形小木盒子。甄大富和林氏的眼睛熠熠发亮:“挖出来,整个挖出来,小心点。”
小木盒子挖出来了,很轻。
甄大富道:“出生纸和银票那些能有多重?”
林氏一想,可不是?猛地一手推开身旁那个下人,抢过木盒抱在怀里:“你们都走开!“
那个下人手里拿着菜刀,被突然一推,骇了一跳,往后一脚偏偏又踩在刚刚挖出来的两颗圆溜溜的白色小石子上,猛一打滑人往后仰,手上的菜刀飞出,正好刀锋向下砸在甄大富的右脚上,血顿时涌出,迅速染红了黑色的布靴。
“啊---”一声震天响的惨叫声几乎传遍整条街。
留在家做事没有去送葬的人赶紧循声冲进夏家的院子,才发现到处一片凌乱,桂花树下被挖了一个大坑。
“你们这是干嘛?干嘛乱挖书杰家的院子?你们这些人到底在找什么?从昨天闹到今天。”昨晚陪了书杰一个晚上没有睡觉的庆福愤怒地指着甄大富高声问道。
李婶8岁的小女儿秋桃很是机灵,她昨天听到父母和两个哥哥的谈论,知道这些坏人想抢走书瑶妹妹家里的东西,立刻跑到几间屋里去看了一圈,出来对着刚赶到的里长告状:“章伯伯,这些人到瑶儿妹妹屋里偷东西,三间屋子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屉子还被撬了锁头。”
里长章世文住的地方与西塘街隔了两条街,又恰逢这几日陪媳妇去邻县看生病的岳母不在家,昨晚很晚才回来。这会儿刚听说夏家娘子去了,赶紧跑过来,才知道众人已经上山去了。夏霖轩曾经救过章世文的命,两家的关系很好。章世文正想回家叫上媳妇一起赶去白猴山,就听到甄大富的那声惨叫。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的乱象、听到庆福的指控,已经知道树下那几人不是好东西,此刻再听到秋桃告状,怒道:“街坊们,把这几个人捆到县衙去。”
玉林镇在大名府城和玉林县的边界上,玉林县县衙就设在玉林镇。
“滚,我是甄子柔的大哥,书瑶的舅舅,是这个家的主人,爱怎么翻怎么翻,关你们什么事?”甄大富都快疼死了,竟然还有人要把他绑去县衙,气得哇哇乱叫。
“哼,”章世文冷笑,“什么时候大舅子也能成了妹夫家的主人了?我倒是想去请教一下县令大人,我们大周什么时候颁布了这样一条新法令?”
林氏赶紧上前拉住甄大富,诞着脸道:“别,别呀,这位里长大人,他痛昏了头,您别与他一般计较。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是在找我们甄家的一块祖传玉佩,我们家老太太早年给姑奶奶的,现在姑奶奶走了,我们就想着找回去给老太太留个念想。不是偷,不是偷,找着了我们也要同书瑶姐弟商量的。”
谁不知道,玉林县县令杨大人和玉林第一捕头夏霖轩是拜把兄弟来着?现在出生纸都没找到,真闹大了,尚书府可不会帮着从县衙里把他们捞出来。
甄大富被林氏暗地里恨掐了一把,头脑清明了些,连忙呲牙咧嘴地陪笑:“误会,都是误会。”
娘啊,他的脚真他娘的疼啊,是不是断了?扭头对着翠竹大吼:“滚你娘的,还不去找吴郎中来,想看着大爷我血流光吗?”
第10章 花花是只好鸟
书瑶他们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奇怪的是,书杰三兄妹都不觉得肚子饿,只是哭得累了。
快回到西塘街的时候,看着一脸疲累的邻里,坐在板车上的书瑶向旁边走着的书杰伸出手要他抱,然后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并从怀里(实际上是从红木箱里)拿出一个二两的银子,借着自己身体的遮挡塞进书杰怀里。
书杰没有怀疑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还不如幼妹想得周到,从昨晚到今日,多亏了邻里帮忙,大家现在可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呢。
书杰走到李婶身旁,把银子递给她:“婶,我这一身不方便,您可否帮我去前街的香香饭庄订两屉肉包子、馒头和两锅热汤来,各位叔伯婶娘们累了大半天,这会儿都饿坏了。头七后,我们兄妹三个再在饭庄订几桌白宴,答谢各位邻里的帮助。
李婶本来想说不用浪费钱,看到书杰坚定的目光,还是没有说出来。一来,帮忙的邻里们也确实饿坏了,这家里办白事,众人来帮忙,都是要准备吃食的。头七后,按风俗也要摆几桌白宴,夏家现在没有大人采购掌勺,所以想办在饭庄里也是对的。
再想想,这仨孩子以后还需要邻里们多方帮忙照顾,也要懂得人情世故,同大家搞好关系才好。李婶终于点头:“好,我这就去,不过杰哥儿,白宴还是在你们院子里办吧,我和阿娟几个帮忙采买和做饭烧菜。你们还小,用钱的地方多,能省一点是一点。这银子婶先拿着,用多少后面再跟你们算。
在自己家里办当然好,比去饭庄节省不是一点半点,邻里还可以带一些剩菜回去。书杰感激地答道:“那就听婶的,多谢婶了,晚点我再拿三两银子放在婶那里。”
李叔已经听到这娘俩的对话,对大家说道:“各位邻里先回去洗洗,然后到夏家院子用饭,书杰已经让我家媳妇去定了热汤和包子馒头。”
众人一听这话,第一个念头都是浪费钱,现在这仨孩子可是坐吃山空呢。但是想想这会儿大家都是又累又饿,确实没有人去做饭,遂也没有反对,只是纷纷交代道:“李婶,馒头就好,不用肉包子了,那东西忒贵,又吃不饱。”
书杰小声道:“婶,别听大家的,要一半肉包一半馒头,有肉才补力气。婶放心,书杰心里有数的。”他已经想好等娘头七过后就出去赚钱,他能写会算,还会武,有大把子力气,不怕养不活自己和幼弟幼妹。另外,家里的空屋子也可以租出去。西塘街在镇子中心,又靠近集市,他们家的屋子也不错。
很安静地呆在书杰怀里的书瑶听到大哥那句“书杰心里有数的”,就知道大哥准备去赚钱了。可是,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去哪挣钱?科举不考了?
前世,书文发高热烧坏脑子,书杰知道后着急得不得了,找上门来要大舅舅给书文多请几个好的郎中看诊。大舅舅大舅母却拼命哭穷,说什么这个病是无底洞,烧银子。书杰不但把院子卖了,还放弃读书跑去走镖,九死一生。结果,书文还是被那些人带到河边害死了。
书瑶抱着书杰的脖子,把头埋在大哥肩上默默垂泪,暗自决定今晚把红木箱的事告诉大哥,让他安心读书。
书杰三个一进自家院子,就见到章世文坐在水井边上的大圆桌旁,这是今早帮忙的邻里们吃早饭摆上的,章世文身后还站着很多邻里。
“章伯伯”书杰三个赶紧上前行礼。
书瑶直接扑到章世文怀里哭道:“章伯伯,我娘去找我爹了。”章世文夫妇生了仨儿子,就是没有一直盼望的闺女,所以对书瑶特别疼惜。前一阵还说要摆宴席认书瑶作干闺女,说不定还能给章家带出个跟她一样粉琢可爱的亲闺女来,谁料到没几日夏霖轩突然出事,三年内,这事都不好再提了。
章世文把书瑶抱起:“乖孩子莫怕,章伯伯章伯母、还有这么多邻里会照顾你们的,你们爹娘生前可没少救助人。来,文儿也到伯伯这来,你们走了那么远山路,饿不饿?”章世文刚才已经听庆福他们说了昨日夏家大房三房以及甄大富夫妻的闹剧、以及那场大火,气得不行,更加心疼三个可怜的孩子。
书文乖巧地答到:“文儿不饿,大哥请李婶帮忙订包子去了,一会儿叔伯婶娘们都会过来吃包子,章伯伯也一起吃好不好?”
章世文眼眶微红:“好,章伯伯也在这里吃。对了书杰,那几个人要怎么处置你决定,有章伯伯在,不会让你们被人欺负的。”
秋桃这才找到说话的机会:“杰哥哥,那几个人到你们屋子里偷东西,翻得乱七八糟,屉子都被撬了,你们看,他们还在树下挖坑,也不知道找什么?”
书杰三人这才注意到桂花树下的“惨状”,还有北屋和东屋之间连廊上正在哀呼的甄大富,他的右脚包扎得像个大粽子。而一旁的林氏,紧紧地抱着一个木盒子,见书瑶看过来,还下意识地想用衣袖遮挡。
书瑶定睛一看,很眼熟的木盒子啊,哪里见过?再看到桂花树下的那个坑,呃,想起来了,好搞笑啊!
书瑶稚嫩的声音充满了好奇:“大哥,舅母抱着花花的棺材做什么?还抱得那样紧?”
书文睁大了眼睛:“是哦,那个还是姐姐求爹帮花花做的棺材呢,都埋了好久了,舅母做什么把它挖出来?”
花花?什么花花?什么棺材?林氏大惊,是这个死丫头在诈她吧?她狠狠盯着翠竹找答案。
翠竹这才想起,一年前,有一次她向太太告假回去看望重病的娘,回来后听说姑娘养的斑鸠“花花”死了,姑娘把花花埋在桂花树下,还难过了好几天。
翠竹再次看向林氏怀里的木盒子,盖子不是上锁的,而是钉死的。
她“啊”了一声,指着那木盒子:“花花…花花是姑娘养的斑鸠,一年前死了,姑娘把它埋在树下。”
“啊---”林氏吓得抛了怀中的盒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甄大富此次出门没看黄历,花花的棺材很精准地从高空砸落到他右脚的伤口上,虽然包了一层又一层,白布条上还是很快渗出一片红。
绝世惨叫声再次传遍整条西塘街…
涌进来的邻里却忍不住哈哈大笑,章世文刚刚喝进口里的茶如数喷出:“花花真是一只好鸟!”多么忠义的斑鸠啊,死了一年多了,还想着为自家主人出口气。
才离开没多久的吴郎中再次被请回来,帮甄大富重新包扎伤口后叹道:“甄大爷,您回去以后再找郎中看看吧,不能受力,不能碰水,好好养着,也至少得养个大半年。”
吴郎中已经听说了甄大富受伤的经过,也听那几个下人咕哝“姑奶奶发威了”,还听说昨晚的事,他后背已经汗湿,不敢再跟甄家有什么联系了。嗯,他要让自家媳妇去烧烧香,悄悄给夏家娘子超度一下,甄家给的封口银子全用了吧,自己再添点。
其实甄大富也是真的怕了,他现在只想着快点离开这个可怕的院子,她那个妹妹生前就不好欺负,死后仍然是睚眦必报。
可是林氏不甘心啊,大儿子阿宝被人骗,给他们家的“美味楼”进了一批有毒的食材,现在吃死了一个客人,还是大名府城有名的**帮的人。
要不是慕容老爷的面子压着,赔了八百两银子了事,那些**哪里肯罢休?慕容老爷是京里户部尚书慕容大人的弟弟,在大名府城中连知府大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但人家慕容家不是白帮忙的,有事情要他们做。
尚书府的长子与甄子柔原本是夫妻,后来和离了,甄子柔嫁了那时还在做镖师的夏霖轩,一起回到玉林镇。事隔多年,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抬了平妻表妹为正妻、有儿有女的慕容大爷突然要把甄子柔的一双儿女当作慕容府的嫡子嫡女给接回去。可是书瑶姐弟明明是夏霖轩的孩子,甄子柔怀孕时离开尚书府都将近一年了。
慕容大爷许诺,事成之后,不但能够帮他们甄家的次子柯英取得一份进大名书院的荐书,还能获得一千两银子的车马费。
若是办不成,那些**再闹起来,只怕知府衙门会封了甄家的两家“美味楼”。
现在两大箱银子药材都被大火烧光了,翠竹口中甄子柔的那个妆奁盒也找不见,什么都没捞到,书瑶姐弟再带不走,他们甄家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时,一直蹙着眉的书杰开口了:“看在你们是娘的兄嫂面上,这次就放过你们,如若下次再来我们家做贼,一定送你们去官府。”
林氏瞪着一双金鱼眼开始撒泼:“唉哟哟,怎么说话的?还是秀才呢,有没有学过什么叫尊敬长辈?谁做贼了?我们要把书瑶和书文带走,在帮他们整理行囊而已。你们问问翠竹,我们家小姑可是把书瑶姐弟托付给我们家老爷了。
第11章 揭露
书瑶“哇”地一声哭起来:“大哥,她胡说,娘说要把翠竹卖到楼子里去,娘把身契都给我了,大哥,我们现在就把她卖掉。娘说,如果不把她卖掉,她就会跟大舅舅大舅母一起把我和书文卖掉。”
众人一听大怒,难怪这两个人一直说要带走书瑶姐弟,原来真的存了歹念。
翠竹却是吓得跪下来直磕头:“不要啊姑娘,不要卖奴婢,奴婢都是被大爷大奶奶逼的,他们要把姑娘…”
“闭嘴,”甄大富喝住翠竹,转向被书杰抱在怀里的书瑶:“瑶丫头莫要胡说,你娘病糊涂了说话怎么能当真?你们还这么小,跟舅舅回去,舅舅照顾你们。”
书瑶继续哭:“我才没有胡说,娘还说,你们要乱说我和书文不是爹的孩子,要把我们卖到京城什么尚什么府去,说我们是他家的孩子。娘已经写了信,要送去给兰姨,娘说只要我收好生辰纸就不怕你们胡说。”
兰姨?威远侯夫人?这怎么得了?甄大富急得脱口而出:“信呢,快拿出来给舅舅。”
书瑶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做梦!”
若是平日里,小书瑶的这个动作言语一定会让大家哈哈大笑,可是这会儿邻里都是气愤非常,章世文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将他们绑去县衙!怎么有这么恶毒的舅舅?夏捕头、夏娘子在我们西塘街成亲,住了七年多,两个孩子也是在这条街上生的,敢这样胡说,当我们这些人都是木头么?官府的生辰纸是干嘛用的?”
“对,对,这些黑心烂肠的人,看人家孤儿孤女的好欺负么?还有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呢!还有天理国法呢。”邻里本来个个饿得没精打采,这会儿义愤填膺,都忘记饿了。
甄大富和林氏看到这阵势吓到了,他们没想到甄子柔病在床上竟然知道这么多事情,还要送信给威远侯府?这怎么办?要不要赶紧通知慕容老爷?
翠竹更是浑身打抖,太太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告诉姑娘了,现在她的身契都在姑娘少爷手上…天啦!怎么办?不能跟林大勇在一起还没关系,可是被卖到楼子里,她就完了。
“姑娘饶命,大少爷饶命啊,太太说得没错,大爷大奶奶就是想把姑娘卖给慕容尚书府,他们要做一张假的生辰纸,把姑娘和二少爷说大一岁,刚才他们就是在找那两份真的生辰纸啊。”翠竹现在满脑袋就想着揭发甄大富二人,将功赎罪,才好求大少爷不要卖她。
“你这个贱人”林氏冲过来一脚踢在翠竹身上,翠竹已经豁出去了,才不怕她,两手抓向她的发髻:“你才是贱人,都是你们害的我,如果我被卖到楼子去,我就把你们甄家做的事全都捅出来。”
这时香香饭庄的伙计刚好送来热腾腾的包子馒头,还有两大盆鸡蛋汤,两大盆炒白菜。李叔几人帮着又支起一张大圆桌。
书杰赶紧招呼饥肠辘辘的邻里们先吃东西,自己帮两个弟妹净了手拿了馒头才坐下一起吃,也不理睬地上抱在一起翻滚撕打的两个泼妇。
甄大富带来的人帮主子折腾了半天,也很饿啊,闻着阵阵香味飘来,口水都要滴下来了,终究不敢上前,那位里长可是说了要绑他们去官府呢。
甄大富对着已经滚得一身泥的两个女人吼道:“够了,你们还不住手!”
翠竹听到吼声,本能地要停手,却一下子被林氏趁机扯了一绺头发下来,气极痛极,右手长长的指甲直接在林氏的脸上抓出五道血痕,疼得林氏哭爹喊娘。
这下破相了!书瑶暗乐。
街尾卖鱼的孙大一边嚼着馒头,一边用筷子指点着林氏她们的方向:“继续,继续,再打一会儿,等我们吃饱了,才有力气送你们去县衙吃牢饭。”
木匠娘子九斤嫂是给人做媒的,能说会道:“就是,你们那么厉害,连官出的生辰纸都能假造,想必那官府大牢会给你们备上最好的饭菜。啧啧啧,尚书府啊?多大的大官啊?还不撑着你们?”